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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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还是希望表哥落榜,毕竟相比之下,大姐的幸福还是更重要一些,至于陆敬澜,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等他位极人臣在朝堂呼风唤雨之时,自己或许正在地头瞧着田里沉甸甸的麦穗,算计着有多少收成呢。
自己跟他完全是两条道上的,短暂的交集不过是意外,或许自己不该纠结太多,毕竟自己跟陆敬澜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多少了。
想到此,倒是抛下了先头的顾忌,既然出来了,何必还别别扭扭的呢。
成贤街比自己上回来还要热闹许多,大年二十八买卖家也都没关门,表哥道:“得等到三十过了晌午,店铺才会关门,伙计们大都不会家去,就在铺子里过年。”
青翎想到了自家铺子的掌柜胡满贵,听胡管家说,以前在京里学徒的时候,刚开始一年都不能回家的,后来出了师,成了正式的伙计,一年才有两回假,一次是麦收的时候,一次是过秋,年上是不放假的。想来伙计都是乡下庄户人家的孩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过年远比不上过大秋要紧。
外头冷,三人也不买什么东西,略逛了逛便进了戏园子。
青翎还是头一回正经儿进戏园子看戏呢,据爷爷说,自己小时候,爷爷抱着自己去县城的戏园子看过戏,大概年纪太小,青翎并不记得,上回大哥跟表哥过来,自己也只是从门口经过,如今进来才知道大哥表哥为什么喜欢往戏园子跑,跟胡家搭台子唱大戏不一样,也不像陆家那样讲究什么规矩,却分外热闹。
前头几张八仙桌上,摆着盖碗,干果等,后头是几溜的条凳,二楼还有包厢,有钱的都坐在前头或者包厢里,没什么银子还惦记着穷乐呵的,就只能在后头的条登上坐了。
戏园子的老板极有眼色,且认得表哥,可见表哥不定来了多少回了,一见她们忙迎了上来:“哎呦这不是翟家少爷吗,这几日不见您过来了,不是怕莽撞,小的就派伙计给您下帖子去了,这封箱戏可是最好看的,都是大角儿,过错了就得再等一年了。”
说着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青翎跟陆敬澜,尤其在陆敬澜身上转了转。
翟子生丢了块银子给他:“给我们找个二楼的包厢,要近些的,别弄得老远,什么都瞧不见,就没意思了。”
老板:“好咧,正巧有一位爷订了位子,赶上家里有事儿来不了,您几位楼上请。”
三人上了二楼刚坐定,伙计跑进来在老板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老板脸色一变:“哎呦喂,这位魔王怎么来了,几位少爷先坐着,小的先去迎客。”鬼撵似的跑了下去。
翟子盛好奇往下望了望,不禁道:“也不知什么孽缘,怎么又遇上这小子了。”
陆敬澜往下瞧了一眼,叫人把轻纱软帘放了下来。
子盛道:“安乐王旁边那两个是谁?瞧着气势不凡。”
青翎也有些好奇,熊孩子每次不都是独来独往的吗,今儿怎么还结伴了?
往下瞧了瞧,那两个人虽穿的刻意低调,可就身上披的那两件油光水滑的大毛斗篷,跟那种久居高位的气势也能猜出是什么人。
青翎猜测这两人必是熊孩子的兄长,也就是另外两位皇子,只是为什么走在熊孩子后头,瞧着仿佛矮一头似的。
刚想到此,就听陆敬澜道:“以这两人的年纪看,应该是裕郡王跟康郡王。”
郡王?青翎暗暗点头,怪不得比熊孩子矮一头呢,封号级别不一样,估摸不是皇后所出,即便排行在前,年纪也大,依然要低熊孩子一头,这还是现在,将来差别更大,嫡庶之分就像两个阶级,不可逾越。
青翎完全可以想象这两人心里的不平,即便表面上瞧着对熊孩子恭敬有加,心里头不定怎么恨呢,同是一个爹生养的,凭什么就差这么多,从两人偶尔落在熊孩子身上的目光,就能瞧出来,心里有多不平。
老板一瞧见安乐王,肝儿都颤儿,这位可是个魔星,若是哪不痛快了,立马就会砸了自己的戏园子,这大过年的,不是寻晦气吗,可这位登门了,也不能往外赶不是,毕竟自己这条老命还是挺要紧的:“王爷您来了,您二楼。”
不想熊孩子却不上楼,一屁股坐在最前头的八仙桌旁边,敲了敲桌子:“把戏牌拿过来,小爷要点戏。”
老板汗都下来了:“那个,小王爷今儿是大年二十八,照规矩是唱封箱戏的日子,这封箱戏可比什么戏都热闹,要不您先瞧瞧。”
熊孩子:“怎么个热闹法儿。”
老板一听有戏忙道:“这封箱戏都是角儿们的拿手绝活不说,还有反串。”
熊孩子:“什么叫反串?”
旁边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扳指:“ 反串都不知道,反串就是瞎唱,以前唱小生的唱小旦,以前唱小旦的改唱小生,的确有意思。”
熊孩子:“既然五哥说有意思就唱吧,别唱那些软趴趴听的人浑身难受的,唱孙猴子的戏,正适合过年。”
老板眼都直了,猴戏是热闹,可这封箱戏也没说唱猴戏的啊。
正想说什么,熊孩子又说了:“哦,得有反串,那就唱孙猴子三打白骨精好了。”
青翎险些没笑出来,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搅合头,老板还想说什么,可见安乐王眼一瞪 ,那架势仿佛自己再说就要砸场子,忙灰溜溜的走了,交代后头先唱孙猴子三打白骨精。
好在这位没什么耐性,看了一会儿,便说没意思,扭头跑了。老板这才上台拱手赔不是,接着唱封箱戏。
这么一闹,三人也没看戏的兴致了,看了两出便走了,上了车,子盛叹道:“当今皇后娘娘,统共只出了二子,前头那位未出满月就夭折了,这么多年才又得子,却是这么一位混不吝的主儿,若将来这位继承了大位,天下还不乱套了啊。”
陆敬澜:“我倒是觉得安乐王虽任性胡为,却并非不辨是非。”
子盛翻了白眼:“算了吧,他算什么明辨是非啊,一言不合就要砸要打的,简直胡来吗,不过,到底是皇家的事儿,还是别议论了,省的隔墙有耳,惹来祸事临门。”
青翎倒是觉得陆敬澜的话颇有几分道理,熊孩子心眼并不坏,看似不讲理,心里却有自己的标准,而他的标准倒也厚道,当皇上的,尤其如今太平盛世的守成之君,又不用开疆拓土,只要能知人善任就可以了。
更何况熊孩子相当聪明,这个从他能解开鲁班锁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多年练习的结果,熊孩子却完全是自己研究的。
青翎衷心希望这个王朝安稳,虽说看上去皇位更替仿佛跟自己没有干系,实际却息息相关,若是上来一个只知道横征暴敛的昏君,底下民不聊生,自己一家怎么会有安生祥和的日子。
从熊孩子的性格来看,即便不是明君也绝对成不了昏君,至于他那两个哥哥就难说了,有道是眼邪心不正,那两个人的目光可并不像什么正人君子,却这些并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只能从心里祈祷,别弄个暴君上位。
过了二十八就是年了,翟老爷的身体虽见了起色,却仍需卧床调养,翟氏不放心,便留在了京城,翟氏这一留京,翟府就热闹起来了。
翟氏跟赵氏不同,赵氏嫁过来的时候,正是翟家蒙难的时候,便后来起复,也比不得当年。而翟氏未出阁前,正是翟家最好的时候,亲戚朋友往来众多,翟氏既是侍郎千金又才貌双全,谁人不愿结交,故此闺中相交的女孩也多。
那些旧年相交的朋友,如今大都成了各府的当家夫人,赵氏之前在安平县,虽无来往,如今在京里站下,哪有不上门道理。
便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或吃酒赏景,或谈诗论词,或对弈抚琴,或坐在一起说说闺中的趣事,一时间翟府道有些门庭若市。
胡老爷颇识趣的避开了,青翎自然要见礼,有带了家里女孩的便跟青翎一起说话玩耍,这些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跟张家姊妹不同,即便傲气却也知书达理,相处起来称不上舒服,却也不难过。
张家姊妹多次想掺合进来,都叫赵氏拦了,赵氏再想攀高枝,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深知自己两个外甥女是什么德行,没得出去丢自己的脸。
更何况,赵氏也有些赌气,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翟府当家夫人,以往想跟这些人结交,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可人家连正眼夹都不夹,只得暗叹,自己生不逢时,偏赶上翟家蒙难的时候嫁进来,人家嫌弃丈夫官卑职小,不乐意跟自己结交也是有的。
如今大姑姐儿一来,方明白,不是因翟家没落了,而是这些人根本瞧不上自己,不是嫌弃翟家,而是嫌弃自己出身卑微。
琴儿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又给这些事儿气了一下子,心里能不堵得慌吗,偏自己两个外甥女还没眼色的想往前凑,也不瞧瞧人家连自己这个翟家的夫人都不看在眼里,会瞧得上自己的外甥女吗。
如今方知道,出身何等重要,哪怕大姑姐嫁了个村汉子,却仍比自己这个出身商户的翟家夫人尊贵体面的多。
☆、第48章
舅舅除夕的时候强撑着起来吃了顿团圆饭,青翎却觉得别扭之极,若说之前舅舅舅母是貌合神离,如今连貌合都做不到了。
舅舅的起居如今都是琴儿伺候,不管娘亲怎么劝,舅舅依然不让舅母迈进书房院一步,吃团圆饭的时候跟爹娘说说笑笑的,一到舅母哪儿便倍加冷淡,一句话都没有,一顿团圆饭吃的人消化不良。
青翎越发想起了自己家,每年除夕的团圆饭,胡家是最热闹的,哪怕平常不怎么出门的青青也会早早的到。
胡家的团圆饭摆在花厅之中,上首是祖父,然后是爹娘,再就是她们几个兄弟姐妹,团团围坐在家里最大的那张八仙桌上,胡家好就好在没那么多规矩,祖父最是开明,总会说几个应景儿的笑话,逗得她们几个哈哈大笑,一顿饭吃的异常欢乐。
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在一起说笑话守岁,叫胡管家在花厅前的院子里放炮仗,一直闹到子时,吃了团圆饺子才各自回去安睡。
胡家年年如此,青翎便以为谁家都是这么过念的,不想舅舅家如此冷清,哪怕花炮齐鸣,依然让青翎倍加想念胡家的团圆饭。
正月初十,舅舅的病才算见了大好,不再天天躺着了,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陆太医又来了几次,开了几剂补药,嘱咐日后仔细莫着寒凉。
陆太医说的含蓄,可谁都听得出来,这一番大病过去,舅舅的身子只怕养回去了。
青翎偷听娘亲跟爹爹说,舅舅的命不济,摊上这么个不省事的媳妇儿,生生的把身子毒坏了,想来娘从心里埋怨舅母的。
舅舅的病既见了大好,翟氏夫妻就不能再耽搁在京里了,毕竟胡家那边儿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舅舅狠留着,答应过了十五灯节儿,十六一早上动身。
子盛把青翎拖到一边儿小声道:“反正你这丫头家去也没什么事儿,不若留在京里,等过了二月,河里开了化,表哥带你郊外的庄子上放风筝,再暖和些,还能去湖里荡舟,保准你玩的不想回家了呢。”
青翎哪会不知他是给陆敬澜当说客来了,青翎发现她表哥有当媒婆的潜质,专爱保媒拉纤,却又是个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自己跟陆敬澜根本不是一条道儿上的,硬拽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自己才多大,就算早恋也太小了些吧:“表哥过了年就进国子监了,更该刻苦攻读,哪还有玩乐的心思,翎儿在这儿岂不拖累了表哥。”
翟子盛嗤一声笑了:“你少那这样的话儿堵我,表哥还能不知你的心思,不就是不待见敬澜吗,你倒说说敬澜究竟哪儿对你不好了,你这么巴不得避开他?”
青翎白了他一眼:“表哥这可是胡说了,我什么时候不待见敬澜哥哥了。”
翟子盛:“你别嘴硬,表哥可不是傻子,不过,我可跟先跟你撂句话,你别瞧敬澜脾气好,却是个极执拗的性子,严先生就曾说过,敬澜是个认准了十匹马都拽不回头的,他就想对你好,你不乐意能成吗。”
青翎:“表哥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
翟子盛心知不能逼的太紧,忙伸手抓住她:“别恼,别恼,表哥跟你说笑呢,正格的,今儿可是十五,先头咱们约好一起去逛灯市的,你不会忘了吧。”
青翎没好气的道:“逛灯市也得天黑啊,这会儿大清白日的瞧什么灯。”
翟子盛嘿嘿笑道:“我知道得天黑,不过是怕你忘了,提醒你一句罢了。”
青翎懒得理他,转身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这次虽说才来了十几天,倒是比上回住了俩月的东西还多,娘亲那些交好的夫人们,每一个都给了见面礼,大多是首饰,有戒指,有手镯耳坠子,还有头上戴的簪子一类。
青翎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来的时候如此匆忙,娘还戴了一匣子首饰,就是预备着给见面礼的,还有舅母叫针线房给自己做的衣裳,不知是不是为了讨舅舅欢喜,才做的表面功夫,上回自己住了两个月,舅母也没说给自己做件儿衣裳。
青翎倒不是挑这个理,只是觉得舅母这个人太过虚伪,眼界所限,格局太小,也难怪嫁了舅舅这么多年,依然打不进京里的女眷圈。
还有赵氏的妹子跟外甥女,那娘仨,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老早的就过来找青翎,做出一副闺中密友的样子,又对青翎的衣着大肆评论了一番,说青翎这身衣裳,上回就看她穿过云云,接着对青翎的发式,戴的首饰,都做了一番颇具嘲讽意义的点评。最后间接说她们姐妹身上的行头如何如何贵重精致。
青翎扫过两人头上沉甸甸金灿灿的发簪,对张家姊妹的审美观由衷佩服,这姐妹俩就喜欢亮晶晶的,尤其钟爱金饰,平常两人手上戴着老宽的金镯子,今儿更恨不能十个手指头上都戴上戒指。
青翎点点头:“两位姐姐这一身打扮出去,今日必然能艳压灯市。”
嗤……翟子盛忍不住笑了出来,见若兰姐妹看过来,忙咳嗽了一声:“那个翎儿说的是,两位表妹今儿的打扮着实艳冠群芳。”
两人得意的道:“表哥谬赞了 ,只可惜来的匆忙没带太多衣裳,不然,今儿这样的日子该穿织金缎子的,在灯下才好看呢。”说着颇心急的往外头望了望:“表哥,青翎妹妹,时候不早,咱们是不是该走了,早些去说不准能多猜几个灯谜呢。”
青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