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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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重新交付他办理政务。
次年二月,康熙巡幸畿甸,八阿哥在连续两年都没有随驾热河后在这次随行。
巡幸结束后,康熙还驻畅春园,顺承郡王诺罗布薨,谥曰忠,子锡保袭封,并掌宗人府事。
锡保接手新满洲后的风格果然新人新气象,一拜斗之夜,风雨雷电,次日便被他从诚亲王的老师陈梦雷处“不问而拿”一木版,木版上画一人像,旁边写有两行字‘天命在兹,慎袐无泄,敕陈梦雷供奉。’,据诚亲王府中一个姓周的术士言供:当晚于礼斗时一声大响,木梁上凭空降下此牌,令陈梦雷供奉,必是要陈梦雷辅佐三阿哥,祝愿保佑诚亲王沐帝欢心,传继大位之意。”
锡保将此木版人像呈于康熙鉴析,康熙转手丢于前新满洲家主现未婚已育格格妙物共赏,一致认为此人像神形兼似西游记中的二师兄,显然是陈梦雷眼神不济,于是康熙直接打发陈梦雷卷了铺盖到西边去给陈煜夫妇当写信的师爷。
三阿哥沐帝欢心,也顾不上给相处多年的老师送行,窝在府中亲自视工大修王府所有屋顶,誓要保证一百年也掉不下一根针来。
自二阿哥再次被废以来,皇子中以制造舆论达到政治目的的例子也算屡见不鲜,却没有哪一个做到像三阿哥这么露骨,别人若是如此不足为奇,可三阿哥曾在一废太子中揭露大阿哥魇镇皇太子,此中的厉害,他应当心知肚明,却依旧还是这么做了,不知置自己于何地?
三阿哥不止出卖大阿哥,还在康熙面前挑拨是非,说过八阿哥等人是“梁山泊义气”,害得为八阿哥说情的十四阿哥差点没被康熙抽死,而早些年十三阿哥的母亲敏妃死后他更是不及百天剃头,被康熙削去他当时的郡王爵位,可见其人品值很是值得商榷,甚至我一直怀疑十三阿哥当初连带失宠,是否因为三阿哥从中作梗,因为十三阿哥的生母,三阿哥才会被降爵,他不怀恨在心谁怀恨在心?
因此木板人像画像事件一出,拿十三贝子府当长期固定旅馆居住的我便第一时间转告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只搬过棋盘拉我对弈,淡淡问了一句:“你信有人这么笨么?”
我摇头。
十三阿哥道:“那就是了,你都不信,皇阿玛怎么会信?”
我说:“证据确凿,如何不信?”
十三阿哥轻笑:“赶明儿刮风下雨,我这屋里也掉一块牌子,你说上头会写法海供奉的名字还是你的?”
康熙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这日兴致所至,叫我在旁替他算账,我笔墨誊写当日备御膳一桌用银十五两左右,明细计有猪二、羊二及鸡、鸭等其它菜八碗。其中五十斤猪二只,需银六两,羊二只,需银四两。康熙说对,又要我按现下的钱制换算,我掰尽十个手指头,多亏十四阿哥来乾清宫给康熙请下午安,暗暗打手势给了我提示,我方得出这一餐饭只需十五吊钱,合人民币约六百元。
换算人民币是我的个人兴趣,很耗了一些心力,正忙着,四阿哥又来了,许是因为八阿哥生病期间四阿哥奉旨精心照料的缘故,十四阿哥对四阿哥的态度比前亲密得多,愣是换了位子坐到四阿哥身边去,内侍太监才重新添了茶,只听康熙冷笑一声,从正在看的奏折里抽出一张甩给四阿哥:“你们瞧瞧,这是什么意思?”
四阿哥看完不作声,又递给十四阿哥,最后经我手还给康熙,这份奏折很简单,只一行话“多罗豫郡王臣华奇等谨奏:大阿哥告称,我另室所居二妇自缢。谨此奏闻。”
康熙手指点点奏折最后的署名,念道:“多罗豫郡王华奇、固山贝子鲁斌、镇国公额勒图、辅国公星尼、都统汪古里、副都统保色、都统汤色——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唔?朕的好儿子果然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这个的女人看病要矾水写信,那个的女人就一死死俩,别的什么劲?”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见康熙动气,皆知乖不敢多话,康熙提起朱笔刷刷刷写下数行批语:“此人之逆暴之处,数千字书不尽。今闻看守之处,较先松散,理应更严。朕子也,实无知处。人之议论岂能圈禁乎?无论如何改正,断不可释放。倘释放此二位阿哥,无益于全国,亦于朕无好!”
我坐的位置将这些话看了个纤毫分明,不由感叹万千,生的儿子太多太聪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批完康熙依然传阅给两个阿哥看,十四阿哥刚刚读完还未合起交还,守卫二阿哥处的值班简亲王雅尔阿江、副都统宗室山寿派了署理内务府总管事务郎中董殿邦送文到东暖阁,康熙叫我替他揉着额头,另命十四阿哥代念,文中称:“内务府谨奏:为请旨事。今日开门之便,内太监山福告称,阿哥云:内里人多,天气热,每月清理一次粪土,满而流之,气味恶臭,奏请每月清理两次。等语。故此。我等告太监山福,此清理粪土之事,原非由我处所奏,系由内务府总管处俱奏交付我等之事。太监山福复告我等,阿哥云:尔等咨行内务府总管,著俱奏等因前来。为此谨奏,请旨。”
十四阿哥一气念完,连四阿哥面上亦有恻隐之色,过了半响,康熙方挥挥手:“知道了,你替我写上吧。”
十四阿哥走到案边,提起笔,等着康熙交待他写什么。
康熙仿佛没留意十四阿哥,四阿哥给了我一个眼色,我挪到康熙背后一面替他捏着肩,一面冲十四阿哥张开嘴无声地做出说话口型,告诉十四阿哥就写“知道了”三字即可。
十四阿哥极信任于我,几笔写就,交康熙过目,果然无话。
二阿哥的折比之大阿哥的折,更添惆怅,想当年太子何等指气颐使,风光无限,康熙元后留下的唯一骨血,而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真正无话可说。
如此坐了一会儿,老是两个阿哥找话题跟康熙说,康熙漫应着,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他们站起告辞,说约了一起去给德妃请安,康熙自然允准,不料他们刚戴帽出门,康熙口中喃喃念了一句“两次、两次”,忽然将身一冲一歪,险些栽倒下榻,我在他后面死命抱住,四阿哥离得近,抢先回身帮我扶住,十四阿哥跟上,急唤了一声“皇阿玛”,康熙清醒过来,眼睛睁开,转了一转,涩道:“朕老了,不好了……”
四阿哥镇定道:“前年有人见皇阿玛之须白,言有乌须良方。儿臣记得皇阿玛曾说过,‘凡祭祀时,人常以须鬓至白、牙齿尽黄为祝,今幸而须鬓白矣,不思福履所绥,而反怨老之已至,有是理乎?’如今怎又嫌不好?”
康熙听了,目注四阿哥,歇了一歇,缓缓道:“正是此理。难为你有心了。”
在太监的帮忙下,四阿哥与我合力将康熙扶靠锦垫,过程中他的手好几次触到了我的,我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看我。
十四阿哥亲手给康熙奉上热汤,康熙略饮了,现有两个儿子左右服侍,康熙心中受用,气色也回过来了,十四阿哥乘机提议:“皇阿玛既有些累着,剩余那些奏折很可以放下回头再看。前日听额娘言及皇太后偶得痰症,儿臣心中也十分挂念不安,不如儿臣等陪皇阿玛到宁寿宫请安好么?”
康熙欣然同意,不仅四阿哥、十四阿哥相伴,连我也随之起驾诣宁寿宫皇太后安,正好碰到皇太后闹牙痛,问康熙治牙良方,言牙齿动摇,其已脱落者则痛止,其未脱落者痛难忍。
康熙回顾众人,笑言道:“太后圣寿已逾七旬,孙及曾孙殆及百馀,且太后之孙皆已须发白而牙齿将落矣,何况祖母享如是之高年?我朝先辈常言老人牙齿脱落,于子孙有益,此正太后慈闱福泽绵长之嘉兆也。”
皇太后闻康熙此言,欢喜倍常,谓康熙言语极当,称赞不已,又道:“皇帝此语,凡如我老媪辈,皆当闻之而生欢喜也。”
十四阿哥凑趣道:“可不就是这样说么?老人牙齿好,留着吃子孙,早在孙子跟皇阿玛南巡时,就听湘中农村里流传这话。”
皇太后和康熙更为高兴,格外将之前康熙出猎塞北所获的鹿、麅、雉、鲜果、鲜鱼之类分赏给我们。我将其中拣了干脯酱醢、鹿尾鹿肉等统统打包驿站送去给陈煜,收到的回信却是前诚亲王老师陈梦雷执笔的回信,充分表达了陈煜对于鹿尾的喜爱之情,最好多多益善,以成全他们小夫妻朝三暮四,一天七次。我直接将此信转寄给了鹿尾大户四阿哥。
转眼秋深露重,皇太后的“偶得痰症”此后并没有好转,反而病势渐深,加上年至八旬,一病不起,康熙侍汤药三十五昼夜,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竭力尽心,凡坐卧所须以及饮食肴馔,无不备具,如糜粥之类亦备有三十馀品,只为皇太后病势渐增,常不思食,有时故意索未备之品,可不意随所欲用,一呼即至,惟恐皇太后有所欲用而不能备,皇太后拊康熙之背,垂泣赞叹:“因我老病,汝日夜焦劳,竭尽心思,诸凡服用以及饮食之类,无所不备。我实不思食,适所欲用,不过借此支吾,安慰汝心,谁知汝皆先令备在彼。如此竭诚体贴,肫肫恳至,孝之至也!惟愿天下后世,人人法皇帝如此大孝可也。”
而康熙到底已过了花甲之年,连番奔波操劳,没多久便脚面浮肿,需人扶掖日朝宁寿宫,但人之大限,天命所规,终究拖不过这年年底,皇太后崩,康熙颁遗诰,服衰割辫,移居别宫,期间手不能写,有老臣投入奏折,他特意命我代回一段朱批:“览卿奏折,朕心恻然,想当时旧臣,近来全无,即如卿者,不过一二人。今朕亦老矣,实不忍言也。早晚回宫,当面再说。”
我随康熙年久,若是简单文字,他的字体十成中已能学到七成,居于别宫期间,康熙屡屡言及自己年老,直到次年春天。还有“朕比先大安些,走动还须人扶掖”之语。
但就在这段康熙最伤神的时日里,大学士王掞奏请立储,实际上是请皇帝复立废太子,同时御史陈嘉猷等八人也作出同样的奏议,仍旧是为二阿哥活动。
开春一月,翰林院检讨朱天保再次凑请复太子,力言二阿哥已变得忠孝仁义并且稳重可敬,更将二阿哥的遭遇与汉武帝的太子相比较———汉武帝的太子被迫自杀——将军费扬古曾企图杀二阿哥,矛头直指四阿哥一系,此举大大触怒了康熙,将朱天保招至行宫亲讯:“你何知而违旨上奏?”
朱天保回道:“臣闻之臣父,臣父令臣言之。”
康熙痛责朱天保乃不忠不孝之人,当场收押,不仅再一次将二阿哥犯下的过错公示朝堂,还列举了一些新近发现的罪过,例如二阿哥用矾水写信给某些满族高等贵族,打听他可否能被保举做征西大将军;利用福晋的御医私自为他传信;诅咒自己的太傅徐元梦;辱骂自己的叔父和堂兄弟等等,毫无疑问,二阿哥必须仍受咸安宫监禁,至于朱氏父子则罪不容赦,起先康熙下令将朱天保斩首,再将其父处以凌迟,后来心生怜悯,只让其父观看朱天保斩首示众,饶了其父性命。
随后康熙因有疾,临幸汤泉。九卿等以请立皇太子事缮折请安。康熙帝手书谕旨:现今皇太后之事未满百日,举国素服,乃将大庆之事渎请,朕实不解。诸臣随具折以愚昧请罪。
这场复立太子的闹剧中虽然牵涉到四阿哥的岳父费扬古,但四阿哥自始至终不曾发表过一句话一个态度,全由康熙处理,而处理的结果只让朝野对于四阿哥的分量更为加码,所谓以无招胜有招,四阿哥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不久二阿哥福晋石氏卒于乾清宫,石氏膝下子息单薄,为太子妃时唯生一女,康熙却一反对二阿哥态度,盛赞石氏“秉资淑孝,赋性宽和,作配胤礽辛勤历有年所”,夸得礼部都不敢为石氏奏请祭文,康熙便命翰林院撰写,秋后致祭。按规定亲王福晋可用二十名侍卫,二阿哥的特殊情况没有侍卫,康熙特命步军统领隆科多率三十名侍卫穿孝,超过了对亲王的规格,仍按皇太子妃的待遇予以厚葬。
康熙这次头疼旧疾发作颇为严重,在汤泉驻驾数月,并未回宫,便直接转往热河。因往年并无此先例,行程打点上颇让礼部忙乱了一阵,四阿哥原本轮到头班侍驾热河,却正巧遇到十三阿哥的岳父马尔汉病卒,康熙谕马尔汉谨慎忠厚,宣力多年,遣内大臣临奠,赐祭葬,又念在十三阿哥身体状况欠佳,特令四阿哥留京照拂,所以四阿哥直到七月初才动身到热河请安。
而四阿哥抵达热河前三天,康熙就派我起程跟随五阿哥、八阿哥等先行回京,并未当面碰着。
虽然我常在御前,但凡是四阿哥觐见,我都能避则避,康熙亦默认我的心思,因此自我坠河事发,近两年间和四阿哥当面相对的次数堪称屈指可数,随了其他阿哥平安返京后我径直往十三阿哥府悼丧,略表心意。
十三阿哥见我提早回来,不消多问也自了然,为着消暑只经常带我到邻近雍亲王府的柏林寺往来。
四阿哥多年来很是招揽了不少有道禅师与喇嘛,四阿哥不在京中,十三阿哥与他们留师品茗,倒也不曾疏远,我旁听双方谈佛论禅,渐渐熟了,便听说某年某日四阿哥听了章嘉大禅师,随众结七于柏林寺集云堂,数次坐禅闭关,正经行时,忽出一身透汗,命根立断,桶底脱落,直透三关,被誉为真正亲参实悟之境云云。
我私下问十三阿哥什么叫“行经”、什么叫“命根”,十三阿哥本来向道,并非参佛之人,当着我面亦说不清楚道理,亲自写了封信问四阿哥,不久四阿哥回信,从史书中记录成吉思汗的事迹某段落引开阐述,摘了一大通佛典语录,末了另附几行炼丹药方,嘱十三阿哥代为监督王府属人照方寻药。
十三阿哥一面将全信逐字逐句解释给我听,一面大赞四阿哥“三次打七即澈透本来,直解三关。根器之利,震旦未曾听闻。”但他替四阿哥显摆了一番后也觉牙酸,说到何为法化报三身的关系,解释为什么已经参悟的人还要回头去炼丹,亦难自圆其说,唯一笑了之,回信给四阿哥时又催我也写两句加进去。
我挑出四阿哥信中提及“成吉思汗说:‘我死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