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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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哒!”
圆滚滚的泪珠掉在榻上,立时洇湿了一大团。
四爷心尖一颤,一张脸顿时僵住:“谁说要把你赶出家?”
只有四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儿子,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四爷脑子一转,立时沉了下脸,眼中利芒一闪:“可是府里哪个不要命的东西在你跟前嚼舌根儿?弘曜,你告诉阿玛,阿玛把他剐了给你出气。”
小小的身体,被放进宽厚坚实的怀里,弘曜吸着鼻子,看着自家脸色冷硬,目光却温暖的阿玛,一种不同于在母亲身边的舒适感,立马侵袭了他小小的身心。
哔啊一声,小小的身子粘在了四爷胸前,抱着阿玛的脖子,弘曜啾一声重重亲了亲爹一口。
“阿玛,弘曜最爱你了。”
被儿子糊了一脸口水,又听到这样热烈的爱的宣言,哪怕是冷肃规整如四爷,此时也绷住了。
扬着怎么也扯不平的嘴角,抱着软软的小小只的儿子,四爷红了耳朵:“弘曜,你还没告诉阿玛,府里谁给你委屈受了?”
弘曜想了想,看了一眼坐在阿玛身边的额娘,看她摇头,便也坚决地跟着摇了摇:“弘曜没受委屈。”
弘曜与茹蕙的互动,让四爷眯了眯眼,按下立马想知道真相的急切,他将这事放在了一边,抱着儿子,侧身仔细打量了一下茹蕙。
“怎么瘦了?”
“没瘦,不过是在庄子里常去爬山,肉长瓷实了,才显瘦的。”
“知道你不喜欢拘在府里,只是现在却不能放你在外面,以免爷分心,这才写信让你回府。”
“嗯,我都知道。”
“我让你安排的人,你都安排妥当了吗?”
“放心,那些人都送走了,庄子里的东西也都毁了,虽然时间短,不过人手足,庄里的东西处理得很干净,现在便是有人去了,见到的除了老实的庄户,什么也不会有……。”
第63章
“不过是资助几个读书人,何至于弄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茹蕙自四爷怀里抱过儿子放在榻上,一边服侍着他换衣洗脸,一边嘲笑男人杯弓蛇影。
四爷捧着湿热的帕子,在脸上捂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被风吹得又干又燥的脸皮舒服了,这才放下手。
“茹芾也如你这般想?”将湿帕子递到茹蕙手中,四爷挑了挑眉。
“他跟你学坏了。”茹蕙哼了一声:“总有一天,我让他见识见识我这无知妇人的本事。”
看着茹蕙咬牙切齿地发狠,四爷眼中浸出一丝笑意:“嗯,爷也想见识见识。”
茹蕙咬牙瞪了四爷一眼,转身接过下面人奉上的点心,一盘盘放到离榻不远的小桌上,“还吃不吃了?”
看到小桌上的十几盘小点,弘曜咽了一口口水,对着四爷伸出手:“阿玛,抱。”
儿子祈盼的小眼神,让四爷把抱孙不抱子的律条丢到了脑后,他伸出手,一把抱起弘曜,走到小桌边,将儿子放进了专为他制作的高凳上。
圆圆软软黑耳朵黑鼻头黑眼睛的小熊面点、油汪汪黄澄澄头顶王字的老虎炸糕、圆脸蛋粉鼻子有两个大大鼻孔的小猪、紫色的鸢尾、黄色的迎春、蓝色的牵牛花、粉嫩嫩的牡丹……
等到阿玛将牡丹夹走,弘曜举起拿着筷子的小胖手,眼急手快将小熊扫了几只进自己的盘子,眼馋地看了一眼桌子正中摆放的几只小老虎,弘曜埋下头嗷呜一口咬在熊脑袋上——快点吃完小熊,就能接着吃小虎了。
相较于儿子的争切,夹着牡丹的四爷慢条斯理一口口撕着牡丹花瓣,一边吃,一边拿眼撩茹蕙,茹蕙木着脸夹起一朵拇拇大的迎春塞进嘴里,边嚼边发狠,扣月钱,一定要扣小厨房里几人的月钱,早告诉过她们,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的桌子上绝不能出现任何与牡丹相关的食物,今天居然又忘了,必须狠狠扣钱,要不然这帮人永远不长记性。
看着摆出双目无神、眼神呆滞表情嚼点心的茹蕙,四爷的眼扫过她脸颊上生动的两抹粉色,黯黑眸子里的深沉被满满笑意取代,明明孩子都四岁了,这丫头还是这么面浅,不过是略微挑弄了一下,就开始装死。
就着茹蕙的脸,四爷连吃了五盘点心,靠在椅背,几乎没忍住打出嗝来,伸出手摸了摸暖暖饱饱的胃袋,四爷脸上露出满足之色,不得不说,自家女人研制出的各种吃食都很合他的口胃,哪怕仅仅是这样每日都要吃几次的点心他也百吃不厌。
同样靠在椅子上摸着圆肚肚的弘曜摆着与他阿玛一模一样的满足表情,眼皮一下一下往下垂,一幅吃饱就想睡的模样,就差学小猪哼哼两声了。
知道儿子的德性,茹蕙不得不拿出一只玉磬,轻敲着唤醒儿子眼见就要被睡神带走的精神头,开始给他唱儿歌。
没错,这屁孩子事儿忒多,吃完饭不给唱儿歌,他能立马睡给你看。
“爱我你就亲亲我”小屁孩子眼睛甑亮地窝在他阿玛怀里。
“爱我你就夸夸我”。挂在四爷脖子上的小屁孩子扑棱着黑亮亮的小眼神儿卖萌。
“爱我你就抱抱我”四爷紧紧抿着唇意图抵抗。
“爱我你就陪陪我”黑亮亮的小眼神儿里开始出现湿气。
“爱我你就亲亲我”顶不住儿子期盼的小眼神儿,四爷勉为其难低头在儿子脸上蹭了一下。
“爱我你就夸夸我……”叭叽,小屁孩子顶着大大的笑容在他阿玛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爱我你就抱抱我,如果真的爱我,就陪陪陪陪陪陪我,如果真的爱我,就亲亲亲亲亲亲我,如果真的爱我,就夸夸夸夸夸夸我……”四爷嫌弃地看着笑得一脸傻气的儿子跟着他额娘唱甜得让人发齁、酸得让人掉牙的儿歌。
四爷坚决地不会承认,在风霜雨雪中被伤得、冷得发硬的心,在这个小院里慢慢变软;疲惫灵魂中的尖锐、苦痛与迷惘,在妻儿的欢歌笑语里被一点点熨平,在这里,他不需要背上盔甲,他可以放下一切算计畴谋,安心休憩,在这里,他能得到力量,供他下一次出门时扛起全幅武装,面对外界明暗刀枪……
看着与儿子一起倒在榻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四爷,茹蕙轻轻挥退了房内侍候的下人,亲自拿了薄被搭在他们身上,自己则坐在卧榻旁的绣墩上,一针针缝制护膝,北方的冬天来得早,现在开始做护膝,等她做好的时候,屋里的两个大小男人就能用上了。
……
九月丁酉,皇帝废皇太子胤礽,颁示天下。
冬十月甲辰,削贝勒胤禩爵。
十一月癸酉朔,削直郡王胤禔爵,幽之。
丙戌,召集廷臣议建储贰,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及诸大臣以皇八子胤禩请,上不可。
戊子,释废太子胤礽。
庚子,复胤禩贝勒。
……
短短三个月时间,京中官场被飓风一般的风暴卷动,他们或主动投入风暴或被动卷入,经历着种种狂风暴雨、雷电、冰雹,欲取利者,空手而归,欲取义者,义亦无存,飓风,摧毁了一部分人的一生,另一部分人,战战兢兢等待着飓风的停息,承受着飓风带来的风雪的吹打冰冻。
三个月,四爷仅仅回过后院两次,其余时间,全都花在了前院的书房中。
因为早得了四爷的吩咐,乌喇那拉氏下了狠手,杖毙了两个不安份的奴才,后院里一时为之一肃,所有人全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不敢出门。
吃过腊八粥、扫过尘、祀灶……皇帝封宝……十二月过去,该过年了。
除夕一早天还亮,茹蕙抱着裹得像颗球一样的弘曜,坐着马车,与李氏一起跟着福晋进了紫禁城。
紫禁城冷硬的石板路上的雪早已被宫女太监打扫干净,四贝勒府的女人孩子们被众下人簇拥着,准备去往永和宫。
“呦,四嫂倒比我们走得还快。”
带着爽朗笑声的女声自众人身后传至,走在众人前方的乌喇那拉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转身,看着那披着大红白貂毛斗篷,快步走来笑得一脸张扬的女子,四福晋笑容平和:“八弟妹也不慢。”
八福晋郭络罗氏走到四福晋身边,目光一扫,落在了四福晋身后的两个女人四个孩子身上,她的眼中一丝伤痛飞快闪过,只留下满满的志得意满:“唉,不能和四嫂相比,你们府里的孩子都大了,我们府里这两个可都还吃着奶呢,有一点不自在,就能张开了嘴闹腾,现在我才知道,带着孩子出门,到底有多麻烦,小袍子小鞋子也不罢了,唉哟,连小便桶、小奶碗也不能漏,这不,就比你们慢了一步不是。”
爽脆利落的笑谑,八福晋的目光便落在了如同观音座前灵童一般玉雪可爱的弘曜脸上。
“这是弘曜吧。”八福晋身边的人排开拦在八福晋路上的李氏,李氏敢怒不敢言,只咬牙拉紧了女儿的手。
走到茹蕙跟前,八福晋看都没看茹蕙一眼,而是径直弯下腰,双眼发亮看着拉着茹蕙的手张嘴打着呵欠的弘曜:“好久没见着,弘曜还记得我吗?”
弘曜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八福晋,扬着脸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弘曜请八婶安,八婶过年好。”
“唉呀。”八福晋惊喜地叫出了声儿:“弘曜还记得八婶啊。”
说着,八福晋便伸出了手,意欲将弘曜抱走。
茹蕙眯了眯眼,身体往下一蹲,便挡住了八福晋的手,她似乎完全没发现脸色一僵后变得极其难看的八福晋,只是含笑问弘曜:“弘曜,过年了,见着长辈应该怎么做啊?”
弘曜想了想,自额娘手里抽出手,端端正正在八福晋跟前站好,一脚向前迈出,一手扎下打了个千儿:“弘曜请八婶安,恭祝八婶儿新年吉祥,万事顺意。”
包得像颗球一样,长得也像一颗雪球的孩子,一脸严肃学着大人打千儿的小模样儿,不仅八福晋看得恨不能马上将孩子抱走,便是不远处走来的九阿哥福晋董鄂氏也恨不能将他看进眼睛里去。
“四嫂,八嫂,你们都在这儿呢。”董鄂氏目光一动,狠狠刮了再次将弘曜的小手握在掌中,站起身来的茹蕙一眼,因为这个女人,他们府里这些年从来就没挺直过腰。
茹蕙垂目站在四福晋身后,不言不动不看不闻,似乎身前的郭络罗氏与不远处使眼刀子戳她的董鄂氏都是空气一般。
没错,这些年,不得已见着这两个女人,她一直都是样一幅木头像,既知以后必然是敌人,她也懒得将心力花在与她们虚以委蛇上。
八福晋冷冷扫了一眼茹蕙,哼了一声,霍然转身:“走了,这大冷的天,再站一会儿,都快变木头桩子了。”
风卷动着八福晋的斗篷,扫向弘曜的脸,斗篷的袍角上,有凌利的金光闪动。
第64章
茹蕙一抖斗篷,利落地将儿子护在了斗篷内。
绣金线的鲜红袍角啪一声擦着紫色的斗篷滑过,招摇而去。
茹蕙眉眼低垂,手臂一扬,收回了斗篷,目光不经意抬起,扫了一眼八福晋的背影。
站在不远处的董鄂氏看到茹佳氏那如同看死物一样看着八福晋的目光,生生打了个冷战,心中不可扼止地被惊悚所侵袭:这个女人的眼神,好邪门儿。
“九弟妹,咱们便在这里分手吧。”
位处西六宫之一的翊坤宫与永和宫、延禧宫并不在一个方向,三家人相偕前行了一段路程后,四福晋转头对着董鄂氏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后,便当先领着四贝勒府的人向东而行。
众人身后,九福晋与八福晋头碰头得又说了一会儿话的,这才分了开来。
“额娘!”又走了一段路,弘曜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自家娘亲。
茹蕙低下头,“弘曜,怎么啦?”
“抱抱。”
茹蕙弯下腰,将儿子抱了起来。
看着弘曜被他额娘抱了起来,弘时立马,有样学样,也要李氏抱。
听到儿子的要求,李氏的脸抽了抽:“弘时别闹,让奶嬷嬷抱你,额娘打小养得娇惯,可没你茹佳额娘那把子力气。”
这是暗讽她的平民出身。
不痛不痒的这类酸话,说了纯粹是浪费精神,若再与李氏唇枪舌剑一回再酸回去,于茹蕙来说,那就是蠢。因此,她头也没回,只稳稳抱着儿子跟在四福晋身边默默往前走。
对于茹蕙的淡然,乌喇那拉氏早已习以为常,这个女人,只要不是事涉弘曜,那心大得就没边儿,而一但涉及到弘曜,哪怕再小的事,茹蕙也能花十二分的精力去盯着。
如果当年她也能这样细细照顾弘晖,她的弘晖是不是就不会夭亡。
想到儿子,乌喇那拉氏心头闷痛,藏在袖中的手亦随之紧握,用力之大,几乎折断了指甲。
“四嫂也不等等我。”八福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四福晋的愧悔。
“我以为你还要和九弟妹说一阵子私房话。”四福晋淡笑着回身看八福晋分波逐浪般自四贝勒府的女眷们中间穿过,走到自己身边,两人遂并肩而行,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待会儿会举行的祭祀。
“每年能跟着太后娘娘祭拜先祖,实是莫大的恩荣,到今年,四嫂参加过多少次了?”
“我想想……自康熙三十年到如今,已过了十七年,便是参加过十七次了。”
“可惜了弘晖……若不然,今天牵着孩子进宫的,也该有四嫂才是。”
“弘晖……”
夹杂在谈话声中,轻得几不可闻的一阵圆珠滚动声,自身后传至,正抱着儿子往前走的茹蕙不动声色用脚尖一踢,圆珠斜斜滚到了八福晋脚下。
“啊!”
“福晋!”
“八弟妹!”
硬质的花盆底踩着了圆珠,八福晋脚下一滑,在一片混乱的惊叫声中摔倒在地。
人体实实在在、没有一点花哨摔在青石地面,沉重的撞击声,听得茹蕙的眉尖动了动:肯定很痛。
“茹佳侧福晋,你敢害我们福晋。”一个眉眼凌利的老嬷嬷尖叫着在混乱中疯了一样冲向抱着弘曜的茹蕙。
看着那五官扭曲壮若疯癫的老嬷嬷,茹蕙收紧抱着弘曜的双臂,脚下则飞快后退。
利落退入下人群,看着四贝勒府的下人将那扑过来的老嬷嬷架住,茹蕙的目光扫向被八贝勒府的人七手八脚自地上扶起的八福晋。
无力地靠在下人们身上,郭络罗氏因为身体的疼痛一时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好强的天性,让她坚持着在下人的扶持下挺直了腰,平素就威棱尽显的丹凤三角眼此时盯着被四贝勒府下人围护着的茹蕙几乎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