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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决不饶恕第01集(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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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儿钱全折腾进去了。好歹把车赎回来,还没等继续上路呢,孙朝阳就开始找麻烦了,要让老四消失……对了,你应该认识孙朝阳吧?”
  我的头皮一麻,怎么不认识?那可是个大哥级的人物!记得我刚开始在社会上混的时候跟他见过一面。那天上午,牛玉文脸色蜡黄地在宿舍里喝闷酒,我问他为什么事儿这么闷闷不乐?牛玉文说,一直跟着他玩儿的一个弟兄被人打了,很惨,腿都打断了,那伙计家里又穷,住不起医院,一直在家躺着。没办法,牛玉文就带着几个弟兄,去找打人的那个人要医药费,结果走到半道上就被人家给打散了,那帮人凶得很,擎着菜刀一路撵牛玉文,扬言要把牛玉文砸服了……
  我问,是谁这么疯狂?来明的不行,咱们背他的“死狗”去。牛玉文说,那多没劲?今天你背了他,只要他死不了,明天他再来背你,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因为这事儿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就不再打听了,只是安慰他,别怕,他们再来找麻烦,我跟他们拼。下午有人给牛玉文捎来了话,让他晚上带人去后海,那个人要跟他火拼一场。牛玉文唉声叹气了一个下午,最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骑上自行车就走了。牛玉文回来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笑呵呵地对我说,没事儿了,晚上跟我一起去,这架不但打不起来,那帮小子还得给我磕头。晚上,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人来了,这个人一言不发,甩头让我和牛玉文跟他走。
  我们三个人行走在去后海的路上,很孤单。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我怎么有点儿畏惧他?这在我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这个人站在海风的当口,风鼓起他的风衣,让他看上去威风凛凛,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我们三个人站了没有多长时间,一群黑影就从几条破船上跳了下来。一个黑敦敦的胖子,用一只手电筒冲我们乱晃:“呦!很猛啊,就来了三个?”晃着晃着,他突然像被鱼钩甩了一下的鱼,猛地丢了手电筒:“朝阳哥,是你?!”
  后面的人一下子散了,唧喳一阵,跑了不少,剩下的也不敢靠前,远远地往这边偷看。
  穿风衣的大哥站着没动,他说话的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过来。”
  胖子战战兢兢地往前挪,手里拿着的一把斧头噗地掉在了沙滩上:“朝阳哥,原谅我……”
  穿风衣的大哥没有看他,把脚踩在礁石上,胳膊肘支着膝盖,用手托着的腮冷漠地转向了乌蒙蒙的大海,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伴在柔和的海风里犹如来自天边:“吴胖子,出来混要讲一点江湖道义,不要以为没人压着你,你就可以飞到上天去。你想活,我兄弟也想活,他的腿断了,活得就不自在了,可我发现,你的腿还好好的,我觉得,这很不公平,你觉得呢?”吴胖子噗地一声跪在了满是淤泥的沙滩上:“朝阳哥,放过我,我会把这事儿处理好的。”
  穿风衣的大哥把皮鞋在礁石上磕了两下,转身就走:“那好,别再让我找你了。”
  这位大哥就是孙朝阳。想起他,我的心一阵发凉,四哥,你怎么会惹上他了呢?
  林武见我没说话,急吼吼地又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你不认识孙朝阳?”
  我回过神来,冲林武哑然一笑:“认识,不过没什么交情,他怎么了?”
  “他在找咱们的麻烦呢,”林武接着说,“在咱们东边三区公交线路上跑的小公共全受他的控制,也就是说,他在吃这些人的保护费。老四一开始去找过他,想让他帮忙弄个营运,'抽头'该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可他对老四说,你最好别插手我这一块儿,我没工夫陪你玩儿。我俩直接急眼了,就偷着拉点儿私活儿,其实那时候孙朝阳也知道这事儿,还派人砸过我们的车,老四找了梁超,费了好多劲才把这事儿压下了。有一次喝酒的时候,孙朝阳还开玩笑说,四膘子也是后起之秀,有饭大家吃,只要别骑在我的头上拉屎,大家会相安无事的。你想想,咱四哥是个寄人篱下的主儿?没理他,这不就来事儿了?”
  “四哥,”我拉了正在沉思的胡四一把,“我觉得你还是通过车管所,正式办个营运好。”
  “办个屁,姓孙的跟我来这套我还不办了呢,我要把他砸跑了,取而代之。”
  “呵呵,”我无奈地笑了,“四哥,孙朝阳可不是黄胡子啊。”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胡四?”胡四的眉毛竖了起来,“谁大谁小扔碗里滚滚再说。”
  我沉默了,心里很乱,眼前老是浮现着孙朝阳站在海风里的镜头。海风将他的风衣吹得哗哗响,他面色冷峻,犹如一尊矗立在冰冷月光下的青铜雕塑。我该怎么办?帮胡四把他砸下去?我有这个能耐吗?万一失手了,我刚刚创下的这点儿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我甚至联想到我被人在街头追杀,忽忽的冷风从耳边掠过,我如丧家犬一般穿行在狭窄肮脏的胡同里……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黄胡子,当初黄胡子是否也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呢?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没头苍蝇一般失去了主张。怎么办,硬着头皮帮胡四一次?我犹豫着,心像煮了一锅热水,咕噜咕噜翻腾……看着胡四的眼睛,我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穿过一些破碎的影像,胡四勾着身子坐在一个比他还瘦的马扎上沙沙地帮我写着申诉;胡四推着满是污垢的饭车,冲在滂沱大雨里冲我喊,兄弟,申诉写好了;胡四坐在接见室昏暗的房间里,呆呆地看着我,兄弟,好好干,早点儿出去;胡四刷刷地掰着阎坤给我的那沓钞票,坚定地说,你别管了,看我的。我的心像打气的轮胎一样慢慢膨胀,猛地站起来,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芳子在外面唱歌:“弯弯的小河,青青的山冈,静静的小村庄……”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我坐在了孙朝阳的对面。这是一家在当时来说最豪华的酒店,我跟胡四和林武来到这里的时候,楼下的餐厅里正在吃早饭,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我的枪用一只护腕别在脚腕子上,这让我上楼的时候看上去像个练摔跤的,那只脚老是往里扣。在楼下,胡四给孙朝阳打了个电话,孙朝阳在那头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不用催了,我马上就到,相信咱们会谈出一个结果来的。胡四笑得很轻柔,像个刚结婚的小媳妇,朝阳哥,我相信你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放下电话,胡四让林武把带来的伙计全部散开,混杂在吃饭的人群里,然后冲我一笑:“蝴蝶,看你的了。我估计,一般他不会发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掏枪,甚至万一他的人动了手,你也先别着急,看我的脸色行事。”我笑着点了点头:“呵呵,我还真成你的打手了,别嘱咐了,我有数。”
  坐在金碧辉煌的单间里,我问胡四:“你确定孙朝阳知道我也来这里吗?”
  胡四说:“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来这里他才来的,他知道他躲不过去,你找他是早晚的事儿。”
  林武好像是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他这也是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话音未落,外面就有人敲门,胡四冲林武使了个眼色:“问问是谁?”
  林武刚站起来,门就被推开了,孙朝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横扫一眼:“都来了?”
  我坐着没动,冷冷地打量他。几年没见,他老了许多,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放射着鹰一般的寒光以外,他跟一个在工厂里上班的中年工人没什么两样。心里不由得一阵沮丧,这还是当年我心目中的那个英雄吗?胡四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朝阳哥这么守时啊,我还以为我们哥儿几个还得再等你个把小时呢,快请进快请进,林子,给朝阳哥看座。”孙朝阳伸手拍了拍胡四的肩膀,沙哑着嗓子说:“不及时能行嘛,我兄弟来不及了都。”胡四讪笑着摸了摸头皮:“朝阳哥真能笑话人,我是那样的人嘛。”孙朝阳把脸转向了我:“这位就是蝴蝶兄弟吧?”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淡然一笑:“是我,四年前我跟哥哥见过一面。”孙朝阳猛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咳,瞧我这记性,对,我想起来了。”
  刚才悄悄出门的林武回来了,站在门口做了个摇头的动作。我知道,这就表明孙朝阳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心里一凛,好胆识!这才是做大哥的风范。我不由自主地冲孙朝阳呲了呲牙:“那时候我还小,哥哥可能对我没啥印象。”
  “老四,先喝点还是先谈事儿?”孙朝阳没接我的话,转头问胡四。
  “边喝边谈,”胡四冲林武呶呶嘴,“招呼上菜。”
  上菜的时候,胡四跟孙朝阳聊得很融洽,甚至有点儿打情骂俏的意思。我想,好啊,你们先调着情,呆会儿就该我唱黑脸了。正琢磨着怎么才能一下子让孙朝阳给我下跪,孙朝阳突然把口气变了:“老四,说吧,想在我的身上割哪块肉?”胡四一愣:“朝阳哥,别这样说话呀,什么叫割肉?”孙朝阳悠然点了一根烟:“咱们还是别玩儿那套娘们儿把戏了,明说,你想要哪条线?”胡四的表情很尴尬:“朝阳哥,其实我没想跟你争饭吃,就是想让你把饭碗稍微歪一歪……”“老四,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换了别人我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孙朝阳竖起一根指头冲胡四晃了晃,然后用眼角瞟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说实话,蝴蝶呢,是咱们这一带的后起之秀,我很敬重他,他刚出来,我也没什么见面礼,我知道你跟蝴蝶的关系很铁,所以呢,这事儿就是算我跟你们哥儿几个交个实在朋友。一句话景山、河城这两条线归你,其他的免谈。同意的话咱哥们儿握手喝酒,不同意我走人,至于以后咱们怎么玩儿,各自心里都有一杆秤。说话吧,我喜欢痛快人。”我瞥了胡四一眼,胡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
  房间里一时很沉闷,我不清楚孙朝阳的这个条件是否符合胡四的心愿,迟迟没有说话。
  孙朝阳慢悠悠地端起了酒杯:“同意了?那就干一杯。”
  我和林武都举起了酒杯,胡四没动,眯着眼睛看孙朝阳。
  孙朝阳干了这杯酒,不小心把一个盘子蹭到了地下。
  “来人,把地收拾收拾!”孙朝阳冲门口诈唬了一声。门外呼啦涌进了三个穿酒店服务员衣服的年轻人,我赫然发现他们每人拿的抹布里都露出了一根乌黑的枪管。我一愣,下意识地弯下腰,想去拽别在脚腕子上的枪,胡四一把拉住了我:“哈哈,朝阳哥真痛快,就这么定了,干杯,我的好哥哥。”
  “我的已经干了,”孙朝阳掸掸衣袖,把一张名片拍在我的面前,“哥儿几个,就这样吧,我先回去。”
  “不急啊哥哥,再喝点儿。”胡四站起来想去拉他,他已经走到了门口,门被轻轻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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