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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重生之怨偶-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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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宁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发愁。他们夫妻两人因为前世无子,再加上两世岁数累加,几乎可说得上是老来得子,两人都宠孩子宠得有些无度,虽然宝如一开始还板着脸做做黑脸,但是随着两个孩子长大,渐渐发现亲娘也就是嘴巴嚷嚷,其实一样舍不得心软得一塌糊涂,如今两个孩子简直无法无天,比起其他人家的孩子三岁学规矩,四岁开蒙,五岁学拿笔练大字,身旁妈妈丫鬟们尽是管束教养妈妈,每日耳提面命的教着,自己家里这两个孩子着实有些没规矩。

但是他还是舍不得孩子吃苦,不说两个孩子平时都极为乖巧,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只说有什么为难事,孩子那漆黑的眼珠子一可怜兮兮看着他,眼泪汪汪,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简直如同那被宠妃蛊惑的帝王,甚么都不重要了,写不出字就写不出字,那笔这般硬,若是手指长歪了怎么办。再说学规矩,那见了父亲进来便要垂手侍立,见了母亲必要问安,不许动手动脚,不许高声大语,不许大笑发怒。他倒觉得好生生分,他就喜欢一家人玩在一起,孩子们柔软火热的手臂腻上来,仰着头大声笑,两眼弯弯嘴里露出洁白细牙,伸手揽着他的脖子,抚摸他的胡须茬,拔他的头发,将嘴巴凑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热气喷得痒痒的。

全都是令人感觉到重生一世已经无憾无悔的感觉,几乎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第101章情有百态

侯行玉这一人激起的波澜渐渐在唐宝如和许宁的平淡日常生活中抹去,许宁忙于朝政,宝如则专心在家教养孩子,她自己文墨算不上精通,心中其实对许宁那一肚子才学十分钦佩,只是许宁毕竟大男子,又宠女儿宠得无法无天,两夫妻倒不约而同认为对方太过宠孩子,却心中也知道过于溺子如杀子的道理,宝如管束不住女儿,便又将主意打到了秦娘子身上。

秦娘子虽然曾没于教坊,却实实在在曾出身高门,举止修养,文采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如今已从良,宝如又信得过她,许宁当值的时候,她便时常带着淼淼和荪哥儿到前头银杏坊香铺里去。

自当年她千里寻夫一事,秦娘子待她十分亲近,和从前那敬而远之的态度又大为不同,俨然两人又成了知己。她如今掌香铺数年,去买了几个童子来细心调教,调教出一批百伶百俐,知香调香的孩子,在铺子里十分得用,不是十分尊贵的客人,已不必亲自去迎,她看到宝如带着孩子进来,笑吟吟道:“又有好吃的了。”

宝如让淼淼将手里的提盒打开给秦娘子道:“得劳您多费心,如今淼淼对你十分敬畏,你说的话她倒是听,前儿我让她试写个门联儿,她的门字没那一钩,我说她写得不对,她倒是振振有词:秦娘子说这样写才可以避火!许宁正好走过,听到眉开眼笑抱了她又是一阵夸,又夸她字如今写得好多了。”

秦娘子点头:“孩子记心好,想是因为脑子里事不多,给她说过一次她就记着了,淼淼和荪哥儿都极聪明,应得了你们二人的好天分,十分受教。”

宝如摇头:“差远了,我略略读过几本书不是睁眼瞎罢了。”

秦娘子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你就莫要谦虚了,我看你礼仪应对谈吐,样样都十分拿得出手,主持中馈也是游刃有余,定曾有高人指点过。”

宝如笑起来,心想着这高人可不就是你自己,当年秦娘子一样一样耳提面命的纠正,明明风姿优雅却总是说得出错的她难堪得很,亏得当时自己年纪也还小,又憋着一口气,勤练不辍,虽然不通诗文,却也硬生生背下来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诗文,只为了谈吐之时不露怯,她跳过这话题道:“只是孩子我却教不来,她根本不怕我,女子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我却担心反误了她。”

秦娘子点头:“这不必怕,孩子的教养,首要却是在父母,你和许大人风仪都雅,日常谈吐,礼仪来往,他们耳濡目染,自然会模仿你们,至于脾气么大多是天生,大方向交好了,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也是许多世家大族,虽然沦落,其子孙却多仍有仪态谈吐,便是品行不佳,至少表面是看得过去的。”她一边说一边让人在静室内安了两张几案,铺上笔墨纸砚,先拣了张字帖让淼淼临,又教荪哥儿拿笔,纠正姿态,一边对淼淼道:“今儿临个十张就够了,一会儿我教你泡茶。”

淼淼有着用茶籽油养出来的一头好头发,又密又软,鸦青光亮,只简单用着红头绳扎着双鬟垂肩,眉目如画,一身丁香色的小衫裙,胸口挂着一个璎珞,对面荪哥儿眉清目秀,也是一身的丁香色衫裤,整个人犹如糯米米分捏就,他最喜欢跟着姐姐,看着姐姐一本正经端坐挺胸写字,自己也拿了笔在糙黄纸上煞有介事地画着,两个孩子相对而坐,都有极好相貌,表情也都相似,宝如站在一侧看着,心里柔软不已。

安置好两个孩子,秦娘子便带了宝如出外在外间吃点心喝茶。

秦娘子一边尝着宝如带来的紫藤馅饼一边问:“紫藤馅饼年年尝,只有你做的一点涩味都没有却难得地还有花香和清甜,我几乎都要因为紫藤花本来就是这个味道了,皮也酥,还加干果仁儿,真是好吃,前儿有人送来一盒牡丹饼,甜得腻人,倒像是糖不要钱。”

宝如含笑:“并不难,需要耐心,要仔细挑开花蒂花梗的部位不要,只用花瓣,然后用盐水泡过,再用糖浸渍,就好吃了。”

秦娘子揶揄:“难为你有这样耐心,怪道许大人珍惜你,若是每道菜都这般用心,谁能不为这样天长日久的用心情意感动的?岂有不想吃上一辈子的饭。”

宝如也只是笑:“不过是喜欢做罢了,譬如你调香,我就不明白那有什么区别,闻着也都挺好的。”

秦娘子莞尔一笑:“和你说话真叫人舒服,性子又利落不粘腻,夸人也自然大方叫人受用。”

宝如一愣,忽然想起许久以前秦娘子曾经评价过自己一说话就噎人,尖酸刻薄,不易讨丈夫欢心,总之还是太在意自己的缘故。说话的方法,无非是三思才开口,若是觉得没必要,就莫要开口,要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然而自己那个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怨愤,太过执着,一直学不会。

这是自己老了,还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性子慢了?她不由追寻自己这些年转变的蛛丝马迹,却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居然也勉强算得上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了。

是因为许宁吗?这些年她与许宁更似熟悉的亲人,一开始那种执着怨愤激烈的感情早就没有,取而代之地是按部就班的日子,许宁又是个深沉寡淡的人,甜言蜜语说得少,倒有了些老夫老妻的相敬如宾。但是,似乎依然缺点什么。爱一个人,从渴望获得,到期待付出,她,好像没有那么爱了,她不再渴望获得,也并不全心付出。

前世执着的爱而不得转成怨恨,这一世因为彼此重生知根知底一路相依而行渐渐似成知己,无论是前世许宁问罪,还是这一世许宁掉落山崖,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他殉死,可是前一世,却有人死在许宁墓前,爱一个人爱到连命都愿意付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秦娘子:“你说,倘若有一名歌妓撞死于一名青年男子墓前,是否两人之情致深处,以致于不泉台相随便无以表那一片深情?犹如传说中那梁山伯与祝英台,魂灵化作彩蝶翩翩,千古传唱。”

秦娘子一怔问道:“这是哪里听来的奇闻?蜀地么?那边名妓多,有这回事也不奇怪,红米分成灰,泉台相随,听起来很是动人,只是若是果真殉死,十之九成却是另有苦衷,日子过不下去了,索性相随而去,前朝关盼盼守了十余年,却被人言激得殉死,也留下一句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可知其实是不屑于殉死,却偏要证明自己不是不能为,是不屑为,只是还是傻了些……”

她却想起了数年前宝如千里赴蜀,含蓄劝道:“依我看那等糊涂话,都是男子大肆传诵,只为拘束我们女子,希望女子从一而终,其实我却觉得父母给我们这性命来这世界走一遭,不是让我们为了谁而活,又为了谁而死的,这年年花开景好,华衣美食,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若是真的爱一个人爱到同生共死的程度,我当然也并不觉得轻看,只是这断然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极致,若不过是因为犹如藤蔓一般缠在乔木上,柔弱无依,那么乔木倒时也不得不飘零枯萎,这样懦弱的选择死亡来解脱逃避艰难的生活,还要拿着亡人来给自己的懦弱行为遮羞,我却觉得这是耻辱。撞死于人墓前,看起来贞烈,实则这般轰轰烈烈的死的方式,倒像演戏多一些,又或是心中有怨才用这般激烈的死来表露,未必就是多么爱那个男子了。”

宝如听她如此说,心中不由觉得舒服了些,笑道:“也就是不知哪里听到的传闻,有些好奇风尘里也有这般真性情的奇女子,和你说说闲话。”正说笑着,忽然看到外头香童引进来一个青年女子,一边走一边扬声笑道:“又让人家在外边喝茶呢?依我说你家这茶也越来越贵了。”她进来忽然看到宝如,嘴里倏然住口,脸上起了一丝悔色,敛衽行礼道:“许夫人。”

宝如一看是许久不见的卢娘子,笑道:“不必多礼,来找秦娘子聊天?可是晾了什么贵客在外头?”

卢娘子看了眼秦娘子,微微有些赧然,秦娘子自失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从前的未婚夫,听说他孩子已分别嫁娶,原配两年前病逝,他守制两年,遣了媒人来给我提亲,我没应,他有空便来店里,只说买香,我若是不出去见他,他就在包间里喝上一日的茶……大概过一些时日他无趣了便会走了。”

宝如微微有些愕然:“既然如此诚意,又是明媒正娶,为何不应了他?”那个秦娘子醉酒后痛哭自己的错过的上元夜还让她记忆犹新,那个放不下的人明明还住在她心里,如今夙愿得偿,虽然有些迟,却也不失为另一种美满,为何却又不答应?

秦娘子看了看窗外银杏嫩叶翻飞,阳光下绿意盎然,那是春日最美的绿意,前一秋落下的金黄银杏叶似乎仍历历在目,她却确然知道,去岁秋天落下的银杏叶,和如今树上那嫩绿新长的银杏叶,不是同一片。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那一点泪意,微笑道:“我怕他娶了我回去,才发现我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第102章香铺微章澜

宝如与卢娘子都有些愕然,转念一想,却又仿佛理解了她。

少年时的那一点情分,因为得不到因此魂牵梦萦,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半辈子过去了,那一点情分足以支持剩下的人生,倒把之前那心里的一点美好破坏殆尽。

如今过得也并非不好,生活平顺,日子安然,并不需要人雪中送炭,又恐这如锦岁月,迎来的不是繁花而是利剪。

宝如蹙眉想了下前世算了下时间,前世秦娘子是重罪,大赦也是不会赦免除籍,又无依无靠无亲无友,一直在教坊籍中,因年纪长了,已不接客,只是教年轻姑娘们些歌舞,直到后来许宁才想办法替她除了籍,却不知道前世这一个时候,这未婚夫是否曾求娶过她,至少秦娘子从来未说过这一事。

莫非当时也是这般拒绝了?

宝如沉默了一会终究觉得两世都这般见着秦娘子错过,未免有些可惜,低声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秦娘子您上元夜曾歌过此句,如今不妨听听那人如何说,对未来有何打算,人生已过半,未必不能试一试。”

秦娘子垂睫不语,过了一会才笑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不知阿鲤今日是来做什么?”

阿鲤正是卢娘子的闺名,她笑道:“做了些吃食过来,只是看到许夫人在,只怕你看不上我做的糕饼了。”一边又歉然对宝如道:“闻说许夫人与大人回京,本该登门相贺,只是奴身份低微,又听闻如今许大人官高衙深,正在忙着修整宅院,不好贸然登门相扰……再一个,也不怕许夫人嘲笑,您原是知道底里的,若是贸然登门,被裴护卫知道,误以为我仍有攀附痴缠之意,反倒不美,因此只是送了几色寻常礼物,还请夫人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宝如看她仍是未嫁发式,心下已是暗自猜度,如今看她如此坦荡直接,心下也有些喜欢,笑道:“不必如此狷介,裴护卫也不会如此不知好歹,我如今忙着带孩子,不知令弟如今如何了?”

卢鲤笑道:“央了几位阿爹旧时的同年保荐,已入了太学外斋,学里评语还成,想是很快便能升入内斋了。”

宝如看她如此也欢喜:“如此你也可以放一放担子了,长姐如母这些年,你也合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卢鲤笑道:“夫人说的是。”

秦娘子摇头道:“她哪里停得下这一份操心,前儿还和我说看着弟弟年纪渐长,也该开始留心人家了,提前看好了心里有个数,也省得临到时抓瞎,你听听这口气,哪里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娘,你也合该听听劝,放开胸怀,给自己留心人家才是。”

卢鲤有些赧然道:“操心习惯了,毕竟看着他从那样小长到这般大,咱们姐弟相依为命这些年,眼看着他穿着太学生的袍服,与我作揖的时候,不怕你们笑,我当时真觉得眼睛一热,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也算对得起爹娘了。至于婚事,这几年来我也想开了,那样辛苦的时候都过来了,总不能随便选一个,万一走眼挑错了人,过得比一个人的时候还差,倒是白白糟蹋了这些年的坚持,所以宁缺毋滥,倒仍是看好了再说。”

宝如不觉有些同感,当年她从丞相府离开后,不是没想过改嫁,却一蟹不如一蟹,索性全拒了自己过日子,她一边道:“你能看得开就好。”

秦娘子却摇头:“有花堪折直须折,有时候看着人品行好便好,你若非要强求那比现在好,那也大可不必,你没听说过有情饮水饱么……”

宝如终于掌不住笑道:“人果然是自己的事情才看不开,劝起别人来倒都能一套一套的通透得很。秦娘子你这话,倒要说给自己听听才好。”

秦娘子自己也失笑,过了一会儿道:“身在其中,才知看人挑担不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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