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三部曲1谋杀金字塔-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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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依法行事了。”
被法庭提讯后,总管并不否认,于是他被判了刑,并且立即执行。
法官帕札尔离开庄园的时候,喀达希并未前来送行。
第五章
勇士睡在主人的脚下,正做着丰盛大餐的美梦;北风饱餐一顿新鲜草料之后,便站在门口当起卫兵来。帕札尔则天一亮就待在办公桌前校阅卷宗,堆积如山的工作并未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反而更让他下定决心要把延宕已久的进度赶上,一件也不遗漏。
书记官亚洛快接近晌午时才来,一副萎靡的模样。
“你好像很累。”帕札尔看着他说道。
“刚跟太太吵了一架。唉,我娶她是要她帮我准备美食。怎知她竟然不做饭!我实在不想再见到她了。”
“你想过离婚吗?”
“没有,因为我女儿的缘故,我希望她成为舞蹈家,可是我太太却偏偏另有计划。我们两个谁也不肯让步。”
“这事恐怕不太容易解决。”
“我也是这么想。你到喀达希那儿调查得还顺利吗?”亚洛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刚写完报告。牛找到了,菜农无罪释放,总管判刑。我觉得那个牙医也有责任,但是我无法证明。”帕札尔有点遗憾地说。
“别得罪这个人,他关系广得很。”
“是吗?”
“很多显要都是他的患者。最近还有谣言说他失过手,如果想要牙齿的话,就别找他。”
勇士低声吠了一声,被主人安抚了一下才安静下来。往常它这样的叫声,一定是含有某种程度的敌意,偏偏见到书记官的第一眼。它就不喜欢他。
帕札尔在牛只失窃案的判决报告上盖上了自己的章。亚洛对法官那秀气工整的字迹赞叹有加,只见他流利地写着象形文字,毫不犹豫地记下自己的想法。但亚洛有些揣测不安,“你该没有对喀达希提出告诉吧?”
“当然有。”
“有?这样做很危险的。”
“你怕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把话说清楚,亚洛。”
“司法这个东西实在太复杂了……”
听书记官说得吞吞吐吐,帕札尔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这么想,一边是真相,一边是谎言,径渭分明。要是我们向谎言投降,即使只是一句谎言,从此司法就再也无立足之地了。”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经验越来越多之后,你的想法就不会这么直接了。”亚洛意有所指地继续劝他。
“希望不会有这一天。村子里,很多人也都这么对我说,但我觉得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你想忽视阶级制度的重要性?”
“难道喀达希就可以罔顾法律?”
一来一往几句话过后,亚洛叹了一口气,“帕札尔法官,你应该很聪明也很有胆识,不要装作不懂。”
“如果阶级制度不公允,国家就等于走向灭亡了。”
亚洛看看他说:“如果硬是要向阶级制度挑战,你也会跟别人一样一败涂地的。解决你有能力解决的问题,棘手的案件就交给上级处理吧。你的前一任法官就很懂得避开这些麻烦。你好不容易获得这次升迁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用前人的经验警告,或升迁机会等利诱的说辞,显然影响不了帕礼尔的固执。
“正因为我的办事态度,今天我才会调任到这里,现在我又何必改变呢?”
“还是那句话,我劝你遵循既有的制度,珍惜你的机会。”
“我所认识的惟一制度就是律法。”
亚洛说得烦了,又急又气地捶胸顿足,“你是自取灭亡,到时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明天你就带着我的报告到省府去。”
“悉听吩咐。”亚洛赌气答道。
“还有一件小事,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工作热忱,只不过,我想问的是,你就是我惟一的下属吗?”
亚洛有点尴尬,“可以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帕札尔顿生好奇。
“其实还有一个人叫凯姆……”
“他的职务是……”
“警察。你下令之后,由他负责抓人。”
“好像是很重要的角色!”
“前任法官从来没有逮捕过人,每次一有嫌疑犯,他就会向武力较为完备的法庭声请援助。凯姆待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干脆出去巡逻了。”
“我可以见见他吗?”
“他偶尔会来。”随即亚洛又战战兢兢地说,“对他要客气一点,他那个人脾气很不好。我很怕他,所以可别指望我去跟他说一些会惹他生气的话。”
“要想在这间办公室重建秩序,似乎也并不容易。”帕札尔心想,同时也发现纸莎草纸快用完了,便问道:“这东西什么地方有得买?”
“美锋,孟斐斯最好的纸商。价钱贵了点,可是纸质绝佳,又不容易损坏。我强力推荐。”
“你老实告诉我,亚洛。这个建议,完全没有利益牵涉在内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亚洛见法官怀疑起自己,不禁涨红了脸。
“抱歉,我失言了。”
帕札尔翻了一下最近呈递的诉状,没有一件是特别严重或紧急的。随后他又看了受他监督和需经他同意后任命的人员名单,千篇一律的行政工作,要做的只是盖章罢了。
亚洛左脚盘起坐着,右脚则高举在前,他腋下夹着文具台,芦苇笔嵌在左耳后,手里忙着清理笔刷,一边看着帕札尔。“你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
“嗯,天一亮就开始了。”
“好早。”亚洛有点惊讶。
不过帕札尔却只是淡谈地回答:“在乡下养成的习惯。”
“是……每天的习惯?”
“我的老师说,只要一天的懈怠就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只有双耳开启,理智清明,心灵才能够学习。要做到这一点,还有什么比养成习惯更有效的方法?否则我们内在沉睡的猴子,就会开始作怪,心殿也会失去了元神。”
亚洛不禁流露出些许黯然,“这种生活方式并不舒服。”
“我们可是司法的公仆啊,不是吗?”
“那么,我的工作时间……”
“每天八个钟头,工作六天,休息两天,依照各个节庆,全年共有两到三个月的假期,这样可以吗?”
书记官点点头。虽然法官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自己上班的时间得要注意一点了。
案头有一份简短的文件让帕札尔起了疑惑。话说负责看守吉萨金字塔斯芬克斯的卫士长,刚刚被调派到码头仓库去了。这样毫不相干的职务调动,想必是犯了严重的过失,但文件上却一无注明。然而,省大法官已经盖了章,现在只缺帕札尔的章子,因为该名士兵就住在他的辖区内。简单的例行作业,原本应该只是个反射动作便可完成,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斯芬克斯的卫士长是个肥缺吧?”
“有意争取的人的确不少。”书记官坦承说,“但是目前在职的人却劝他们打消念头。”
“为什么?”帕札尔反而觉得奇怪。
“这名士兵经验丰富,服务纪录辉煌,而且是个正直的人,他兢兢业业守护着斯芬克斯,可是这尊古老的狮像,光是外貌就已经够威严吓人的了,还有谁敢去侵犯它?”
“这么说,它似乎是个颇受敬重的职务喽。”
“当然了。卫士长还招募了一些退役的士兵,好让他们有一点固定的收入,夜里就由他们五人值班护卫。”
“你知道他调职的事吗?”
“调职?你开玩笑吧?”亚洛不可置信地反问。
帕札尔双手一摊,“公文就在这里。”
“真是想不到,他犯了什么错呢?”
“你的疑问跟我一样,但是这上头根本没有注明。”
“这点你不用操心,一定是军方的决定,我们只是不知道内幕罢了。”
这时,外头的北风发出一声尖叫,帕札尔马上起身走到门外,只见一人用皮带拉着一头狒狒。狒狒头大如斗、眼露凶光,胸前覆着浓密的毛,狠相毕露。不仅已有无数猛兽死于这种动物的手下,更有人曾经目睹狮群见到一群发狠狂奔的狒狒而落荒窜逃。
狒狒的主人是个努比亚人,肌肉发达,跟他的宠物一样令人侧目。帕札尔担心地对他说:“希望你把它抓好。”
“狒狒警察(保存在开罗博物馆中的泰普曼卜墓碑上,便有一幅狒狒警察逮捕小偷的生动浮雕)和我在此待命,帕札尔法官。”
“你是凯姆?”
努比亚人点了点头,想也不想便说:“附近的人都在谈论你,你好像是个很能引起骚动的法官。”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
“习惯就好了。”
“不可能的。你若不能给我应有的尊重,那么你就得走路。”才见面两人就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而法官的狗和警察的狒狒也同样怒目相视。凯姆接着说:“你的前任法官给了我绝对的自由。”
“现在不行了。”
“你错了,只要我带着狒狒在街上巡逻,就可以让小偷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吧,先说说你的服务经历。”帕札尔不置可否,转了话题。
“先说清楚也好。”凯姆便一五一十道出自己的过去,“我的过去,唉,一片凄惨,我原本隶属于驻守南部某一城堡的弓箭手队。我就跟许多年轻人一样,是出自于对埃及的热爱才会应召入伍。那几年我过得非常快乐。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了军官们之间非法的金子交易。可是没人相信我,后来在一次争斗中,我杀了一名偷金贼,不巧他正是我的直属长官。审判法官判了我劓刑,我现在戴的是一个木头绘制的假鼻子。从此,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不过,法官们仍肯定我的忠心,因此我才会被派任为警察。要证明的话,我的资料都在军政处,你可以随时调阅。”
“好吧、我们走。”帕札尔立刻同意了他的建议。
凯姆始料未及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驴子和书记官留守办公室,法官和警察一同前往军事中心,随行的狒狒和狗则仍不断地暗中观察着对方。
“你在孟斐斯住多久了?”
“一年。”凯姆答道,“我很想念南部。”
“你认识守护吉萨金字塔斯芬克斯的卫士长吗?”
“见过两三次。”
“你觉得他可靠吗?”
“他是个很有名的退役军人,我在南部就听过他的大名了。这份荣誉的工作是不会随便分派的。”凯姆对他倒是信心满足。
“做这份工作有危险吗?”
“完全没有!谁会去侵犯斯芬克斯?其实侍卫队的首要工作是要提防雕像再度被砂掩埋。”
路人见到他们这一行人经过无不纷纷走避,大家都知道狒狒的动作有多快,主人可能都还来不及出声它便已经咬住小偷的腿或打断他的脖子了。凯姆和狒狒巡逻时,的确让人打消了许多坏念头。
“你知道这名退役士兵的住址吗?”帕札尔又探问道。
“他住在营区附近的公家宿舍。”
“我们回办公室去吧。”
凯姆一下反应不过来,“你不去看我的档案了?”
“我想看的是他的档案,可是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一早你就到办公室来,我等你。你的狒狒叫什么名字?”
“杀手。”
第六章
傍晚时分,帕札尔关了办公室,到尼罗河边去溜狗。这份毫不起眼的文件,只要盖个章就行了,需要如此追根究底吗?妨碍这么平常的行政程序,实在没有意义。
但是,真的很平常吗?就因为乡下人常和大自然与动物接触,所以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直觉,一种很奇怪而且近乎忧虑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想要进行调查,哪怕只是个简单的程序,总之他要确定这次的调职没有疑问,才能安心。
勇士贪玩,但是它却不喜欢水,只敢远远地沿尼罗河岸碎步跑着,望着河上来往的货船、帆船和水舟以及船上或是散心、或是运货、或是旅行的人。尼罗河不仅孕育了埃及,更在风与流水神奇密切的配合下,提供了一条快捷便利的交通管道。
不少老练的船员乘着大船离开孟斐斯,航向海洋,其中有一些更是远征异域。帕札尔并不羡慕他们,反而觉得他们命运乖僻,才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这个他深爱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丘、每一条荒径与每一个村落的地方。每一个埃及人都担心自己会客死异乡;法律还规定要把每个遗体运回国内,以便能永远与先祖同在,并接受众神的庇护。
突然,勇士发出了吱吱的叫声,原来有一只活泼灵巧的绿色小猴子,故意把水溅到它身上。这让它又羞又怒,不禁龇牙咧嘴、浑身抖动。开它玩笑的小猴子见状,吓得急忙跳进一个年轻女子怀里。
“它没有恶意,它只是不喜欢人家把它弄湿。”帕札尔解释道。
猴子的主人也抱歉地说:“我这只小母猴之所以会叫做‘小淘气’,就是因为它老爱恶作剧,尤其喜欢找狗的麻烦。”
由于她的声音好柔美,勇士获得安抚后,便上前闻了闻猴子主人的小腿,并舔了一下。
“勇士!”帕札尔急忙喝止。
“没并系,我想它是接受我了,我很高兴呢。”
“那它会接受我吗?”帕札尔指了指小淘气。
“试试看就知道了。”
但是帕札尔手都僵住了,他不太敢靠近。在村子里,尽管有几个女孩缠着他,却总引不起他的注意,因为他太专注于学业与实习上了,以致忽略了所有浪漫的爱情与感觉。学习法律让他早熟许多,然而眼前这个女孩,他竟一点也无招架之力。
她真是美丽啊,美得有如春天的晨曦、初绽的莲花、尼罗河上的粼粼波光。她头发近乎金黄,柔和的线条勾画着清纯的脸庞,仿如夏日蓝空的双眼则透露着率真,纤细的脖子上戴了一条天青石项链,手腕与脚踝上则系着光玉髓环。从她身上的亚麻长袍隐约可见她坚挺的胸脯、曲线完美的臀部与修长的双腿。
“你怕?”她惊讶地问道。
“不……当然不是。”帕札尔尴尬地说不出话。
要靠近她,而且几乎就要碰触到她……他,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女子见他不动,便朝他走了三步,并递出绿色的小母猴。他于是颤抖着双手,摸了摸猴子的前额|奇*。*书^网|。小淘气则很快地搔了他的鼻子一下。
“这是它表示友善的方式。”女主人高兴地说。
勇士没有抗议,狗和猴子之间终于休战了。
“我是在一个卖努比亚商品的市场买到它的,当时它看起来好郁悒,我一不忍心就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