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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爱情与荣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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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才在我和那个普鲁士中尉的身边停住。其他雇佣兵既不让路,也没有朝马匹走过去。他们原地不动,只是端详着马儿,端详着车夫和他的跟班,端详着他们身上漂亮的衣服和镀金的雪橇。 
  “我们不是打猎,”那个普鲁士人对我说。“是执行一项训练任务。但是我奉命对任何可疑的事情进行调查。” 
  “那我希望你把你的部下训练成纪律严明的士兵……中尉,”我说。 
  “这你尽管放心……上尉,”他说。“你是护卫什么?” 
  “我不是护卫,是在旅行,给朋友帮一点小忙。这是王室的马车,你可以看得出来。里头有一个俄国亲王,他给家人丢了脸,因为他疯了。有一个修道院里的修道士,名字我就不便泄露了,同意接受他,让他在修道院里度过余生,保证不让他自杀,不玷辱王室。他是个私生子,你明白吧。”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心里暗暗祈祷,但愿我的声音很低,能令他信服,也但愿此时把耳朵贴在雪橇窗子上的戈尔洛夫能够听得见。   
  《爱情与荣誉》第十四章(2)   
  “我们想麻烦你让我们见见这个人。”那个普鲁士人右边一个不明国籍,穿着俄国制服,军衔为中士的家伙说。他的毛皮帽子朝右倾斜,遮盖着耳朵掉了只剩下一个耳朵蒂的地方。像我见过的其他伤残军人一样,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住嘴!”那个普鲁士中尉抢白他说。接着,他那灰色的眼睛转向我。 
  我本来想叫他们见鬼去,然后命令车夫赶车往前冲;但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命运就无法预见了:雇佣兵们不是会被吓得给我们让路,就是会被激怒得拽住马儿的缰绳。而我信不过这帮人的理智;这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家伙,都是惯于打架、奸淫的好手,有好几个礼拜没见过漂亮女人了,周围好几英里又没有一个人影,他们一定会对我们进行抢劫、强奸、谋杀,最后再把罪过推到哥萨克人的头上。“如果你们是奉命检查我们,那当然得执行命令,”我缓缓地说。“跟我来吧,中尉。还有你呢,中士。” 
  我们三个人都下了马,绕到雪橇的门前。“先生,准备好了,”我说。“他可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主儿。”我抽开门闩,轻轻地一拉门。门开了,然后里头又猛地拉着关上了。“来吧,亲王!”我喊着,仿佛是在哄一个宠坏了的孩子。“这几位先生想见见你。”我对身边两个人说:“对不起,有时候他很倔强”。我又轻轻地拉门,恳求道:“来吧,亲王,请!” 
  “先生,让我来帮你一把,”中士怒冲冲地说着,一把抓住手柄,用力一拽。门哐啷一下开了,中士的手高高举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过冰冷的空气。是中士在喊叫,只见他仰面朝天地倒在雪地上,头的一侧鲜血迸流。戈尔洛夫一下子钻了出来,嘴里还在怒吼着,手上举着马刀就砍,一个大劈杀把那个普鲁士人和我逼得连连后退,然后朝他想象中的敌人连砍了几刀,最后几刀从倒在地上的中士上方划过。中士嗷嗷直叫,戈尔洛夫口里流着涎,也朝他嚷叫着疯话。 
  “天哪!”那个普鲁士人说。“他的另一只耳朵给砍下来了!”果然,在我们俩和中士之间的地上躺着那只掉下的耳朵。在我看见那只耳朵的同时,戈尔洛夫也看见了,他一把抓起来,咬下一口,吐在中士的身上,把剩下的那半截扔给那个普鲁士人;最后,他把一大口污秽呕吐在中士的胸口,中士还蜷缩在地上。 
  身体不适再加上这几个人干扰了他休息,戈尔洛夫灵机一动,才来了最后这段即兴表演,但这一切已经足以让那个普鲁士人受不了了。他在我的身边趔趄着。“亲王,请回到里面去!”我喊道。戈尔洛夫朝我翻了翻眼睛。“到里面去,我答应你的那只小狗,我会让修道士给你的!” 
  戈尔洛夫笑了,服从地跌跌撞撞地回到雪橇的舱室内,并随手关上了门。 
  我使劲咬着舌头,转身对着那个面如土色的普鲁士人。他说:“天哪,这些俄国人好野蛮。就连好人也发疯,那疯子就……我的天!” 
  “那些人都不可理喻,”我附和着说。 
  中士磕磕绊绊地站起来,抓起帽子,弓着腰,一边朝他的马跑去,一边用手堵住新伤口流出的血。“很遗憾,耽误了你这半天,长官,”那个普鲁士人说。 
  你肯定会遗憾的,我心想。 
  “在这一带你们可得小心,”他说。这时他完全是一副愿意帮忙和关心的架势。“附近有哥萨克人。” 
  “你见到了吗?” 
  “我们追赶一股哥萨克人已经追了一个多月了。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狼皮帽子的家伙。农民都管他叫‘狼头’。我们追到距离他们只有几小时路程的地方,但这伙土匪分成了几个小分队,接着又分成更小的队伍——我们也跟着分兵追击。大多数人什么也没发现;仿佛那些哥萨克人消失在空气中了。可等我们集结部队的时候,有些人失踪了;我们最后只找到了这些士兵被肢解了的尸体。我已经损失了几十人,现在再也不能兵分几路了。我们这是在假装执行训练任务。” 
  “这样可以不干扰民众,”我说。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马,更好的人马,”那个普鲁士人紧张地说。“几个村子遭抢劫、奸淫不会引起政府的重视。损失几个雇佣兵也算不了什么。一切都要等到哥萨克人进军莫斯科,这场闹剧才会在圣彼得堡终止。” 
  我们走到马的旁边,上了马,相互敬礼。他挥手让手下人前进,我则继续在雪橇前头开路。我扭过头去,看见那个中士掉在队伍的最后,弯着腰,用手捂着头,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直流。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1)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一条冰封的河上。车夫停了下来,用蹩脚的法语说,他想休息一会儿,给马喂点水。他让跟班到冰上去凿洞取水,我到对岸的河堤上侦察。我发现了一丛花旗松,林子很密,完全可以把雪橇掩藏起来。如果女士们想休息一下,可以在这里歇脚。 
  “哦,这地方真漂亮啊!”夏洛特喊叫着。我这时已经把雪橇拉到树后面,给女士们打开了门。“上尉,你真好眼力呀,这么幽雅的地方让你找到了。” 
  “这个地方的确好极了,”安妮说着,跟在夏洛特后面下了车。我惊讶地听到她的声音是那样轻松活泼,一改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的!没准儿这儿有白雪精灵呢!”夏洛特高兴地喊着。 
  “我们英国没有白雪精灵,”安妮开心地说。“他们长什么样儿?” 
  米特斯基公主裹着裘皮斗篷从温暖的舱室走了出来,也附和着说:“哦,他们个头很大,蓝色的大脸上长满了白色的络腮胡子,女人也一样。” 
  “女人长络腮胡子?呵,你是说跟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那样?”夏洛特说。三个人都扑哧地笑了。 
  “不,不像她,”安妮说。“她只是嘴唇上有胡子。” 
  “是的,白雪精灵满脸的络腮胡子,”娜塔莎·米特斯基又补充了一句。 
  “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也有络腮胡子,”夏洛特说。夏洛特坚持说这是真的,她们笑个没完。 
  “谁有络腮胡子?”泽普莎追问着。她皱着眉头,从一个人跟前跑到另一个人跟前。因为出来迟了,她没听懂大家说了一个什么笑话,对大家的笑声有些恼火。“你们在说什么?” 
  姑娘们停了下来,看着她。“白雪精灵!”夏洛特低声对她说。 
  “就是那种小不点,小个子,惹人讨厌的那种,”安妮说。突然那三个姑娘在雪地里追逐泽普莎,这个小不点的女人在雪橇底下翻跟头,滚动着,滑着。 
  “别,别都一起卸下来!”我朝车夫的跟班喊道。他从河上回来,正在给套着缰绳的马卸下挽具。“一次卸两匹!两匹!”那个家伙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我。“瞧,你——我想——” 
  比阿特丽斯正从舱室里往外爬,我迎上前去搀扶她。我说:“喂,比阿特丽斯,你能让那个家伙听懂我的话吗,叫他不要一次就把马匹全卸下?我要他一次给两匹马卸下挽具,一次牵两匹过去饮水,一对一对的,其余的马做好奔跑的准备。” 
  她扬起脸说:“你最好请米特斯基公主或别的哪位女士给你翻译一下。他会更听话一些。”这时,公主就在我们身边,正跟泽普莎笑着,踢她的手。泽普莎在雪橇的支杆中间钻来钻去。比阿特丽斯深深地给她的女主人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压低嗓门给她讲述事情的原委。公主立刻转身面对着我。 
  “天哪,上尉,你的警惕性真高!好的。我这就去告诉那个伙计!”她走到车夫跟班旁边告诉了他,然后摆出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有新鲜水吗?”比阿特丽斯问。 
  “有。你要一点吗?我陪你去取。” 
  “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我止住了脚步,看着她下河去,手里抱着从雪橇上拿下来的一个水晶罐子。 
  自从刚才扮演亲王之后,我就一直没有看到过戈尔洛夫,所以我现在赶紧去看看他。他的那副模样让我忧心忡忡。只见他的后脑勺靠着门对面的那块板壁,脸上毫无血色,在昏暗的舱室内那苍白的面容分外惹眼。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和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坐在他的两边,伯爵夫人用指关节按着自己的嘴唇,脸上显出困惑和焦虑的神情;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把一勺难闻的草药汤剂送到他紧闭着的两片嘴唇中间。“戈尔洛夫!”我说着,走进去,跪在他的身边。 
  他的眼皮抬了一下,瞪了我一会儿,然后又遗憾地耷拉下去。“是发烧吗?”我问伯爵夫人。 
  “恰恰相反。他很冷,”她回答道。我摸了摸他的前额,潮湿而冰冷,像一只没有煮过的生牡蛎。“是消化系统的毛病,”伯爵夫人说,仿佛她真的相信是这么回事。 
  这个诊断结果显然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得出的,她接过话茬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想要点药茶吗,上尉?可以暖暖身子,喝了会感觉好一些。”她把一只大杯子递给我。 
  我心里有事,没有理睬她。我摸了摸戈尔洛夫的脖子,数着他的脉搏。他伸出手推开了我的手,嘟哝着,但是眼睛没有睁开。“他需要外科大夫,”我说。 
  “最近的外科大夫在圣彼得堡,看你是不是想走回头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说。“不过现在我们离莫斯科的距离也差不多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上尉,医生跟我一样对他的病都无能为力。” 
  “你能给他放血吗?”我问她。 
  “给他放血?你就别开玩笑了。” 
  “他需要治疗。” 
  “上尉,你自己被别人放过血吗?” 
  “没有,医生没有给我放过血。不过我听别人说很有效。” 
  “那是治好了的人说有效!那些治死了的人怎么说的?上尉,我可以告诉你,手术刀对他的病根本就没有效果。” 
  “他吃了些什么?”我问伯爵夫人。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2)   
  “面包和奶酪,”她回答说。“只是,还喝了不少的白兰地,在他扮演‘亲王’之前和打那以后都喝了。” 
  “嗯,让他理智点儿,好不好?”我有点恼火。“不能再喝白兰地了!今天晚上他要是还不好,就到最近的地方去找外科大夫,不管找到哪儿。” 
  我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雪橇,很是生戈尔洛夫的气,他病成那个样子还喝白兰地;我也很恼火那两个女士,是她们怂恿他喝的酒;同时我为一种暂时还难以名状的疑虑而深感不安。 
  外面的姑娘们玩得很来劲,现在她们正在抢着喝比阿特丽斯从河里用水罐舀来的水。车夫放下架子来帮他的跟班解开马匹,他们把一对对的马牵到冰洞里去饮水。我走到姑娘们中间,接过了一杯水,是比阿特丽斯倒在杯子里,然后再由米特斯基公主递给我的,不过我只是谢了公主。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公主问。 
  我摇了摇头。 
  “如果他有贝耶芙鲁尔照顾,”夏洛特说,“那你可以放心,他得到了最好的大夫——事实上,她们都在他跟前献殷勤!” 
  听到这话,公主和安妮都用手捂着嘴巴,暗暗发笑,仿佛担心笑得太厉害会惹我生气似的。不过,泽普莎一下子倒在雪地里,两只小脚朝天,一边格格地笑,一边乱踢。夏洛特对这样过火的玩笑有点难为情,朝我皱了皱眉头,脸都红了;看样子姑娘们以为戈尔洛夫的病是装出来给伯爵夫人看的。 
  车夫的根本牵着雪橇上最后一对马儿上河堤。由于我和戈尔洛夫的马也要喝水,我便解开系在雪橇尾部的绳子,牵着两匹马下了河。 
  风刮起来了,我走到了河堤的斜坡上。从狭窄的河床上吹过来的一阵狂风把我刮得够呛。这阵风携带着从远处而来的清新气味——有湿树皮的气味,有花旗松松针的气味,有冰雪已经融化的地方传出的腐叶味——但是随风而来的声音却引起了我的警觉。我全身冰冷,竖起耳朵听,什么声响也没有了。但那是很危险的声音,是我非常熟悉而不可能弄错的那种声音——马的嘶鸣——于是我牵着牲口回到岸上,等待着。 
  刚开始我只能听见风吹过花旗松松针的呼呼声和远处树枝折断的咔嚓声。我等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发现异样的情况,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想在作怪。然后,我牵着马儿再次去冰洞里时,却看见了来人。 
  四个骑着马的哥萨克人沿河而下,行动很缓慢,很谨慎,但跟我见到过的所有哥萨克人一样骑在马鞍上显得轻松自如。其中一个家伙的马声音嘶哑,呼吸困难,事实上是快要死了——这匹马喘着粗气,咳嗽的时候带着潮湿的呼噜声——可是骑在上面的那个人还要抖缰绳让马安静,催它快走。我退回到树林里,开始时是慢慢地扭转马头,让它们安静,闻到了气味不要激动;然后,通过堤岸和树木的遮掩,猛拽着它们来到雪橇跟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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