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三部曲1谋杀金字塔-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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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种满花的阳台上,帕札尔和布拉尼面对面坐着,他品尝着鲜美的啤酒,感受着这个大城市即将入睡前的气息。放眼望去,只剩下几盏灯照着那些晚睡的人和忙碌的书记官。
在布拉尼的陪伴下,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帕札尔真想把这宝贵的一刻紧紧握在手心,不让它随着夜深而隐没。“奈菲莉受到分派了吗?”他问老师。
“还没有,不过就快了,她现在住在医学院的宿舍。”
“工作由谁来决定?”
“由奈巴蒙主导的职业医生团体。奈菲莉只会被分配到比较简易的工作,然后随着经验的累积,会越来越困难。帕札尔,我觉得你还是不开朗,好像已经失去生命的乐趣似的。”
帕札尔把自己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实在太多令人疑惑的巧合了,是不是?”
“你的假设是?”
“现在作假设还太早。只能确定有职务上的疏失,但是到底是什么性质,牵连又有多广?一概不知。我或许是杞人忧天吧。有时候,我也想就此算了,可是尽管我的职位再小,我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做事。”
布拉尼不忍见他如此困惑,鼓励他说:“心灵会为你拟定计划并指引你,而毅力则能保存成果、维护心灵的幻想。”(布拉尼对帕札尔说的是收编在先贤语录《教诲集》中的名言)
听了老医生的话,帕札尔精神为之一振。“我不会失去毅力的。我发现什么,就查什么。”
“你一定要时时为埃及的安和乐利着想,不要担心个人的成败。只要你的行为是对的,将来必定能获得加倍的回报。”
“如果一个人失踪后无人闻问,公文又是伪造的,那么埃及不就出现危机了吗?”
“你的顾虑很有道理。”布拉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只要有你的精神支持,再大的危险我都能面对。”
老医生一心希望帕札尔为国家做点事,但也不希望他因为操之过急而受到伤害,便谆谆嘱咐道:“你向来都很有勇气,不过头脑要更清醒一点,要懂得避开一些阻挠,因为正面的冲突只会让你自己受伤。从旁边绕过去,尽量利用敌人的力量,你要像芦苇一样柔软,像岩石一样坚毅。”
“耐心正是我最弱的一环。”
“你要学习建筑师研究、加工、润饰建材的精神,自我巩固。”
“你不赞成我到三角洲去吗?”
“你已经决定了。”
※※※
奈巴蒙穿着一件华丽的亚麻长袍,长袍上还滚有彩色的流苏边,并请专人修过指甲。他在孟斐斯医学院的大厅里召开了全体大会,神色显得有点傲慢。十来位声誉卓著、从未误过病患性命的医生,将为这些刚通过测试的年轻医生指派第一项任务。通常任务的指派代表了前辈对后辈的照顾,从来没有引起过任何争议,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工作很快便能分配完毕。
“现在是奈菲莉。”一名外科医生宣布道,“孟斐斯、萨伊斯与底比斯方面都有很高的评价。她的表现极为出色,是难得的人才。”
“是的,可是她却是个女人。”奈巴蒙反驳道。
“以前也有过女医生啊!”
“奈菲莉很聪明,这我承认,但是她缺乏毅力。实际的经验可不是一般的纸上谈兵。”奈巴蒙坚持己见。
“她可是一连通过了好几个实习阶段,毫不松懈的。”一名普通科医生提醒说。
“实习的时候有人监督呀。”奈巴蒙用一种虚情假意的声调温和地说,“当她单独面对患者时,难道不会手足无措吗?她的耐力实在让我担心,我真怀疑她是不是选错行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
“给她一些不易医治的病患,让她再接受一次严格的考验。如果她能成功,我们自然衷心祝福她,否则就得再作考虑。”
奈巴蒙一番温和的言词立刻博得同仁一致的支持。他在奈菲莉执业之初,为她准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可怕礼物。等她心力交瘁,再把她从炼狱中救出来,到时候她自然会感激而顺从地投入他的怀抱。
※※※
奈菲莉果真吓呆了,跑到一旁暗暗哭泣。
她是不怕吃苦的,但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派到军医务室,照顾这些从亚洲回来的重病伤兵。医务室里,三十人躺在草席上,有人痛苦地呻吟,有人精神错乱喃喃自语,有人内脏肠子都流出来了。营区的医护官只是静静地站在奈菲莉旁边,没有给她任何指示。他也是奉命行事。
不久,奈菲莉恢复了镇定。不管自己为什么受此刁难,她还克尽职责,照料这些不幸的人。检查过营区的药品之后,她了信心。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为他们止痛,于是她采了一德拉草,将曼德拉草根磨碎,以萃取一种极有疗效的物质,止痛又可麻醉。然后她又将芳香的莳萝、蜜枣汁与葡萄汁在一起,加入葡萄酒中加热。一连四天,她都让伤兵服用这水。
她叫了一个年轻的新兵打扫营区的中庭。“你要帮我的忙。”
新兵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拒绝,“我?可是我……”
“以后你就是护士了。”
“可是指挥官……”士兵还是很犹豫。
“你马上去见他,告诉他如果你不帮我,这三十个人就要死了。”
新兵只得服从,但是对于自己不得不加入这场残酷的游戏,很不乐意。
士兵一进医务室,差点晕了过去,奈菲莉急忙转移他的注意:“你轻轻把他们的头扶起来,我好喂他们吃药,然后我们再们洗身子,顺便把医务室清一清。”
刚开始他紧闭着双眼,不敢呼吸。后来见奈菲莉如此镇静,没有经验的护士兵才忘却恶心的感觉,而且还高兴地说药有效。呻吟与叫声变小了,也有好几个伤兵已然入睡。
有一个伤兵紧紧抓住奈菲莉的小腿。她怒斥道:“放开我。”
“当然不能放了,美人儿,这种机会怎么能白自放弃?我会让你快活似神仙的。”
伤兵涎着脸说道。
这时护士兵突然放开了手,让这名伤兵的头重重摔在地上,并将他痛打一顿。
伤兵手指松动了些,奈菲莉才挣脱出来。她对新兵十分感激,“谢谢。”
“你……不怕吗?”新兵迟疑地问。
“当然怕了。”
“你愿意的话,我就用这个方法把所有的人都摆平。”小兵拍拍胸脯向她保证。
“必要的时候吧。”奈菲莉感谢他,但并不十分希望旧事重演。
“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痢疾。”
“严重吗?”
“这种病我很熟悉,可以治得好。”奈菲莉信心满怀地说道。
“一定是因为他们在亚洲喝了不干净的水。我看我还是把营区打扫干净好了。”
环境卫生达到一定的标准后,奈菲莉让病人喝了以芜萎(芫荽的果实干燥后可做香料)为主要成份的药水,借以舒缓痉挛与清肠。她又将石榴根与啤酒酵母一起磨碎,拿一块布过滤后,放置一整晚。这种颜色鲜红的果实能对抗腹泻与痢疾。病情比较严重的人,奈菲莉便帮他们灌肠。灌肠药剂由蜂蜜、发酵过的粘胶(由植物提炼的物质,可增加浓稠度)、甜啤酒与盐混合面成,使用的器具则是一个铜角,较细的一端状似鸟嘴。经过五天密切的照顾,成效裴然。几天来只能吃牛奶和蜂蜜的患者,终于能站起来了。
※※※
奈菲莉接下职务后的第六天,御医长奈巴蒙带着愉快的心情到营区参观保健设施。他十分满意,最后一站他来到了医务室,也就是亚洲战役中得了痢疾的伤兵们的隔离疗养之处。他想象着精疲力竭、无力支撑的奈菲莉哀求他替她换工作,并答应加入他的医疗团队的情形,暗地里得意地笑了。
可是一到医务室门口,他看见一个新兵正在打扫,大门则敞开着。一阵风吹来,使得涂上了石灰的空荡荡的室内更干净了。
“我大概弄错了吧。”奈巴蒙对士兵说,“你知道奈菲莉医生在哪儿工作吗?”
“就在你左手边的第一间办公室。”士兵答道。
女医生正用纸莎草纸在抄写名单。奈巴蒙一见到她劈头就问:“奈菲莉!病人呢?”
“已经进入康复阶段,离开医务室了。”
“不可能!”奈巴蒙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病人的名单,上面还注明了治疗的过程和离开医务室的日期。”
“可是怎么会……”御医长还是不相信。
“我很感谢你把这项工作交给我,让我能够印证我们医疗措施的效果。”
她说话的口气没有一点愤恨,眼光也透着柔和。奈巴蒙忽然感到惭愧并低声地说:“我想我错了。”
“你的意思是?”
“我表现得像个笨蛋。”
“外面的人对你的评价可不是这么说的,奈巴蒙。”
“奈菲莉,你听我说……”
奈巴蒙意图想解释,但奈菲莉打断他的话头,只简单说道:“明天你就会收到完整的报告了。是不是能请你尽快告知我的下一个任务?”
※※※
孟莫西依然在气头上。在这大宅子里,只要这个当警察总长的主子怒气未消,谁也不敢动一动。
在这段极度紧张的时期里,他的头皮老是发麻发痒,都被他抓出血了。他脚边躺了一堆撕得碎破的纸卷,全是他下属交来的报告。
什么都没有。没有确切的迹象,没有众所周知的过失,没有贪污舞弊的记录。
帕札尔似乎是个廉明的法官,自然也是个危险的人物。孟莫西向来不会低估对手,尤其这次要对付的人更是可怕,想要制服他并不容易。在实际采取行动之前,一定要先找到答案,操纵他的人到底是谁?
第十四章
单桅帆船行在三角洲广大的水域,风将庞大的布帆吹得鼓鼓的。驾船的人熟练地顺流掌舵,帕札尔法官、凯姆和狒狒警察则在甲板中央的船舱里休息,行李放置在船舱上方。船长在船头用一校长竿测过水深后,向船员们发号施令。艏艉皆绘有天空之神何露斯之眼,以求旅程平安。
帕札尔走出船舱,想好好看看刚才无意间发现的景致。那座山谷好远啊,谷地里的农田全都夹在两个沙漠之间。在这里,大河分出大大小小的支流提供城市、村落、农田的用水。偶尔有几朵白云点缀在柔和的蓝天里,千百只鸟禽飞来飞去,帕札尔觉得展开在眼前的好像是茫茫的芦苇与纸莎草海,其中突出海面的几座小山丘上,还有大片大片的柳树与金合欢林围绕着几间白色平房。这不正是古代作家提到最早的沼泽地?不正是环绕在世界四周、每天清晨迎起旭日的海洋所化身的陆地吗?
有几名猎人示意船家绕道,他们正在追捕一头公河马。这头受伤的河马刚刚潜入水中,很可能随时从水底蹿上来,即使体积稍大的船也会被他撞翻的。这头巨兽一抗拒起来,将会十分凶狠。
船长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取道尼罗河最东边的支流雷河往东北而行。即将接近以猫为象征的巴丝特女神之城布巴斯提斯时,他转进“宁水运河”,沿着瓦第图米拉朝大湖区前进。风猛烈地吹着。往右看,可以见到池塘里有几只水牛在泡水,另一边的柽柳树下有一间小茅屋。
船靠岸了,船员抛下了舷梯。手脚不似水手那般灵活的帕札尔,走起来摇晃得厉害。一群小孩看见了狒狒,吓得四处奔逃。孩子的尖叫声惊动了村民,只见他们挥动着干草叉,往刚下船的人这边走来。
“你们不必害怕,我是帕札尔法官,他们是我手下的警察。”
于是村民放下长叉,带着法官去见村长。村长是个暴躁易怒的老人。
“我想找一个退役军人,他在几个礼拜前已经回到这里来了。”帕札尔说明了来意。
“在人世间,你是见不到他了。”村长答道。
“他去世了?”帕札尔心中又是一惊。
“他的尸体是几名士兵运回来的。我们已经把他葬在墓园里了。”
“死因呢?”
“年纪太大了。”
“你检查过尸体吗?”
“他已经被处理成木乃伊了。”
“那几个士兵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们没说什么。”
帕札尔不能挖出木乃伊,否则对死者是大大的不敬,因此他和同伴又搭上船,往另一个退役军人所住的村子而去。
“你们得涉水走过沼泽。”船长说,“因为这一带有一些小岛,很危险。我要尽量让船远离河岸。”
狒狒可不喜欢水,凯姆劝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说服它走进一条芦苇丛中开出来的路。狒狒还是不安心,不停东张西望着。
帕札尔走在最前面,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抵达山丘顶上的那几间小屋,而凯姆则一直留意着狒狒的反应,它力大无穷,向来什么也不怕,今天这么反常应该是有原因的。
突然间,狒狒发出一声尖叫,并推了帕札尔一把,然后从泥泞的水中抓起一条小鳄鱼的尾巴。鳄鱼正要张开口,就被狒狒向后扯开了。这种沿河居民所谓的“大鱼”,经常会出奇不意地咬死前来饮水的羊只。
鳄鱼奋力挣扎着,可是它还太年幼,体积又小,根本抵受不住狒狒在沼泽中的拉扯,终于被它丢出几公尺外。
“你替我跟杀手道谢。”帕札尔向凯姆说,“我会考虑升它的官。”
这个村的村长坐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椅面有点倾斜,椅背浑圆。他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在无花果树下乘凉,一边享用丰盛的餐点,不但有鸡肉、有洋葱,平底篮中还放了一罐啤酒。
他请客人一起用餐。立了大功,不日便要高升的狒狒,二话不说,抓起鸡腿便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我们要找一名退役军人,他退役后就到这儿来了。”帕札尔向村长重复了相同的话。
没想到村长的回答竟然也是这样:“唉,帕札尔法官,我们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成了木乃伊了。军方将他送回来,并付了所有的丧葬费。我们的墓园虽然不大,但来生还是可以很幸福的。”
“他们说了死因吗?”
“那些士兵什么都不说,可是我坚持要知道。好像是意外吧。”
“什么样的意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回孟斐斯途中,帕札尔掩不住心中的失望,卫士长失踪,两名手下死了,另两人恐怕也已变成木乃伊了。
“你不打算继续找了吗?”凯姆问道。
“不,凯姆,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能再回底比斯倒也不错。”凯姆轻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