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大金 作者:冬寒(晋江2013-01-06完结)-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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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知道了。不知大汗来,有何事吩咐?”无悔心想,你不让跪,我求之不得。只是伴君如伴虎,今日你高兴了,不用我跪,哪天你不高兴了,一翻脸,治我个不敬之罪,我找谁说理去?哎!管他,膝盖能少受些苦是正经!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生着气呢,被困在这里,一定在心里骂过我上百遍了吧?”
“不,是上千遍。”无悔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奴婢不敢。”
“这些天实在太忙,需要做的事太多,今日才能挤出时间来这里,怎么你见了我也没个高兴的样子?”皇太极认识无悔多年,自问也算很了解她,但有时还是看不透她,例如现在,从无悔脸上找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既不为老汗王突然去世而悲哀恐慌,也不为她的主子继承大统而欣喜若狂。要知道,这几天,在他府里和他周围,只要是他的人,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是那种既想高兴得跳起来欢呼庆贺又顾忌到先汗去世而不能露出丁点儿笑脸的表情。每个自己人都忍得很辛苦,虽然现在实现的一切都是经过皇太极和手下多年谋略策划的,但一旦大功告成之时,多年心愿一朝得尝,怎不令人欢喜若狂!就连从不过问政事、端庄稳重的哲哲的眼中也含着喜气,只是在人前强自压制着,不敢显露出来。
“无悔,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皇太极眼含柔情,问道。
其实从几天前到现在,无悔一直有个问题想问皇太极,虽然她知道不该问,但这个问题就堵在自己喉咙里,不吐不快。
“奴婢是有个问题想问大汗。”无悔缓缓抬头,直视皇太极问道: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大汗对此句有何感想?”无悔知道,自己不必说得太明白,皇太极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皇太极脸上波澜不兴,注视着无悔,目光没有任何闪躲,他回答道:“一直以为你是从不问这些事的,没想到今日却破了例。”
“大汗要说奴婢是妇人之仁了?”
皇太极摇摇头,道:“妇人之仁未必不好,但要看用的时候。坦白说,我是绝不会容许一个后宫的女人在我大金兴风作浪,动摇朝纲。这与你说的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没关系。即便不是我,换了四大贝勒中的任何一个,也都会那么做的。这不是私人恩怨,是为了江山社稷。”
皇太极见无悔低头沉思不说话,又道;“自己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阿巴亥自负机智,又生了三个能干受宠的儿子,怎么可能让她臣服于我,心甘情愿得老死在后宫。你可知道,早在好几年前,她就在悄悄笼络当权之人。她曾多次派人给大贝勒送吃送喝,巴结笼络之心明显不过。先汗知道了,无非是发一顿脾气,冷落她几个月,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先汗老了,没有心力再追究这些事了,阿巴亥正是仗着先汗老了,自己还算年轻,拼命四处钻营,想把她儿子拱上汗位。我大金建立之日尚短,根基不实,前有明朝对峙,后有蒙古诸部窥视,若让一个未立寸功的半大孩子做大汗,我们四大贝勒,八旗各部,王公大将,哪个会服?到时必将引出内乱,后果不堪设想。阿巴亥,女人见识,一己私心,只想着争权,怎么会有这等远见?所以,她必须死,她若不死,她的儿子便不会死心臣服。我不想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来,所以只有牺牲她了。”
无悔听着皇太极一番侃侃而谈,自问没有可以反驳的。也许,自己这点“妇人之仁”用在这种时候,这个年代,确实是多余的。
“多尔衮和多铎——”无悔犹豫着该怎么问。
“你不必担心,他们都是男人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无悔,你就不关心一下你自己的事吗?”皇太极盯着她问。
“我?”无悔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可想,我的一切,不是早由人定好了吗?只是住在这里也委实气闷,不知大汗在汗宫建成前,是仍住在四贝勒府还是——”
“你、想回去吗?”皇太极一字字得问无悔这个问题,皇太极这样问的意思并不是怕她不愿回去,这个“回去”,意味着她终于点头,答应做他的女人。
》 无悔愣了愣,渐渐明白他的意思,没想到皇太极大事初定就迫不急待得来问她了,看来真的是等得久了。只是,很多事,她骗不了自己,也不愿骗别人。无悔慢慢低下头,不言语。
皇太极并没有告诉无悔,他已经下命令让多尔衮、多铎自立门户,开牙立府了,做为新汗的赏赐,也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安抚和优宠,皇太极赏给他们的府第十分豪华,完全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但没想到的是,昨天,多尔衮竟对他说,想要领走无悔。皇太极没想到在如今这种情境之下,多尔衮居然还惦记着无悔,他当然不能答应。但同时,他也想到,究竟该怎么安置无悔。他不想让她不快乐,想尽量顺着她的心意,她想怎么样都成,除了离开他。
看到无悔的表情,皇太极便明白了几分,心里虽很失落,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他很自然得说道:“你若不喜欢原来的地方,也可以留下来,若嫌这院子太闷,换到前边住便是了。反正我日常临朝听奏,处理国事都要在这大衙门,你随侍左右,倒方便。无悔,你知道,我总是随着你的心的,从未强迫过你。”
大金初立,很多礼仪典制都不完备,目前皇太极还没有正式举行继位大典,而汗宫尚未建成,在这之前,住在哪里只凭他一句话就行了。他家眷仆役众多,搬来搬去甚为麻烦,下面的臣工都建议他索性留在原府不动,等明年举行大典后再搬进汗宫更好。彼时汗宫的很多地方虽仍在建造,但至少是可以住人了。
“奴婢深知大汗对奴婢的恩泽,心里也是十分感激的。只是奴婢天生愚顽,很多事,若是脑子里想不通就无法去做,请大汗宽恕。”
“我早说过,对你,我是极有耐心的,你想不通,我就等你想通。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相信,倾心相求自会有回报。天意,也可以顺应于诚意。”皇太极十分从容得微笑,无悔的拒绝,他早有心理准备。他了解她,知道她这样一而再得拒绝,绝不是耍心机,搞欲擒故纵那一套把戏。她真的是那种不畏权势,不贪荣华的奇女子。放眼世间,这样的女子就像远山幽谷中遗世独立的仙葩,可遇而不可求。他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她,所以,只要她不离他而去,他便有一生的耐心等她点头。但是,如果有一天,她想离开他,那么,他决不会再犹豫,他会抢在所有人之前,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他皇太极爱的人,又岂容他人觊觎。
☆、三十六 三国
无悔搬到了前院大衙门后的一排厢房里。这个位置处于前后院的交接处,以前原本是给来大衙门亶事的大臣们暂时休息用的,皇太极一声令下,这里就腾了出来,重新修整装饰一番后,成了给大汗小憩的地方,而无悔作为贴身侍女,自然拥有了其中一间房。至于现在已成为汗王大福晋的哲哲及其他女眷,则都未搬来,仍留在原府,等待明年正式入住汗宫。大多数时候,皇太极都是处理完国事后就回府去,偶尔晚了,也会留下来,每到这时,无悔就会觉得分外别扭,也许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周围那些奴才们看她的眼神都很怪,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妒嫉,带着探究,甚至还带着敬慕。幸亏无悔极少在王公大臣们面前出现,不然还不知外面会怎样议论。
皇太极每日都很繁忙,真正空闲下来需要无悔侍候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无悔经常独自一人徜徉在后院的一座座空院或庭园中,人去楼空的庭院唯独景物依旧,先汗在世时的风光早已不见,那些后宫的主子早被另外找地方安置了,不管她们是否仍是青春靓丽,韶华灿烂,等待她们的只有孤独终老。
这些天,无悔哪里都游荡遍了,唯独一个院子不敢去,那里是自己曾生活过半年的地方,那里,曾有一位受尽恩宠,享尽荣华的女子,她曾在那里生活,也在那里结束了生命。那里,并不是无悔的伤心地,但无疑,它一定是三个少年的伤心地。
天气渐渐转凉,冬天很快便撵上秋天的脚跟,几乎没有耐心等秋天离开,便将寒风带到了沈阳。
努尔哈赤逝世的百日过后,已是真正的冬天了。一日,无悔见外面好不容易停了北风,太阳也很好,便穿得厚厚实实的,出门到花园来透透气,几天没出来,觉得空气分外新鲜,苍松也分外好看。
其实冬天若是不下雪,花园里实在也没什么好看,空荡荡的花园只有假山和亭子立在那里,少了点缀的花草,光秃秃得没有看头。
无悔无聊得用双手抱住亭柱,转了半圈,抬头细看亭子顶部描绘的图案,发现这一幅幅图案连起来,竟说的是《三国志》中的一段有名的故事——青梅煮酒论英雄。无悔奇怪,怎么自己以前竟没注意到这里的画。
顶上一共四幅画,色彩很鲜艳,画得十分生动。第一幅,画的是刘备独自一人弯着腰在浇水种菜,一付自得其乐,甘于平淡的样子。紧接着第二幅便是曹操与刘备煮酒对坐,持樽相对说话的情形,画中一株梅树上,梅子青青,煞是动人。
《
br》 第三幅描绘的是二人开怀畅饮,酒至半酣时,曹操一手自指,另一手指着刘备,笑说着什么,而刘备则是吃了一惊的样子,手中的匙箸掉落于地。此时画中的天空上正是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在乌云中显现着。无悔知道,这是曹操指着刘备和自己说:“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一句话说破刘备的凌云之志,惊得刘备掉落了匙箸,幸亏此时天上打雷,刘备机敏得借此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第四幅则是故事的结尾,刘备从容得俯身拾匙箸,而曹操则仍很爽朗得笑着,脸上并无半点怀疑的神色。这最后一幅画的旁边还题着一首诗。
这首诗的字写得并不大,又不是端正的楷书,无悔仰头看了半天也没认全所有的字,这诗应该是三国这本书上有的,但偏偏无悔不爱读三国,只对其中几个人物和经典段落了解。这时只听亭外有人朗朗诵道:“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杀人。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无悔回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多尔衮。多尔衮身着暗色长袍马褂,披着一件天青色厚绸子披风,腰间没有任何饰物,他抱胸而立,也正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一时之间,无悔竟不知说什么好,是该说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还是不疼不痒的安慰之语?似乎这些都没必要说,相信多尔衮也根本不想听。只是无悔清楚得看到,十五岁的多尔衮在眉宇之间已完全没有了少年青涩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不露声色得成熟与从容。一夜之间,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天翻地覆,他似乎得到了很多,其实却是失去了一切。他不再是被父母疼爱的十四阿哥,更不再是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天之骄子,他成了一个无依无靠,上有鲁莽兄长,下有懵懂幼弟的九贝勒,四周除了那些忌恨、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有新汗王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监视和考验。他现在每行一步,每说一句话,都应是三思而行,甚至如履薄冰的,只怕稍有差池,便会有无数现成的罪名压过来了。这样的多尔衮,又怎么可能不在一夜之间长大。
“有些日子不见九贝勒,奴婢还没恭喜您晋封为贝勒爷呢!”无悔搜肠刮肚,只找出这样一句话来。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多尔衮,真有些不习惯。努尔哈赤在世时,不仅有代善、阿敏、皇太极等四大贝勒,也有济尔哈朗等年纪较轻的四小贝勒,八人并称为大金八大贝勒,拥有议政的权利。皇太极被拥上汗位后,立刻晋封多尔衮为贝勒,序齿排行,多尔衮顺理成章得成为大金的第九位贝勒,所以从
此时开时,人们都称多尔衮为九贝勒、九爷。
多尔衮提提嘴角,算是用一个笑容应付了无悔的恭贺,脸上一丝喜气也看不到。无悔了解他的心情,也不再强装欢颜,只静静得陪多尔衮站着。过了一会儿,多尔衮的心情似乎回复了一些,对无悔道:“冷吗?怎么出来也不披件披风?”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无悔身上。虽比无悔年纪小,但此时他的一举一动却显得格外成熟。
无悔知他的性子,也不推辞,只轻轻道了声谢。抬头看见那四幅画,突然想起来,便问道:“刚才九爷诵的那首诗是《三国演义》里的吗?”
“《三国演义》?你看的是何时的刊本?书名这样短。我看的是明朝嘉靖年刊刻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二十四卷的。此诗是‘青梅煮酒’这一回中赞刘备的。”
无悔暗地伸伸舌头,心想自己看的是电视剧那一版本的。她抬头再细看画上的诗句,对照刚才多尔衮朗诵的,此时也能认全了。无悔反复品味这四句诗,忽然觉得这诗中意味竟很符合多尔衮当下的处境。
“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杀人。”多尔衮现在所处之境,不能说是虎穴,却也要步步为营,小心提防着四周的明枪暗箭。他现在只能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然而无悔知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却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取得皇太极的信任,一点点得掌握权力,从墨尔根戴青到大清摄政王,他拥立幼主,定鼎中原,称他一声“英雄”,绝不过分。而现在,在其他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失去父母依靠的少年,若是此时有人说他将会成为英雄,恐怕真的要“惊杀人”了。
“想什么呢?”多尔衮问。
“哦,嗯,奴婢在想‘英雄’二字,刘备到底算不算英雄?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太喜欢他。”无悔回道。
多尔衮含笑看着眼前这位总是在天马行空想事情的女子,这种事,一般的女子会想吗?他问道:“为什么不喜欢他。”
无悔想了想,扳着手指头道:“第一,我不喜欢他总是走到哪里就声称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所谓汉室宗亲。据说,很多人都很怀疑这种说法呢!有人说他冒认宗亲,是为了师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