佞臣与皇后-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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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她心里惴惴的,问,“你生气了吗?我,我不是有意的。”
他冷冷地问,“你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也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累。”
他突然觉得疲惫,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老这样呢?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和我说。你身上不舒服,难道我会逼着你去爬山吗?”
她攥着身下的被子,“我只是。。。不想叫你不高兴。你别生气,窦宪。”
她说的小心翼翼,他听的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真的,你别这样。我难道是外人吗?为什么你总是怕麻烦我?你要改掉这个脾气,知不知道?”
“知道的。”她低着头,难过而茫然地说,“可是。。。如果我想改掉脾气,要从哪里改呢?”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根本无法回答。
她的所有经历堆放在一起,造就了今天的谢履霜:逆来顺受、有事喜欢一个人承受。如果他仅仅说一句不喜欢,又让她从人生的哪一点开始否定自己呢?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去尝试理解她,懂得她。一直只是指责她。好在,话收在了那里,没有出口更伤人的言语。
他想到这里,转而说了轻松的话,“第一个就是,我让你睡觉你就必须睡觉。”他凑近她,去把她的衣服解了下来,“再睡会儿吧,等你好了,我们再过来爬山。”
她被推着躺下了,说,“好。这是哪里?”
“一家客栈。你安心地躺着,我待会儿去问老板娘要些止痛的汤药过来。等你休息好了,正好起来喝掉,咱们回去。”
她想说不用了,但见窦宪坚持,还是顺从地答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窦宪轻轻地拍着她,一直到她气息逐渐地均匀,他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下楼找老板娘,“大夫呢?”
老板娘正在擦桌子,见他问,头也不抬地说,“开完了药方,正碰上人找,先走了。喏,那方子他放在了柜台上,你自己拿了去抓药。”
窦宪拿过了细看,见里头有桂枝、川乌等不少散寒大药,皱眉道,“这方子也开的太猛了吧。内人不过是来月事,身上不爽利。这医师怎么开了这样的药方出来?”
老板娘道,“不是呢,刚刚那医师开药方的时候,说你夫人亡津失血、元气颇为亏损,所以加了那些药材。”
他没明白过来,“什么亡津失血?”
老板娘抬头说,“就是月子病。女人生孩子时太用力,失血过多,过后又调养不当,就容易得这个。”
窦宪听的不悦起来。什么月子病?履霜从没有过孩子。
但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对老板娘讲。所以他草草地说一声“知道了,多谢”,又嘱咐了她帮忙照看一下内人,就出去抓药了。
到了药铺,他想着那副方子开的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医师老眼昏花了。把纸团做了一团,另抓了一幅温宫的方子,借了客栈的厨房煎给履霜喝。
她以为那是老板娘给的,也没多问,等汤汁放凉了,就慢慢地喝尽了。
窦宪见她脸上浮起了血色,带着她下了楼,结清了房钱,又找了一家店吃饭。见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去包了辆车,带着履霜回宫去了。
而此刻的内廷,天色已黑。刘肇正眼巴巴地扒在窗户上,往外看着寿康宫的方向。
宫女文瑛走上前来,轻声地催促,“陛下快睡吧。”
他摇头,“文瑛姐姐,母后呢?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她了,现在我能去见见她吗?”
文瑛迟疑着说,“天这么晚了,太后一定休息了,陛下还是睡吧。”
但刘肇的倔劲上头,顿足道,“我不!我不是皇帝么,朕命令你们,立刻带朕去寿康宫!”
文瑛见这小祖宗发了脾气,暗暗地叫苦,去叫了一同侍奉的人过来。
众人都跪地求着刘肇。但他不为所动,坚持要去寿康宫。又见众人纷纷阻拦着,更激了逆反之心。
“啊!你们看!”他忽然指着天边说。
众人都下意识地去看。他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内廷的路多而深广,他只跑了一会儿,就迷了路。天又黑。不由地走的跌跌撞撞的,在路上哭了起来,一边喊“母后!”
没有一个人理他。
但他到底质性聪颖,记得从福宁宫到寿康宫的路,擦着眼泪,还是找了过去。
恰好遇到一辆车慢慢地停在了宫门前。窦宪先从里面跳了下来,随即去打帘子,履霜搭着他的手,慢慢地走了下去。
他想奔过去喊母后,但眼见着窦宪拥着履霜,熟稔地往寿康宫内走,声音像被吃掉一般,一句话都发不出。
舅舅怎么还不出来。。。。。。
他在心里这么问,躲在远处的树后面等着。等着窦宪一走,他就要进去找自己的母后。
但一直到寿康宫的灯全熄了,天色更加地暗沉了下去,窦宪也不曾出来。
刘肇攥着树皮,幼小的心里,似乎明白了四叔说过的话的意思。
次日窦宪起了床,听闻刘肇半夜逃离福宁宫一事,不由地大为光火。忍着气去上了朝。一散了朝,他立刻去了福宁宫,喝骂刘肇,“陛下今年也有七岁了,放在老百姓家,是知事的年纪了。何况您又是天子。怎么还像稚童似的,大半夜的跑出去?”
刘肇见他毫不留情地数落自己,心头不甘,向前踏了一步,“那朕也告诉你!你今年三十岁了,要知道朕是君,你是臣!不许你这么和朕说话!”眼见着窦宪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内心惴惴,但还是强撑着说,“你退下!”
窦宪冷笑道,“臣退下?”轻而易举地提着孩子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陛下忘了是谁扶着你登上了皇位?嗯?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刘肇年纪小,一下子被举的这么高,心里吓坏了,但紧紧地咬着牙,丝毫不改口,“你欺负朕!你欺负朕!你退下!”
眼见窦宪的脸色越来越差,窦顺忙上前去救了刘肇下来,叮嘱他,“陛下乖一些。侯爷他也是怕你晚上随便地乱走,出意外,才这样的严厉。”
不料刘肇像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样,劈面地喝退了他,“你也退下!朕没让你开口,不许你说话!”
窦顺讪讪地答应了一声。窦宪却看不过。窦顺眼见二人又要起冲突,忙拉住了主人,推着他往外走。
一时到了门外,窦宪不痛快地说,“你做什么?那小崽子竟敢这么和你说话,反了他了。”
窦顺心头涌起暖意,摆着手道,“侯爷别为阿顺和陛下起冲突。到底我是奴才,他是皇帝呢。”又诚恳地劝道,“您的脾气也太急了。终究这是内廷,怎么好气急了就动手,吓唬陛下呢?”
他背着手,冷冷地说,“什么陛下?刘炟的一个庶子罢了。我不过是选他来占住皇位几天,你还真当他是什么天潢贵胄了?”他没有再说下去,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临淮王怎么还不到?”
窦顺道,“您别急,他还有三四日才到呢。一到了,我就通知您。”他惴惴地问,“您真要。。。。。。”
“不然我大费周章的做什么?”窦宪漠然地说,“且让刘肇那孩子再在皇位上坐几天吧,等刘长到京,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而福宁宫里的刘肇,等窦宪一走,忍不住就大哭了起来。
伺候的宫女黄门们,多是窦宪的心腹,没有一个可怜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只有宫女文瑛,年纪还小,不忍心,走到他身边去安慰,“陛下别哭了,您是皇帝,不兴这样掉眼泪。”
刘肇拉住她的袖子问,“是啊,是啊,我是皇帝,可为什么窦宪不听我的话呢?”他不能理解地来回说,“他为什么老这么凶,吓唬我呢?”
文瑛无言以对,只说,“陛下多听窦侯的话吧。”
刘肇道,“不!不!为什么!”
“因为他是陛下的舅舅,也是如今的辅政大臣啊。”
“舅舅?”刘肇喃喃地重复。年幼的心里忽然想起亲生的舅舅梁赦。那个人对待他一向很好,每次入宫,都会为他捎来时下正兴的小玩意。对着他,总是温和而不失恭敬。而他与姨母坐在一起,也远不是窦宪和母后在一起的那个样子。
文瑛见他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稚嫩的脸上倒有些大人的深沉。惴惴地问,“陛下怎么了?”
他醒了过来,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只是想刚才对舅舅太不恭敬啦,以后要好好听他的话。”
文瑛舒了口气,“这就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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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暗杀
窦宪一路地出了寿康宫。□□带来的火热逐渐被寒风冷却,他心里跟着荒凉了起来。
天慢慢地亮了。
正处在大臣们快要进宫的当口。他卡在这个时间,一下子进退不得。想回窦府去,来不及。又不能再回转寿康宫。只得先去了上朝的太和殿等候。
大臣们零零星星地过来了。见他这么早就到了,都有些惊讶。
如今他留宿内廷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但终究他还记着为人臣子,凡事做的隐秘,总是掐准了时间来上朝,尽量与众人步伐一致。今日却这么早就来了,脸色也显见的很差,不用猜,众人也都想到了,肯定是与太后有了争执。
至于是什么争执呢?一个个都面色古怪地笑了起来,神情微妙地窃窃私语。
窦宪耳听着,一张脸沉了下去。
不久,刘肇驾临。例行的叩拜后,窦宪提起了这段时日一直想促成的事,“臣有事要禀。匈奴呼屠单于——”
他才开了个头,朝臣们就哄然地反对了起来,“这如何使得?”“匈奴已然衰落至此,对我朝没有危害。何必废国用而进击千里?”“不可弃万安而兴无名之师啊!”
窦宪耐着性子解释,“眼下匈奴的确没有危害。但呼屠为人精明勇武,不过几年之间,就联络了残部,重整旗鼓。再容让他整顿下去,匈奴岂不是又要复兴起来?”
朝臣们避而不回这个问题,只强调,“将军所言固然无错,可前些年才对匈奴发动过战争,不到几年,又卷土重去,这岂非穷兵黩武?”“我朝目下,应务农息民,缮修器械啊。”
窦宪怒声道,“那岂不是待匈奴养兵,以击我朝?”
太原王听了,不痛快地说,“谁这么说了?你别给我们乱扣帽子!我们的意思是——议和。记得高皇帝曾被匈奴人围于平城,七日无食。可到了解围继位,丝毫没有愤懑之心。这是真正的圣人!以天下为度,不以私怒伤人民安乐。所以依我看,学习高祖,遣公主和亲,与匈奴交好是最好的选择。”他昂起头,从鼻间哼道,“反正现在匈奴人也弱了下来,料想他们不敢不答应。何况到时候公主生下王子,那岂非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朝血脉统领了匈奴?”
窦宪听的冷笑了起来。这位王爷的想法竟如此浅薄。“议和?且不说我们如今正处盛势,议和没的叫人看低。光是嫁公主过去,就要赔送多少大好女儿,你想过吗?匈奴人是不会好好对待她们的!”
太原王毫不在乎地说,“为了家国,牺牲个把女人算什么?再则你也不必话里话外地夸耀自己的功勋。别以为你上次打赢了军臣有多厉害!前次你以盛待乱,自然得了大功,换我去也是一样!如今却是驱安逸之师,赴千里之外。这也未免太险了!总之,还是和亲最好,不废力也不废财。四夷闻之,也当贵我国仁义。”
他的拥趸们纷纷道,“是啊是啊,此德盛之。”
窦宪怒极反笑——原以为先帝那样的性情,只是孤例。不想刘家的男人,都是一脉的畏缩,视两国外交如纸上谈兵。怒声道,“太平盛世,国中的男人都没有热血吗?为什么要叫女人去和亲?!且以我朝今日之强,引众征伐匈奴,我自信易如覆手!”
他的几位副将,邓叠、耿秉、方毅等人,还有他这些年提拔的寒门武将们,随声附和,“呼屠狼子野心,又有手腕,必定难以恩纳。今不过势穷暂伏,我等不可受其迷惑。当从窦将军之言,长矛挟其,白刃加颈!”“诸位若不愿领兵,自有我等代劳!”“以窦将军今日之威望,将士思奋,必定大业!否则真是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太原王听这群武人说话自负,勃然变色,“恃众凭强,谓之骄兵。说的就是你们!骄兵必败,我把话搁在这里!”又狠狠地看了眼太傅何彪,让他出来说话。
但何彪一向不愿得罪人,所以只含糊地说,“。。。光武大帝年间,匈奴反叛,十有四年。大帝用钱二千四十万万,损青壮年数十万,而不曾铲除匈奴。哎,废耗若此,犹未成功。何况如今。。。。。。”
太原王听的一喜,马上就要附和。但何彪接下来又说,“不过窦侯自少年起就勇武过人,说不定,能做成大帝未靖之事呢。终究两国对峙,不过年余,费钱也无非千万嘛。比起匈奴复起,我朝再奋力抵抗,这点花费也算不上什么。。。。。。”
太原王听的怒气上涌。何彪眼见着,慢悠悠地又改了话头,支持起他来。
这下子,不仅太原王,连窦宪也恼怒了起来。——早知道何彪为人油滑,不料这种时候也不改性情。
朝廷里,怎么竟是这样的人?
心头烦闷,不愿再与庸人多说,昂然阔步而走。
余下太原王与一群文臣被撇在原地,心中恼怒达到顶峰,“。。。竟敢以一届臣子,漠视陛下,负气而走!”“我看他是把自己当做皇帝了。”
一群人乱哄哄的,也不顾刘肇还坐在上面,就说,“仗着太后包庇,他真是日益蛮横,为所欲为!”
刘肇茫然地看着乱哄哄的臣子们,什么都听不懂,什么也不敢问。终于到了这时,他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怯怯地开口,“太后,太后什么?”
太原王闻言,脱口冷笑,“太后。哼,陛下啊,我看你以后见到那窦宪,也别叫他什么舅舅了。人家如今,可算是你的假父呢!”
其余人再大胆,也不敢像他那样毫无顾忌地说,讪讪地都哑了下来。
一片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