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与皇后-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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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再大胆,也不敢像他那样毫无顾忌地说,讪讪地都哑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刘肇攥着自己的袖子,涩然地问,“什么。。。什么假父。。。。。。”
太原王说顺了口,还要再回。但与他交好的堂弟都乡侯刘畅,眼见着刘肇面色惨白,拉了他袖子一把。太原王想那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又是小皇帝,心中可怜他,哼了一声说,“陛下回去问问你母后吧。”说完,也不告退,就转身出了殿。
其余朝臣要不是窦宪的拥趸,心知刘肇只是主上的傀儡,何况他又这么年幼,能在皇座上待几天?要不就是酸腐文臣,见不得少主当国。一个个也都不恭不敬的,草草地俯了身拜倒,就告退出去了。
留下刘肇孤零零地站在皇座边上,手指紧紧地攥住了皇座。
而出了殿门的刘党,到底忍不下心中之气,快步追上了窦宪,叫道,“喂!”
窦宪回过身,见是这个素有腿疾的王爷,轻蔑地说,“有何指教?”
他的神态敷衍而随便,刘党看着心里冒火,指着他道,“窦伯度,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有太后包庇着,你就能骄横宫掖,自以为是!”
他说的这些话,实在都是老生常谈,窦宪一早就做好了被人讥之以口的准备。因此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平淡地转过了身体,就想走。
但太原王见他不理会自己,心中恼意更深,在后骂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过就是嫪毐之流,以色侍上之人!你以为你是靠的什么,做到了今天这辅政侍中的位置?还不是靠你那好表妹出卖色相!”他刻薄地笑了起来,“哦,不对。她也没有色相。记得在先帝的后宫里,她十年都默默无声呢。真没想到啊,这样的女人,一到先帝薨逝,居然玩的这么疯!”又说,“你们和民间的奸夫淫妇有什么区别?不明不白地弄死了人家家主,霸占别人的产业。。。。。。”
他的嗓门极大,像一把刀子似的,刮擦着人的耳膜。又牵扯到不少宫闱之事,滔滔不绝。许多朝臣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听。
窦宪紧紧地咬住了牙,激烈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都乡侯刘畅眼见着他神色骇人,忙拉住太原王道,“好了好了,宫门前说这些,没的叫人看了天家的笑话。”
“这话才是好笑呢。”太原王怒声道,“他们做得出,还怕我说么?”
刘畅叹了口气,对着周围的朝臣们道,“好了好了,都走吧!太原王这不过都是气急了的糊涂话,你们一个不许往外乱传!”又温言地对窦宪道,“大家都是表亲,何况如今一同在朝为官。些微摩擦,伯度你听过也就罢了吧。”
窦宪也知此事只能这样带过。不然如何?和刘党大吵么?转身而走。
但当快离开宫门时,他隐约听到刘畅在劝刘党,“。。。那种社稷大害,将来自有天收,何必你去出头呢?还说那样的话。。。。。。”
窦宪惊痛地回转过身体。
刘畅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刘党,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幅正义的嘴脸。
窦宪看的冷笑起来,重复着“社稷大害”几个字,唇间露出了一丝冷笑,握紧了拳头。
刘党与刘畅于这晚,被杀于家中。
那时候他们俩正聚在太原王府里开着宴饮。不想杀人的强盗们竟无声无息地进入了王府。甚至毫不避讳那是王宅,带着人就冲了上去,找到一王一侯,手起刀落。
旁边的舞姬还没从生人闯入中反应过来,便有鲜血溅到脸上。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群强盗训练有素地放下刀刃,翻墙而出,舞姬们才尖叫逃散。
事情半夜就闹的轰轰烈烈。小半个京城的人堵在太原王府前看热闹。京兆尹半夜从床上被唤醒,匆匆赶了过来,又是指挥着人包锁现场,又是着人清空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做完这些,他步履匆匆地进了王府内。舞姬、乐师、丫鬟们都抖抖索索地被提了出来,跪在一起,见他来,纷纷道,“大人。。。。。。”
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他们分叙杀人事。那些女人们哭哭啼啼地说了。
京兆尹听的心头一颤,得出一个结论:不是强盗。恐怕,是有意的寻仇。而且对方身份不低。
他在心里考虑再三:对方既做得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料想很有底气。要不要包庇一下呢。。。可是如今,小半个京师都传遍了,何况死者是一王一侯,轻轻掩盖谈何容易?
他在心内思索良久,最终咬了咬牙,决定进宫,把难题交给上头。
履霜在不安稳的睡眠中被人叫醒,撑着坐了起来,“怎么?”
竹茹攥着两手,急匆匆地回禀,“京兆尹夜叩宫门,说有要事求见!”
履霜扶着额头,疲惫地说,“他说了什么事吗?如果不是大事,叫他明天上朝时说吧。”她察觉到自己今日浑身倦怠,似乎在发低烧。何况又是半夜被叫醒,更为不舒服了,连话也懒得说,就想躺下接着睡。
但竹茹在旁道,“您还是起来吧!太原王和都乡侯被杀了!”
履霜霍然失声,“什么?!——快带他过来!”
宫门很快就奉旨打开了,随后京兆尹被带着,急匆匆地来了寿康宫。
见年轻的太后头发散乱地挽着,连屏风也不曾放一台就接见了自己,京兆尹内心惴惴的,更觉接下来的话难说。但还是硬着头发开口,“参见太后。臣此来,是为太原王与都乡侯被杀一事。”
履霜道,“大人坐。事情经过,可与我细细说来。”
京兆尹答应了一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履霜听的眼皮直跳,开门见山道,“此事恐怕不是强盗所为吧。大人深夜进宫见我,心中应该已有猜测。”
京兆尹不敢看她的眼睛,嗫嚅着,“臣不知。”
履霜又问了一遍,“大人但说无妨。”
京兆尹咬咬牙,“不知太后可知,今日散朝后,窦侯曾与太原王、都乡侯有过争执?”
履霜的面孔刹那雪白,下意识地否认,“不,不是他。大人就算不信家兄为人,也不该把他想的这么愚蠢。”
京兆尹喏喏地称是,却又忍不住道,“可是暗杀太原王、都乡侯的贼子,据王府内的婢女说,行动灵敏,异于常人。京中能训练的出这样人的大臣,只怕不多。。。。。。如今小半个京师又都知道了此事,臣恐怕消息一旦传开,会不好压住。。。。。。总之,是与不是,都请太后殿下好生定夺。臣,告退。”
…………………
注:何彪就是之前的太傅邓彪。改了一下姓!
感觉故事的走向开始清奇了(~ o ~)
第144章 赎罪
京兆尹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殿。履霜顿觉浑身的力气都失却了,眼前黑黑的。她勉力地撑住一旁的扶手,对着竹茹道,“悄悄宣侯爷进宫一趟。”
竹茹答应着去了,临走前又担忧地嘱咐她喝口热水、缓一缓。
她顾不上,挥着手催促,“快去。”
竹茹急匆匆地拿了出宫的腰牌去了。不料小半个时辰后回转,身后空无一人。她惴惴地回禀,“天晚了,侯爷不肯来。。。。。。”
履霜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问,“那你问了吗,是不是他?”
竹茹犹豫着说,“侯爷不曾明示。但奴婢听他话,似乎。。。。。。”
履霜的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她两手紧紧地攥着,想着对策。忽然抬头说,“摆驾福宁宫。”
竹茹吓了一跳,“半夜里,陛下正睡的熟呢。何况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您不如。。。。。。”
但履霜不欲听,催促着她,“快去!”
轿辇沉默而迅疾地行在宫道上,履霜束紧了领子,才能不让风灌进去。
终于,福宁宫到了。她等不及轿辇放平,就提着裙子走了下去。
蔡伦正在门口打着瞌睡守夜。见她来,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请安,“参见太后。”
她喘着气问,“陛下呢?去叫一下陛下。”
蔡伦想问怎么。但见她这样急匆匆的,心里也明白是急事,忙答应着进去了。
刘肇被叫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天亮了吗?”
蔡伦轻言细语地哄着他,“不是,是太后来了。”
刘肇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掀开了被子下床,“母后来了!母后!”雀跃着扑进她怀里。
她勉强笑了一下,抱住了,蹲下身。
刘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母后是来看我的吗?”
她几乎不敢看孩子澄澈的眼睛,但还是说了,“母后是来向你借玉玺的。肇儿,能不能下一道旨给母后?”
“下旨?”刘肇失望地说,“什么呀?”他委屈地放开了牵住她袖子的手,“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她心里有些酸,但存着更大的事,很快就又问,“玉玺呢?”
刘肇看着她,问,“母后要玉玺做什么?”
履霜回答不上来,咬着嘴唇只说,“能不能先给我?”
但刘肇心里泛上防备,看着她道,“不,四叔说,玉玺不能随便地给别人用。”见履霜的神情难过起来,他到底心软,补了一句,“不过,母后要是说清楚是做什么用的,那我就给你。”
她察觉到了一丝希望,咬咬牙说,“肇儿,你舅舅今天不当心犯了个错。你知道的,他这个人性情急躁,好多人都不喜欢他。所以,所以我很怕。。。。。。”她看着孩子的眼睛问,“你能不能下一道圣旨,保一保他?”
刘肇听完了,脸上温和的神色消逝的一干二净。
原来是为了舅舅。他在心里说。原来是为了那个人,所以来看我。
僵硬地说,“儿臣还小,不知道圣旨怎么下。母后还是和大臣们商议吧。如果他们同意,那儿臣为母后盖章。”
她听他自称儿臣,已敏锐地察觉到了孩子心里不舒服。拉住他的手哀求,“肇儿,肇儿!你就不能帮母后一次吗?这对你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啊。”
——那么,来看看我,对你而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刘肇想。
他缓缓地摇头,“母后连事情是什么,都不和儿臣说清楚,又怎么能期望儿臣直接就下旨?”他推开了她的手,向床而走,“天色还早,儿臣想再睡一会儿,母后回去吧。蔡伦,送客。”
他一番话说的颇有大人的腔调,冷酷而世故。履霜再想不到亲手抚养的孩子,会这样对她。内心的失望汩汩而出,转身就出了殿门。
而刘肇拿被子蒙住了头,手紧紧地攥着床单,勉强才忍住了眼泪。可等殿门轰然地关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天很快就亮了,昨晚发生的事,自然也随着日光而公诸于众。
看待这件事,众人的看法几乎都是一致的——窦宪做的。
昨日他在宫门前和一王一侯闹的这么凶,晚间两人就遭毒手。不是他,又会是谁?
何况论起在京城,谁的性情最桀骜不驯,又这么大胆、身边有如此好手,只有他。
朝臣们伏殿而奏,请诛窦宪。
而他始终闭门不出。不曾解释一句话,也没有否认罪行。
于是朝臣们更加坚信此事是他所为。宗正刘贺安仗着与皇家有亲,带着姜应麟等人闯入了宫掖,要求面见太后。
履霜强忍着头昏,还有身上的时冷时热,开了宫门冷冷地问,“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几人见她神色漠然,大异往常,有些心虚。但想着不过是个年轻女人罢了,何况又是背负着私情的女人,说话不由自主地大声了起来,“请太后交出窦侯,交由廷尉详查!”
履霜冷冷地重复,“详查?成息侯的罪名落实了么?”
那几人骚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说,“虽然没有,但。。。。。。”
她截断了,怒声道,“既然没有,就别在本宫面前做无谓的指责!”转头问半夏,“擅闯宫禁,以何罪论?”
半夏颤声答,“。。。无两宫手谕,而私自进宫者,以谋逆论。。。”
她说很好,淡淡地道,“除了刘贺安以宗室免。其余人,扑杀。”
不止是半夏,几位老臣也惊慌起来,再也维持不了恭敬,嘶声道,“我等都是社稷肱骨。。。。。”
她不欲听,径直往寿康宫内走,一边吩咐竹茹,“去把侯爷带进宫,这次绑也绑他进来!”
竹茹耳听着几位老臣被拉下去,咒骂之声几乎响彻宫掖,不由地说,“殿下,那几位大人都是积年的臣子啊。就这么扑杀了,会不会。。。。。。”
“不会。”她笃定地说,“这事是他们占不住理。何况如今窦宪不过是被疑,他们就敢进宫逼问我。若将来有更大的变故,那他们是不是要把刀剑都架到我头上?——这种事,出了一次,就必须杀鸡儆猴。去吧。”
“姜应麟等闯宫直谏,太后大怒,收执其四人,令盛以缣囊,于殿外扑杀——”
窦宪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是那个柔弱的履霜做出来的。
恰好竹茹匆匆地赶到了侯府里,道,“太后急召,侯爷快跟奴婢去吧。”
他满心惊疑,先问,“姜应麟他们死了?”
竹茹喘着气,点头。
他不能置信地问,“太后命人扑杀的?”
竹茹说是,“私自闯宫,以大不敬论罪。”
他的心绪变的一团乱麻,“她这是做什么?啊?”
竹茹在旁道,“侯爷有什么话,自己同太后去说吧。”
他也正有此意,匆匆地跟着她进宫去了。
到了寿康宫,他一眼望见她坐在大堂的正座上,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嘴唇干裂,额上布满薄汗。
他一下子忘了两个人还在冷战,彼此都做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奔了过去,“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一叠声地叫竹茹去宣御医。
“不妨事,有些低烧罢了。”她神色疲倦地拉住了他,说的话却像雷电一样打在他心上,“叫你来是想嘱咐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动身去打匈奴。”
他霍然变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现下的事情还不曾解决呢!”
“一起解决。”她抬头看着他,“既然刘党已经被杀,事情挽回不了,那我们就想想,怎么补救。再者,匈奴迟早是要铲除干净的,不然总要生患。不如就趁着你这回背负罪名,放在一起,做个干净。”
他反应了过来,看着她问,“让我击匈奴赎罪?”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让竹茹去福宁宫取玉玺。
竹茹犹豫着,“可是陛下不是不答应么。。。。。。”
她狠了狠心,“直接拿。”
竹茹答应着出去了。她见要交代的话都说干净了,力尽地坐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