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转移了话题:“你护照带了吗?”
阮阮摇头:“没有。”走得那么匆忙,心不在焉的,哪儿还记得带上护照签证,她对意大利的蜜月之行本也没抱期望。
“让你朋友帮你快递过来吧。”
阮阮想了想,说:“蜜月地点我们换其他地方好不好?”
他点点头,也没问是去哪里,说:“你安排吧,不过我只有七天假期。”
阮阮说:“够了。等我的脚伤彻底好了,我们再出发。”
吃完早餐,她让他陪她去了学校,宁城农大在近郊,离酒店很远,傅西洲叫了酒店的租车服务。
阮阮的毕业论文写得差不多了,来学校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她只是想带他来看看,这是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她带他去花圃基地,看她亲手培育种植的花,有的刚刚发芽,有的已经开了花,她蹲在那些花花草草前面,专注地为它们浇灌、用毛巾仔细地擦拭叶子,又温柔又虔诚,仿佛对待自己心爱的孩子。
在傅西洲的世界里,植物是办公室里净化空气的装饰品。他在花圃里转了一圈,蹲在她身边,问她:“你为什么会选择念园艺专业?”在他看来,这个专业,没什么大用处。
阮阮侍弄着花草,头也没抬地随口道:“因为喜欢啊。”
这是个情理之中的答案,但她从小在阮家这样一个商业世家长大,阮荣升竟然允许她念这个专业,她可真受宠,也真幸运。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大学与专业,都别无选择。
阮阮转头望着他,又认真地补充道:“相比复杂的人,我更喜欢与植物打交道,虽然它们不能说话,你开心的时候不能同你一起笑,你难过的时候也不能开口安慰你,但它们是有灵性的,真的,你对它好,付出一百分的用心,它也一定回报你百分百的诚意,给你它最美的一面。而人呢,却并不一定能这样。”
在此刻,傅西洲听着她这番关于花草的话,只觉得是一个热爱植物的女孩子的一腔傻话,这些脆弱的花花草草,哪来的什么灵性啊?花有期,一岁一枯荣,甚至更短。要到很久后,他才蓦然醒悟,这番话,仿佛谶言,她和他之间的谶言。而说出这番话的女孩,她不是傻,她的心性,又通透又纯粹。是他终其一生,再也遇不到的简单纯粹。
午饭他们就在学校食堂吃的,她带他去的是口味最好的三食堂,这里的大师傅烧的红烧鱼,是阮阮的最爱。她有一阵子没吃过了,说起来竟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傅西洲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打量着食堂里三五成群、嘻哈喧闹的学生们,这个世界,青春张扬,既热闹又相对简单,阮阮属于这里,而他,置身其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让阮阮坐下来等,他端着盘子去排队打饭。
阮阮撑着手臂,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他不同于平时的西装革履,休闲的开衫毛衣与裤子,很简单的装扮,在一群学生里,身姿依旧出众耀眼。他跟着人群慢慢挪动,他在为她排队打饭,就好像无数普通的校园情侣,下了课,一起来食堂,她点好自己爱吃的菜,然后坐在餐桌边等,他耐心地去排队买回来,无限温柔地将餐盘放在她面前,眼中带笑宠溺地说一句:“快趁热吃吧。”
她傻傻地笑起来。这一幕啊,她曾幻想过无数无数次。
饭后,阮阮本来想带他在学校里逛一逛的,他看了眼她的脚,说:“下次再逛吧。”
下午回到酒店,阮阮接到了阮荣升的电话,她叫了声外公,就将话筒放得远远的,结果预想中的教训并没有传来,那边沉默了片刻,一声浓重的叹息:“你啊你!”
阮阮眼眶一酸,知道外公是原谅了她。
“你把电话给傅西洲,然后去卧室待着。”阮荣升正声说。
那通电话并没有讲很久,五分钟后傅西洲就推开了卧室的门,她急问:“外公怎么说?有没有骂你?”
“没有。”他淡淡地说。
她狐疑,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转移了话题:“晚饭就在酒店餐厅里吃,好吗?”
阮阮点点头,忽然就涌上一股无力感。
她以为经过昨晚,他们应该会变得亲近一点,可她却沮丧地发觉,身体上再亲密,她似乎还是走不进他的世界,因为他拒绝她的靠近。人果然是贪心的,对吗?以前,她只要能与他在一起,能每天看到他,就满足了。可现在呢,她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想要了解他所有的过往,想要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她躺下来,拉过被子蒙住头,悄悄地叹了口气。也许,还需要一点时间吧。只有这样安慰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通话后,阮荣升找人把阮阮的手机还给了她,禁足算是解除了。
过了两天,阮阮的脚伤终于彻底痊愈。
她选的新蜜月地点,就在宁城郊外的一片竹林里,竹林深处有一座千年古刹,还有一个瀑布。
山上没有住宿的地方,傅西洲听到他们要搭帐篷露营时,有些震惊,她的蜜月方式,也太独特了吧!但既然他说过了,一切由她做主,便也没有反对。
车子开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抵达山脚,他们需要步行一段路上山。攀过一段弯弯曲曲的石阶,便进入了竹林,这是一片辽阔而稠密的竹林,清晨的阳光从树叶间丝丝缕缕地洒下来,光影斑驳,空气里弥漫着竹叶淡淡的清香,微风一吹,阮阮忍不住闭眼,深深呼吸。
她转头,对身后的傅西洲说:“我第一次陪教授来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里。”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跟教授一起来过,她也不知道在繁华喧闹的宁城还有这样一个宁静美妙的地方。她上一次来是去年盛夏,教授与竹林寺庙里的住持是老朋友了,因此得以在寺庙里留宿了一晚。那个夜晚,她在竹林间,看到了有生以来最美的夜色。
他们找了个地方扎营,傅西洲与阮阮都是第一次户外露营,帐篷是临时租的,虽然在户外店看着店员演示了一遍,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手忙脚乱的,折腾了许久才终于弄好。
阮阮疲惫地往软垫上一躺,打了个滚儿,开心道:“哇哦!终于实现了野外露营的心愿!我求了风菱好多次,她就是不肯陪我一起。”她坐起来,望着看她打滚而神色怪异的傅西洲,嘻嘻笑说:“十二,还是你好,走,我请你去喝最好喝的茶。”
竹林深处的那座古刹里,除了大殿壁上刻着的年代久远的珍贵华美的壁画,最令阮阮念念不忘的,就是住持师父煮的茶了。上一次离开的时候,住持师父对她说过,小姑娘,你任何时候来,我都煮茶给你喝。事后教授说她有福,要知道住持师父的这杯茶,不是谁都能喝到的。
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跟在教授身边的小女孩儿。时隔数月,再次见面,她已嫁为人妇。
廊檐下,阮阮静静坐在石凳上,看着住持师父手起手落,缓慢地从陶罐里拿出茶叶,缓慢地将水注入陶杯中,水是山涧的泉水,清澈冰凉。她看了一眼站在回廊尽头的傅西洲,轻轻问住持:“师父,您可以帮我抽一支签吗?”
住持师父手中动作不停,也没有抬头看她,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语调波澜不惊:“既然一开始就信你自己,那么,就继续信自己的心吧。”
第一次来的时候,教授问她,要不要抽一支签,这里的签,很灵的。她想也没想,就婉拒了,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她说,不用了,相由心生。
阮阮微微一笑:“是,您说得对。”
住持师父泡好了茶,站起来,对她说:“小姑娘,这壶茶,就当贺你结婚了。”
“谢谢师父。”
古刹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令人不由沉静、安宁,时光变得缓慢悠长,傅西洲站在回廊下,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密林。
“十二。”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轻柔地传来。
他回过头,看到廊檐下,石桌旁,袅袅升起的茶雾中,那个女孩儿正朝自己望过来,亮若星辰的眸中盛着盈盈笑意,温柔地看着他。空中有清风拂过,吹动廊檐上的铜铃,叮当!叮当!一下一下,清脆而曼妙。
他的心,在那一刻,忽然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击中,变得轻盈、柔软。那些缠绕在他心里纷纷扰扰的事情,仿佛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微微笑着,朝她走过去。
来之前,阮阮就说过,竹林里有大惊喜。他追问,她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诉他。
晚餐他们是在古刹里吃的素食,一份豆腐、一份蔬菜、两碗米饭,简简单单。阮阮吃得很香,傅西洲却没什么胃口,他是肉食动物,口味也重,不太习惯这样的清淡。
夜色愈深,古刹里没有通电,还保留着原始的照明方式,灯笼映照出的灯火影影绰绰,山峦寂静,才八点钟,仿佛已是夜深人静。
阮阮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大照明灯,在傅西洲面前晃了晃:“走喽,带你去探竹林夜色里的秘密。”
她打着手电筒,照着脚下的小路,他跟在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暮云古镇的树林里,他们一起去为风声捉野兔。
“风声的病好了吗?”他忽然问道。
阮阮愣了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那段记忆里的人与事,她轻快地答道:“嗯,好许多了,后来他做了手术。”
他“嗯”了声,又沉默了。
“他一直记得你,还总问我你的消息呢。”阮阮说。
沉默了片刻,他说:“有时间去看看风妈与他。”
“真的啊?”阮阮惊喜地转头望着他。
他点点头。那段记忆,随着她的出现,已经不可能被抛弃、被忘却。
“嘘!”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密林,欣喜低声喊道:“十二,你快看!”
他抬眸望去,瞬间一呆。
只见高耸茂密的竹林间,成群结队的萤火虫飞舞其间,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轻盈地舞动着,划出一条条宛如银河的光带,在这夜色里,美得如梦似幻。
阮阮关掉手电,又打开,朝夜空中晃了晃,如此反复。片刻,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循光而来,聚集在他们的上方,飞舞着、盘旋着、闪光着。
他见过世界各地的璀璨夜色,却从不知道,有一种夜色,可以美得如此寂静、轻盈、曼妙,令人心思一点点沉静。
他侧头去看她,只见她仰着头,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眉眼弯弯,视线随着那些飞舞的精灵轻轻转动。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她偏头望向他,轻声似呢喃自语般地说:“十二,你知道吗,当我去年第一次在竹林里看到这么美的画面时,我就在想,将来我一定要跟我爱的人一起来看萤火虫,这是我觉得最最美的夜色,我想跟他一起分享。十二,谢谢你。真的。”她牵过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不等他回答,已偏过头去,仰望着夜空。
是在这一刻吧,傅西洲侧头久久凝视着她,将她恬静的微笑收入眼底,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不能把她拉进他的世界里来,那个世界里,有阴谋、争夺、背叛、冷酷、虚情假意、尔虞我诈,甚至鲜血横流,唯独没有温情,更容不了简单的一颗心。
他自以为是对她的保护,却不知道,这恰恰是他残忍的地方,他从来没有问过阮阮,她是否愿意走进他的世界里。
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没有把她当做患难与共的妻子。他们的婚姻,是她的执著,是他的顺势而为。
同一时间,莲城,傅家老宅。
灯火通明的宅子里,唯有最边上那栋房子的三楼书房里,灯光昏暗,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光影下,散乱着一摞照片。最上面那张,场景是酒店餐厅,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照片里的女孩子笑容比灯光更璀璨,正抬起手,拿着纸巾帮对面的男人擦拭残留在嘴角的东西,男人似是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头微微一偏。
书桌后的男人静静地看着桌上那摞照片,面无表情。许久,他拿起最上面那张,又看了看,忽然笑起来,那笑却是极冷的。他伸手,轻轻弹了弹照片上那张面孔,玩味地低喃:“顾阮阮,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
放下照片,他拨了通电话,沉声吩咐道:“让乔嘉乐明天上午到公司来见我。”
第二天,他们又走了很远的路,去寻找瀑布。在山上露营到底很多不便,她是无所谓,但她担心傅西洲不习惯,所以行程只安排了两天一夜,看完瀑布就回市区。
上次来的时候,因为时间关系,她没有去过瀑布,找住持师父问了大致路线,他分明说不远的,可他们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找到!
但浑身的疲惫在看到阳光下澄澈的水花飞舞时,她又瞬间元气满满了。她蹲下身,掬了一捧水就喝起来。
“这个水能喝吗?”傅西洲皱眉问。
“很甜呀!你要不要喝一点?”
他赶紧摇头,他的肠胃不太好,几乎不能喝生水。
她哈哈笑,说:“你帮我拍一张照片吧!”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递给他时,一条彩信跳进来,她顺势打开,是一张照片。
“啪嗒”一声,手机从她手中跌落,径直掉进了水里面,沉入水底。
“阮阮?”他正等着她递手机给他,没想到转眼她的手机就掉进了水里,而她,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一样,整个人呆怔地蹲在那里,脸色苍白无比。
“阮阮?”他又叫了她一句,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怎么了?”
“啊……”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一脸的失魂落魄。
“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没什么啊……”她呆呆地说,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可没有成功。她不太懂得掩饰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自然不信,但他知道,大概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回头看了眼手机跌落的地方,说:“手机就算捞起来,也不能用了。回头买个新的吧。”
“嗯。”她点点头,“我忽然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往回走,她步子迈得飞快,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不理会,只是拼命走,拼命走。
她不敢回头,她不能回头,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满脸的泪痕。
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在她刚刚感觉到一点幸福时,就总有意外跳出来,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