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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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在上,他们真恨不得一把抓光!西布兰特往手上涂了点粘乎乎的东西,我想是胶吧。他设法使一两块银币粘在手背上带了出来。嘿!嘿!嘿!能有心思对这种事感到好笑也真是罪过。你瞧,还是像往常一样,总是坏人有福。他们干了那个勾当。但他们是怎么干的,直到世界的末日,谁也别想知道。去他的吧,他们把灵魂这个不朽的珠宝留在抽屉里,而换走一把银币。这笔生意可是魔鬼吃亏了。神父,这下可好了。今天我总算去掉了一个心病。我经常盼望能有机会把这事告诉一个人,但我不敢告诉那两个妇女。否则,在这个世界上,玛格丽特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因为,这两个黑心的坏家伙是他们家的宠儿。事情总是这样的。你瞧,他们家的老人不刚刚在胡格大街为他们新开设了一个讲究的铺面吗?你可以看到他们的招牌,画的是一只镀金的羊和羊羔。如果画的是一对狼在吸它们娘的奶,那才更恰当哩。今天,他们全家都在庆祝铺子开张。这世界可真妙。怎么,神父,你一句话也不说。您像块石头似的坐着,对这两个石头心肠的恶棍连一句咒语也不说说。怎么,那可怜的小伙子独自流落异乡还不够,还要让他自己的骨肉兄弟把他仇人给他留下来的惟一幸福夺走吗?想想看,这些年来她是怎么朝思暮想,坐在窗前,望着街上,盼望着杰勒德的归来!她是那样忠贞,那样温柔,那样诚实。我老婆说,她相信没有哪个女人像她爱杰勒德那样一片真心。而这些恶棍却硬要把杰勒德和她拆散。没有哪天她不为他伤心落泪。每当我想到要不是那两个贪婪的撒谎鬼,我救活过的那位漂亮小伙子今天就有可能站在她身边,成为荷兰最幸福的男人,而那救活过我的可爱的姑娘也会脸靠着她情人的肩头,成为荷兰最幸福而不是最忧伤的女人——每当我想到这些,我真狠不得喝他们的血。这些卑鄙、阴险、撒谎、怯懦、没心、狠心肠的家伙真可恨啊!——你怎么了?”
克莱门特发狂似的跳了起来,愤怒和绝望使得他脸色发青。他紧握着两手,高举起拳头,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他那爆发出来的模糊的愤怒吼声是那样可怕,使得乔里昂那无关痛痒的愤怒相形见细。他只能站在那儿,惊恐地看着他引起的这场感情风暴。
他这样茫然地站着,感到有只颤栗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正是玛格丽特·布兰特。
她坐在彼得的坟上等了很久,没见修士过来,便走进教堂,想看看是否他还呆在里面,但没见到他的影子。
她走上南边的通廊,忽然看见修士巨大的身影很快从地板上和一部分柱身上掠过去,似乎也同时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她差点尖叫起来。但她马上看到乔里昂的影子也已从坟地那边出来,于是打算通过最近的路出去。她费了点气力才从教堂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克莱门特猛地冲出教堂,沿着大街狂奔而去。有时人们的身体和面部的表情是如此强烈,她一眼就能看出修士一定心情非常激动。乔里昂和她互相望望,又望望远去的修士那癫狂的背影。
“怎么回事?”她颤栗着问道。
“是这么回事,”他说道,“你吓了我一大跳。为什么偏偏是你到这儿来呢?”
“这是闲扯的时候吗?告诉我: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一直在和你讲话。别瞒我。”
“姑娘,一点不假,他问我你是葬在这块坟地的什么地方。”
“唉!”
“我告诉他:谢天谢地,哪儿也没有你的坟墓。你还活着,还在救活别人,使他们别进坟墓。”
“后来又怎么样?”
“后来发生的是这么一个情况。总而言之,他知道杰勒德是在意大利。杰勒德接到一封信,说你死了。你可怜的小伙子伤心得心都碎了。让我想想,那封信是谁写的?啊,是范·艾克女士写的。这就是那修士的说法。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事情并不是那样。那撒谎的信既不是哪位小姐也不是哪位太太写的,而是盖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顿同那两个恶棍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写的。他们把真信换成了他们的假信。我告诉他,我是怎样通过一个小缝看见他们干这整个勾当的。瞧,我真后悔告诉了你!”
“残忍啊,残忍!好在他还活着。最大的恐惧不存在了,谢天谢地!”
“姑娘,是该谢天谢地。至于说你的仇人嘛,我已经给了他们一棍子。看来修士是杰勒德的朋友。我想他是到伊莱家去了,因为我告诉了他哪儿可以找到你和杰勒德的仇人。他肯定会去教训他们一顿。如果说有谁气得发狂的话,这修士就是。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来就像弹弓射出的石头那样冲了出去。姑娘,他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嘴里却什么也不讲。可真叫我吓得周身发冷。”
“啊,乔里昂,你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玛格丽特叫道,“快!快!快扶我到那儿去,因为我周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我了解他,你不了解他。要是你看见过他给盖斯布雷克特的那一棍子,听到过他摔在地上可怕的响声,那你就明白了。快去救救他,别让他闯出大祸。事情已够头疼的了。幸好还没出人命。快走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楚。乔里昂只得赶紧从墓穴里跳出来,边走边匆忙地披上他的皮上衣。
尽管他们在匆匆赶路,他还是忍不住问她究竟她是什么意思:“我讲的是修士,而你跟我讲的是杰勒德。”
“你这个好人呀,难道你看不出这就是杰勒德吗?”
“就是杰勒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位修士就是我孩子的爸爸。乔里昂,我等他好久了。他总算回到我身边了,真是谢天谢地。啊,我可怜的孩子!快走,乔里昂,快走!”
“嘿,你真是跟他一样发狂了。让我想想!圣贝汶在上,一点不错,正是杰勒德的面孔。尽管很不像,但不知怎么回事——肯定是他。快!快!我要看看事情如何了结。”
“了结?我们当中有多少人能看到事情的了结?”
他们喘着气默不作声地匆忙赶路,最后来到了胡格大街。
乔里昂试图使她平静下来。‘你是在自寻烦恼。”他说道,“谁说他到这儿来了?可怜的家伙,我看更可能是他到修院哭泣祷告去了。我真恨死了那两个该死的、该死的坏蛋!”
“你告诉了他那两个恶棍住在哪儿吗?”
“是的,我告诉过他。”
“那么,赶快吧,乔里昂,赶快走!我看见那屋子了。感谢上帝和所有的圣徒,我将及时赶到,使他安静下来。我知道我该向他说些什么。上帝饶恕我!可怜的凯瑟琳,我是在为她着想。她待我就像亲妈一样。”
那铺子坐落在街道转角处,有两道门,一道临街,一道是转角处的侧门。
玛格丽特和乔里昂已来到离店铺二十码的地方。忽然,他们听到铺子里像有只野兽大吼了一声,接着便看见那修士脸色苍白,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快速地沿着大街走去。
玛格丽特尖叫一声便晕倒了。幸亏乔里昂扶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胳膊上。
乔里昂朝他背后喊道:“疯人,你别走,见见你的朋友嘛!”
但他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直往前走,在半空中高高地挥动着握紧的拳头。
“扶我进去吧,好乔里昂,”玛格丽特忽然平静下来,对乔里昂痛苦地说道,“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最坏的情况,闭上眼睛死了算了。”
他扶着她颤抖的手走进屋去。
屋里显得异乎寻常地宁静,没有一点声响。
乔里昂自己的心也跳得很厉害。
前面是一道门,没有闩死。他用左手轻轻地把它推开,玛格丽特和他站到了门槛上。
他们看见了什么样的情况,须臾便见分晓。
第八十八章
正是开晚饭的时候。伊莱全家都聚在桌子周围,只差玛格丽特没来。凯瑟琳奇怪的是,伊莱说他想等她一下。
“嘿,我还对她说过你是连公爵也不等的哩。”
“她不是公爵,是个可怜的好姑娘。你要知道,她等我那个不孝之子已经好几年了,而不仅仅是好几分钟。不过,你可以把菜都摆在桌上,等她一来,我们就不耽搁时间马上开始吃。”
热气腾腾的菜问起来是如此鲜美,以至伊莱终于让了步。“我们一吃她就会来的,”他说道,“人们经常是这样。来吧,乔里昂太太,请坐,请坐。你是来当客人的,不是来当奴仆的。听,有个很快的脚步声——揭开盖子吃吧。”
盖子揭开了,刀尖正在挥动。但冲进房里来的并不是期待中的玛格丽特,而是个脸气得发青的多明我修士。
他一步抢到桌子跟前,站在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面前。他那高大的身躯俯视着窄狭的餐桌,两只手像老鹰飞在它要捕获的动物上空似的,居高临下地停在他们龟缩着的头顶上。他念着他们的名字,诅咒他们,诅咒他们今生和来世的肉体和灵魂,愿它们万劫不复。当时那个时代,人们咒起人来是很有口才的。诅咒是那么全面、细致,那么具有摧枯拉朽之势,又那么气势磅礴,我都害怕把这些咒语全记在纸上。“愿那些撒谎说玛格丽特死了的臭嘴巴遭到灾祸,”他尖声嚷道,“愿它们在进坟墓以前就烂掉,以后进地狱去吻那白热的烙铁。愿那些换信的手遭到加倍的灾祸,愿它们被刽子手的刀砍掉,并永远蒙受地狱之火的熏烤。愿想出那万恶的谎言以使忠实情侣永远分离的残忍的心灵得到三倍的灾祸,愿它们在人间没有爱、没有欢乐、没有希望地害病枯死。愿他们过早地枯死成灰,然后在永恒的地狱之火中燃烧。”他诅咒他们口里吃的菜,诅咒他们身上的每个细胞,从头发一直到脚跟。诅咒完以后,他便扔开那畏缩着、颤抖着、几乎钻到桌子底下的两个坏蛋,转过身来,从胸前掏出一封信,甩到他父亲的座位跟前。
“读读吧,你这囚禁过自己儿子的冷酷的老人,瞧你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你们使我和她蒙受了不幸和冤屈。愿这种回忆永远纠缠你们不放!在那最后的审判日,我还会和你们再见。但今世你们休想再见到我。”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他就不见了,只剩下他们僵直直、冷冰冰、胸色苍白得像塑像似的站在冒着热气的餐桌周围。
这就是玛格丽特和乔里昂一进门时所看到的情景——正像东方诗人所想象的那样,一些脸色苍白的男人和女人,呆若木鸡地站在没有吃过的晚餐周围。
玛格丽特用眼睛四处扫了一下,喘着气说道:“幸运啊!人都在。没有发生流血。啊,你们这两个狠心人!感谢上帝他没有宰了你们、”
一看到她,凯瑟琳便发出一声表明心迹的尖叫,然后把头转了过去。在这之前,伊莱已匆匆看了一下那封假信,开始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这时,那另一个受害者正好走了进来,她那可爱而苍白的脸上反映着她所遭到的不幸和冤屈。一怒之下,伊莱跳起来大声喊道:“站开,让我宰掉这两个奸贼。我宁可杀了他们而被绞死。”说罢,他立即抽出短刀向他们扑过去。
“快逃!快逃!”玛格丽特尖叫道。
他们嚎叫着钻进桌子底下,从另一边爬了出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狂怒的老人已绕过桌子截住了他们。凯瑟琳只是尖叫着,搓着两只手。在这种场合,平时不错的人往往也一筹莫展。要不是玛格丽特和乔里昂抓住狂怒的老人两只胳膊,使尽他们全身力气抓住不放,让两个家伙逃出去,那肯定会酿成流血事件。等两个坏蛋跑掉以后,他们才放开伊莱。但这时他只能怒冲冲地追到街上,眼望着他们逃之夭夭。
他们跑得像兔子一样快,这时已经跑了一浪远的距离。
他把写有他们名字的牌子砍下来拿进屋里,扔进壁炉当柴烧。
凯瑟琳把围裙蒙在头上,摇来晃去地坐着哭;琼跑到他男人跟前。玛格丽特用胳膊搂着凯瑟琳的脖子,脸色苍白,喘着气,仍然尽最大的努力来安慰她。
但她的努力毫无效果。“啊,我可怜的孩子!”她哭道,“啊,我这倒霉的娘!幸好凯特病在楼上。真没想到,我会活到现在为这种事情感谢上帝!”接着是一阵抽泣,然后又继续边哭边说,“要是凯特在场的话,准会把她吓死。与其跑回来诅咒他的骨肉兄弟,搞得全家不和,还不如他呆在意大利不回来。”
“婆娘,住你的嘴!”伊莱生气地叫道,“你还在袒护作恶的人。我看这报应对你还不够厉害。要知道,正是你的溺爱使得两个孩子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坏蛋。我本来主张年轻时就好好管教他们。治重病就用厉害的药。但你总是护他们的短,拆我的台,使得我经过明智的考虑要采取的严厉态度遭到了挫折。玛格丽特,你别去安慰她,本应该是她来安慰你,她的痛苦比起你的痛苦算得了什么?这婆娘身上没有丝毫正义感,永远也不会有。你认我作爹好了。我要从现在起就把自己看做你的父亲。”
伊莱的话听来像是对她发出的命令。她吻吻凯瑟琳之后,便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跟前。他让她坐在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她把疲乏无力的头靠在他那诚实人的胸脯上。但她并没有落泪,因为感情是那么深厚,眼泪会显得多余。
“你是个可怜的羊羔。”他说道,“来吧,好心的街坊,”过了一会儿,诚实的伊莱转而声音断断续续地对乔里昂夫妇说道,“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们碰到了一点麻烦。但不能因此让你们挨饿。看在圣母的分上,大伙都来吃吧。可别叫我伤心还不够,还得背上小气鬼的名声。嘿!”他忽然装出一副叫人害怕的强作镇静、强打精神的样子补充说道,“我有幸清除掉的坏家伙越多,我就越需要诚实的人们帮我吃光桌上的菜,用他们诚实的面孔使我高兴起来。要是没有他们,岂不周围都是空缺?所以我得恳求你们快动手吃。”
凯瑟琳抽泣着附和他的邀请。唉,两口子都是多淳朴好客的老人啊!乔里昂病后胃口特别好,正打算听从这一殷勤好客的邀请大吃起来,但琼对他耳语了一下,他便马上缩了回来。“不行,我不能吃神圣教会诅咒过的食物。”
“对不起,我都忘了,”伊莱抱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