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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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羽白了她一眼:“这话说的,难不成我还盼着表哥落榜不成吗。”
青翎心道,自己要是大姐,就天天祈祷表哥落榜,要是表哥真考中了,就舅母那个脾性,估摸翟府都招不开她了,对大姐这个儿媳妇儿,也会更看不顺眼:“会试可没这么简单,听说国子监每年都有岁试,成绩优异者方可推荐会试,而这样的人大都是苦读考进去的寒门子弟,绝少有荫监生。”
青羽愕然:“如此说来,表哥入国子监岂非无用》”
青翎:“怎么会没用,只要是国子监的学生可直接参加乡试,考取举人之后,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参加会试了吗,比起像大哥这样从童生开始考的可便宜多了。”
青羽遗憾的道:“我还当入了国子监就能考科举了呢,外头不都这么说的吗。”
青翎:“这么说原也没错,只不过需成绩优异出类拔萃者方可,便是大哥的童生试,若县试府试院试,都是前几名,州府的学政大人具名作保,入了国子监,也需考过了国子监的岁试方可,无论什么时候人才都需要层层选的。”
青羽叹了口气:“如此说来真不简单呢。”
谷雨道:“可不是,天下这么多读书人,若是简单,都能考中,朝廷哪有这么多官职给啊,就是因为难,才稀罕啊。”
青羽:“如此看来才高八斗的敬澜表哥最有希望了,只是他的身子不好,怎么又学骑射拳脚了?”
青翎也纳闷啊,就陆敬澜那个弱鸡似的身板儿,风吹吹都恨不能倒了,学骑射拳脚,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陆家又怎会答应的。
再有,他给自己画这么多跟连环画似的生活图做什么?是想让自己知道他做什么吗 ?还是想让自己也画。
青翎想了想,觉得自己大约想多了,自己虽也能画几笔,却不想把自己的生活都画下来给陆敬澜,他又不是自己什么人。
想着,把画折起来塞回了信封里,叫谷雨收在之前的箱子里,里头都是陆敬澜送给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堆在一起,以后要是有机会能还就还给他,不能还就堆在哪儿好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因四月里就要府试,故此小考的结果三月中就出来了,三月正是好春光,田埂边上的野花开的异常烂漫,地里的麦苗已经窜到了半腿高,绿油油的养眼,一阵风过唰唰的响,伴着不知名的花香,这是胡家村一年里最美的时节,有风,有雨,有花香,如今又添了背着喜报快马飞驰而来的小吏。
送喜报有个讲究,从县城出来,每过一过村子都得一路大声喊着,某家某某考中县试第几名,口齿清楚,声音洪亮,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谁家又出了个童生,再有,也是为了讨主家的欢喜,便再拮据的主家,遇上这样的喜事,赏钱也少不了,更何况胡家是安平县有名的富户。
送喜报的更跟打了鸡血似的,扯着嗓门的嚎:“安平县胡家庄,胡家大少爷胡青羿高中童生试头名啊……”拉的声儿长长,一下子就传出去老远。
等送喜报的到了胡家村的时候,半个安平县都知道胡家的大少爷中了县试的头名。
胡家早得了信儿,老太爷一叠声叫给祖宗上香,胡老爷一边儿叫人给亲戚们送信儿,一边儿吩咐胡管家把炮仗预备好,只等送喜报的一到门前,就放个地动山摇。
青翧一听放炮仗,早跑到大门外头去了。
青翎姐妹三个跟着翟氏等在花厅里,翘首以盼,便是一向不出门的小青青都出屋了,小脸儿上挂着藏不住的喜气。
听见门前鞭炮齐鸣,青翎道:“来了来了。”
翟氏倒安稳:“这才哪儿到那儿呢,瞧把你这丫头乐了的。”
青翎道:“娘亲,大哥中了头名,您还不高兴啊,咱胡家出秀才了呢。”
翟氏面儿上安稳,心里却也欢喜的不行,是啊,青羿出息了,往后胡家的日子就更兴旺了……
☆、第52章
青翎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娘正在大姐身上比量着料子,炕一头的衣裳料堆了有半炕,映着窗外透进来的亮儿,光闪闪照人的眼,苏绸杭缎应有尽有。
炕上铺开正裁的是一匹大红织金的料子,鲜亮的大红色嵌着金线,华贵奢华,做嫁衣最体面,这是爹爹托人特意从南边捎过来的。
不止衣裳料子,家具也是从南边儿运过来的,大姐的嫁妆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青翎站在门边儿上瞧着虽害臊却藏不住欢喜的大姐,想来大姐终是盼到这一天了。
大姐跟表哥两情相悦,足足等了五年,方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该高兴,但青翎心里却异常不舍。
胡家兄弟姐妹的感情都很好,但毕竟自己跟大姐同吃同住的,故此更亲近些,这一想到大姐嫁了,院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了,便觉有些凄凉。
翟氏瞧见她不禁道:“这丫头瞧什么呢?眼都直了,你大姐都不认识了?”
青翎笑眯眯的走了进去,围着大姐转了两圈:“这大红的料子往姐身上一比,是有些不认识了,我这儿正疑心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呢。”
青翎一句话说的屋里人都笑了起来,青羽脸一红:“就你这丫头爱胡说八道。”
青翎笑道:“我可没胡说,大姐穿大红的衣裳最是好看。”
翟婆婆:“翎丫头也别瞧着眼馋,你大姐嫁了下头就该轮着你了。”
青翎摇摇头:“以前娘不总说我这样的疯丫头没婆家要吗,指定嫁不出去的,我就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陪着爹娘就好了。”
翟氏白了她一眼:“你不想想,前些年你自己什么样儿,成天的往外头疯跑,小子都没你淘,不是疯丫头是什么,娘不过随口说一句,你倒记得这样清楚。”
翟婆婆笑道:“ 可不嘛,若瞧翎丫头当初的淘气样儿,谁能想到有今天呢。”
翟氏忍不住瞧了青翎一眼,暗暗点头,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在青羽青青身上,倒都没觉着如何,老大老小自小什么秉性,大了还是什么样儿,长相都没怎么变,倒是青翎,这么眼瞧着都是一年一个样儿。
去年一窜,窜了高,如今个头儿比青羽都猛了半个头,天生瘦长的身量,站在哪儿颇有几分窈窕之姿,总在县城家里两处跑,肉皮儿没有青羽青青白皙,却也不黑,且透着骨子健康的红润,小时的淘气变成了慧黠,聪明沉淀在眉宇间,化成了安稳雍容,便是翟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二丫头是几个孩子里最出色的,也是最像自己的。
而青羽,便是自己这五年来用心教导,却也难改本性,这丫头的性子到底软了些,虽说弟妹这几年收敛了许多,这一临到跟前儿,也忍不住担心,可事到如今,自己跟丈夫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青羽置办体面的嫁妆。
自己兄弟不在乎,子盛也不会在乎,但出身商户之家的赵氏却不一样,虽说两下没说什么,翟氏又岂会不知弟妹是个什么人,若青羽的嫁妆不能让赵氏满意,说不准就是女儿嫁过去的第一桩堵心事儿,故此,青羽的嫁妆可是她们夫妻费了大心思的,就是为了女儿能少受些委屈,可谓用心良苦。
至于青翎,这丫头自己不发愁,这丫头心里有主意,遇上什么事儿都不怕,能让这丫头忍让的,也就只有自己嫡亲的弟妹了。
叫自己夫妻发愁的还有小女儿青青,先头瞧着好了一些,这一忙活青羽的嫁妆,这孩子又不出屋子了,也不知心里倒是怎么个想头。
瞧见青翎旁边的谷雨,开口道:“翎儿,我正要跟你说,这些日子先借你身边的谷雨,这丫头手巧,针线上尤其出挑,叫她过来帮着做些散碎的针线活儿。”
青翎:“翎儿都是娘的女儿,还说什么借,谷雨今儿你就留在娘这儿帮忙吧。”
谷雨应了一声,过去帮着翟婆婆打下手。
翟氏得了空,坐下喝了口茶问青翎:“你爹说要在冀州府盘个铺面的事儿,可跟你说了不曾?”
青翎点点头:“上个月爹跟我提了一句。”
翟氏:“咱家县城里的两个铺子,这几年经营下来,如今进项也颇为丰足,倒不想你爹是个心大的,还想着盘州府的铺子,娘成日在内宅里不懂买卖上的事儿,这些年你跟着你爹出来进去的,比娘明白,你说说,咱家在冀州府置铺子这事儿靠谱不?冀州府可不比咱们安平县,若有闪失,只怕要折个血本无归。”
青翎:“娘,做买卖这个事儿就跟做学问是一样的不进则退,总守着安平县这两个铺子,哪有什么大发展,爹有这样的想头,才是正经儿的买卖人呢,况且,虽说做买卖都有折本钱的风险,但咱家这个买卖的风险却低的多,只要不打眼,有赚没有赔,最差也就是个没主顾上门,挑费也不过伙计的工钱罢了,咱家也不是赁铺子,是买,这么着,就少了房租的成本,怎么也不会血本无归。”
翟氏:“正是你爹要买的铺面我才拿不准呢,你爹若是正经买个旺铺,便多使几个银子也还罢了,偏你爹图便宜,听说要买的那个铺子的前几家都折了本,都说风水不好,才卖的便宜。”
青翎:“这件事爹也跟我说了,胡掌柜前儿去瞧了,说是难得好地段,离着城门不远,前头三间门面极敞亮,后头还有个两进院子,盖得房子也都是现成的,库房,伙计的住处,都不用发愁,只略收拾收拾就能开张,倒省了许多麻烦,至于风水不好,我却不信,做买卖靠的是诚信,跟风水有什么干系。”
见她娘人不放心,便道:“娘若不放心,回头叫人仔细扫听扫听,看看前头几个买卖家到底怎么个境况也就是了。”
翟氏:“你们父女俩便什么都不在乎的,到底谨慎些总没坏处。”青翎点头应着。
这儿娘几个正说着话,外头立冬跑了进来:“夫人,管家叫奴婢送信儿,咱们姑太太到村口了,拉了好几车东西来呢。”
翟氏忙站了起来:“这可是,要来怎么之前也不送个信儿。”忙往外走,青羽青翎也跟了出去,刚到大门外就瞧见一溜七八两牛车晃晃悠悠过来了,都装的满满当当的,最前头一辆车上,赶车的是大表哥明瑞,车上坐的是姑姑姑父,后头一辆是表弟明德,车上坐的是大表嫂跟两个表侄儿,一个三岁,一个才刚一岁多,还在怀抱着呢,再往后的几辆车拉的都是东西。
瞧见大姐夫也来了,翟氏忙叫人去找丈夫,赶上庄子上的母马下崽儿,胡老爷今儿倒没去县城。
翟氏先跟田老爷行礼,自己亲手搀大姑姐下了牛车:“开了春,地里正忙,大姐大姐夫这时候怎么得空过来了?”
胡氏道:“下个月就是青羽的好日子,我这当姑姑的虽没什么大本事,好歹也置办几样东西,给侄女儿凑个数。”说着凑到翟氏耳边小声道:“早分家了,我们那点儿地,有什么可忙的,不过等着收麦子就是了,至于那些藕田,用不着打理,怎么也得到五月间才忙呢,便借着这个空儿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帮上你的,我这手脚笨,明瑞媳妇儿的针线倒过得去,也就把她一块儿带过来了,你可别闲乱。”
翟氏:“乱什么,我这正发愁呢,虽说家里的丫头不少,可针线绣活儿能拿出手的却不多,刚还跟翎儿说,要借她跟前儿的谷雨给我使唤几天呢,大姐这一来可救了我的急。”
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往里让,胡老爷不再,胡管家请着田老爷父子先往前厅喝茶去了,明德却不乐意去,窜到青翎跟前儿:“二姐,青翧呢怎么不见?”
青翎笑了起来,这小子跟青翧一样天生跳脱的性子,这都十五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没愁事儿,之前跟青翧念了两年书,死活不念了,跑回家去了,青翧一个人又强撑着念了一年,到底不是念书的材料,娘瞧着他实在痛苦,加上大哥又争气,也就不再逼着他了,由着他跟着青翎学看帐,如今家里的账都是青翧管着,倒也没出什么纰漏,青翎也腾出了身子,除了跟着她爹往县城的铺子跑跑,就是看书绣花,得了不少闲工夫。
说到大哥,倒真给胡家争了光,五年前的童生试一路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成了正儿八经的廪生,也就是秀才,胡家着实风光了一阵。
考上秀才之后,在府学里挂了个名儿,仍去京里舅舅家住着,跟着严先生上课,备着今年八月的举试,若能考中便是举人,即使会试落榜,也有了个做官的资格,家里拖个关系,使些银子,也能放个官儿,前程算是有了。
今年跟大哥一起考试的还有陆敬澜跟表哥,三人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反正赶到了一块儿,正因如此,舅舅那边儿才想着先把表哥跟大姐的婚事办了。
本来依着娘的意思,是想等到大姐十八的,却考虑到表哥的年纪,再耽搁下去不像话,便应了。
二十一岁在现代还是小鲜肉,在这儿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大龄青年了,想来舅舅是想先把大姐娶进门,等到八月举试的时候,表哥再考中举人,不就成双喜临门了吗。
青翎却不希望表哥考上,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让她大姐知道的,不然恐怕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估摸着再过几天大哥也该回来了。
见明德围着自己乱转,青翎忙抓住他:“你可别转了,转的我头晕,庄子上的母马今儿下崽儿,青翧跟着爹过去瞧热闹了。”
明德蹭的蹦了起来:“大黑下小马驹了,我得瞧瞧去。”刚要跑,大表嫂车上坐着的大表侄儿,着急的道:“小叔,小叔,我也去,我也要去。”
明德磨不过他,背起自己的大侄子儿,一溜烟跑了。
青翎摇头失笑,伸手把大表嫂怀里的小表侄儿接过来递给小满抱着,自己扶着大表嫂下车:“走了一天路,累坏了吧。”
周领弟摇摇头:“坐在车上一路瞧着春景,倒不觉着累,以往在家的时候,这时候可出不来呢。”
青翎听得有些心酸,说起来,这位大表嫂还是个熟人,就是周家的大小姐周领弟。周家老爷最是重男轻女,虽是周家的千金小姐,日子过得连胡家的丫头都不如,吃不上喝不上不说,还得做针线贴补家用。
反倒是周宝儿,给他爹宠的,小时候是个吃货,如今更成了不折不扣的混账,小小年纪就天天往窑子里钻,活脱脱一个败家子,指望周老爷给自己闺女挑好人家,门儿都没有。
倒是周家夫人虽懦弱却还有些主意,找了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