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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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月，皇帝派去无名山打探的人骑最快的马日夜兼程恐怕也就刚到那。
皇帝虽然是天，但是子民太多，臣子太多，有心有能力有势力的臣子更多。捂得住一时，捂不住一辈子，这也正常。
无名山被毁，有朝一日捂不住天下皆知，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二人说话自然没避开谢芳华，秦铮不避开她，李沐清似乎也没有意见，旁若无人地与秦铮说了半响话，谢芳华就在屋中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李沐清出了屋子，外面等候的两名小厮见他出来连忙跟上，不多时，离开了落梅居。
秦铮叩了两下桌面，算做击掌。
“原来如此！”李沐清恍然，笑道，“一言为定。”
“等她什么时候不把糖和盐再弄混，我就请你吃一顿饭。”秦铮这回倒大方了。
“我多给你送了几样东西，你是不是改日请我吃个饭？”李沐清扫了谢芳华一眼问。
“慢走！不送了。”秦铮挥挥手。
“这些年我算是知道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李沐清站起身，“英亲王怕是快回来了，应该会过来找你，这出戏我可不想看，告辞了。”
“左相一力死谏贬黜了秦钰，皇后心中对左相府早憋着气了。我不过是给她个机会报仇。”秦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所以，你正是因为料到了这点儿，才拿这个说动了皇后帮忙给左相府下了懿旨？”李沐清问。
“他们好不容易将他弄倒弄走，同意他好模好样的回来才见鬼。”秦铮冷哼一声，“你瞧着，用不了明日，怕是就会传出四皇子命硬克了无名山的言论，左相等人誓必请旨严惩他。他想回京没那么容易。”
“皇上心中定然不舒服，但最让他头疼的如今怕是四皇子秦钰的问题。”李沐清道，“无名山被毁了，秦钰不可能再去那里闯什么幽冥地狱历练了，若是就这样招他回来吧。左相一众人断然不同意。”
秦铮勾了勾唇，想起什么，瞬间愉悦起来，笑道，“皇叔本来捂着消息，等隐卫探得情况再做定论，如今不过半个月，就被抖搂了出来。他可见识到他臣子们的强大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李沐清端着茶杯的手倾了倾，“这话你若是让皇上听到，你就完了。”
“无名山存在了两百八十年，也该毁了。”秦铮道。
李沐清也不强求他多说，平和地道，“无名山被毁的消息传开了，四皇子不久前据说到了无名山，那里已经被夷平，没有地方落脚。他只能落脚在了武卫将军戍边的军中，等待皇上示下。这京中谁家府里没几个隐卫放在外面打探消息？这样一来，无名山被毁的消息自然就藏不住了。”
“嗯，有那么点儿原因。”秦铮不愿多说。
李沐清盯着他看了片刻，揉揉额头，失笑道，“我猜你也早就知道了，可是口风却紧，连我们几个人也瞒着。半个月前你要启程去漠北，是不是就因为知晓了这事儿？”
“知道一点儿。”秦铮颔首。
“你可知道无名山被毁的消息？”李沐清看着他。
“将这些人都叫进宫，又出了什么大事儿？”秦铮不甚关心地道。
李沐清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秦浩去宫里见皇上的时候并不晚，较皇后得到消息还早了一步，但是可惜赶得巧了，今日皇上不只招了英亲王、忠勇侯、永康侯、左右相，连六部的官员也都招了议事。他被挡在了宣正殿外面待了一会儿才被召见，刚出口请求，皇上还没和忠勇侯商议，便听说皇后给左相府下了懿旨，也就作罢了。”
秦铮放下茶盏，“铛”地一声，茶杯磕在桌子上发出响声，他面无表情地道，“自古先嫡后长。除非他杀了我，但是他还没这个本事。”
“就怕他不这么觉得！”李沐清又抿了一口茶，“他虽然占个庶，但也占了个长字。”
秦铮讥讽地道，“退让？本来就不是他的，注定没有，何来退？”
“他对你失望，在你的刺激下，更是煞费苦心栽培秦浩这个庶长子。即便英亲王想让秦浩眼界高远，摆脱王府，闯出一番天地，但是秦浩呢？被教导这么久，侵染了很多东西，该学的不该学的，怕是都学了，都是一个爹，出身一个王府，他甘心退让？能不起心思夺以后的爵位？”李沐清叹了口气，“英亲王什么都好，就是这事儿上犯了糊涂。”
“与他作对又如何？”秦铮不以为然。
李沐清点头，诚恳地道，“这些年你一直与英亲王作对，如今可知道对你没好处了？”
秦铮冷笑一声，“他倒是好打算，不得罪左相，还拖上忠勇侯，让左相府对上忠勇侯府。成了他就避开了左相府，不成的话，也落不到错处，忠勇侯府的小姐不是谁都能娶到的，左右都是高门贵女。”
李沐清打量他的神色，温和地分析，“虽然他的庶出身份配不上忠勇侯府的小姐，但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常年缠绵病榻，多病多灾，多年来，足不出户，据说甚至连她的闺阁院落都不怎么踏出，也只每月去给忠勇侯请一次安，每次请安还要蒙上厚厚的面纱，恐防受风。日日院中弥漫着药味，别说这京中无人见过她，就是忠勇侯府见过她脸面的人怕是都少。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忠勇侯府还有一个小姐的事儿。如今她已经及笄，却无人上门提亲。你说，这样的忠勇侯府小姐，体弱至此，如今有人求娶，就算身份差些，又如何配不上？他虽然是庶子，但如今也是朝中官员，有英亲王扶持，就算求皇上赐婚有点儿逾越，但也不算矿外。若不是有皇后先一步派人去左相府下了懿旨，给他赐了婚，这事儿没准还真成了。”
秦铮声音攸地沉暗，冷叱道，“他一个庶子也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谁都知道谢府的小姐多了去了，而忠勇侯府的小姐就一个。
李沐清看了他一眼，“既然忠勇侯府只有一位小姐，他求娶的自然就是那一位。谢氏虽然是大族，但是能称之为忠勇侯府的也就是那一家一门一户而已。旁支族亲的府邸笼统地被称呼个谢府。他求娶的可不是谢小姐，而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秦铮眸光骤然一冷，“忠勇侯府只有一位小姐，他想求娶谁？”
“自然不是，他还不傻，就算他出身英亲王府，但总归是庶长子，一个庶长子去御前秉承不想娶左相府的嫡出小姐，岂不是打左相的脸面？就算左相不乐意将女儿嫁给他，也不会不恼。”李沐清如闲话家常一般地道，“他是去求娶忠勇侯府的小姐，请皇上赐婚。”
“他请求什么？总不会是见了皇上请求别让他娶左相府的小姐。”秦铮问。
李沐清品了一口茶，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既然先一步下了懿旨，你大哥就算跑进宫见皇上，皇上得到消息晚了，也不能再下旨驳回皇后的懿旨，皇后的嫡亲四皇子本来就被贬黜去了漠北，如今皇上若是下旨驳了她的懿旨，传扬出去，就是帝后失和，于朝纲宫闱都不利。皇上对皇后还是有着很重的情谊，哪怕宫里两宫的宠妃分担去了一半宠爱，但她还是皇后。皇上只要不想废后，自然不会那么做，只能驳了你大哥的请求。”
秦铮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等着他继续说。
“你对自己出手难道还没自信？”李沐清看着他，见他不屑地扯动嘴角，他坐下身，缓缓道，“我娘说，她们刚到左相府没多久，皇后娘娘便派人下了赐婚的懿旨。倒是省了说媒的事儿了。”
秦铮眼皮翘起，“怎么说？”
李沐清笑了，“自然问了。”
秦铮看着他，“你娘回府了？这么快？左相府的事情你可问了？”
李沐清眸光闪了闪，扫了谢芳华一眼，又道，“我只带来了六块皮子，倒是赶上我娘回府，知道打赌的事情后，在府里的库房里挑选了两套头面首饰，说送给你的听音姑娘。另外还从她的藏书中拿来了一本奇闻趣事的孤本，说闲余时间聊以解闷，我便一同带来了。”
“武卫将军只有一个妹妹，妹妹早年亡了，多照顾外甥外甥女是应该。”秦铮道，“一年穿不完两年穿，两年穿不完慢慢穿。”
李沐清挑帘子进屋，温和地道，“今日左右无事儿，不如就过来一趟。”说着，见到屋中堆了几乎半个屋子的东西，不由笑了，“我们和子归兄比不了，漠北距离雪山近，皮毛产得多些是当然。”顿了顿，又道，“这么多皮毛，就算做十件斗篷也够了。怎么穿得完？”
“也不是太晚，你这么闲吗？亲自过来了？”秦铮扬眉。
喜顺还没离开，眼睛不由得又睁大了几分。
谢芳华也向窗外看去，只见李沐清走在前面，三个人跟在后面。两个人抱了个包裹，一个人抱了个托盘。包裹很大，两个小厮拿得费力，托盘也不小，装满了东西，用锦绸盖着。
秦铮扭回头向外看。
“看来我来晚了。”李沐清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喜顺感叹忠勇侯府的世子出手大方，五十块上等的皮毛，价值怎么也要十万两，就这么轻轻给了二公子做了赌注，而二公子也不含糊，拿了法佛寺主持开光的玉佛做了回礼。玉佛本身虽然不值太多钱，但法佛寺主持开过光的玉佛就不一样了。如今那主持已经洗手专心礼佛，再不担凡尘俗事，这玉佛更是再难求。有市无价。
秦铮摆摆手，放他离开。
侍书犹豫了一下，便恭敬地接了。铮二公子向来行事全凭喜好，高兴了随手大方赏人，不高兴了就要人脑袋。如今给他这两样物事儿，显然是高兴，应该是没见到他悄悄递给小姐的纸条，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告辞。
“这个给你把玩吧！”秦铮又随手拿出一个小型的玉扇子递给侍书。
“小人代我家世子谢铮二公子。”侍书连忙小心地接了。法佛寺的主持佛法高深，虽然就在距离京城几十里地外的法佛寺修行，但是很难得到他亲手开光的物件。他家老侯爷宁信祖宗的祠堂也不信佛道，他家世子自然也不进寺去求。据说就算身份高贵的人去求，也要讲究佛缘，轻易得不到。如今铮二公子送了这么一个，能保佑世子平安自然是极好。老侯爷就算见了不喜，也不会说什么。
秦铮拿了橱柜上摆设的一个精致的小玉佛递给他，“这是法佛寺主持开过光的，给你家世子带回去吧！”
侍书不敢再看谢芳华，见跟随他来的人放下皮毛，对秦铮告辞。
谢芳华移开门口，火炉上铁壶的水烧开了，她走过去拿下来，将热水装入暖壶里。
秦铮点头，勾了勾嘴角，“未来几年我家听音都用之不尽了。”
侍书点点头，“各类皮毛都有，白狐、火狐、白貂、紫貂、雪豹，还有漠北独特产的一种寒羊的皮毛，每一样都有几块。共计五十块。”
“有个漠北的舅舅就是好，替我谢谢你家世子了。”秦铮进了屋，不客气地道。
侍书也是一惊，想着进这府里的时候他虽然与英亲王府的大管家试探知道秦铮不在，但给小姐纸条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不知道铮二公子可否看到了。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但是他到底自小在谢墨含身边长大，很快就镇定地回话，“回铮二公子，因为这几年西北的舅老爷每年都送来几块好皮毛，从多年前就没断过。所以，我们府里库房收着的皮毛多，这只送来三分之一不到。”
喜顺闻言顿时回身，惊诧地喊了一声，“二公子？”
“侍书，你家世子这是将府里收藏的所有皮毛都拿来我这里了吧？”秦铮弹弹身上落下的梅花瓣，向屋中走来。
她抬起头，扫见秦铮跳下了树，手攥紧，完好的纸条刹那成了纸灰，她松开手，本来不多的灰烬顺着门外吹进来的风转眼间便消散了。
纸条上写着刚刚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对爷爷说今年务必让她参加宫宴。
谢芳华趁着后面的人陆续往里面走的空隙，低头瞅了一眼。
喜顺前脚走，侍书走在他身后，在进门口的时候，他挥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顺着珠帘晃动的间隙将一个纸条交到了门口站着的谢芳华手里。
喜顺带着人进了屋。
侍书点点头。
喜顺犹豫了一下，对身后的人道，“我们二公子这里侍候的人少，劳烦几位随我将东西放进屋子吧！谢世子送来的东西有些多，听音姑娘一个人接不过来。”
谢芳华站起身，走到门口，挑开帘幕，做了个请的姿势。
“听音姑娘，你再出来一趟，忠勇侯府的世子派人送来了赌注。再来接一趟吧。”喜顺走到门口，没见谢芳华出房，站在门口喊。
谢芳华从那五六个人中瞅见了侍书，坐着没动。
一盏茶喝完，喜顺又出现在了落梅居，这次身后跟了五六个人，人人手里也是抱了个大包裹。
谢芳华回了房间，将三个布包放在桌案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来喝。
秦铮歪在树干上想着什么，依然没动静，也没打算下树的意思。
谢芳华抱着布包往屋里走。
自始至终，他和那三人都没发现秦铮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颗树上。
喜顺已经习惯了谢芳华不是那种见了好东西就喜形于色的主，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也不会奉承自家的二公子厉害，竟然打赌赢了几位公子府中收藏的好皮子。见三人说了该说的话，便与谢芳华又寒暄了两句，带着人便出去了。
谢芳华对三人点点头，大家的公子们虽然都纨绔好玩不务正业，但是在这个圈子里还是很讲信用的。打赌输了，给的东西只多不少。
“小人是礼部尚书府的人，宋方公子跟前侍候，我家公子给铮二公子一块白狐的皮子，两块紫貂的皮子。”剩下的一个小厮道。
“小人是户部尚书府的人，程铭公子跟前办事儿，我家公子给铮二公子两块白狐的皮子，一块紫貂的皮子。”一个小厮也恭敬地道。
“小人是永康侯府小侯爷跟前行走的长随，我家小侯爷给铮二公子四块皮子。两块白狐的皮子，两块紫貂的皮子。”一个小厮恭敬地说道。
谢芳华点点头，伸手去接。三人立即将怀里的布包递给她。三个布包放在一起，沉甸甸的。依照她对白狐和紫貂皮的了解，每个布包里定然不少于两块，有的怕是有三块。
“二公子不在，你在也一样，快将东西收了吧！”喜顺催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