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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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就拉了盛夫人的手:“娘,您福寿无疆,怎么能在大年初一说这样的话?爹爹听了,心里不是替娘担忧么?爹爹去了雍宁伯府。不过是喝酒看戏,您何必着急寻他回来?”
盛夫人看了眼东瑗,神色里带了几分坚持:“阿瑗,你不懂这中间的事。你爹爹……”
“娘是怕爹爹重新卷入朝堂么?”东瑗笑着打断盛夫人的话。她头一次这样不礼貌打断盛夫人,含笑道,“倘若爹爹真的有次念头。大抵不会去雍宁伯府。虽然雍宁伯府出了太子妃,可雍宁伯在朝中毫无势力……爹爹从前那么多门生,如今还有不少人身居高位,爹爹若是有心再返朝堂,就会去那些门生那里。”
盛夫人仔细思量东瑗的话,也觉得她言之有理。
她不免苦笑,眼底的坚持也松懈几分:“你说的在理,是娘考虑不周……”
公卿之家上午要进宫拜年,所以家里上午没有客人来。虽然今年不用进宫,大家却都不知道缘故,也不敢贸然出门,怕突然又有消息传来,让进宫去。到时就慌了手脚。
闲坐着很无聊,诚哥儿也醒了,东瑗问了盛夫人,然后让丫鬟们去把二爷二奶奶、盛乐郝、盛乐芸和盛乐蕙都请来元阳阁,几个人陪着盛夫人说笑。
“祖母,今年我和蕙姐儿能去拜年么?”说着话儿,盛乐芸眨巴着大眼睛问盛夫人,“七婶婶说,她满了十一岁,就可以跟着爹娘出去拜年。”
这话说得很含糊,众人却都听懂了。
女孩子年纪大了,不仅仅会跟着母亲出席宴请,逢年过节也会跟着母亲去亲戚家拜年,见见世面,认识通家之好人家的同龄女子,结交闺中密友。
盛家最近这些年风门开化,只要是亲近人家,女孩子相互来往并不算失礼。
听到盛乐芸的话,盛乐蕙也眼睛亮亮的,带着渴望望向盛夫人。
盛夫人听着孩子的话,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来。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芸姐儿。
蕙姐儿当然可以跟着二奶奶葛氏四处拜年。只要二奶奶愿意带着她。
可东瑗是否愿意带着芸姐儿。在盛家内部而言,盛乐芸是庶女,东瑗又是继室。她原本出席各种场合,顶着郡主的名头做继室的,就很尴尬。再让她带着庶女四处走动,她心里会怎么想?
就算东瑗豁达,旁人也会瞧不起她的!
除非将来盛修颐承爵,盛乐芸成了盛昌侯的庶女,她的身份才有飞跃式的进步。
而现在呢?她只是盛昌侯世子爷的庶女。也许将来说亲的时候,旁人看着盛修颐前途,想着她至少是未来盛昌侯的亲生女,芸姐儿能得到一门比蕙姐儿更好的亲事。可是不代表现在外人能高看一眼芸姐儿。
公侯之家的小姐多了去。
芸姐儿的前程,全靠盛修颐的拼搏。他若是将来成了帝师,位高权重,芸姐儿就会水涨船高。
看着孩子眼底的盼望,盛夫人生出几分自责来。
当初家里孩子少,又因为盛修颐“克妻”的名声,子嗣不旺,家中只有四个孙儿孙女,盛夫人疼爱他们,向来不计较嫡庶,甚至为此事不止一次和盛昌侯闹脾气。
可如今盛家不再是盛夫人管家,而是东瑗。盛修颐房里的子嗣问题也渐渐归于正常。
盛修颐房里,去年又添了诚哥儿。
盛夫人可以不在乎嫡庶,东瑗却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盛夫人是故意抬高庶女要打压她这个继室?
虽然东瑗和盛夫人现在相处很和睦,但是一旦有人挑拨,又有了这些罅隙在里头,盛夫人不敢保证东瑗不会心生疑惑。
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吧?
况且东瑗生于盛昌侯府,她从小在真正的诗礼簪缨之族长大,她所接受的观念,应该是嫡出、庶出泾渭分明吧?
盛夫人越发觉得当初不应该太过于宠爱芸姐儿。
就像当初钰哥儿的死,难道不是盛夫人太过于宠爱,像嫡子一样养育他,孩子承不住福气而去的么?
情不自禁间猛然想起钰哥儿,盛夫人心口一阵绞痛。
她眉头紧拧,让呼吸尽量平静下来。
盛乐芸见自己问完这么一句话后,祖母突然见这样变脸,顿时就慌了,手足无措看着东瑗。
东瑗笑了笑,替盛夫人回答道:“当然可以。芸姐儿和蕙姐儿年纪大了,自然要出去拜年。”
而后,又看了眼盛夫人:“娘,今年我和二弟妹带着芸姐儿和蕙姐儿吧?”
她大约能猜到盛夫人表情变化的缘由来。
无非是怕自己为难。
东瑗倒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盛乐芸是女孩子,她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和东瑗没有利益冲突。既然盛家愿意抬高她的身价,将来替她谋个好姻缘,东瑗乐得做个中间引人。
二奶奶疑惑不解看着东瑗和盛夫人。
她对盛夫人突然变脸很是不解,又对东瑗这般云淡风轻很是迷惘。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要让芸姐儿和蕙姐儿一同去拜年么?
芸姐儿可是姨娘生的,蕙姐儿是嫡妻生的。要是她们俩一起,旁人不会低看蕙姐儿么?
二奶奶心底就生出了对盛乐芸的厌恶:明明是个贱婢生的,偏偏爱在夫人和大奶奶跟前显摆,把自己抬到蕙姐儿一样的地位。
虽然将来分了家,芸姐儿是嫡系,蕙姐儿是旁枝,可能有些不同。现在,却是差远了。
二奶奶知道盛夫人的意思,想着给芸姐儿一个更好的前程。而东瑗没有女儿。就算她有女儿,地位也比芸姐儿高多了,她才不在乎盛夫人怎么抬举芸姐儿!
二奶奶却是不能忍受。她不能叫一个庶女,骑在嫡出的盛乐蕙头上去。
想着,二奶奶看盛乐芸的眼色,就暗藏了几分狠戾。
她想说点什么,又想起自己下定决心和东瑗处理好关系,就把心口的火气压了下去。
而盛夫人回过神来,就听到东瑗说愿意带盛乐芸出去拜年。她瞧了瞧东瑗的脸色,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很真诚,就微微颔首,笑道:“行啊。咱们家芸姐儿和蕙姐儿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盛乐芸舒了口气,露出会心的微笑。
蕙姐儿眼底的明亮却转暗,笑容里有了几分涩然。
第236节国丧
盛乐蕙跟盛乐芸还是有些不同。
盛乐芸虽然是世子爷的庶女,可她从小跟盛乐蕙一般教养。世子爷房里多年没有主母,盛乐芸从未受过任何委屈。
她活得更加自在。
而二房的盛乐蕙,却是在父母膝下,学会了敏锐的察言观色。二爷和二奶奶就是普通夫妻。他们有恩爱的时候,也有因为柴米油盐而争吵的时候。夫妻俩吵起来,根本不避讳女儿。
特别是二爷一直无子,两人争吵多半因此而起。
爹娘起争执,年纪还小的时候,蕙姐儿一发现苗头不对,就躲在葛妈妈身后;年纪大了,也会想些法子劝诫父母。
所以和芸姐儿相比,蕙姐儿更早通人事。
当芸姐儿提出过年要出去拜年的时候,祖母的神色、大伯母的神色和自己母亲的脸色,蕙姐儿全部看在眼里。
她看得出,祖母很是为难;大伯母明显是怕盛乐芸下不来台,故意说得很轻松;自己母亲二奶奶则对芸姐儿的话很反感。
蕙姐儿觉得,这中间有些她不太明白的东西。
瞧着这架势,她是不会再跟芸姐儿出去拜年了。至少她明白,她的母亲是不希望这样的。蕙姐儿不明白原因,却知道应该如何做。
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盛昌侯和盛修颐、盛修沐父子也一直未归。二爷早早出门,可能是朋友应酬,也不在府里。虽然盛乐芸的话让盛夫人分神片刻,可想起宫中变故,盛夫人又是神色一凛。
快到晌午,盛夫人留了东瑗和二奶奶等人吃饭。
吃了午饭,二奶奶就带着蕙姐儿回了娘家去拜年。
东瑗则让盛乐芸先回院子。她就算回薛家,也要等盛修颐一起。
盛乐芸乖乖听话回去了。
到了半下午,盛修颐先回来了。
盛夫人忙迎上前去,急忙问他:“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好不让进宫去拜年?”
盛修颐的眸子里带了几分轻松:“娘。太后娘娘薨了!”
东瑗和盛夫人都微愣。
才接回来。怎么就……
虽然惊讶,东瑗却是松了口气。她和太后娘娘相处不多,可她知道太后的手段。加上太后娘娘不喜欢东瑗,也不喜欢东瑗的母族韩家。她的逝世,东瑗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这样反而更好。
皇后似乎也不喜欢太后。
“这大年里……”盛夫人心地慈善,感叹道。
“初三准备守孝。”盛修颐对盛夫人道。
盛夫人不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盛昌侯也回来了。他带来了和盛修颐一样的消息。知道盛夫人已经听说,他不再多言。
东瑗留在元阳阁吃了晚饭,就和盛修颐回了静摄院。
刚刚进了内室,盛修颐从身后拥住了东瑗。凑在她耳边低喃:“阿瑗,太后薨了!”语气里有些酒香。
刚刚在元阳阁陪着盛昌侯喝了几杯,却依着他的酒量,绝对没有喝醉。可是他这般行事,分明就在打算装醉行凶。
东瑗忍不住低笑,推他道:“即将国丧,你却这样对太后不敬。小心将来成为把柄!”
“难道你会去告发我?”他笑着,搂住东瑗的手就从她的衣底钻了进去,不住上游,探入了她的肚兜内侧。
因为喝了酒,他的掌心是燥热的。贴着东瑗的肌肤,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粗粝,东瑗不由身子微颤。
院子里的事还没有办完,东瑗脑袋一个激灵,忙去推他。
她扭过身子。去捧着盛修颐的脸,笑道:“还没有起更,别闹了。”
盛修颐就露出很郁闷的表情。
东瑗看着直笑。
正说笑着,帘外有丫鬟恭敬的声音道:“世子爷,大奶奶,姨娘们来给世子爷和大奶奶拜年。”
盛修颐便知道错失了先机,郁闷的蹙了蹙眉头。看着东瑗暗爽笑得不行,盛修颐更是心地一阵燥热。他低声在她耳边道:“等晚上再收拾你。”
说罢,转身去了净房洗漱更衣。
东瑗则去了东次间见三位姨娘。
一向叛逆的范姨娘放佛换了个人。她眉眼低垂。脸色苍白坐在那里。毫无生气;薛江晚好似故意打扮了一番,明艳照人。她比从前更加妩媚了些,盛家的生活让她越发水灵。
有些丰腴的邵紫檀却清减不少。自从陶姨娘出去后,东瑗觉得她成了惊弓之鸟。一直不放心盛乐芸,又不放心东瑗会怎么收拾她,瞧着又老了几分。
她们纷纷给东瑗拜年。
东瑗让寻芳准备好了赏钱,一一赏了几位姨娘。薛江晚的余光不由瞟向帘子之后,好似在寻找盛修颐的身影。
东瑗的目光却落在范姨娘身上。
她并没像盛修颐那样厌恶范姨娘。她尊重每种感情,不管是同性之间还是异性之间的。只要是真诚的,都应该予以尊重。可这个年代,却容不得大张旗鼓。范姨娘是兴平王府送来的,盛修颐不好撵她出去,否则依着盛修颐对范姨娘的反感,她大约早就默默消失了。
盛家也不能容忍传出这样的丑闻。
可看着她这样,东瑗还是不忍心。
这个女人不会和她争抢丈夫,东瑗对她就没有太多恨意。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想起东瑗当初用芸香来威胁她,东瑗心头也有了几分愧疚。
“……姐姐。”东瑗想着事情,就听到薛江晚喊她。
她回神,看向薛江晚。
“姐姐,去年姐姐怀着诚哥儿,我应该在姐姐身边服侍,没有回去给老夫人拜年。今年妹妹想求个恩典,去给老夫人请安。妹妹都能今日,要多谢薛家和老夫人的养育之恩。”薛江晚垂了眼脸,情真意切道。
她说的老夫人,就是东瑗的祖母。
可是她到薛家不过几个月,就做了东瑗的滕妾,薛家对她真没什么养育之恩。虽然当初是她使用计谋,当盛家不得不选她,可她说是薛老夫人的成全,倒是难得的明理。
只是,这是她的本意么?
她可从来没有如此聪慧、懂得感恩的。
东瑗不由看向她。
她也看了眼东瑗,遇到东瑗探视的目光,她突然眼底闪过几缕闪烁。
果然是另有目的的。
东瑗不想让她再惹麻烦,却也不好拒绝她。现在满屋子丫鬟,薛江晚作为贵妾,想要回“娘家”去拜年,也不算僭越。倘若东瑗拒绝,这话传了出去,以后丫鬟婆子们更加看不起她。
盛家的仆妇看不起薛江晚,依着薛江晚的性子,恐怕还要闹出更多的事来。到时,东瑗也难做了。
她正思忖如何处理,盛修颐就走了进来。
几个人纷纷给他行礼。
他让几个姨娘都坐,然后看也不看范姨娘,问东瑗刚刚在说什么。
东瑗正要开口,薛江晚就连忙抢先把她要去薛家拜年的话,说给了盛修颐听。
盛修颐端了茶杯轻啜,并不看薛江晚,也不接她的话,而是轻轻看了眼东瑗。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件事是内宅之事,是东瑗做主。
除了当初对范姨娘的处置,盛修颐的确不插手内宅琐事。
薛江晚眼底的希冀就缓慢退去。她想了想,又道:“世子爷,姐姐,我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京都,倘若为难的话……”
现在开始诉苦了。
她原本说话就没什么水准,只怕再说下去,会说出很多不堪的话来。这满屋子丫鬟婆子,东瑗不想她如此失了礼仪。
她是东瑗的滕妾,她和东瑗的面子息息相关。
看这架势,是非要出去给老夫人请安不可。不管目的是什么,东瑗念着她进府两年,还是处子之身,孤独活在盛家,心底就有了几分怜悯。
她道:“既然这样,你明日回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后日就是国丧了,老夫人也要去吊丧,大约不会待客。
而明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人多不胜数,只怕薛江晚想见老夫人一面也难。
“你身边的丫鬟都是盛家的,不知道镇显侯府的规矩。我房里的夭桃陪你去吧。”东瑗又补充道。
她房里当初陪嫁的人,得力的现在都不在,只有夭桃是一等丫鬟。东瑗虽然对她不够器重,却也想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薛江晚大约也想到了东瑗的用意,虽然不太情愿,却还是颔首道是:“多谢姐姐,多谢世子爷。”
盛修颐依旧淡淡喝茶。
姨娘们请安后,东瑗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时辰不早了,就喊了寻芳进来,问她今日可有什么事。
寻芳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