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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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负她是不是?我不会的,你看我哥哥也有两个侍妾,我同意他先纳妾好不好,我……”
念云简直被她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按着她坐下,叹道:“我的姑奶奶,你别吵了行不行,你猜的都对,不过,娶不娶也是我哥哥自己的决定,我哪能做的了主啊!”
李畅老实了,撅着嘴坐在一旁。念云又于心不忍,安慰道:“长安城里那么多好儿郎,只要你乐意,想嫁谁还不能?我哥哥在这方面是一根筋的人,他认定了一个人,要改变可不容易。你若能忘了他,就忘了他。”
“我看中的就是他这一根筋的性子!他不容易爱上我,自然也就不容易爱上别人。我若能使他爱我一分,也是永远弄不丢的一分,强似来得快去得快的十分。要是我的夫君待我好,可是娶一大群侍妾回家,待她们也好,我要来做什么?”
李畅这一点最好,看似不好相与,其实是最通透的,在大事上一向很明白,难怪圣上最宠她。
“你放心,我哥哥不会轻易的娶了哪家小姐的。”
李畅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念云:“你和我哥哥先前也不融洽。我听他们说,大婚那天晚上他竟然去了蕙娘那边,是不是真的?”
“嗯。”
“那为什么忽然就好了?我哥哥现在天天都来看你,郡夫人的金印也给了你,还允许你进出崇文殿——我听说蕙娘那边气得差点儿动了胎气。好嫂嫂,你教教我!”
念云叹气,这可怎么教?
李淳爱她么?她不确定,但是她知道,目前他和她是最适合的一对儿盟友。他的心分了许多地方去装他的家国天下,她帮他整治东宫、肃清时弊,他自然恨不得待她再好一点。
郭鏦可不一样,他那个性子……退一万步讲,就算郭鏦也能视李畅为盟友,但若有那么半分虚情假意、装腔作势,李畅难道肯要?
念云苦笑:“我哥哥和淳怎么一样。”
第四十九章 赵国公仙逝
郭鏦与薛楚儿相好之事,并没有想去瞒着念云,被她撞破之后,他便知道早晚有一天郭家的其他人也会知道,因此打算找个机会同三伯父去讨主意。
却是不巧,那几日升平公主又差他去办事,一时不得空,又隔了些时候,要去瞧郭晞的时候,却听说郭晞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十分凶险。
郭家一面奏报了圣上,一面派人来东宫报知念云。
圣上悲痛之余,加封郭晞为赵国公,命太子亲自代为探视,又特别恩准广陵郡夫人郭氏回娘家探病侍疾。此外,为显示对郭家特别的恩宠,又册封郭鏦为尉卫卿。
念云因此得了太子的特别准许,可以暂时回升平府小住,李淳用自己的车驾亲自送她回来。
郭晞身份地位和在朝中的影响力非同寻常,郭家若是失了他,绝非好事。郭家上下几位主子的脸色都不好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沉着脸不敢欢笑,忙碌地进进出出。
先前三伯父见到念云时便双目失明,故而几位长辈也不叫她进去,她只趁三伯父昏睡的时候在门口悄悄地看了一眼,瞧见他白发苍苍,无比苍老地躺在床上。
已是夏初时节,他还盖着很厚的被子,眼窝深陷,容颜枯槁。
李淳去探望了郭晞,那时他正醒着。
郭暧在他耳边说:“三哥,郡王殿下来看你了!”
“郡王!”
垂暮的郭晞撑着坐起来,摸索着,忽然用枯枝一般的手拉着李淳:“小郡王,你来看我了,我……我……我不是……你去找她吧,我不会阻拦你了……”
李淳还一脸的茫然,守在一旁的郭暧很快就听明白了,忙扶住郭晤,轻声对他解释:“不是奉节郡王,奉节郡王早就已经登基做皇上了,这是广陵郡王,是娶了咱们十一娘的广陵郡王……”
郭晞不理他,仍旧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娶了谁?他娶了卓儿是不是?卓儿还是同意跟他走了?卓儿……”
他叹着气,竟然老泪纵横。
“适,你不要为难她。我不指望你一心一意待她,可要是有一天她年老色衰,我求你待她温和一些,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好吗?哪怕是冷宫也好……她不懂那些争宠献媚,你得护着她些……”
郭晤无奈地向李淳道:“现在国公神志不大清楚,说了些胡话,殿下不介意……”
李淳先是有些愕然,但精明如他,很快就已经明白了郭晞所言。适是圣上的名讳,他从小在宫里长大,宫中的老掌故他也知道一些。
他口中的卓儿便是念云的韦姑姑,最终郭晞的担忧还是成了现实,圣上没能护得她周全,使得她为人所害,心灰意冷避走江南。
想来,郭晞大约也是深爱过韦氏的,到了这时候尚惦念着,方才还把他当成了年轻时候的祖父。
郭晞仰着脸“望”着他,似乎充满了期待。
李淳温和地拍拍他的手,“你放心,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郭晞得了他的承诺,感激地点点头,松开了他的手,微微闭上眼睛。
李淳陪念云在公主府住了一天便回了东宫,临走前特地关照念云可以在家多住几日。
升平府和郭府的人皆因为念云在东宫得宠而对她格外的客气,恭敬远甚于先前,却又莫名地觉得疏离,像是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
皆因大家心里都清楚,郭家失了郭晞之后,郭家最重要的倚仗便是东宫。
但见到郭鏦,她就觉得亲切,顿时有了回家的感觉,甜甜地迎上去:“三哥哥!”
郭鏦提着几样东西来看她,随手放在几上:“我见他们都忙着,便去买了几样你喜欢的小食。”
念云将那几个油纸包一一打开,是一些熟食、糕饼,几样时鲜瓜果,都是她爱吃的。
还有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头是热气腾腾的几样家常小菜,香气四溢。
念云惊喜, “还有这些!”
郭鏦笑笑:“他们总拿你当贵客,端一堆大鱼大肉,我见你用的甚少,想着总是嫌油腻荤腥吃不下的。”
也就是他注意到了,家中有事,心情抑郁之下,自然吃不下那样的大荤腥。
她拉郭鏦一起坐下,仿佛回到了当初刚从扬州回到长安的时候。
念云一面吃着,一面眯起眼睛笑:“三哥哥,我觉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越发会照顾人了。”
郭鏦也笑:“真的?”
“真的。你从实招来,是不是被薛楚儿**出来的?”
说起她,郭鏦眉眼间都是笑意,却故作沉思状:“你哥哥我那么聪明,有真正想关心的人,自然就会去做了。”
念云想起一事,问:“你同三伯父说起这事了吗?”
郭鏦摇摇头:“我正要找机会说,三伯父就病了。你也看到,他总是昏睡的时间多,醒来的时候也不算太清醒,总是在说以前的事。我都怕他时日无多……”
在这个家里,唯一有可能支持这件事的大约只有三伯父了,他现在这个情形,也没法拿这些事去烦他。
用罢饭食,命茴香撤去食物,便斜倚在罗汉床上说话。
二人聊得乏了,说话声渐渐断续,不知不觉伏在那小几上睡着了,丫鬟见他们兄妹有兴致,索性也不去相扰,只拿了条毯子替他们披了。
至深夜,忽然听见嘈杂声。郭鏦心里不安,即时惊醒,又忙推醒了念云:“快醒醒,三伯父只怕是不好了!”
念云睡眼松隆,听他这么说,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跳下榻,走出门去。
她没有问郭鏦为何这样敏感,因为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对于某些事情冥冥之中预感到即将发生。
郭鏦领着她从后门穿到郭府那边,果然见三伯父的屋子外面守着许多人。念云不敢擅自闯入,只好跟郭鏦一起站在门外。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快去叫郡夫人!”
念云忙从檐下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在这里,三伯父要见我?”
有丫鬟快步走出来,带她进去。
郭晞躺在床上,似乎很努力地睁着眼睛,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屋里围着几位伯父,升平公主和郭暧也在,都是至亲的人。
念云走到他的卧榻前跪下,轻声道:“三伯父,念云来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念云……”
念云握住他的手。这是三十多年前曾经与桃卓十指交握的手,是十几年来桃卓心头口头念念不忘的人。
她仿佛从他脸上岁月刻下的千沟万壑之下窥见了他年轻时候的风姿。他的生命在流逝,几近油尽灯枯。
他从桃卓的叙述中跳出来,一瞬间跨越了数十年的时空,沧海桑田,满目疮痍。
他努力张了张嘴,念云把耳朵凑过去。
“念云,孩子,郭家对不起你……”
念云微怔,安抚他:“三伯父,念云很好。”
郭晞点点头:“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才有希望……莫要让卓儿失望……”
“念云记住了。”
郭晞疲惫地吐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念云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桃卓三十年来一直记挂着你,她一直都靠你给她的美好记忆生活。”
郭晞似乎微微地点了下头,脸上露出一个婴儿般的笑容,十分满足。念云站起来,却看见他的手正在无力地滑落。
几位伯父冲上来,大声地喊医正,念云被挤了出来。医正过来摸了半天脉搏和呼吸,最后走到屋子正中间磕了三个响头,“国公仙去了!”
念云茫然地看着许多下人涌进来,拿着毛巾热水等,似乎是要替他沐浴更衣了。之后她被推出了屋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檐下。一滴水凉凉地落在脸上,又一滴。
她忽然意识到是下雨了,她记得韦姑姑说过,韦姑姑初进郭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她伸手摸了一把脸,却摸到满手的濡湿。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裳,还是干的,雨刚刚开始要下,还只是小雨滴,脸上的分明是自己的泪。
然而她分不清,流泪的到底是她,还是韦桃卓。韦姑姑的一生都系挂于他身上,他活着的时候,她牵挂,她惦念,都是为他。
现在他死了,她的一切都要落空,她的感情将如一叶浮萍无处可依。
有人走过来替她拭去眼泪,然后抱住了她。
她知道是郭鏦。她忽然觉得手脚无力,似撒娇一般,“三哥哥,你背我吧……”
郭鏦转过身去,俯身,弓起背,背起她,稳稳地,一步一步朝着升平府走去。
今夜郭府还有太多事情要忙碌,明天白天才会正式举哀,他们这些晚辈可以先回去休息片刻,因为到了晚间,还要戴孝守夜。
念云趴在他背上,晃晃悠悠,忽然喃喃地,“三哥哥,你说惦念一个人三十多年,是什么感觉呢?”
“我不知道,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郭鏦说话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她觉得安心。
“三哥哥,如果我真的是念云就好了,我就一直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第五十章 桃殇
第二天一早,下人们已准备好麻衣孝服给他们换上。前番给二姑娘治丧办得简单,但郭晞身份可大不相同,因此十分隆重,来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念云同郭鏦在一边叩拜过了,念云悄悄拉了他问:“可派人去扬州通知韦姑姑了么?”
郭鏦道:“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昨夜出不得城,他今儿一早已经打发人去了。”
念云一时又着急:“这就已经去了,那派去的人说话可机灵么?”
她是急着要把消息同韦姑姑说,可是听说消息已经送出,却又担心她经受不起。
郭鏦轻轻拍她的手背:“不必担心,这样一世纠葛,又怎会全然不知呢,她定是猜得到的,便是瞒也瞒不住,痛痛快快告知也好。”
念云拉着郭鏦的手,哽咽不能言。
跪在郭晞的灵前,念云心里总有一种浓重的悲伤不能自胜,不知是为他和韦姑姑一世相爱却不能相守,还是为别的什么。
倘若此时此刻,跪在灵前的人是韦姑姑,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郭晞的丧事要治许多天,李淳又来看了她两次,见她情绪不大好,也不催她回去,东宫内府的事暂时全由她的几个丫鬟分头打理着。
他偏又忙得很,日日上朝回来还有许多琐事丢不开,只得嘱郭鏦好生安抚她。
郭晞一向待郭鏦这个侄子不错,郭鏦的悲伤亦深刻,却因着念云的缘故,不敢十分放纵,只得按捺住悲伤的情绪。
念云虽然自小不生活在三伯父身边,却是天天听着关于他的一切长大的,在小辈里反而感情最深,也是悲切之情最真实的。
想起韦姑姑先前同她说起的许许多多琐事,又听见旁人在灵前哭诉起来,眼泪总是止不住,眼睛天天红肿得像两个桃子。郭鏦因时时注意着她,陪着她,算是给她一点宽慰。
到第三日上,大家都在灵堂里头,却见外头一个人跑进了灵堂里头。郭暧见了,原来正是派去扬州报信的小厮。
长安到扬州千余里,即使是朝廷六百里加急军报,也得三日才到,再从扬州返回,快马加鞭,来回没有六七日也不够。
郭暧因而吃惊道:“叫你去一趟扬州报信,怎的半路就回来了?”
那人还没答话,身后一人道:“也不必去扬州了。”
声音不大,却奇迹般的叫嘈杂的灵堂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自主地全都转过头来。
待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个道姑,容貌清丽,一袭青色道袍,手里捧着个青釉陶罐,翩翩然走出来,径直走上了灵堂。
屋里的人全都一愣,只见那道姑将陶罐放到灵前的条案上,后退几步,在灵前深深鞠了个躬。
念云惊叫出声:“谢真人!”
堂上众人都连忙起身行礼。
郭暧也是一惊,大步迎上去行礼:“家兄仙去,不敢惊动谢真人大驾……”
谢真人将拂尘一甩,微微回了个礼:“贫道奉韦夫人遗命,将夫人骨灰带来与郭郎君合葬。生不能同衾,死愿同穴,还请诸位贵人成全。”
说罢又朝着升平公主和郭家几兄弟微微颔首。
郭暧忙扶住她,沉吟着问:“韦娘子已经……她是什么时辰去的?”
谢真人道:“初十日夜里,约莫是子时二刻。”
“敢问真人,韦娘子可有什么遗言不曾?”
谢真人摇摇头:“没有。韦夫人走得平静,自己沐浴更了衣,收拾妥当,同我焚了香,只说一句‘三郎来接我了’,躺下不多时便去了。”
所有人都听得心惊,她过世的时辰只比郭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