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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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刺伤了他的心,想孤独地呆一会。他扪心自问:究竟他有什么不可救药的毛病,使得一个如此忠实的多明我修士讨厌他呢?还是杰罗姆本人缺乏圣保罗看得比信仰还高的基督之爱呢?他曾和他一道乘船遇险,抱着同一块木板而得救。他当过他的学生,向他做过忏悔。在教会里,他是他的后生晚辈;最近又是他旅行了四百英里,宣传基督福音的旅伴。但如今,他一有机会便以粗鲁冷酷的轻蔑态度把他当做一块粪土摆脱掉。“俗人的心也不会比他的心更冷酷,更不可信赖。”他说道,“真心热爱过我的惟一的一颗心灵躺在附近的坟墓里。你这天生没有良心的人,就扔开我跑掉吧,跑到英国去吧。我将去塞温贝尔根,跪在她的坟上为她祷告。”
三小时以后,他从彼得的茅屋旁经过。一伙吵闹的小孩在门前嬉戏。房子已经整修过,还添上了一个外屋。他赶忙把头转过来,以免损坏他记忆中珍藏着的景象。然后,他走进教堂。
他搜遍了坟地寻找玛格丽特的墓碑,结果一无所获。他不能相信人们竟连块墓碑都舍不得给她。于是,他又在教堂公墓里重新搜寻了一遍。
“贫穷,严酷的贫穷!可怜的玛格丽特,你的命运和我一样。杰勒德一走,就不再剩下什么人来心疼你了。”
他走进教堂,先吻了吻石阶,然后为玛格丽特的灵魂虔诚而长久地祈祷,尽管她的长眠之所还没有找到。
从教堂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高龄的老人靠在教堂公墓的小门上凝望。他向老人走去,问他是否住在这个地方。
“从小到老一共住了九十二年了,神父。最近,我每天都要到这儿来瞧一眼。这里就是我不久即将长眠的地方。”
“我的孩子,你能告诉我玛格丽特长眠在哪儿吗?”
“玛格丽特?这地方有好些人都叫玛格丽特。”
“她叫玛格丽特·布兰特,父亲是一位有学问的医生。”
“好像我连这点都不知道似的,”老人有些生气地说道,“不过,她并没有葬在这儿。你这人真莫名其妙。他们离开很久了。人一走,房子也空了。怎么,她死了吗?玛格丽特和彼得死了吗?想想有多快吧。很可能,很可能,因为那些大城市,乡下人太住不惯。”
“什么大城市呀,我的孩子?”
“啊,我听说他们去的是鹿特丹。也兴许是阿姆斯特丹?不,我想是鹿特丹,真想不到一到那儿就死了。”
克莱门特叹了口气。
“从她脸上怎么也看不出会死。这我是知道的,而且有把握说的。可惜呀,一朵盛开的鲜花就这么快地败掉了,而像我这样一根老朽的枯草倒还留在这世上。我记得,我记得,她过去就像朵五月的玫瑰。天哪,她笑起来多迷人,而且——”
“上帝祝福你,我的孩子。”克莱门特说道,“再见!”说罢他匆忙地走了出去。
黄昏时他来到修道院。他跪在小教堂里为杰罗姆和玛格丽特祈祷到深夜。他的心灵又恢复了一种冷漠的宁静。
第八十四章
家庭
第二天是礼拜天。做完弥撒以后,住在胡格大街的凯瑟琳一家人显得十分忙碌。铺子已经准备好了。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明天就将开张营业。门上写着他们的名字,还有块招牌,画着一只白色的羊羔在吸一只金色母羊的奶水。伊莱也来了。他从存货中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货物,好让两个儿子有个好的开张。看到他们为儿女干的好事,父母的内心都很高兴。两个难兄难弟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也一致谈到他们对过去的生活已经厌烦了,觉得赚钱要比花钱更有乐趣。他们发誓要像蜡一样粘在他们的生意上,永远把住不放。凯瑟琳那两只时刻都很警觉的尖耳朵通过开着的窗子偷听到了这个决心,马上讲给伊莱听。当晚庆祝铺子开张的家庭晚宴,玛格丽特和她的孩子也在被邀请之列。晚宴上,老人将会滔滔不绝地谈些有关做生意的有益劝告。大伙将要为从经营一种赔钱的农作物——野燕麦,转而经营商业的这两兄弟未来的成功干杯。玛格丽特跑来帮她的婆婆,同时也为了摆脱她的忧思。婆媳两人的面孔都火一样通红。这时,忽见琼带着从她家花园里搞来的一盘生菜走了进来。
“玛格丽特,这是乔里昂为你摘的。他一天到晚谈到你,我都忍不住要吃醋了。我告诉他你们今天要开宴会。啊,玛格丽特,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新教堂里有个神父讲道,讲得太好了!我今天才算第一次听到什么是讲道。”
“可惜我没在场,”玛格丽特说道,“由于缺乏天国雨露的滋润,我的灵魂都快要干枯了。”
“你知道,他今天下午还要讲一次。不过,也许你在这里离不开身。”
“她可以去。”凯瑟琳说道,“得了,要是你想去,就尽管去吧。”
“好的。”玛格丽特说道,“我想,要是我听了一次好的讲道心里热乎乎地回来,坐在宴席桌上总不会使人扫兴的。”
“那你得快些。”琼说,“瞧,人们都在往教堂那边去。我敢说,那走着的就是那位圣洁的修士。啊,上帝祝福我们,救助我们。玛格丽特,我想起了一个主意,就说那隐士要见他。我差点忘了。”说罢这活跃的妇人便一脚跨出门,跑到街对面拦住那修士。很快,她就跑了回来。“行了。我原先就是老想走到他跟前看一眼。”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的孩子,要是上帝愿意的话,日落之前我会去看看他。’他说话的声音真是再柔和不过。不妙的是,他虽然很年轻,脸却十分瘦削。眼睛大大的,肤色跟你差不多,玛格丽特。”
“我很想去听听他讲道,”玛格丽特说道,“不过,我的帽子不怎么干净,而那些妇女都会戴上她们雪白的帽子。”
“得了,你把我篮子里的手巾拿出来吧。”凯瑟琳说道,“你别带孩子去。我想让可怜的凯特抱抱他。今天她很不舒服。”
玛格丽特马上把小孩抱上楼去。她看见凯特躺在床上。
“你怎么了,亲爱的?不过,我用不着问你,看你微笑的样子就知道你疼得很厉害。瞧,我把一个你疼爱的人带来了。”
“按我的算法,该是两个。”凯特说道,脸上露出天使般的微笑。就在这时,她出现了一阵痉挛。要是别人的话,准会痛得公牛般嚎叫。
“怎么,放在你膝头上?”玛格丽特问道,因为她看见凯特做了一个示意她这样做的手势,“不行,他太重了,而你又疼得这么厉害。”
“我太爱他了,不会感觉他重。”凯特回答道。
玛格丽特利用这个机会梳洗打扮了一下。“我要到教堂去,”她说,“想听一位口才好的传道士讲道。”凯特叹了口气。“凯特,一分钟以前我还真恨不得马上就走。过去这一个月当中,我经常是这样一个情况,就像须德海上的波浪一样,心情起伏不定。不过,只消你说要我留下,我还是乐意留在你身边的。”
“不,”凯特说道,“我求你还是去。不过,你得把他讲的每句话都讲给我听。真可惜,我不能亲自去。”说罢凯特眼里冒出了泪花。看到这情况,玛格丽特决定还是到教堂去一趟。临走的时候她吻了吻凯特,并从眼睫毛底下望望她的孩子,微微叹了口气。
“我想我不应该亲他,”她说,“要亲我就没有个够。我父亲是坚决反对白天或夜晚把孩子吵醒的。小乖乖,等你愿意醒来的时候,对凯特姑姑说说你刚学会的两个新字吧。”说罢她走出房去,又充满爱心地回头望望,然后悄悄把门关上。
“琼,你能帮我削削这些菜吗?”凯瑟琳说道。
“太太,我很高兴为您帮忙。”接着,两人便默默地忙着做菜。
“琼,谁帮我做菜切肉谁就得帮我吃。这是我们的规矩。”
“反正这算不上荷兰最坏的规矩。太太,我很高兴服从您的意愿,因为我的卢克该做的晚饭还没有着落。他今天又去碰碰运气,干挖土的活去了。”(玛格丽特走了下来。)
“唉,琼,这真叫不公平。你看,她才不过洗洗脸,梳梳头,谁现在能比得上她呢?全鹿特丹的女人也休想!”接着,凯瑟琳对这荷兰首都的名字捻响了两个手指头表示她的轻蔑。“亲我们一下吧,坏姑娘!记住,伊莱可是按时开晚饭,连公爵也不会等的。讲道完了之后可别逛够了才回来。”
琼和她两人跟随玛格丽特走到门口,站在门边望着她沿街走了好远一截路。在家庭妇女当中,上教堂几乎成了一种不寻常的事。凯瑟琳对玛格丽特这次上教堂作了如下的评述:“你瞧,琼,我感觉仿佛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亲生女儿第一次离开家去教堂。说实在的,这事我经过的次数已不算少了。瞧,琼姑娘,她从来不愿意别人说杰勒德一句坏话。要是他还活着,那他真是太亏待她了。这正是我心疼这可怜姑娘的原因所在。我比她年纪大,也更懂事一些。所以,我很想把她嫁给老实的卢克,把事情了结算了。有个小孙子碍什么事呢?”
第八十五章
修院与家庭
当玛格丽特走进圣劳伦斯大教堂的时候,讲道已经开始了。教堂是个巨大的建筑物,还远没有竣工。它不是短短一两年就能修好的。除开边上的穿廊以外,中间的穿廊和圣坛都还没有盖上屋顶。柱子和拱门已修整得相当好了,有些还粉刷过。但整个教堂只有一个窗子安了玻璃,其余的只是外墙上一个个不整齐的孔洞。
但今天,这些有待完善的地方却使教堂显得很美。这是个壮丽的夏日的下午。阳光通过墙上不整齐的洞孔射了进来,构成许多奇妙的形状,并在坎坷不平的地面上进行着迷人的嬉戏。
阳光从开着孔的墙上倾泻进来,以它金色的溪流把黑暗而阴凉的穿廊分成了两半,并十分耀眼地照射在那边的白色廊柱上。
整个中间的穿廊几乎构成了一幅明暗交错的图案。阴影处显得比任何阴影更凉爽舒适,而明亮处则像是被天火燃烧着的一块块琥珀色钻石。在那高高的穿廊之上,从西到东横着的是蔚蓝色的天穹,仿佛近在咫尺。
妇女头上戴的遮阳帽,在鲜明的蔚蓝色苍穹的衬托下,形成了一个白色的海洋。
中间的穿廊虽然很大,也还是挤满了人,不过十分宁静。传道士的演讲以及他那圆润、温和而恳挚的声音使得听众鸦雀无声。
玛格丽特站在那儿,对这美丽、虔诚和“伟大的宁静”看得人了迷。她走到北边穿廊的一个柱子后面。虽然她几乎听不清一个字,但对这可爱的地方和布道者悦耳的声音却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甜密而虔诚的柔情。内心起伏的波涛也似乎碰到了一滴滴芳香油,顿时平静下来。她靠在柱子上,眼睛半睁半闭。一切都显得柔美如梦。她感到站在那儿就是一种享受。
不久,她看见一位贵妇人离开了对面一个极好的座位,以躲避太阳,因为阳光的确像是从窗口直往她头上倾泻。玛格丽特轻捷迅速地绕过去,幸运地占了那个座位。她现在坐在南边穿廊的一根柱子旁边,离那位布道者顶多五十英尺。确切地说,是在他的旁边,略靠他的后方,但他讲的每一个词都听得清。
有个东西很快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原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头部和肩部的投影在滑稽地上下晃动。她抑制了一下才没有笑起来。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滑稽可言。
这不过是一位教堂执事正在挖土。
她转过头从窗孔望过去,很快便发现是谁投下的这个阴影。
原来这人正是乔里昂·凯特尔。
正当她望着乔里昂挖掘的时候,她的耳朵和心灵忽然都听到了传道士声音中一种熟悉的口音。这口音如此清晰,使她委实感觉到猛的一击而情不自禁地心惊肉跳起来。
她把手搁在胸脯上。这强烈的感觉来得太奇怪,太突然。她转过身来看那传道士。但他是背部向着她,因此,除开他的光头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她叹了口气。由于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光头,与她听到的口音十分矛盾,她只好否定有关这个口音的感觉。
她低垂着眼睛,身子略向前倾,希望再次听见那口音,然而再也没听见。不过,她觉得他整个的声音越来越奇特地吸引着她。随着牧师情绪的高涨,那声音显得更加抑扬起伏,似乎在被千百个幸福的回忆唤起微弱的回音。她不想驱散这声音带给她的令人伤感的快乐。
传道士滔滔不绝正讲到兴处,忽然停了下来。
她几乎叹息起来:一种抚慰人心的乐声终结了。难道讲道结束了?不。她四周望望,人们并没有动。
许多眼睛似乎都在朝她这边望。她猛地往后一看,什么也没有。
她附近的人全都惊奇地看着传道士。她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她看见讲坛上站着的传道士面孔活像一具僵尸。他那天生的大眼睛由于双颊瘦削而显得更大,大到了不自然的地步,正从那毫无血色的颜面向她这边滞呆地凝望。
她退缩了一步,惧怕地转过身来,因为她想她旁边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是听众中最靠边的一个。
教堂里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到处都有人站起来,伸着脖子朝前望。成百上千张激动的面孔把目光时而从修士转向玛格丽特,时而从玛格丽特转向修士。这么多的帽子转来转去,造成了很大一片瑟瑟声。接着,他听到神经质的妇女们在尖叫和男人的的嗡嗡声。看到这么多只眼睛盯着她,玛格丽特恐惧地缩到柱子后面,一边害怕地匆匆望了传道士一眼。
尽管只是匆匆的一瞥,她却看出传道士那着了魔似的脸上有一种使她全身发抖的表情。
她感到头发晕,用双手掩着面孔,在木工们留下的一堆木屑上坐了下来。讲道又继续下去。她听到了讲道的声音,但没听懂讲道的内容。她试图集中思想,但感到心绪漩涡似的动荡不宁,思想只能固定在这样一个念头上:在那着了魔似的脸上,她看见了一个印得很清楚的表情。一想起这个表情,就使得她从头到脚周身发抖。
因为那表情意味着“认出了一个亲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波折之后,讲道便以一种高昂的甚至是热情洋溢的语调告一结束。其感人之深已使得听众忘记了传道士中途奇异的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