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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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见你……上次见面得有两年了……不是怕打扰……那晚有突发情况,赶时间……对,羊皮571张,别的也有……”
程迦听出来,那位四哥是彭野曾经的战友。
“现在?”彭野愣了愣,回头看众人,“……你来?”
他电话里头爽朗的男声越来越清晰,从听筒里走了出来:“你是大忙人,经过都不找兄弟吃顿饭,我就只得开着车,跟你屁股后边追过来了。哈哈。”
四哥的声音在窗户外边走,人已经到了门外?
一行人拔脚往堂屋里去,到了大门口,迎面撞上一个高大魁梧模样周正的男人,见着彭野,满眼都是笑:“老七!”
“四哥!”
两个男人互给了个拥抱。
随后,
“石头!”
“何峥!”
两人碰了一下拳。
何峥又捶了彭野一拳:“你小子!经过都不通知一声。”他看看彭野身后的人,道:“队里就这几人来了,难怪得赶着回去。”
彭野给他介绍:“这我给你提过,十六郎。”
十六朗声:“四哥好!”
何峥:“小伙子不错,有精气神儿。”
彭野:“桑央尼玛,小孩儿。”
尼玛脸有点儿红:“哥,我老大不小了。”
何峥笑开了,拍拍他肩膀:“身子骨不错,看着是能吃苦的。”
尼玛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能啊能啊。”
彭野目光搜寻一圈,发现程迦没跟来,又看向灶屋,她坐在灶台那边拧稻草把子。
夕阳斜射,她穿着蓝色的藏族服饰,长发编成小辫儿,头上的琥珀和珊瑚珠子在朦胧的光里熠熠生辉。因低着头,看不到平日那冷静漠然的眼神,乍一瞧,竟温顺得很。
彭野拉了何峥往那边走:“来得正好,刚做饭。”
何峥却停了脚步,笑:“这次来,有人搭我便车,也来看你了。”
何峥走到门边,冲外头唤:“阿槐。”
彭野稍稍意外,本应走过去看看,人却鬼使神差往灶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灶台前没人了,只留橘黄色的阳光和青白色的烟雾。
“野哥……”一道温柔婉转的女声传来。
彭野回头,阿槐站在门槛上,冲他笑。
彭野说:“你也来了。”
阿槐轻声:“怎么,不想见我啊。”
彭野笑了笑:“说的什么话。”
几人往灶屋里走,何峥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车上有几十斤肉干鱼干。石头,你去搬下来。”他把车钥匙扔给他,“都阿槐买的,我只顾激动,忘了给你们带东西,还是女人细心体贴啊。”
彭野看向阿槐:“多少钱,我让石头给……”
“都是那天你给我的钱。”阿槐轻声说,“你和我那么客气干什么?”
身后十六走近了,彭野没再继续说什么。
进了灶屋,程迦坐在稻草堆上玩打火机。
彭野稍稍皱眉:“你这是想把自己给点燃?”
程迦没啥表情地看他一眼,看何峥一眼,又看向阿槐;阿槐也在看她,目光相遇,阿槐冲她笑,梨涡浅浅,有种小家碧玉的温柔。
何峥问:“不是藏族的吧?”
彭野说:“不是。换了身衣服。”
“看着不像,”何峥笑着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彭野一开始就想带何峥来介绍的,现在倒搞得像他没把程迦放眼里。
程迦没等彭野,自己开口:“我叫程迦,摄影师。”
十六帮腔:“她拍照片给咱们保护区做宣传。”
何峥喜上眉梢,道:“那敢情好。这几年野生动物皮毛需求在增大,价格一路上涨,盗猎者跟着猖狂了。是得多宣传宣传,你做的是好事,比我们影响力大。”
程迦道:“我做的是轻松的事儿,没你们苦。”
石头搬着袋子进来,听了,道:“程迦来这儿遭了不少罪,高反都没怎么好,还差点儿被黑狐手下的人杀了。”
何峥一愣,看彭野:“怎么回事?”
彭野把大致情况和何峥说了一遍,何峥道:“原以为你们这一路回去,只会有人来抢羊皮,怎么还多了层危险?”
阿槐轻轻说:“那你们要把她保护好,”又加一句,“自己也得多小心。”
程迦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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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阿槐帮着石头尼玛炒菜做饭。
何峥和彭野则走去屋外聊天,两人经过院子里的草垛子,爬上去坐着抽烟。
何峥问:“你以前说,打算抓到黑狐就退,是要退个彻底?”
彭野道:“太苦。要不是为着事儿没办完,没人撑得下去。但这事儿,他妈的永远完不了。”
黑狐只是与他们梁子结得最深的盗猎团伙,可他们日常巡查工作要对付的除了黑狐,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团伙。
这些年来,很多被灭,很多苟存,很多正在新生。
没完没了。
何峥说:“等哪天,这世上没人贩卖藏羚皮,咱们就解脱了。”
彭野没说话,幻想性的东西,他从来不考虑。
何峥又道:“我最近听到一消息。”
彭野扭头看他。
“黑狐要洗手不干了。”
彭野默然。
何峥看他失神的样子,说:“怎么你倒失落上了?”
“他不干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何峥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干了,他的团队会遭受重创,四分五裂;可他不干了,可能就永远抓不到他了。
彭野吐出一口烟,说:“兄弟们的仇怎么办?”
何峥叹了口气:“这都是天意。说来,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他不干了,这就是天意。”
彭野低着头拿烟头烧手里的草梗,没说话。
何峥道:“我记得二哥说,你喜欢航海,打算退了去干这个?”
彭野没做声。刚进队时说的话,何峥不提,他都快忘了。
他回头看,草垛很高,与灶屋顶上的窗户齐平,他一眼就看到屋里的程迦,坐在稻草堆里,她头上琥珀散着光。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
何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程迦,道:“说来奇怪,黑狐准备退隐,怎么对一不相干的女人下杀手?”
彭野回头了。
他望着远处的夕阳,眯起眼睛,说:“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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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谁?”
“我是摄影师,程迦。”
第23章chapter23
r23
彭野和何峥在草垛子上坐了一会儿,石头在灶屋里喊何峥。何峥拍拍屁股上的草,看彭野:“走不?”
彭野说:“我再坐一会儿。”
何峥又拍拍他的肩,滑下垛子。
彭野把烟叼嘴里,掏出手机,不是智能机,上个网摁键得摁半天,最终输入“程迦”,搜索。
信号不好,进度条走得缓慢。
彭野抽完一根烟了,才勉强刷出网页。他一条一条地看。
草垛下有脚步声,彭野扭头,看见程迦深蓝色的绣花裙摆。
程迦走到草垛子下,仰头看他,表情淡淡的:“上边看得见太阳么?”
彭野眺望屋顶远山和夕阳,道:“看得到。”
程迦于是往草垛上爬,她穿着裙子,不方便。
彭野旁观了一会儿,把烟蒂扔去远处,俯下。身,拎着她两只胳膊,轻而易举把她提起来。
程迦皱眉,说:“不用你帮忙。”
彭野手一松,程迦掉回地上。头上还沾了几根草。
他说:“那你在下头待着吧。”
一只母鸡咯咯哒地从程迦脚边经过,啄一下她脚边的一颗稻谷,溜之大吉。
程迦看了一会儿鸡,说:“石头让我来问你,加几间房?”
彭野说:“不用加。”
程迦抬头望他。
彭野说:“四哥睡觉打呼噜,十六也打,他俩整好一屋。”
程迦“哦”一声,拔脚走了,嘴上还说一句:“你和阿槐住。”
彭野问:“你说什么?”
程迦脚步停下,拿眼角瞧他:“我说,你和阿槐住。”
彭野无声地盯着她的脸看,半晌,笑了一下,说:“你倒懂事儿。”
程迦不说了,转身就走。
彭野喊她:“程迦。”
程迦又停下:“干嘛?”
彭野问:“你能有那么一会儿不作么,就一会儿?”
程迦冷淡地白他一眼,转身要走。
彭野说:“过会儿让阿槐跟你住一屋。”
程迦道:“我睡觉踢人。”
彭野说:“你还有这毛病?”
程迦说:“我毛病多着呢。”
彭野笑出了声:“这倒是真话。”
程迦:“……”
她原地站了几秒,又走回草垛子边去了,她靠在上边望着灰灰的院墙,问:“何峥以前是你们队的?”
头顶上方,他答:“是。”
她仰起脑袋回头,问:“他为什么不干了?”
彭野舔了舔嘴唇,琢磨了一会儿,说:“他单干了。”
程迦说:“意思是他私人组队?”
彭野说:“是。”
程迦问:“为什么?”
彭野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程迦问:“他武器哪里来?”
彭野说:“自己会组□□。”
程迦说:“这样不合法啊。”
彭野说:“所以他很多时候只是提供线索和信息。”
程迦垂眼。
彭野低头,只看得到她头上的琥珀和珊瑚珠子。他在玩草,手上的几根稻草编成了环儿,他轻手轻脚,把草环儿安她头上。
程迦察觉到什么,皱着眉回头,抓了抓垛子上的杂草,未觉头上有异。
彭野问:“想什么呢?”
程迦说:“我在考虑给何峥拍照,到时,图片信息和你们的整理在一起。”
彭野笑了一下,原本要调侃她“拍哪种照”,想想还是算了。
程迦盯着他:“你笑什么?”
彭野说:“没笑什么。”
程迦目光洞悉,院子里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阿槐。
程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从垛子上站起身,走了,和她擦肩而过。
彭野坐在高高的草垛子上,也没说话。
阿槐微笑,说:“野哥,石头哥喊吃饭了。”
“好。”彭野从垛上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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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灶屋,大家坐下吃饭,程迦头上还戴着几根草,彭野见了好笑。
程迦以为他在对身边的阿槐笑,没搭理他。
程迦一人拿着勺子吃饭。
石头见了,道:“程迦,你这勺子比我做的那个好多了。白天那勺子害你没吃饱,你多吃点儿嗯。”
程迦点头。
尼玛扒拉着米饭,瞅程迦。
程迦说:“不好好吃饭,看什么看?”
尼玛说:“迦姐,这勺子好看,在哪里买的,我下次给麦朵带一个。”
程迦头也不抬:“彭野送的。”
几道目光看向彭野,彭野没解释,夹菜吃饭。
程迦道:“他说挺便宜的,你叫他批发一打,一人送两个。”
尼玛小声“哦”。
阿槐看看程迦,看看彭野,两人没有目光交流。她又看了彭野一会儿,说:“野哥,你别总吃青菜呀,多吃点儿肉。”
她夹了几大块牛肉放进彭野碗里。
彭野说:“我自己来。”
十六玩笑:“哥你多吃点儿,阿槐姐的那些肉干都是特地给你带的。”
彭野看他一眼,十六缩着脖子闭嘴。
阿槐轻笑道:“说什么呢?大家都辛苦,是给大家吃的。”说着又往十六碗里夹牛肉。
她给每人都夹,也给程迦夹。
程迦说:“谢谢。”
阿槐笑:“不客气。”
彭野伸手添饭,何峥一抬头,怪了:“老七,你手怎么回事?”
彭野拿回来一看,手背上一堆红痕,好几处被抓破皮。
想起在四风寨,程迦拆了纱布要打疯子,他抓着她给她把绷带重新绑回去,她反抗,抓他的手。
程迦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收回目光。
彭野不在意地说:“估计蹭哪儿了,不打紧。”
十六凑过去,琢磨:“这什么动物挠的吧?”
彭野:“吃你的饭。”
何峥意识到了什么,没说话;阿槐也没做声,她认得那是指甲抠的,可她也没立场说什么。
她看看程迦,后者拿木勺舀着玉米咸菜和米饭吃,眼里没看任何人。
吃完饭,彭野走出灶屋,才迈过门槛,何峥劈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一边。
彭野解开他的手:“干嘛?”
何峥压低了声音:“老七,你这可不着边儿了。”
“我怎么了?”
“那藏族小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彭野说:“她不是藏族。”
何峥皱眉,一巴掌拍他后脑勺:“甭管她是不是,你和她搞什么?还有阿槐,他们几个不知道你和她的事儿,我还不知道?”
彭野默了几秒,道:“我和那藏族小姑娘没搞什么。”
何峥说:“真没搞什么?”
彭野说:“真没搞。”
何峥又拍一下他脑勺:“别找事儿啊。”
他说:“你这小子,尽招人,你得管住自个儿。”
彭野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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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在下边聊天,程迦先回了房间。
她看到了头上的稻草,抓下来揉一揉扔进垃圾桶。她打开相机,把照片导进电脑,却意外发现一张照片。
【木屋的墙板上挂满色彩绚丽的民族服装,程迦一身蓝裙子,坐在板凳上。
她半趴在木桌上,白色的袖子与蓝色的袖子交叠在一起。她歪着头,让藏族大婶给她编小辫儿。头上的珊瑚珠子很漂亮。
她没什么表情,眼睛看着户外的阳光。】
程迦想起她让大婶给编小辫儿时,曾把相机交给彭野拿着。他在那一瞬间给她摁下快门。
她找了找,没别的了。
程迦摸出一支烟,边抽边看那张照片。摄影师的通病是看不得别人给自己照相,可这张,她喜欢。
抽完一支烟,她拿起相机准备出门。
到门边,隐约听见走廊上彭野和阿槐说话的声音。隔音还行,听着并不清晰。
两人由远及近,
彭野说:“明早起了就走,得尽快赶回去。”
阿槐柔声道:“下次见面得什么时候了?”
彭野:“说不准。”
两人到了门边,彭野说:“你今晚和程迦挤一挤。”
阿槐好一会儿没做声,最后才说:“好。”
“早点休息。”彭野走去自己房间,刚拧开锁,阿槐唤了声:“野哥。”
“嗯?”
“我住你那屋吧。”阿槐走过去,在轻轻撒娇,“我都来了……”
程迦蹲在门廊里穿鞋子。
彭野默了一会儿,说:“这不好。”
阿槐声音很小,娇娇的:“那我晚上和她住,现在……我去你去屋里坐会儿……说说话……行不?”
程迦穿好鞋,拉开门出去,就见阿槐揪着彭野的袖子,两人贴得很近。
程迦转身走,彭野“诶”一声把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