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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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当真是刻薄狠毒到了极点。实在是佟夫人三番五次不自量力的张牙舞爪,且做的全是坏人终身的缺德之事,阮云丝原本就恨她,如今更是将她恨到了骨子里。愤怒之下。自然是什么最难听,最往人心上戳刀子便说什么。
张灵信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阮云丝如此放肆跋扈,摆明了是在落他的面子。
而佟夫人的脸色则是一会儿紫涨如茄子一会儿惨白如鬼魅。一口血在喉头里堵着,吐不出来吞不下去,好半天才顺了这口气下去,忍不住便是一拍桌子。大喝道:“放……放肆,你竟敢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难道就不怕定你个忤逆之罪?你……你太过分了……”
她被阮云丝如此侮辱,只气得身子都颤抖了,以至于愤怒之下的言语都是结结巴巴的,竟没了一丝气势。
阮云丝一点儿也不觉着自己有错,冷哼道:“太太是第一天知道我放肆么?当日我逃婚时,比这个还放肆的多呢,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却来拿这个说事儿,真真是笑话。至于你说我忤逆你。那更不关我的事,人想要尊重。总得行得正做得端。太太也想一想,您身上可有什么让我尊重的地方?除了让侯府欠下一屁股债,暗地里阴谋计算,你可还干没干过一点光彩的事?似你这般心如蛇蝎的女人。也配让我尊重?呸!”
“云丝,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夫人?她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嫡母……”
阮云丝将佟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别说佟夫人这会儿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一时间又想找根棍子将她一棍打死。就连张灵信,也觉着有些听不下去了。敢如此嚣张辱骂自己嫡母的女人,别说见,就连听。他也没听说过啊。
“我怎么样了?我是什么样的坏女人你不知道?你忘了当日你纳妾时,我怎样咄咄逼人的叫你当着你娘和祖母的面儿写休书了?张灵信,好歹也做了三年夫妻,只为你之前还算遵守誓言,我便和你一心一意过日子。想着便这样一生一世。没想到我一片痴心,却是喂了条白眼狼。就为着那点柔情,怕你还在心里把我当成绵羊了是吧?只最后我既然能逼你写下休书,从此恩断义绝,你就该知道我并非你心目中的贤淑女子。你当该庆幸和我这母夜叉断了关系才是,何苦如今还来苦苦纠缠?你一个堂堂大男人,休书写下了,还待怎样?你还要脸不要?”
若是别的男人,这时候就算还系着万千情丝在她身上,这会儿也早拂袖而去了。哪有人能忍受被一个女人这样羞辱的?何况张灵信如今官居大理寺少卿,没有了苏名溪的对比钳制,借着甄言之势,他如今在京城中真是炙手可热的年轻才俊,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尚且空虚的正妻之位,这其中不乏公侯千金,常理来说,他就不该对阮云丝这“不识抬举”的女人还抱有什么幻想。
但张灵信却不是普通男人。听见阮云丝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刻骨冷冽的阴狠。阮云丝的话让他想起了当日被逼写休书的狼狈,想起了当日这女人头也不回远走他乡的无情,想起了在绿水城大街,她当众落下自己的面子扬长而去的冷酷。偏偏脑海中还浮现着那三年时间,夫妻恩爱的幸福时光。
这些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让张灵信的目光都透着一股疯狂。但他很快便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几年的人情历练,早已让当日那淳朴的书生变成了一头狡猾残忍,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当下他便微笑道:“云丝,你果然还是这样性子,且更变本加厉了。你也不想一想,当日我休了你,是谁的错儿多?我不过是纳了一房妾,妾是什么?不过就是任你差遣打骂的丫头罢了,你便和我这样闹性子,你让大家评评理,有没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男人三妻四妾算得了什么?何况我也只才一妻一妾罢了。”
张灵信这个态度,倒让阮云丝也立刻清醒过来。她眯了眯眼睛,用力向屏风外望去,似是想透过这屏风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不过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评理?你让谁给你我评理?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张大人,你在我耳边发下的那些誓言,只有天知地知,你能让天地来给你我评理吗?是谁和我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谁和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是谁和我说,一心一意此情不渝?当日你向我求婚时,说过的那些话都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我可曾逼迫过你?你若是早说自己做不到一生只有我一人,我也不会自贬身价与你拜堂成亲,白白将我的女儿贞洁,喂了你这负心人。”
阮云丝自然也是意识到张灵信今非昔比,他能以如此年纪就得甄言青眼有加,就能在官场上春风得意。如此的心机智慧,自己若不小心应对,说不定便会中了圈套。因此她立刻就将从前的那些誓言拎出来,字字句句都直指对方不守诺言,负情薄幸。
张灵信被阮云丝连珠炮的质问着,有心要说话,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到最后,阮云丝更是掷地有声道:“无论如何,说我当日是被你花言巧语蒙骗也好,说我是少女无知也罢。总归是我眼瞎,所以这枚苦果我吞了,吞得毫无怨言。恨只恨,你这会儿又来纠缠什么?你以为你摆出一副不计前嫌的嘴脸,就是大度了?别想得美了。你如今既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便该明白我当日是逃了谁的婚?难道你觉着自己会比苏小公爷更好?为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连国公府都不肯进,何况如今你张大人一个小小大理寺少卿的家门。”
她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一字一字道:“聪明人一点就透,我言尽于此,太太和张大人请好自为之。阮忠,送客。”
言罢,竟是转身拂袖而去,只剩下大门口守着的老家丁阮忠在那里左右为难。只不过张灵信即使心里再恨,脸皮也总是有限度的,因呆呆站了一会儿,便看向佟夫人,微笑道:“云丝许是心情不好,正让夫人撞上了,她就是这个性子,您别怪她,怎么说,您是她的嫡母,她的长辈。若您有心为难她,难道她还能违背了您的意愿。小侄衙中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落,便转身出门,即使刚刚被阮云丝那样当着佟夫人臭骂了一顿,他的步履依然是从容不迫,只是眼中冰霜却是越来越深。
哼!云丝你既无情无义,就休怪我不仁。今日你如此辱我,若我不一样样加倍讨回来,岂不是枉为男人?等着吧,你不肯嫁我,我偏要再娶你一回,你不想我纳妾,我偏偏要纳,一房接一房的纳,到那时,我让你这个正妻在小妾面前连腰板都挺不直,头都抬不起来。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为今日的所言所行悔恨终生。
张灵信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最后对佟夫人说过的话,他相信对方一定可以领悟自己的话中之意:哼哼!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侯爷已经是个废人,佟夫人虽然不能再插手内宅的事,对于儿女的婚事总可以做主的。当日钟秀的事情,阮云丝可以好运逃过一劫,但轮到她自己,却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佟夫人是她的嫡母,为她的婚事做主,这是名正言顺的事。而这一次,她还想故技重施逃婚,哪里还有那么容易,严加防范之下,定要叫她插翅难逃。
带着这样的满心恨意和算计,张灵信昂然而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警告
这里佟夫人在大厅里直坐了半个时辰,才觉着身上的颤抖逐渐停止。一直到此刻,她的嘴唇还是青的。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女人的脸皮之厚,若是别的侯门当家主母被一个女儿如此教训侮辱,只怕早就气昏过去了。但佟夫人不但没晕厥,甚至站起身后,只在地上行走了几步,便活动如常了。
“这个死丫头,我绝不会放过她,绝不会放过她的。”佟夫人一边喃喃念着,一边转过屏风,从后门出去,却不料一抬头,便看见花架下,阮云丝正静静站在那里,见她出来,对方便慢慢上前,看来是专门等着她的。
佟夫人情不自禁就挺了挺腰身,面上换了一副倨傲的神情。
“太太……”
阮云丝轻轻叫了一声,语气本不重,当真是和长辈说话时该有的轻声细语,然而那眼中的讥笑之色和冷若冰霜的面孔,却无不显示出:她根本没有把佟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嫡母和太太放在眼中。
“什么事?”
佟夫人扬了扬下巴,拳头握的死紧,连指关节都泛白了,如果可能,她真想冲上去给阮云丝几个耳光,让这离经叛道的蹄子知道一下:什么是百善孝为先?当儿女的对自己这个嫡母应该是什么态度?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但她老了,而阮云丝很明显不是顾氏那样的人,她如果真冲上去,保不准要在这女人的手下出什么丑。所以她只能死死地控制着。
“太太是不是现在已经想着要怎么对付我了?是不是觉得,对付我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把我嫁出去?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儿可就没有她再插手的余地了。还能把两家织染厂留给侯府,那虽是我的产业,不过我相信。以太太的脸皮,一定会觉着我的就是侯府的,所以夺到侯府名下。您心里可是不会愧疚的。对吧?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太太是不是这时候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操作了呢?”
佟夫人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着,甚至不是这时候才开始,早从阮云丝回来之后不久,她就开始派人手去打听对方之前的事情了,同时也琢磨着要把这个可恨的女人嫁给一个赖汉,最好是那种传言中凶狠腌臜的赖汉。如此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没想到如今却被阮云丝一语道破,佟夫人忍不住向后微微退了两步,脸上强作镇静,愤怒道:“胡说些什么?我就是要把你嫁出去,也是为你好。俗语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我这个嫡母要眼睁睁看着你守活寡?你竟诬赖我要贪图你的厂子,我问你,你不是侯府的人……”
阮云丝一挥手,讥笑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太太就不要拿出来说了,你知道糊弄不了我的,我可不是我嫂嫂那样的好性儿。我今日在这里等你,就是要撂下一句话给你。太太,人贵自知。你可别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是,你是这忠信侯府的侯爷夫人没错,但是你要明白,当日你犯下了那样的滔天大错,侯府险些因你而倾倒。这样的处境下,你为什么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不是因为我爹爹不能说话不能动。就不能休你了。而是因为,我和哥哥都觉着,家丑不可外扬,侯府在京中已经成了笑柄,没必要再惹出一场大风波来。左右不过是给你吃一口饭。因着这个,我们才留下了你。还让你做这个名义上的侯爷夫人。”
“你……你怎可如此大胆忤逆……”
佟夫人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她自然知道,如今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夫人,府里其他人也都知道。但是却从没有人像阮云丝今日这样不容情的一语挑明。这让二十多年来在侯府中呼风唤雨的佟夫人怎能忍受得了。
阮云丝才不惧她,早从今日她将张灵信迎进门来,起了歹毒心思那刻起,阮云丝就已经下定了、决心除去这个女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悲剧命运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的。
因此便低沉一笑,摇头道:“大胆?我这也叫大胆?不不不,太太别太抬举我了,比起太太的胆子,我这点胆量还真不够看。”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猛然锐利起来,一字一字道:“我不愿和你多废话,只告诉你一件事,若是太太知足认命,好好儿做这个名义上的侯爷夫人,也就罢了,怎么说你还担着一个太太的名儿,我总不会亏待你太厉害。但若是你心中还想着要翻身做主,更对我的婚嫁动了念头,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到那时,所有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别那会儿怨怪我无情。”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听到佟夫人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站住。”她便停了脚步,回头微微笑道:“太太平日里无事,就想一想上次秀丫头的事情。和我斗!你还未够分量。”
言罢扬长离去,佟夫人只是在当地发抖,她身旁的彩凤早被阮云丝的气势给镇住了,此时也呆呆站着,好半晌才想起去扶住主子,一边流着老泪哭道:“这也太过分,太嚣张跋扈了些,哪里有大家子小姐的气度?竟和个泼妇差不多。侯爷啊,您怎么就病了,怎么就看不到您这三姑娘的嘴脸啊,您看看她都把太太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佟夫人被她这一哭,也禁不住悲从中来,一便挪了几步,就坐到石登上,摇头流泪道:“我如今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为犬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竟连一个女孩儿也能这样对我了,我不如一头撞死。”
彩凤连忙道:“太太千万别有这念头,那三姑娘不过是一时激愤,老奴听着,她和那张大人竟似真成了冤家一般,张大人最后几句话,可是值得人琢磨,太太您只要有他撑腰,还怕三姑娘做什么?”
佟夫人心里转着主意,面上却哭得越发悲切,只喃喃诉说着自己被欺负的惨状。忽听身后一个不耐的声音道:“好了,只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平白的让人看笑话么?”
佟夫人一听这声音,便收了声,回过头去一看,只见阮明蝶不知何时来在身后,此时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情,她便大声道:“看就看吧,便让人看看,她三姑娘是怎么将当家主母逼哭的。”
阮明蝶看着这个母亲,真恨不得捶两拳,从前还不觉着,怎么如今越看就越觉得她这样蠢呢?因便沉声道:“你指望人看什么?娘,您身为主母,被一个女儿给欺负哭了,这难道还是很光彩的事情?咱们家这些下人,你不清楚都是什么秉性?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谁不争先?你还指望着她们替你抱不平呢?当日你对她们是怎样的,心里不清楚吗?那时候暗地里就说您刻薄,如今看您这样儿,她们还不暗自在心中称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佟夫人刚刚实在是让阮云丝“欺负”的狠了,如今回过味儿来,仔细一想,可不是就像女儿说的一般。因连忙站起身,四下里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人往来,她这才放心,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你说的也是,唉!只可恨我一招错步步输,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