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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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表情微静。
他好半晌都没有接话。
陶姨娘快速睃了他一眼,却发觉他脸色沉了下去。
“跪下”盛修颐声音不高不低,却透出蚀骨的寒。
陶姨娘对这一变故很意外,可一句“跪下”,让她魂魄都要飞散了,浑身无力跪了下去。
“世子爷……”她哭了出来,“贱妾无知……贱妾明日就告诉哥哥,让辞了戴妈儿子”
“你的确无知”盛修颐冷冷道,“你说,是戴妈妈求你,让她儿子到你哥哥铺子里做伙计的?”
陶姨娘满眼是泪,忙不迭点头,哭道:“是…。。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身子微颤。
“你可敢当面对峙?”盛修颐问她,“我叫人喊了戴妈妈,倘若你有一句不实,你可知后果?”
陶姨娘后背有凉意阵阵袭来,她身子颤抖得厉害。
她似乎隐约明白这次盛修颐发火的缘由是什么了。
“你倘若满口胡言,欺瞒我,你可知道后果?我再问你,可是戴妈妈求你让她儿子到你哥哥的铺子里的?”盛修颐声音清冷里带了凛冽怒意。
陶姨娘心里的防备已经被他的气势击垮,头磕在地上,呜呜哭道:“不是……。是贱妾找了戴妈妈……。贱妾只是见她闷闷不乐,怕她心情不好,委屈了姐儿,才……”
“有劳你费心”盛修颐冷冷道,“姐儿的事,也是你能做主的吗?你可有将大奶放在眼里”
陶姨娘不停磕头,说她错了。
额前已经青紫,快要磕破了。
帘外服侍的丫鬟们只听到陶姨娘哭,却没有听到盛修颐发火,还以为盛修颐实在哄陶姨娘。
“我一开始问你,你为何撒谎?”盛修颐又诘问,“你既是为了姐儿着想,难道我还怪你?你为何一开始撒谎,非要我说当面对峙,才肯说实话?”
陶姨娘已经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心里只是在盘算如何才能让他对自己的处罚轻一些。
她哭得梨花带雨,起身抱住盛修颐的腿,呜咽道:“贱妾无知……。世子爷,您看在二少爷的份上,原谅贱妾这回,妾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再也不敢僭越”
盛修颐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存了一份侥幸,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不肯说实话。
他对陶姨娘那点心疼,似乎被她这件事给消磨殆尽了。
他静静坐着,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腿,哭得哽咽难语。
半晌,他才道:“我并不曾怪你僭越去关心芸姐儿我只怪你行事龌龊”
陶姨娘听到耳里,宛如把闷雷打中,放开了盛修颐的腿,抬眸看着他。
泪眼婆娑中,依旧是那个男人,表情清淡,只是眉头微蹙,眼梢上扬,显示他正在生气。
行事龌龊……
陶姨娘好半晌才回神,泪如雨下:“妾冤枉,妾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做过任何出格之事,求世子爷明察……。贱妾冤枉……。”
她整个人已经匍匐在盛修颐脚边。
“冤枉?”盛修颐声音里带着几个伤感的幽叹,“你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我只问了你一句芸姐儿的乳娘,你若是心地光明磊落,真心关心芸姐儿才让她乳娘的儿子去你哥哥的铺子做事,我岂有不高兴的?你难道不知,我自会高兴吗?我既然会高兴,你又为何不敢说实话?你一再编谎话。到了被我识破,还要说什么僭越、自作主张来混淆视听
我难道是恼你僭越?
你让戴妈妈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一问戴妈妈,你就慌了神,满口前言不搭后语说什么戴妈妈求你让她儿子去铺子里做伙计。你可知做伙计的,都是低等营生,戴妈妈再不堪,也断乎不会替儿子求这样一桩差事。
关在内宅,什么都不懂,还妄图欺瞒我
你想要什么,陶氏?”
他每一句话,都是轻声道出,没有感情,更加没有愤怒,却似利箭,一根根插在陶姨娘的心口。
陶姨娘已经软在地上,再也不敢狡辩一句。
盛修颐起身,扶起了她,让她坐到炕上,低声道:“别哭你哭成这样,被人听到,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陶姨娘立马咬住唇瓣,变成了呜呜的低声哭泣。
她看着盛修颐,明明没有怒意的脸,为何让她吓得这般魂飞魄散?
“我跟大奶说,你夜里睡不好,只怕是府里湿气中,体寒病弱,送你去庄子上静养些日子……。”盛修颐扶着她的胳膊,轻声对她道。
语气轻柔得似喃喃情话。
陶姨娘回神,奋力抓住盛修颐的手,想要哭。
盛修颐已道:“你若是喊了出来,被院子里其他人听到,你去庄子上的事就会有闲言碎语。以后钰哥儿在府里怎么做人?”
陶姨娘一口气又堵了回去。
她泪水磅礴,祈求望着盛修颐,却不敢开口,不敢求饶,只是拼命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出声,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不放。
“好好歇着。”盛修颐一用力,她手腕一阵酸麻,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养些日子,病好了就回来。明日去给大奶辞行,好好说话,别哭得惊动了大奶。若是惊了大奶,回得来、回不来就另说了。要是回不来,钰哥儿定是要难受的。可明白我的意思?”
陶姨娘的唇瓣已经咬出了血丝。
她幽怨又妒恨的目光看着盛修颐,一字一句道:“你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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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反应(1)粉红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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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和陶姨娘一番对话,小院里无人知晓。
就是陶姨娘几个服侍的丫鬟,也只听到她们姨娘低低哭声和世子爷一贯如常的清冷说话声音。
她们还当陶姨娘在跟世子爷撒娇。
盛修颐走出去的时候,脸色依旧,面容丝毫不改。
他回到静摄院,看到东瑗抱着诚哥儿,一屋子服侍的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气氛很是融洽温馨。
看到他回来,大家亦不曾摆起惧怕脸孔。
东瑗和丫鬟们纷纷行礼请安,盛修颐微微颔首,去了净房梳洗、更衣。
东瑗虽然嫁进府里整整一年,盛修颐在家的日子前后却不到三个月。短暂的时间里,他对东瑗和她的丫鬟、婆子们都很满意。
特别是东瑗身边几个大丫鬟,她们既有规矩,做事尽心,却又并不是一副胆怯畏惧姿态,甚至偶尔还能说笑几句。
他每次回到院子,丫鬟们迎接他的时候,虽有恭敬,却无害怕,跟从前静摄院的丫鬟们不同。
从前他院子的丫鬟,看到他跟看到阎罗王似的。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仿佛是儿时在徽州老家一样,像个家。
更衣出来,屋里服侍的人已经出去了一半,只剩下罗妈妈、蔷薇、橘红和乳娘乔妈妈在跟前。
盛修颐接过诚哥儿,抱着逗他笑。
诚哥儿很给面子裂开嘴笑了起来。
盛修颐看着儿子笑得皱在一起的小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心里似有羽睫轻轻扇过。
“诚哥儿的胎发怎么还不剃?”盛修颐看着儿子依旧一头乌发浓密的头发,就问东瑗。
孩子满月是要落胎发的。
乳娘乔妈妈不安看了眼东瑗。
诚哥儿是四月初一满月,可那日忌理发,所以没有给他落胎发。四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原本盛夫人是要安排人过来给诚哥儿落发的,东瑗却拒绝了。
“是我不让的。”东瑗笑着对盛修颐道,“我和娘说,我梦见诚哥儿落了胎发,健健康康在我跟前,模样可爱极了。梦都是相反的,娘就说挨到四月二十,再给诚哥儿落发。”
盛修颐深深看了眼东瑗。
诚哥儿有些困了,盛修颐才把孩子给了乳娘抱回桢园。
“怎么不给诚哥儿落胎发,可是有什么讲究?”夜里歇下,盛修颐在东瑗耳边轻声问道。
东瑗也不打算瞒他,笑道:“你知道人为何一生下来就有头发?”
盛修颐笑:“你有高见?”
东瑗笑起来:“并无高见。不过世间万物,总是应时而生。孩子出生就有了胎发,因为孩子肌肤娇嫩,身子柔软,脏东西容易进入身体里,胎发就是最好的帽子,护住他的头……”
盛修颐听着,哈哈大笑。
东瑗很泄气。
“无稽之谈”他笑着捏她的鼻子,却也并不在意,道,“既然你和娘已经说好,四月二十日定要给他落发。早早落了胎发,才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可知道?”
语气似长辈包容小孩子无伤大雅的顽皮一样。
东瑗想,是因为诚哥儿出生头发就浓密乌黑,盛修颐才能允许她将孩子落发之事推迟二十天吧?
可东瑗明明记得,后世的时候,有小孩子的同事说过,小孩子脱胎发至少要五十天,一百日最好,否则失去了天然的保护,对孩子头皮不好。
古人却讲究满月落发。
一百日她是不指望的,已经推迟了二十天,她算是比较满意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
盛修颐顿了顿,又道:“阿瑗,有件事和你说。上次我去陶氏的院子,她说她身子重,夜里睡不踏实,怕是府里水池太多,她中了些湿气……”
东瑗眉头不禁蹙了蹙。
盛京的四月并不算湿漉,盛昌侯府几处小池塘就说中了湿气,太牵强。
她心念未转,就听到盛修颐继续道:“……内湿不好用药,需得慢慢调养。我最近也忙,忘了这件事,心里一直想着抽空去看看。方才去了她的屋子,她说越发重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安排她去河北那边的庄子上住几个月……”
东瑗微愣。
她沉思片刻,推开盛修颐的手,坐了起来。
盛修颐也顿了一下,笑着半支起身子,问她:“怎么了?”
东瑗声音静而沉稳,问:“天和,陶姨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盛修颐一顿,也缓缓起身。
“你别骗我家里的姨娘送到庄子上去,旁人定会有不好的猜测。陶姨娘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她就算真的病重,也不会提这话她出去了,自有流言蜚语,钰哥儿怎么办?哪怕她不替自己想,也会为了钰哥儿忍着。”东瑗回眸,静静看着盛修颐,“况且府里才几个池塘?因这样就中了湿气,也太滑稽陶姨娘不是这样恃宠而骄的人。”
盛修颐看着她。
阴晦光线中,她的面容看不清楚,可字字清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打在盛修颐的心头。
他遽然觉得自己多事了。
阿瑗不是他的母亲。
她比他的母亲聪明、敏锐,并不是个会被人欺负的女子。她对待下人和孩子温柔,平日里文静娴雅,却不是个懦弱的人。
他想着替她挡了不愉快的事,却忘了他的阿瑗是个敢弑君的女子。
她骨子里,并不曾对谁惧怕。她柔婉可亲,却将满院子的人看的清楚,心中早已有数,不会着了谁的道儿。
他的母亲盛夫人是个糯软善良的人,而阿瑗却是个外柔内刚、见识过人的女子。
他想着护她,却只会让她更加担心。
她这样一番话,不仅仅合情合理,甚至把人性看得那么清晰。对陶姨娘,阿瑗了如指掌。
盛修颐的唇瓣有了个浅浅的弧度。
“躺下,别受了凉。”盛修颐抱着东瑗,把她拉到被子里,两人合盖一床被子,他搂住东瑗的腰,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东瑗顺势躺在他怀里,静静等着后文。
盛修颐就把今日睡莲告状的事,一一说给东瑗听。说到陶姨娘收买戴妈时候,盛修颐语气里有了些扼腕。
他也觉得陶姨娘的计谋很巧妙,这样聪明,却不用在正途,叫人不由替她可惜。
所以他方才去陶氏的院子,先说让她不要多想事,把一切交给东瑗,而后句句在暗示陶姨娘他心中有数,对她敲打,先把她心里的防线踩踏了。
让陶姨娘以为他早已掌握了具体的证据,甚至有了戴妈口供。
陶姨娘心里的防备被盛修颐推倒,心先乱了,才会有后面的胡编乱造,漏洞百出。
盛修颐最擅长攻心。
想要打倒一个人,先摧毁了他的心,而后就是瓮中捉鳖。
“……钰哥儿还在府里。孩子年纪小,倘若把她送去家庙,将来对钰哥儿不好。”盛修颐又道,“让她去庄子里静养半年,反省反省,倘若改过自新,再接回来。你不用替她说情。”
东瑗半晌没有说话,而后才叹气道:“其实我心里也纳闷,我进门的时候,芸姐儿对我还好,而后却慢慢和我生疏起来。我想着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是情绪多变,就没有深想。也不好常去她那里走动。一则我怀着诚哥儿,自己精力也不济;二则人言可畏,好心的,说我这个后娘是关心芸姐儿;若存了坏心,还以为我在打什么坏主意。原来是有这么一遭……”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从前这院子里是她帮衬着做主。如今我来了,她怕是想不通彻。出去散散心也好。”
盛修颐微讶,笑了起来。
她一句话就点出了陶姨娘这般行事的根本。
她看待某件事,原来是如此的清楚明白。
就这样,陶姨娘出去的事,就算说定了。
次日早晨去请安,盛修颐又把这件事告诉了盛夫人。
盛夫人错愕半晌。她想起昨日睡莲说话时盛修颐那漠不关心的表情,还以为他心里不以为然呢。
哪里知道,转身直接就怀疑到陶姨娘身上,还把人给撵了出去。
盛夫人心里也担心真的是有人搞鬼,宁可错杀,也不能姑息。她自己是没有很好的法子妥善处理,正犯愁呢。
盛修颐来这么一招,盛夫人乐得省力气,就念了句阿弥陀佛:“陶姨娘生的单薄,咱们府里湿气的确重。既然你们夫妻恩典她,就送出去吧。”
她以为东瑗不知情,所以后面的话也没说。
盛修颐道是。
请安后,东瑗回了内院,盛修颐去了外院,安排今日送陶姨娘走的马车和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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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姨娘不见了往日的明艳妩媚,脸色煞白,眼底有深深瘀痕的,眼皮浮肿,似哭了一夜。
蔷薇、橘红和罗妈妈,还有一群服侍的丫鬟们都不知道何事。见陶姨娘这样憔悴,又是穿戴一新,还拎着包袱,像是要出门,都莫名其妙。
陶姨娘跪下给东瑗磕头,眼泪不由自主涌了上来:“姐姐……”
她泣不成声。
第170节反应(2)
陶姨娘这么一跪,哭得伤心,屋里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