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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斗鸾-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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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没想到竟是位雅人,倒是可以多聊几句。

明鸾见他们二人谈起了诗,章放偶尔还会插两句嘴,便撇了撇嘴,回到陈氏身边:“瞧父亲那得意样儿。”

陈氏抿嘴一笑:“他喜欢这些个,难得有高兴的时候,你何必插进去?你爱与周叔说话,什么时候说不行?偏在这时候说?你哪里懂得什么诗呢?”

明鸾呲了呲牙,谁说她不懂?梅花诗她也是背过不少的,只不清楚典故而已。她眼珠子一转,便拉住陈氏的袖子:“母亲是陈家的女儿,想必也是饱读诗书的,给我讲讲这里的典故吧?”

“我自小在闺中长大,能知道什么本地典故?”陈氏面露难色,喘了几口气,微微露出欢愉之色,“你要是喜欢,我便背几首诗给你听。艰辛旅途中,能有这样的景致,真好。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出岭谁同出,归乡如不归。昔日南宋文相也曾在此作梅花诗明志,梅花傲雪凌霜,非一般花卉可比。鸾姐儿,你要好好看一看它。”

明鸾听得似懂非懂,只胡乱点了头。陈氏便慢慢背了几首有名的梅花诗给她听,诗有几首听着挺耳熟的,作者倒是个个都大名鼎鼎,从张九龄、苏轼到文天祥,让明鸾听得肃然起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是个有名的地方。

这一路谈诗,一路赏景,一路苦行,过得半日,便已来到了关口。有官差在此把守,收取往来税金,查问行人。章家一行顺利过了关,便到了岭南。驿道开始往下走,陈氏的脚步渐重,明鸾扶了她一把,自己也觉得双腿象灌了铅似的,快要抬不起来了。

周合仿若无意地扫视过身后的女眷们,对左四笑道:“左兄,前头有处休憩之地,不妨过去小歇片刻?难得来这里一趟,好歹要赏一赏梅花景。”

左四等差役俱是粗人,哪里有这闲心?不过人人心知他邀请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章家众人,便打着哈哈应了,随他到了前方一处小平台处,果然有几块平整的大石卧在路旁,有人卸了货担坐在上头休息。周合身边的小厮走了上去,与那人耳语几句,不知塞了什么东西给那人,那人便挑着担子走了,接着小厮又将几块大石表面都拭净,请周合上座。

周合客气地请左四先坐,左四让了几让,便坐了,官差们跟周合说说笑笑,周合又命人取来茶水点心与众人分享,一片和乐融融。路人见了都露出羡慕之意,却没几个人留意到,商队的伙计早已悄悄在避人处摆开马扎等物,请章家众人坐下休息。

明鸾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茶水,又啃了半块饼,揉了揉双腿,才觉得舒服了些。抬头望向四周,只觉得有股怡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闻了又闻,却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便问陈氏:“这是什么香呀?”

陈氏愣了愣,笑道:“这一路你都瞧见了,还问是什么香?从前在家里的花园,不是也种了梅花么?”

明鸾眨了眨眼:“是梅花香?可现在不是梅花开的时候呀?方才一路走来,梅树上连花苞都没有呢!”

“岭南岭北气候本就不同,你没发觉么?过关之后,可比方才暖和多了。”

明鸾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跳了起来,往驿道前方多走了几步,只见山道一转,便有一大片红云扑面而来,漫山遍野,俱是粉粉白白的梅花,开得正艳。

“哈哈——”明鸾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情忽然变得明朗起来。

第五十五章抵达

梅岭上以关口为界线,岭南岭北,气候大变,景致也大有不同。明鸾穿行在香雪海中,闻着扑鼻的梅香,心情变得越来越好。

这一处梅岭,不但挡住了来自北方的寒风,造就了岭南的温暖,更让人觉得,它分隔开了两个世界,仿佛连京城朝廷那些纷纷扰扰的烦心之事,也一并被挡在岭北了。

既然梅岭的这一边已是另一个天地,她又何必哀声叹气,束手束脚?她就不信,凭自己的本事,不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闯出一片天来!

章家人休息了一会儿,又再度赶路。下山总比上山要轻松些,只是刑具沉重,又是走在山道上,为安全起见,速度就快不起来,却也比上山时好受多了。周合落在队伍后面,让伙计将文虎接过去照应,又让人来前头问陈氏,要不要让玉翟与明鸾也到后面坐马车?虽然只是运货的马车,好歹不用自己走,两条腿也能歇了歇。

明鸾倒是无可无不可的,这驿道是用山石铺成,一般的货运马车没有减震装置,走在这种路上颠簸得紧,坐车未必舒服,还不如走呢。宫氏则大力怂恿女儿应下,甚至还想跟女儿一道去,被章放小声训斥两句,便板着脸不说话。玉翟也犯了倔脾气,死活不肯跟伙计走。

陈氏见状便有些为难,玉翟不去,明鸾身为妹妹,就不好独去了。明鸾瞥了她一眼,对伙计道:“不要紧的,这驿道又不算险峻,我好好走,不会有问题,还能顺便赏景呢,你们把三弟照顾好就行了。”伙计看向周合,周合略一沉吟便点了头,两人带着文虎往后走。

陈氏有些脸红,小声对明鸾道:“若是你觉得累了,跟母亲说一声,母亲来背你吧?”

“用不着!”明鸾扭开头,闭眼深深吸一口花香,“我身体好着呢,这个把月在船上我也没少运动身体,腿脚比你都利索!”

陈氏哪里肯信:“鸾姐儿……”话只开了个头,宫氏便从旁边插进两句冷言冷语:“三弟妹真是心疼闺女啊,实在对不住,我们二丫头连累三丫头了,三弟妹可别见怪!”

陈氏只能勉强笑道:“二嫂说什么呢?一家人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之说?”

宫氏还要再开口,章放不耐烦地回头骂道:“行了行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胡闹!三弟妹哪里对不住你了?若不是她,你以为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说得宫氏一脸讪讪地低了头。

陈氏忙打圆场:“二伯言重了……”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女儿在扯自己的袖子:“什么事?”

明鸾很想劈开她脑子看看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明明是人家理亏,怎么她总表现出一副心虚样儿?!只是这里人来人往的,明鸾没兴趣当着外人教母,便笑了笑,扯开话题:“方才在岭北时,母亲给我说了好些诗,这里的景致比那边更好,不如母亲再给我说几首吧?”又顺道叫上章敞:“父亲最爱作诗了,可得了好句?”

众人都笑了,王老实一脸不解地问她:“章家三丫头,你是怎么了?走山路也不累?还要做什么诗啊干的?”众人听了笑得更欢。

章敞苦笑道:“三丫头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前也不见她对诗词一道感兴趣,今儿倒起了兴致。”

章寂也回头问孙女:“三丫头莫不是叫老周那一番说辞给激出了好学之心吧?”

明鸾白了他们一眼:“哪有这么复杂?做诗不就是讲究个有感而发吗?我瞧这片梅花景致好,倒是很想做首诗来吟诵一番,可是我肚子里墨水不够,想不出句子来,只好求父亲了。”

章敞发愁地道:“这会子闹哄哄的,又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我们也要赶路,便是有好景致,又哪里有闲心作诗?”

“非也,非也。”明鸾摇头晃脑地道,“这里不是梅岭么?长的都是梅花。大冷天的,别的花儿都不敢开了,只有它敢开,所以世人都说梅花有风骨,不惧寒风摧残。咱们做人也要学它的,辛苦怕什么?困境怕什么?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为什么要整天愁眉苦脸?苦中作乐也无不可。所以我觉得,这里的梅花开得越好,咱们就该越高兴才是,它们可是我们的好榜样呢!”

章寂笑道:“这话说得有些意思了。”章放也笑着点头:“果然有些意思,只是说得略嫌有些粗,不够文雅。想想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路过此地,都为梅花风骨感动,也为此留下了无数诗篇,可惜咱们一家今日从此过,留下的却是这么一番大白话。”

明鸾见他嫌自己的话白,有些不乐意了:“想要文雅些,还不容易么?”绞尽脑汁想了想:“我有两句了,叫做……呃……我劝阿爷重抖擞,一路梅花一路诗!”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接着王老实咂巴咂巴嘴,说了句:“还挺好听。”章家人便哄然大笑起来。章寂更是一边笑一边道:“果然不错,够直白,不象你老子他们叽叽哼哼的,说的话叫人听不明白。”章敞却摇头道:“前一句就是大白话,后面那句是现学现卖的。这算什么诗?打油诗都算不上!”

明鸾斜了他一眼:“就算是打油诗,那也是诗啊,好歹有两句了。咱往后在这梅岭上也算是留下了一灿烂的篇章!”

章家人又笑了,连跟在后头的周合听说了,也笑个不停。

他们一行人又笑又闹的,别的路人都觉得惊讶不已,有一个坐在路旁的老者便说了句话,声音有些大,只是听他口音,应是粤地人,说的是广府话。章家人没一个听得出来,只是察觉他是在对自己一家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明鸾在现代实习的时候,曾经在一个香港主管手下做了三个月办公室小妹,帮着做些端茶倒水送文件点餐的杂活,倒是勉强能听懂粤语,只不会说。咋一听到那老者的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转头望过去。

坐在那老者身边的一位中年人便用官话解释道:“这位老先生方才说,在这条驿道上来往多年,流放的犯人也见过不少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乐呵呵赶路的,实在是难得。”

章寂见这中年人仪表颇为不俗,虽然只穿着半旧青袍,却别有一番气度,猜想他不是寻常人,便微笑着向对方点头示好,又向老者行同样的礼:“流放的路途虽苦,但正如小儿女所说,不妨苦中作乐,日子也好过些。”

老者笑着点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反倒是那青衣中年人走过来道:“方才听见这位小姑娘说的‘一路梅花一路诗’,倒有些意思,小小年纪,情怀不俗啊!”

章寂哈哈笑道:“这是我小孙女儿,素来顽皮,打扰了先生休息,还请勿怪。”

明鸾也是补习过古代礼仪的,见状便乖觉地上前一礼:“叫先生见笑了。”

中年人笑呵呵地摆手:“客气,客气。”

他请章家人一道过去在梅树下歇息片刻,章寂便去问左四的意思,左四想了想,离方才休息也有小半个时辰了,略歇歇脚也好,便应了,由得章家人各自散开坐下,章寂便与那中年人说了一会儿话。

原来那人姓柳,名叫柳信文,是新任的广东德庆州同知,刚刚接到任命,带着儿子与家人正要前往德庆赴任,才会路过此地。章寂与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儿子一手拿着一束梅花跑了回来,脸蛋红扑扑的,见了章家等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忙将梅花往背后一藏,小步挪到父亲身后。

柳信文笑着向章寂介绍儿子:“这是小儿柳璋,都十四岁了,还象个孩子似的爱玩爱闹,倒叫侯爷见笑了。”

章寂打量了那少年几眼,见他眉清目秀的,衬着一身裘衣,如同王孙公子一般俊朗,便夸了几句,只是夸完之后,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孙子。文龙跟这少年年纪相仿,章家未出事时,也是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如今却流落在外,不知几时才有再相见之日,他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宫氏则直接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儿子,眼圈当即就红了。玉翟连忙递了手帕过去。

她这里一动,柳璋便察觉了,有些好奇地望了过来。玉翟发现他在看自己,脸一下涨红了,转开脸不让他看。柳璋反而更加好奇,便盯着看个不停,直到父亲轻咳一声,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脸又是一红,低下头来。

这只是驿道上发生的一点小插曲,柳章两家人聊了一会儿,又结伴下山,到得山脚下后,便相互告别,柳家去寻客店,章家继续往前赶路,直到太阳西下,方才在周合事先派人来安排好的住处落脚。

第二天早起,章家人继续赶路,他们到了南雄府后,休养生息了几日,再坐上周合安排的小船沿浈水南下,到韶关转入北江,一路驶向广州。

他们到达广州那天,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天灰蒙蒙的,风里夹着雨丝,打在身上格外阴寒。周合不方便与他们同行进城,下了船后与左四等人约好了晚上在城里的商铺会面,便与他们分开了。左四等差役带着章家人入城,直奔府衙,将公文交了上去。

此时已经将近腊月,广州府衙里的官员已经在盼望过年封衙了,大多数公务都是师爷协理,忽然来了这么一桩公务,那师爷倒有些吃惊:“足足三千里路呢!我还当你们要到明年开春才来,前儿才收到文书,说沈李两家犯人因路上遇疾,要原地收监的,不想你们现在就到了。”

左四自然不会将实情相告,便只说:“我们押送的这一批犯人运气好些,病早就好了,我们担心会误了公事,便赶早将人送了来,倒不知别人如何。”

“这如何是好?”那师爷有些烦恼,“我听说你们有可能耽误路程,便把别的犯人先拨到原先缺人的卫所去了,如今章家人忽然来了,又要分派到哪里去呢?”

左四哪里顾得上这些?便说:“您先把人收下吧,分派的事过后再说。”那师爷犹豫了一下,便给他们签了,又命人带了章家父子三人上来,想了想,道:“先把板子打了吧,打完以后暂时收押,待我报上知府大人,再决定他们的去处。”

明鸾跟着女眷们站在府衙外头等消息,等了许久也没个信出来,身上冷得不行,过了一会儿,张八斤才领了个衙役出来,对她们道:“人被领去打板子了,四十板子,放心,咱都说好了的,不会打重。”

宫氏与陈氏听得脸都白了:“怎么要打板子?!”

“流放来的犯人,都要经这么一出,老规矩了。”张八斤指了指那衙役,“这位王老哥会带你们去寻地方住下,你们先安顿好再说,慢慢等消息吧。”

宫氏与陈氏惶惶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听得张八斤这么说了,便只得随着那衙役走了,也不知拐了几道弯,经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处巷口,瞧着里面住的人家不少,过道旁还有孩子在玩耍。那衙役领着她们来到一处破烂的宅子门前,推开门,将钥匙塞给了陈氏,用不咸不淡的官话道:“就是这里,已经付过十天租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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