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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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云忙叫玉竹去迎了进来,却不是一个人,而是身后领着一二十个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托盘,看样子每个托盘里还不是一样两样东西。
念云向李畅笑道:“咱们这陛下今儿倒是大方。”转而向那宣旨的太监问道:“陛下可说了怎么个赏法么?”
那公公躬身一揖道:“陛下说,各人挑一件便是,若有多的,但凭娘娘随意分赏了便是。”
念云嘴角含笑看了看那些托盘,“如此,有劳公公。”
那公公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陛下说,娘娘也有一件。”
念云的笑容顿时有些凝滞,停了片刻方道:“如此,代本宫谢过陛下了,过来我瞧瞧罢。”
那些宫女便依次掀开了托盘上遮的明黄色布帘,把丝绒底子上的东西露出来,不过是一些玉环金簪宝石坠子之类的物事。
念云看到第三个宫女手里的盘子,便顿住了。
那托盘上的东西不多,就三样,一条赤金镶八宝璎珞华盛,一对缂丝雀衔珠南珠步摇,还有一支玉簪。
那支玉簪,通身是剔透的羊脂玉,上头一缕碧翠的凤尾纹,她再熟悉不过了啊!
可这簪,怎的竟没有随他一起下葬,竟又回到宫里来了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见凤尾簪
念云定了定神,方向那太监问道:“这些东西,陛下可是从内府的库里取的么?”
那公公似乎猜到她要问什么,低头回道:“这段时日有几家王府和老宅收回来了,里头有些好东西,陛下瞧着喜欢,便拿来赏诸位主子娘娘了。”
念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这一支簪子,由代宗皇帝赐予昭靖太子妃,太子妃临终时赠与谊,又在谊和她之间辗转了多少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宫里。
都说玉是通灵的,却不知这一支玉簪可沾染了多少纷繁的世事和人间的悲欢?
她叹一口气,看向那一支簪,却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拿起了那支簪。
那公公没有看她,低着头并无声响。
念云正想留下这支簪,可忽然想起了什么,李淳为何巴巴的送这些来?又或者,他的本意根本就在这支簪上?
她低头再看了一遍那支簪,确定手中这一支正是当年那一支无误,顿时觉得簪子似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一般,烫手起来。
可她总不能叫这支簪子真的流落到旁的不相干的人手里去,这总归是故人之物。
她微微抬头往大殿里扫了一圈,忽然就看到了仍旧穿得素淡的太和公主。
她朝那小女孩子扬手:“过来,落落。”
小女孩有些怯怯地走过来,朝她跪拜行礼:“母亲。”
今日不比寻常,饶是这小姑娘也打扮得郑重其事,一头软软的黑发也是挽起了一半,结了几个小辫子在头顶上绕了几圈。
念云拉过她的小手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将那簪子稳稳地插在了她头上:“这支簪,也算是与你有缘。今日母亲送与你,贺你晋封公主,你要拿好。”
落落对于这个养母此刻的郑重有一丝不解,却也没有发问,老老实实地低头谢恩。
旁边那传旨的内监始终都是低眉垂眸的,可是念云知道,方才的一切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眼里,怕是一个表情都没有错过。她嘴角轻轻抽了抽,吩咐道:“拿去给公主们挑罢。”
她去送了谊最后一遭的事,落在陛下眼里恐怕又加重了一份顾忌。从走进这大明宫,她和淳之间,恐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罢。从此他是陛下,她便只是这深宫中的贵妃娘娘了。
待送了公主妃嫔们离开,已是亥时,外头只看见黑魆魆的树影,一派寂静幽暗。乍一断了大殿里的喧嚣,整个大殿顿时显出那空落落的寂寥来。
她在东宫的时候,自从撤掉那沉水香,宜秋宫便只是靠花盆和果子的香气当作熏香。可蓬莱殿太大,大到再多的花盆,摆再多的果盘也不够溢满一个正殿。就连点一对儿灯烛,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角天地。
念云看着那不甚明亮的灯烛,轻叹一声,吩咐玉竹:“去点一炉沉水香吧。”
待那香气袅袅,弥漫在大殿里的时候,念云深吸了一口这沉郁而淡雅的香气,多少年来,惟有这香气是不变的呢,一如十多年前大婚的那一夜。
到了次日,一早便是公主和两个妃嫔来问安,紧接着内府六尚局掖庭局都来奏事,听完便是午时了。今日今时,郭念云已经真真正正成为大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虽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掌管六宫,虽然妃嫔甚少,但琐事却并不少。
待用过午膳,照例的小憩片刻,醒来时时辰便已经不早。
到了临近黄昏时分,有掌灯的内监扛着大红的灯笼来到了蓬莱殿。
这是她熟悉的大红灯笼,只不过从六对变成了十二对,灯笼上的宫纱似乎更艳丽,灯笼里的红烛也更精致些。
内监挂完了灯笼,又一个传旨的太监走进来,甩一甩拂尘,恭恭敬敬地,“恭喜贵妃娘娘,今儿晚上翻了娘娘的牌子。”
她有些出神。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他来看她,便不再是回家,而是要等着司寝的公公拿来绿头牌,翻她的牌子。
还有一大群的宫女鱼贯而入,拿着巾栉香粉等物,替她沐浴更衣。她微微愣神间,茴香在悄悄拉扯她的衣袖,传旨的太监低声提醒她,“娘娘该谢恩了。”
她才想起来,她还要谢恩。她朝着殿外大门的方向跪下,“臣妾,叩谢皇恩。”
这是圣上第一次驾临蓬莱殿,宫女们都十分谨慎,把大殿和寝殿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十分干净,窗明几净,屋里的花瓶都摆得整整齐齐,擦得铮亮。
倘若圣上心里满意,多来贵妃这里几次,多宠爱贵妃一点,她们这些下人,也是能够鸡犬升天的。
这一切落在念云的眼里,只觉得浮夸和讽刺。她已经嫁给他许多年了,一个桌上吃饭,一个榻上睡着,她连他身上每一粒痣都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的感情,竟还需要这些外物来挽留他么?倘若他的心不在她这里了,便是蓬莱宫打扫得再干净,花瓶摆得再整齐,又有何用?
原本,她是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十分有默契了,可是从德宗皇帝驾崩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自己也开始不确定了。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李淳了。就连册封她为贵妃,也不过是一卷单薄的圣旨,一段五色帛而已,同那日她从紫宸殿里带回的密旨一样。
她似一个木偶人一般由宫女们服侍着沐浴更衣,任由宫女们往她的浴桶里撒满花瓣。
刚刚从浴桶里出来,披一件宽松的中衣,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便听得外面六福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不防备皇上竟来得这样的早,宫女们皆吓得战战兢兢,念云也是一惊。已经来不及整理仪容,匆匆扯过一件外袍裹在身上,拖着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出去,李淳已经到了大殿里。
皇上不是郡王,再那般直视天颜,落在宫人眼里是极其失礼的。因此她并不像从前那样直接迎上去,而是按着宫规低头行了跪礼,“妾……见过圣上。”
他打量着她的蓬莱殿,四下里挂着杏黄色的幔子,窗格上雕着合欢花,她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大肆改变蓬莱殿的格局,惟有大殿里的沉水香是她的心意,不是宫里常用的龙涎香。
她刚刚沐浴出来,潦草地裹着一件宽大的海棠色外袍,衣带也未系好,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头发更是湿漉漉的滴着水,披散在脑后。
他走过去,扶了她起身,将她拥在怀里。他这才看见,她头发滴下来的水在背后把海棠色的衣裳打湿了一大片深红,冰凉地贴在背上。
这时有机灵的宫女拿过软布来给她擦拭头发,他顺手接过来,轻轻地覆在她的头发上,温柔地替她擦拭水珠。
他不是没有替她做过这样的事,可从前只是郡王和郡夫人之间的恩爱温存,如今却成了陛下亲自替妃子擦拭头发。
她有些惶恐,轻声道:“陛下,让茴香来吧。”
他手上没有停,只是低声淡淡道:“很快就好。”
她依在他的怀里,他身上一向热气足,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怀抱依然是暖的。只是他们之间总归是无法像从前一般单纯了,再暖的怀抱,暖不透她的心。
“念云……”
他细细地替她擦干了头发,命宫女另取一件衣裳来,亲手帮她披上。
她温婉地浅笑,“陛下怎么来得这样早?”
他才想起来,一时失笑:“贵妃忘了,朕也忘了,只记着从前每日都是来你这里用晚膳的……”
一语撩动了多少阑珊心绪。她的确把东宫的厨娘也带了过来,并在蓬莱殿的偏殿里也开设了一间小厨房。
她连忙扬声叫小厨房里备膳,特地悄悄地命茴香去小厨房里吩咐,做李淳爱吃的几个小菜。
他又何尝不觉得孤独寂寞!虽然他已经不能像少年时那般不管不顾地爱她,甚至与她互相猜忌,可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惟有她,能与他并肩同行。
不多时,菜端上来,还有一小壶酒。她替他斟酒,拿过他的碗碟,替他布菜。
他看得心酸,握住她的手:“还和从前一样,陪朕一起吃。”
她于是在他身边坐下来,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他想了想,又道:“念云,这大明宫,和东宫一样,仍旧是你说的算。”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忙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来掩饰,低声应着他:“好。”
他扬起嘴角,轻轻地笑着,大口地吃着面前的饭菜。她吃的不多,温柔地看着他,不时替他添酒夹菜。看他吃得多,她问:“宫里的御厨不好吗?陛下都瘦了,抱妾的时候骨头硌着妾。”
宫里的御厨很好,可是,他提防着所有的人,不敢叫任何人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每日都是按照皇帝的份例做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来,随机抽取一些菜品尝。
不管是他爱吃的,不爱吃的,都要在所有人的观望下面无表情地吃下。表面上皇帝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可实际上,皇帝最累。
他认真地把眼前的食物扫荡干净,喝下杯中剩下的酒,叹道:“念云,你难道不知道,宫里吃饭,食不过三匙么!”
大明宫太大,人多手杂,不得不防备。皇帝决不能轻易透露出自己的喜好,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就连吃饭,也不能让身边的人看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再喜欢的菜,不能超过三匙;不喜欢的菜,也要若无其事地吃下三匙。
她是知道的,其实东宫也有这样的规矩,不过她为着节俭,也就废除了,由各院自己安排小厨房,自己弄自己的膳食。东宫左不过那几号人,自己仔细一点便是。
“陛下若还信妾,便常来蓬莱殿用膳罢。”
李淳揽住她的肩:“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拒绝选妃
这日上朝,在诸位大臣的重要事情奏得差不多的时候,礼部一位老臣站了出来,把那腰都快要躬到地上,朗声道:“陛下,如今天下大局初定,陛下膝下子嗣不丰,后宫空虚,中宫未立,四妃之位亦只得郭氏女一人,且前番放归了一大批宫婢,臣以为应广选秀女以充盈后宫……”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虽然郭家的女儿还不是皇后,可是陛下的后宫中能说得上话吹得起枕边风的女子只有郭氏一个,这如何使得?
李淳在那宽大的龙椅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便不经意地朝郭鏦看去了。这位驸马都尉始终低着头,高耸的峨冠博带在脸上投了一片晦暗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知道此时倘若他要问一句“郭爱卿以为如何”,他大约也只会恭恭敬敬地回一句“一切听从陛下的旨意”。
面前这些人,曾经戴着厚厚的面具从祖父面前走过,再后来是父亲,现在是他。面具戴得久了,就会像长在脸上一般看起来毫无违和感,但面具终究还是面具。
他忽然觉得想不起来从前郭鏦在他面前毫不顾忌的样子了,也想不起来当年那个脸上总是挂着不羁笑容,成日里斗鸡走狗没个正形的少年郭三郎了,总归和面前这位脸上表情超不过三种的驸马都尉是有极大差距的。
他忽然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竟还企图从这个大舅子脸上看出一些该属于她的情绪么?
这时候又有几位老臣站出来:“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大殿里倒是站出来一小半人了,都穿着颜色暗沉的官服,就着大殿里晦暗的光线,乍一看去便是黑压压地一大片。
李淳知道这些附议的老臣中,有那么好几个家中是有适龄待嫁女儿的,兴许也都打着主意准备送到他的龙榻上去。
他不禁心里微微一哂。这些老狐狸,难道会不知道后宫中明枪暗箭有多么厉害么,他也不以为他这个发妻是有多么和蔼可亲,可他们究竟还是忍不住要把女儿往宫里头送,为着要讨好他甚至牵制他。
六福这时发觉他们的皇帝陛下此时正不知在想着什么发呆,只好出言提醒:“陛下……”
李淳很快便回过神来,看向那些赞同选秀女的臣子,淡淡道:“既然你们也知道这天下是初定,今年年成也算不上多好,国库亦不充盈,此时广选秀女怕是劳民伤财了些。”
那提议选秀女的臣子低低地咳了一声,又道:“臣等明白陛下以江山社稷为先,便是当年在东宫时,也是忧国忧民,无意于声色犬马。只是陛下如今已经登基,若是担心广选秀女劳民伤财,或可在各州府官员及朝臣中择选适龄女子,此举尚可安地方官员的心,也有利于大唐的江山社稷!”
于是大殿里又响起异口同声的声音:“望陛下三思!”
李淳被这声音震得有些头痛,手不自觉地便扶向了额头,身后的六福连忙靠过去,轻轻替他按起了头上的穴位。
其实他们说的何尝有错,只是他现在,或许是尚有些未习惯这帝王的身份,也或许是对那个女人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总还是不想那么早扩充他的后宫。
他再一次看向了郭鏦,却实实在在地捕捉到了那刻意板着脸的驸马都尉眼中一闪即逝的眸光。
他忽然就有些满意了,心里想的也就脱口而出:“郭爱卿……”
郭鏦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摆脱心里的那一点点情绪,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舍妹身为贵妃,自当愿意为陛下尽心尽力,愿后宫充盈。只是臣身为陛下之臣,却不敢附议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