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绽朱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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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波被李丹若说的笑的止不住,宁老夫人抬手点着李丹若和严氏道:“五姐儿又不在家,家里就数她小,被我惯坏了。”
“母亲哪会惯坏了人?四姐儿这样的人品才貌,我看着不比凌波差呢,听说五月里就要出嫁了?正好赶回来给四姐姐送嫁。”严氏忙笑道,宁老夫人笑应了,一下子想起李凌波的亲事来,忙问道:“三郎上回信里说,已经给凌波看了几户人家,看好了没有?五姐儿今年也十七了,虽说还小,也得赶紧留意合适的人家才行了。”
严氏轻轻咳了一声,满脸为难的点了点李凌波,李凌波红着脸轻轻从宁老夫人怀里挣脱出来,羞涩道:“太婆又拿人取笑了,我要回去歇着了。”宁老夫人忙笑着吩咐道:“若姐儿带你妹妹回去歇着去,看着你妹妹歇下,各处再看一遍,若有什么不妥当,我可唯你是问!”李丹若曲膝应了,和李凌波说笑着送她回去歇息。
隔天一早,李玉绍到户部递了文书,中午请了几个故交吃饭,回来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全家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的喝了顿团圆酒。次日,宁老夫人就请李老太爷过府,将打算分家的事说了,请李老太爷主持这分家的事,李老太爷惊讶了片刻,自然是满口答应,这个主持分家,宁老夫人既在,自然是她一口说了算,自己不过坐在那里摆摆样子,事后往分家析产文书上签字画个押罢了。
这天一大早,宁老夫人做完了早课,就让人抬着,从正院起,先往后面园子去,沿着园子兜了一圈,又绕到前院,穿过正堂再回到正院,慢慢吃了饭,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又上了小暖轿,往前面正堂过去。
正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却安静的只听到啜茶声和极轻微的杯子碰撞声,宁老夫人在堂前下了暖轿,李玉靖、李玉绍正等在台阶下,忙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的扶着宁老夫人,缓步上了台阶,进了正堂,李老太爷已经到了,迎在正堂门口,满脸笑容的拱手和宁老夫人见了礼,两人大声说着些今天太阳好啊、不冷啊、暖和啊之类的闲话,到上首分别落了座。
宁老夫人接过茶抿了抿,放下杯子,环视着挤挤挨挨的满堂子孙,李玉靖和刘夫人于左手边头两张椅子上坐着,后面立着长子李云志和其妻戴氏,次子李云深和其妻顾氏,刘夫人下首,坐的是二老爷李玉明和二太太苗氏,两人身后,除了李云玮,李金蕊和陈清迈也赫然立着,宁老夫人目光冷漠的扫过两人,几乎没有停留,又往右边看去,右边李玉绍和严氏居首,后面立着长女李凌波,长子李云庆和次子李云慧,再往下坐着杨氏,李丹若紧挨在母亲椅子后站着,双手搭在母亲肩上,李丹若稍后半步,稳稳的立着四房继子李云直和媳妇韩氏。
“人都到齐了。”宁老夫人挨个看了一遍,声音平稳安静的说道:“这就开始吧,老太爷请。”
第四十一章精明过了
“老夫人客气了,”李老太爷先和宁老夫人笑着客气了一句,这才站起来,轻轻咳了一声,板起脸,严肃的说道:“所谓开枝散叶,枝要开,叶总要散,这才是家族兴旺之道,如今李氏甲蒿房人丁兴旺,枝叶繁盛,也是该分枝开岔,各自生活,虽说分了家,可要记仔细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无论何时、何地,李氏一族同枝连气,血浓于水!”李老太爷顿了顿,回头扫了眼宁老夫人,见她微微颌首,才转头吩咐道:“把帐册子都拿上来!”
七八个帐房搬了两张高几并排放在正中,又搬了几十本厚厚的帐册子放到几上,总管帐房的罗管事跟在最后走到高几前,罗管事一身黑绸长衫,显的干净利落非常,上来先冲宁老夫人和李老太爷长揖见了礼,又按长幼之序、一丝不苟的依次见了礼,这才直起身子,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帐册子,清了清喉咙,清楚而快速的半说半念道:“这里一共二十七本帐册,是各处田庄、铺子、宅院、库房、及家下人等花名册,田庄、铺子已按历年收益排了等次,宅院按大小、位置、新旧也排了等次,库房分银库、古玩库、首饰衣料库及杂库,每库一本明细册子,遵老夫人令,各房各院家俱、陈设就归入各房,不再归入库房重分,家下人等共计六零七人,老夫人、各位太太、奶奶陪房除外,遵老夫人令,已归入各房人等除外,各房自买、自收人等除外,余二百四十一人,遵老夫人令,作如下分配,一,田庄总计九处……”
罗管事话语如行云流水,没有半丝停顿,一路说下去,严氏听到各房自买、自收人等列在分家之数以外,脸上松驰着露出笑容,人除外,银钱又已经除外,所分都是祖产,这么分家,极是公道。
罗管事说完九处田庄位置、等次及哪一处归哪一房,正要接着说铺子,李金蕊突然厉声道:“慢着!这庄子不对!别的就不说了,陈州门外那处庄子呢?怎么没了?那一处临着繁台春色,年年赏春不都是歇在那里的?连这么扎眼的庄子都能从帐上抹了?怎么着,欺负我们二房和三房不当家,就由着你们长房和四房糊弄了?”
“二姑奶奶可别把我们扯进去!”严氏应口接道:“你们二房是你们二房的事,我们老爷这么些年没能在老祖宗身边尽孝,这已经是愧疚不已的事了,可从来没有这么些不三不四的想头!”
李金蕊也顾不上驳严二太太的话,只盯着帐册子,抬手指着正要说话,却被李老太爷一声暴喊吓了一跳:“放肆!你一个出嫁女,已是陈家的人,到我们李家指手划脚!是欺负我们李家没人呢!?”
“老太爷消消气,”宁老夫人气度安闲的冲看起来怒火冲天的李老太爷抬了抬手,李老太爷又重重‘哼’了一声,才拍着桌子坐下,宁老夫人根本不理会李金蕊,只看着李玉明和苗氏,带着丝笑容道:“老太爷说的对,这是我们李家分家,李家再怎么落魄没脸,也用不着陈门李氏踩着我们李家满门指手划脚,照理说,就该让人一通乱棍打出去,不过,看二老爷和二太太这么一声不吭着,这意思是要指着这陈门李氏替二房撑门长脸出口气了,那我就好好儿跟你们交待一声,临着繁台春色的那处庄子,有,还在呢,不过,那是你嫡母我的陪嫁,不光那一处,那几家最挣钱的铺子,你女婿三天两头过去挂帐的明远楼,也是你嫡母我的陪嫁,那不是你生身父亲留下的东西,你就别指望了。”
“你说是陪嫁就是陪……”
“住口!”李金蕊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陈清迈暴怒的呵止住,李金蕊愕然转头看着额头青筋暴起、气的脸色青白的陈清迈,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清迈已经上前半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道:“小婿给太婆陪罪,原本李氏言今天分家,怕太婆伤感,回来乃为劝慰开解,小婿想着这是尽孝的事,又问过大哥,确是此事,这才陪李氏返家,万没想到李氏丧心病狂,竟这样忤上不孝,都是小婿的不是,太婆消消气,小婿这就带李氏回去关门教妻,改天再上门给太婆长跪陪罪。”
“你起来!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不许跪着她!你怕她什么?你……”李金蕊眼睛都红了,扑上去撕打着跪在地上的陈清迈,尖叫的声音都变了调,陈清迈被李金蕊死命揪打着,仍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一声不响的拖着尖叫不停的李金蕊的胳膊,大步往门外出去。
满屋的人寂然无声的看着这一场闹剧,李金蕊的叫骂声一路不停,渐行渐远,宁老夫人面容安祥的吩咐道:“接着分吧。”
“是!”罗管事忙笑应道,伸手拿起另一本册子,继续行云流水般说起各处铺子及分配。
陈清迈随李金蕊怎么骂怎么撕打,只顾拖着她大步溜星往外走,李金蕊被拖的头发散乱,一路往陈清迈身上踢着蹬着,鞋子也掉了一只,寒碧、寒香忙拣起鞋子紧跟在后,陈清迈将李金蕊拖到二门车前,李金蕊双手撑着车门,凄厉的哭叫咒骂着陈清迈,挣脱开他猛转过身,挥手就往陈清迈脸上打去,陈清迈闪避过,正要再上前拖她,寒碧冲上前,颤抖着声音哀告道:“爷别急,我劝劝奶奶,我扶奶奶上车,奶奶,奶奶,别闹了,求您别闹了。”
李金蕊声音低下来,背靠着车门喘着粗气,寒香忙上前两步,和寒碧一起将李金蕊连推带撮弄上车,陈清迈铁青着脸,也不上车,骑了小厮的马,催着车子一路急赶回家。李金蕊在自家二门里下了车,一眼看到站在车门口、脸色阴沉之极的陈清迈,抬手指着陈清迈,泪流满面的正要说话,陈清迈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打在李金蕊脸上,直打的李金蕊扑出去两三步倒在地上,陈清迈紧上几步,抬起脚,也不分头脸轻重,只是一味没命的狠踢,直踢的李金蕊满地乱滚,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李府这个家分的很快,罗管事连杂库诸物也念完分完了,李老太爷一一问了四房当家人,见各房都点了头,罗管事取了早就写好的析产文书上来,李玉靖、李玉明、李玉绍和李云直各自按了手印,李老太爷和罗管事画了押,仔细收起,准备送到官府备案,这个家,就这么分完了。
宁老夫人伤感的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们这就对着各家的册子点收东西去吧,往后,就各自当家好好做日子去吧,二房先去点收吧。”李玉明站起来,冲宁老夫人长揖到底,直起身,呆了片刻,又撩起长衫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头,往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的垂头出了正堂,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趟分家,帐上的东西,他和三个嫡子分的都一样,这是他一点也没想到的,也许……谁知道呢……
刘夫人看着李玉明一家走远了,才转头看着宁老夫人笑道:“母亲没生气就好,那些混帐东西,分出去倒干净了。”
“就是,也是蠢的没边,竟想挑拨我们一家,失心疯了!”严氏还在气恼不已,刘夫人笑道:“别理他们,我还有件正事,说出来大家看看合适不。”
“你说。”严氏忙笑道,刘夫人看着宁老夫人道:“这事我先头跟母亲提过,母亲说只看咱们的意思,我是想,再怎么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五月里若姐儿要出嫁,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如一处住到五月末,一来也好热热闹闹的送若姐儿出嫁,二来,你们两家也好慢慢打扫整理宅院,把各处都理清爽、万事都齐备了再搬多好,还有一件我先说下,这两个月里头,你们两家在府里的日常用度,都由我们长房出,谁也别跟我争!”
“怎么不好?!处处都好,就是麻烦嫂子了,说实话,一说搬出去,我这心里就酸酸的难受,一回来就听母亲说要分家的事,老爷难过的一夜没睡着,唉,我只好拿这开枝散叶的话劝着他。”严氏忙点头赞成道,杨氏站起来,冲刘夫人深曲膝谢道:“嫂子这都是为我和若姐儿着想,就烦劳嫂子了,日常用度不敢和嫂子争,只是各处月银得从下个月停了,我们这几处,就让直哥儿媳妇统总管着发去。”
严氏脸上僵了下,忙笑应道:“我们这几处也是这样。”刘夫人笑着没争这事,几个人说定了正事,刘夫人等人陪着宁老夫人回到正院,又坐着东扯西说的聊了好大一会儿,才告退出去,各自忙着点收帐册、清查盘点各处去了。
宁老夫人单单留下了李丹若,李丹若慢慢给她捶着腿,宁老夫人歪在榻上,似睡非睡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竟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儿,三姐儿是个傻子。”
“嗯,”李丹若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才接着说道:“三姐姐所嫁非人,陈家大郎狡诈虚伪,唯利是图。”
“也不是个真精明的,要是真精明,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来,更不会陪她来,三姐儿心底那些个怨气不会不跟他说,就这样,还敢说回来安慰宽解我,不是笑话么?!把人都当傻子呢!这来,就是怀着心机来的,他也怕二房分家吃了亏,看样子,他看着二房,就跟看自己的东西一样!真是一窝子蠢货!眼看着不能,又要得罪了咱们,又做出那样的嘴脸来!”宁老夫人满脸讥讽道,李丹若应了一声低声道:“三姐姐早晚得吃大亏。”
“自作孽,不可活!”宁老夫人半丝怜悯也没有,干脆的说道,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感觉。
第四十二章嘱咐
李玉绍的新差遣,和李玉靖两人细细商量过,若这会儿留京进六部,一来他品级尚低,进六部也不过一个要紧些的主事官,二来,他一直转任地方,于部务不熟,一时半会的,很难做的出彩,京城豪门又多,他要在六部出头极难,倒不如依旧转任地方,有李玉靖在京城中枢做后盾,李玉绍在地方只要稍稍勤勉些,再上下打点一二,这卓异就不怎么难拿,下一个五年任上再拿上两三个卓异,只要不出差错,再升迁,怎么也是一路大员了,纵不是整个的封疆大吏,那也得是半个,那时候再转迁六部,有李玉靖上下打点着,一个六部侍郎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两人计议定了,分头各处奔走,这差遣很快就下来了,李玉绍升任了富庶大州……怀州知州,照吏部给的行程,李玉绍五月底就得启程赴任,可严氏正忙着四处走动,重拾京城诸亲朋往来,相看李凌波的亲事,早先李玉绍在地方时,上门求亲的地方世家望族几乎能把门槛踏破,李玉绍和严氏也动了心,想从中挑家最好的给李凌波定下亲事,还写信给宁老夫人商量过这事,可这一趟回京,让李玉绍和严氏心中已经模糊无比的京城繁盛一下子清晰之极的展现在眼前,让离京十几年的两人同时在一瞬间,就把让李凌波嫁进地方望族世家的念头扔入云霄,女儿,无论如何要嫁在京城,他们和儿子们,也一定要回来京城。
李凌波和两个弟弟,更是对京城的繁华目不暇接,从前地方上的那些热闹和壮观,和京城一比,竟是什么也算不上了,
严氏和李玉绍细细商量了几天,女儿今年十七了,这亲事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今年定了亲,就得赶紧准备嫁妆,明后年也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忙完女儿的亲事,儿子也就不小了,也要说亲了,除了这些,两个儿子若能在京城国子监读书,一来国子监的先生都是当世大贤,二来,也能结交些合得来的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