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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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的小手段来为难夫人,才是为我分忧!”
薛楚儿脸儿涨得通红,杏眸中一片潋滟的水光,低头咬着嘴唇,“我同夫人一向不住在一处,何曾为难过她?三郎从前当楚儿是纷繁红尘中的一个知己者,所以楚儿千难万难也要托身于三郎。可三郎娶了楚儿进门之后,反倒冷落了,时常旬日不能见到,难道三郎是在娶了楚儿之后才发现夫人的好么,厌弃了楚儿么?”
郭鏦有些心烦意乱,低声斥道:“我视你为知己,便一生都是知己,你怎的说起这样的话来,越发不懂事了!这几年里我时时忙于东宫和铺子里的事,故而宿在升平府的时日多些,怎好和当初那闲散儿郎比?”
慧黠如薛楚儿,怎会不知郭鏦其实在李畅这个正室夫人身上也未必就多么的上心,他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花在了东宫和铺子的事上。而这两桩大事,都是为了一个人。
她在初识那人的时候,曾经一度以为那女扮男装的佳人便是郭鏦的心上人,因为她从郭鏦看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大片的温柔和宠溺。
她是没有看错的,那个人的确是郭鏦心头的至宝,不管她是单纯愚钝,还是出手果决狠厉地处置了同她争宠的姬妾,他都从不忍心苛责,并且义无反顾地去帮她。
她不由得十分气恼,转身跺脚道:“三郎,三郎,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你那妹妹,怎么说我出生入死也是为了帮你妹妹!”
不说这件事倒好,一说起这事,反倒叫郭鏦心头火起,眸中顿时凝聚起森森寒意:“帮她?看看你出的馊主意,叫她孤身面对五万大军!”
薛楚儿自然是不服,她这个主意虽然有些兵行险招,可不管怎么说,还是成功地拦截了五万大军,并且她和郭念云两个人最终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她倔强地抬起头,咬牙撞上他冰冷锐利的目光,“我的主意是馊主意,那又如何,你妹妹自有那千里走单骑的气魄!倘若叫那五万大军冲进城里来,又当如何,陛下今日可还能这般顺顺利利地坐在太极殿!”
郭鏦气得银牙咬碎,一时间恨不得能一巴掌把她拍到墙里去,指着她的鼻子颤声骂道:“薛楚儿,我最看不得你自作主张!昨晚我亲自带着升平府的亲卫和四位老臣带着遗诏等在通化门,只等那铁三一入城,立即关闭城门,把他那五万人马关在城门外,那几位老臣若劝得住他便劝,劝不住就直接斩杀!好一个千里走单骑,你倒是拿出那过五关斩六将的好本事给我看看!倘若他心志坚定拿了你们当人质,你说说看,你叫我如何是好!”
连她们这些内宅女子都能想到的事,他和李淳岂无后手!他早就料定,便是五万人马,也不过是回来等候重新调配的边军,在代州餐风露宿,吃了好几年的苦,一个个归心似箭,满心想着回来之后怎么换一个轻松舒服的好差事,哪有多大的战斗力?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秦铁三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解散那五万人马根本不在话下!
但到了通化门才发现,他的铺子里所有的掌柜和伙计都在城门口煮粥施粥,他便知道是念云。他亦没有去寻她,等到派去的探子说那些人马都在三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了,他也是无法,只得派了些人化装成乞讨的难民出城去暗中保护着,自己带人回宫里协助。
其实他同李淳都是担心了一整晚,直到早上城门开了,看见那个葱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丹凤门下,才算是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如今薛楚儿竟还做出这副模样来邀功,他简直后悔自己当时没一把大铜锁把她锁在知秋坞里,当下便对身边两个亲卫下令:“送二夫人回城南庄,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踏出知秋坞半步!”
“你……”薛楚儿愕然,两行清泪和着脂粉滚滚而下,却见他已经转身大步走了,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用力咬着嘴唇,也只得忍住心里的委屈,跟着那两个亲卫回了城南庄。
李淳坐在条案前,从左手边拿起一本折子。
终于到最后一本了,这是先帝卧病以来积压的折子,在紫宸殿几乎堆了小半间屋子,他命人挑了些稍微重要些的拿到延英殿来,从宣政殿回来,连晚膳都没有好好用,便急急忙忙地看这些折子。
先前舒王控制内宫的时候,真是个怠惰的,除了几份急得实在拖延不得的,其他全都堆在此处,瞧着反倒像是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来坐这个皇位一般。
终于快要看完了,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外头已经有些光亮了,快要到早朝的时候了罢。
那个宝座,可不那么好坐呢。
听说陛下把母亲打发到仙居殿去住了,反倒叫牛昭训住了离太和殿最近的清思殿。
呵,果然还是他这个父亲做出来的事。謜儿出事的时候他在哪儿,舒王控制了朝局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如今朝局未稳,一件接一件的事堆在面前,哪一件处理不妥当都可能会导致局面失控,他又在哪儿?
他什么都没做,他一直都在“病”着,却还要抱怨没有人想听他的意思么?可惜他即使心里不满,到底还是不敢给王良娣什么实质性的处罚,还得叫她管后宫的事。
既然如此,他就继续“病”着罢,他想宠信牛昭训,就由着他去宠信,一个后宫女人,且看她有多大本事能闹翻天去!
李淳摇摇头,翻开了那本折子。
这本折子写得倒是言简意赅,几乎挑不出一句废话来。不像那些文臣的笔风,明明三五百字能说清的事非要给上个“万言书”,洋洋洒洒看得人脑仁都疼。李淳往前看了一眼名字,微微拧起了眉头。
这份折子,是秦铁三的辞呈,道是早年征战受过伤,加之代地苦寒伤了根本,难以再为朝廷效力,请赐京郊良田五十亩,以养天年。
这个分寸拿捏得极好,既提醒了早年的军功,又要了一个小小的恩惠,意思是自己还得在新君的手底下讨生活,接受新君的恩赏。
看来这人还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自己一着不慎,即使那日没有帮舒王做什么,到底还是被视为舒王派的,新帝还没来得及处置他,索性自己递个辞呈,
可这秦铁三到底名声不差,“铁三”之名不虚,边境百姓很是敬重他。况且他到底也没有动手,倘若就这么解除了他的兵权,任由他解甲归田,也有些不妥。
李淳略一沉吟,提笔在折子上批道:“准奏。戍边有功,着册封正四品忠武将军,另赐钱十万。”
这忠武将军是个散官,并无实职,不过是照此品级领个俸禄,却象征着朝廷和皇帝陛下的认可,是武将的一种荣誉。既收回了他手里的兵权,又论功行赏,嘉奖了他的功劳。如此一来,朝中诸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时外头六福的声音响起:“郡王,该早朝了……”
他把手中的折子放到案上去,站起来打一个哈欠,“进来伺候罢。”
次日的朝参便在大明宫的宣政殿了,李诵却并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他是真的病倒了,昨日是登基的第一天,他尚能强撑着坐着步辇来接受群臣的叩拜,可这一日的颠簸和寒冷,使他今日真真到了起不了身的地步。
但这并不会影响到群臣议事以及圣旨一道一道的下发,很快六部便先后都接了新帝的旨意。
命兵部整顿军队,严密防守长安城及周边州郡,防止各方势力趁机反扑。
命户部核算国库钱粮,并宣布减免全国半年赋税。
其实彼时国库并不充盈,然而东宫这些年来的开源节流颇有成效,此时李淳同念云亦打算在宫内继续如此。减免半年赋税虽然给国库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但是对宫中稍加整顿,想来也不是不能渡过难关的。
命刑部抓紧时间审理前朝遗留案件,其中量刑较轻整理赦免名册,除十恶不赦之外,其余人等皆相应减轻一级处罚,大赦天下。
这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此时大家都知道陛下龙体欠安,是李淳代为监国理事。做此举动,自然也是为他自己收买人心,免得到时候还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地位。
命吏部核查三省六部及全国各州县官吏职事缺额,并清查近年来科举进士中尚在守选的名册呈报上来。
因各州县有些地方官欺上瞒下,弄了许多吃空饷的,而朝廷实际上又有许多十年寒窗一朝中榜的人才尚未妥善安置,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东宫从前同那些守选的士子走得多,自然深知此事,故此时便及时下了这样的诏令。
第一百零三章 身为太子妃
不久,礼部和史官总结了先帝一生的是非功过,为大行皇帝上庙号为德宗,配享宗庙,将归葬崇陵。减免全国半年赋税,大赦天下。
择日册封皇长子李淳为太子,摄监国事。
太子代圣上颁下圣旨,给一众新科守选进士封了官,又给维护新帝登基的一众功臣晋升了官位品级,任命王叔文为起居舍人,充翰林学士;任命王伾为左散骑常侍,充翰林学士;二人可随意出入内廷。另外,任命韦执谊为尚书左丞,同平章事;柳子厚为礼部员外郎,众人皆有封赏。
原大明宫内监总管刘贞亮依旧是担任原职,原东宫内侍首领李忠言到太和殿随侍新帝,晋为大明宫内监副总管。薛七喜因联络神策军护驾有功,晋为东宫内侍首领。
先帝妃嫔已尽数发落,原东宫李诵的妃妾迁往大明宫,太子妃郭念云迁居东宫正殿承恩殿。
东宫的内府原先是念云掌管,但李诵的姬妾迁入大明宫以后,太子妃并不住后宫,因此太子妃仍旧负责东宫内务,六宫事务交与王良娣代理,着宠妃牛氏协理六宫。
待陛下的妃嫔们离开东宫以后,东宫的主子除了她和李淳,也就不过是几个孩子,纪丁香和冒兰珠两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侍妾并不会因为李淳当上了太子而有多大的提升。
念云这个太子妃反而清闲下来。
李淳已经连续好几天不曾回东宫了,念云不放心他,便命小厨房备下他平素喜欢的菜肴和点心,以红泥小茶炉煨着,送去延英殿等李淳下朝。
远远地便听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叩拜声,如滔天的巨浪,回荡在大明宫的重岩叠嶂之上,掩盖了一切反对的痕迹。
从前他的天地不过是小小的东宫崇文殿,面对几个小小的官员和年轻士子。如今他站在了宣政殿里,面对文物百官,指点江山。她面对着宣政殿的方向,望着屋脊上腾起的兽首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该是要回延英殿了,却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到后背发凉,似有一道毒蛇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回过头来,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陛下的妃嫔中最喜欢穿红的,也就是那一位牛昭训了,只可惜她位分不够,又不能穿正红,只得穿石榴红或者海棠红。
后宫尚未册封,因此她台面上的身份仍旧只是个小小昭训,念云却是已经得了圣旨的太子妃。
念云不向她行礼,她亦不低头,两人走到距离一丈的地方,同时停住了。
牛昭训微微颔首:“我记得陛下今日并无旨意召太子妃入宫罢?”
念云扯了扯嘴角:“彼此彼此,牛昭训如今是后宫之人,可得了陛下的旨意到前边来么?”
太子妃进大明宫需要圣旨不假,只是此时李淳的身份不一般,自然也就无人阻拦她这个太子妃了。但此处是在延英殿和宣政殿之间,常有外臣出入,并不属于后宫的范围,牛昭训到这里来,其实也是于理不合,只是一来她是陛下的宠妃,二来东宫的女人才迁过来,管理混乱,后宫的守备也有些松懈,故而也由着她走到这里来了。
牛昭训目光流转,微微上挑的眼尾越发显得妩媚动人,可那目光却是冰冷而怨毒的。她扶一扶鬓边的牡丹花八宝凤衔珠步摇,“太子妃依旧伶牙俐齿,可惜了,你说,倘若你我不为敌该多好?”
念云上下打量她一番,看来李诵为了表现对她的宠信,也算是下了本钱的。各种繁复稀罕的珠宝玉石沉甸甸的戴了满头,像个移动的珊瑚树似的。这又是凤衔珠又是牡丹的,不说堪比皇后,起码也比得上一个贵妃的派头了,只可惜身上依然是一身石榴红,她倒是还没敢张扬到穿正红。
不为敌,怎能不为敌?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同牛昭训为敌的,可牛昭训要害她,害她的孩子,她心再大,也不可能同牛昭训做朋友。
脸皮早已撕破,也就不怕结怨更深一点。念云冷冷道:“同昭训还是做敌人好,免得日日都要担心朋友从背后捅来冷刀子。不过,昭训今日难道就是来同我说这些话的么?”
牛昭训忽然笑起来,“如今陛下很清闲,我就更无事可做了。我看太子殿下很忙呢,索性让他再忙一点好了。”她向前几步,凑近了身子,用一种近乎魅惑的语气低声道:“我叫人把你谋害蕙娘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他了呢,这会子怕是已经说完了。你猜,他听说那火灾并不是意外,会不会很高兴?”
念云微微一怔,随即也露出一个笑容来:“昭训若是有闲工夫,还是多费心想想如何爬上妃位再说吧,如今朝堂上下哪个不知道陛下一向多内宠,保不准昭训娘家的叔伯们都在绞尽脑汁替陛下物色美人呢!”
牛昭训当初嫁给李诵的时候是同家中彻底闹翻了的,没了外家的支持,单靠一己之力,以致于同王良娣的明争暗斗中总是落下风。牛家本是舒王派,如今看着陛下登基了,知道求她是没用的,恐怕真的已经在设法进献新人来讨好陛下,哪里还会顾她的死活!
至于这妃位,陛下虽然已经口头许诺过她了,可大权却在李淳手里,李淳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
虽然在念云面前也并未讨到便宜,不过,现在下结论未免还太早了,还得走着瞧呢。她冷哼一声,拖着长长的裙摆迆迆然往后宫去了。
念云虽然嘴上一分不让,可心里却也有些忐忑。
李淳不是陛下,陛下什么都知道,却善于和稀泥,只要没把他怎么样,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便是闹到了不死不休,也是智计不如人,活该做了别人的垫脚石。
可李淳却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他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耍那些宫闱争斗的把戏,不喜欢女人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当他知道蕙娘害了念云,便毫不留情地禁足蕙娘,就连她死了,也没有太多的伤感。
倘若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