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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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母点点头。
朝旭抬起头对他俩说:“谢谢你们!坐吧!”朱江说:“不坐啦!我们先走了!”并对朝旭说:“市长!如果市政府通知汇报,我去就得啦!您在这儿照顾大娘吧!”朝旭说:“行!我会安排好的,马师傅,还得辛苦你一趟了。”马师傅说“好!份内的事。”朝旭又对林杰和凤玲说:“送送!”朱江看着朝母说:“大娘!那我们先走啦!”
凤玲与林杰送走朱江二人,回到病房,朝母的手已经松开了儿子,又昏昏入睡了。凤玲走过去给婆婆掖好被子,把丈夫拉到走廊,林杰守候在老人床边。凤玲告诉朝旭,母亲这几天已经昏过去几次了,医生说恐怕不行了,要我们安排好后事。朝旭一听,眼泪涮地流了下来,他反转身走到病房前,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口,看着昏睡的母亲。凤玲擦着眼泪跟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安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你还是不要影响工作,这边的事我们会安排好的。”朝旭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沉痛地一步一步向母亲的病床走过去,他一只脚又慢慢地跪在了母亲的床前,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凤玲走过去,想把丈拉起来,说:“地下凉,别这样!”林杰也走了过去,扶着朝旭的两腋,想把他拿起来。朝旭轻轻推开他们,难过地说:“让我这样吧!”
母亲象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说:“你们在干啥呢?”声音显然比刚才大多了,脸色也突然显得好多了。朝旭一喜,马上站了起来,挥袖擦拭着眼泪笑道:“妈!没啥,没啥呀!”母亲对儿子说:“你回啦!”朝旭含着泪点头答道:“嗯!”母亲说:“旭儿!来!把娘扶起来坐会儿。”朝旭高兴地迅即擦了下眼泪,连连点头,答应道:“嗳嗳!”赶紧近前一步,抱着母亲轻轻将她扶起,凤玲从床脚头拿过两个枕头垫在老人的背后,林杰随着老人身子往前移的同时,将被子往上提起盖在老人胸前,凤玲转到左边忙把被子掖好,朝旭躬身站在右边,深情地看着母亲,手不停地将被子扎了又扎。
朝母坐起身来,一只手搭在儿媳妇腿上,一只手抚摸着朝旭的手,亲切地微笑道:“好了!甭扎得太紧啦!”问朝旭:“你今儿个没事吗?”朝旭说:“没事,刚回来没事的。”母亲又问:“不开会—?”朝旭说:“嗯!没会。”朝母又对林杰说:“小林子!还没回家吧?”小林笑道:“奶奶!我现在不回家。”朝母奇怪地:“为啥呀!去差那么久时间,回来了不进屋,是不是小俩口拌嘴啦?”
林杰摇摇头:“没哩!我陪会儿奶奶。”朝母高兴地说:“这孩子!不行!那也得先回家,待会儿再来陪奶奶噢!”林杰坚持说:“奶奶!您就先让我陪您一会儿嘛——!坐一会儿,我就走行么?”朝旭在一边也帮腔道:“妈!您就让小林陪您说会儿话吧!”朝母看着林杰一副诚恳的样子,心里很舒服,笑笑说:“嗯!行!你们都没事,那就陪会儿我,说说话。不过!别耽误了事儿。”她又看了一眼儿子,问:“我是不是已经病得不成样子啦?”
朝旭轻轻地握着母亲地手,低头略一思忖,随口吟道:“‘老添新甲子,病减旧容辉嘛!’”母亲微微一笑:“嗯!你是安慰妈呢!岂止病减旧容辉唷!大概是阎王殿上的预备鬼咯!”朝旭捏了捏母亲的手,一双大眼睛凝视着母亲,老人转过脸去,环顾其他几人,都恭恭敬敬地守在自己身边,说:“你们放下工作这样陪着我,倒让我想起李密在他《陈情表》里说的,说什么来着?”朝旭见问,心里一酸,摇摇头,不是说不上,而不想说出来。
朝母说:“你不记得了吧!李密对皇帝是这么说的,待老身背给你们听听。李密的母亲姓刘,真巧,我也姓刘。”她喘息了一下,慢慢背道:“‘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凤玲见她有些接气不上,连忙递杯水过来,朝旭接着,用小勺子慢慢喂到母亲嘴边,朝母喝了几勺,朝旭用毛巾轻轻揩去母亲嘴角的水渍,轻声劝道:“妈别背了,挺吃力的。”
朝母看了儿子一眼,并不理会,又接着一字一顿地往下背诵:“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她笑着对朝旭:“古人的寿命比我们这前儿还高呢!”朝旭诚恳地点头忙答道:“那是!那是!”母亲接着背完“是以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是这样吧!”
林杰听了,赞扬道:“奶奶的记性真好。”再看朝旭与凤玲二人,他俩早已泣不成声。朝母的眼角也渗出了泪水,凤玲含着泪水,帮婆婆擦拭泪迹,朝母勉强笑道:“好啦!嗯!凤儿滴答几点眼泪嘛!还情有可原,这么个大市长,也孩子似的。”朝旭听了,凝咽一声“妈——!”,将头轻轻地贴在母亲胸前,又慢慢将另一只手搂着妈妈的脖子,孩子似地依偎在娘的怀里。
凤玲走过去,一手抚在丈夫的手背上,一手拉着被子。朝母还在说她的《陈情表》:“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呀!人老了,都这样。我值,很值啊!你看!儿媳妇贤慧,儿子孝顺,还是个市长呢!还、还有、还有我那帅气的小孙孙——斌儿,可以了,可以冥目了。碧落黄泉终无憾啦!嘿嘿!”
林杰看了,说:“奶奶!你的命好哇!我真羡您这一家子啊!”朝母满意地笑笑,对凤玲说:“有啥吃的吗?我好象有些饿了。”凤玲赶紧说:“有有!”朝旭坐了起来,满面愁容地低着头,他和凤玲心里很清楚,母亲突然精神起来,现在又想吃东西,这并非好预兆,可又不能说出来。
凤玲将一小碗冲好的麦片端来,准备喂给婆婆吃。朝旭端过碗,说:“我来!我还从未喂妈吃过饭呢!”朝母说:“还是我自已来吧!”朝旭还想坚持,正在犹豫,心里象是在怀疑“您能行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母亲从手中把碗端了过去,并说:“我可以自己吃了哩!”说着,大口吃了起来,没一会工夫吃光了,还用舌头去舔碗边。这种动作,朝旭从来没看到过,他心里好一阵隐痛,眼泪又流了下来。母亲吃完,凤玲问:“妈!还来一碗好吗?”
朝旭连忙阻止说:“别!歇会儿再吃点别的吧!”朝母看了儿子一眼,打了个“嗝”,说:“你这个市长,不让老百姓吃饭可不行,我真想还吃点儿哩!”朝旭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帮她擦拭嘴唇,痛苦地笑道:“妈!你能吃点东西是好事,先歇会儿噢!”母亲说:“说着玩儿呢!”朝旭说:“躺会儿好吗?”母亲一愣,问:“你要走了吗?”朝旭说:“不!我不走,陪您呢!”母亲这才放心地笑了,说:“嗯!好!多陪妈说会儿话,没准再来就说不上话了呢!”
朝旭心里一颤,纠心般地难受,说:“哪能呢!我还想带您去看看云溪呢!”母亲诧异地问:“云溪?”朝旭说:“嗯!云溪,就是我最近去防汛的那儿。”林杰补充说:“奶奶,那儿的风景可好啦!”朝母慈祥地对林杰说:“是——吗?”朝旭说:“小林说的没错,挺优美的,空气也好,天然的氧吧呢!待您好利索了,我陪您去看看。”
朝母吃力地把身子往下挪了挪,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说:“但愿能去咯!我这一辈子真还没去过什么地方呢!用四川话说,也过得安逸呀!”朝旭明白母亲说这话的用意,说:“妈!我懂您的意思。”母亲说:“懂就好哇!”又对林杰说:“小林子啊!多给朝叔提个醒噢!奶奶在那边保佑你噢!”林杰忙说:“奶奶,我会的,您放心,朝市长勤政清廉,这次在云溪立了大功呢!”“是——吗?”朝母一听,精显得振奋地又把身子往上顶了顶,接着说:“啥事?说说,快给奶奶说说。”
林杰把朝旭如何在紧要关头冲向前,亲自开大货车堵塞漏洞,挽救全县人民的生命财的事说了一遍。朝母听了,说:“好啊!能涉这般险,也可探阴山啦!应该是这样,市长、老百姓都是人嘛!不能好事就抢在头里,危险就让后稍,那叫啥玩意儿?”朝旭微笑道:“妈!您的儿子不是那种人。”母亲说:“不过,还得注意安全,万一那车滑到河里去了,可咋办哪?”朝旭说:“不会的,我开了好几年车啦!”母亲定神地看着儿子,说:“嗯!官倒蛮象个官,可要做个好官也不容易,如此说来,真还不如在程总那儿安全啊!”母亲又担起心来。
朝旭安慰母亲说:“妈!您放心,我会把握住自己的,这种情况不是常有的嘛!再说,世界上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林杰插话说:“奶奶!那天要不是朝市长果敢处置,云溪几十万人民都要遭殃了,事后,一些老百姓向他下跪叩头感恩,还送给他一尊观音菩萨像呐!”
凤玲说:“他自己就是个观音菩萨。”母亲笑道:“做官的没菩萨心肠,非残即贪。凤儿!那尊观音菩萨像,要摆在大厅的东面才对哪!”朝旭笑笑说:“那样贵重的礼品是不能收的,我打算摆在我们政府办公厅的会议室,让大家懂得,当官就是要解民于倒悬,领导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凤玲说:“那合适吗?”朝旭说:“不管合适不合适,反正私人不能收。妈!您说是吗?”母亲笑道:“是——!你看你,总是妈呀妈,好象再也叫不上妈似的。嗨!谁道官情纸薄?我们朝旭情重如山呢!”朝旭说:“我希望叫妈叫到一百岁,我一百岁还是您的儿子呀!”母亲说:“你如果不是我的儿子,也能这样,娘就更加放心喽!”朝旭说:“妈!我明白!”母亲又说:“情这玩意儿,尽管在官场上吃不开,但人不可无情,情之所在,家国两旺啦!我不懂当官,不过没有人情味的官儿,未必就是好官。你呀!现在官当大了,可不能情随官走啊!一首歌叫做《常回家看看》,写得好,爸爸的背你捶不着啦!妈也大概不会叫你洗碗啦!你要常回家陪凤儿,不要老是在官场转悠,凤儿是你的基本群众,不要冷落了她唷!对老婆不好的官,十有八九对老百姓不好。官当到这样子行啦!是我们朝家祖坟开了坼呀!”
朝旭毕恭毕敬地说:“妈说得是。”母亲现在是多么地清醒,可是……,回味着母亲话里有话,脸色又渐渐的凝重起来。母亲看着儿子这副从来没有过的愁容,问林杰:“小林子哎!你看你们市长这副样子,象不象个孩子唷?”林杰回道:“市长重情重义,对您很孝顺,办公厅有口皆碑。再说,官再大也是父母所养啦!他给我做出了榜样啊!”朝母说:“你就会说他的好,奶奶刚才给你咋说的?”林杰说:“奶奶,我记下了,多提个醒,市长自己也曾给我交待了,不过,好就是好,我不会瞎说的。”
朝旭拿着母亲的手,深情地说:“妈!我会照您说的去做的,我的脑子里您就是领导核心。”母亲理解儿子的话的意思,点点头说:“我信佛,虽信仰不同,实质是一样的。”朝旭笑道:“妈!你说得太对了!佛教中的因果报应说,就很富哲理。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劝导人们向善、人本思想等合理的精华,对于完善我们的人性是有积极作用的。”母亲满意地看着儿子,说:“你的悟性很强,可以展翅高飞了,妈放心啦!”
朝旭动容地:“儿子什么时候也离不开娘啊!我第一次离开您去当兵的时候还小,还不完全懂得母亲的重要。当第二次离开您去深圳,心里总觉得虚脱脱的。唐代诗人孟郊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首饱含母爱的《游子吟》诗,总是回响在儿子的耳边。”
母亲说:“这首诗我也读过,他看到芳草萋萋,碧野晴川,心情很激动,诗里处处洋溢着儿子不尽的思念。”母亲说到这儿,把儿子的手紧捏了一下,朝旭感受到了,见母亲的眼眶中噙着泪水,便立即将另一只手也抚盖在母亲干瘦的手背上。一手慢慢地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背,说:
“杜甫一生也是颠沛流离,栖止不定。但再苦再穷,母亲在他的心中高于一切。他的《无家别》。‘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溪。生我不得力,终身两酸嘶。”凄苦哀绝,催人泪下呀!。”凤玲插话说:“楚江边上的《杜甫江阁》一线的拦杆上,多数都是杜甫的诗呢!”林杰接过话说:“我仔细看过,只是重复的太多了。”朝旭说:“这就涉及到建筑艺术的文化底蕴问题,设计者与建设者脱解,殊不知你弄一条这样的艺术走廊,是要供游人观赏、品味、瞻仰的呀!花纹可以重复,诗画怎么能重复呢!我也看过,而且是大量重复,以后,我还得了解一下这件事……。”
“你看你看!说得好好儿的,又扯到工作上去了,你管得好宽咯!”母亲笑道。凤玲抱歉地说:“都是我不好,打扰您娘儿俩的正题了。”林杰笑道:“说来说去,是我把题给扯歪了。”朝旭回头看着母亲笑了。母亲说:“我也说件母子连心的事儿吧!”朝旭捧着母亲的手点头:“嗯!我好久没听妈给我讲故事了。”母亲动了动身子,显得好艰难,朝旭心疼地劝道:“妈!您今天就别说了,先休息吧!”母亲坚持道:“没事儿!不说以后没准儿还能不能说得上,你们也难得象今天这样陪着我呢!”
朝母深嘘了一口气:“我说的是东汉末年的事,蔡文姬被乱兵掳至匈奴去了,那是作别家国,万里投荒啦!多年后,又被汉朝赎回,可是,她在那儿的生了子女一个也不准带回。母子诀别时,那个悲痛劲儿,真叫撕心裂肺,无异于生离死别呀!她作的《悲愤诗》说:“已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好不凄怨哀伤,我每次读都要掉泪。你想,把孩子扔在大漠荒沙,自个儿回到中原,心里啥滋味儿?要我呀!宁可去死,也不会离开孩子。”。
“唐朝人曾以这事儿为题,作了一曲胡笳十八拍,如泣如诉,欲歌欲哭,一种醇烈的母子之情充溢于曲调之间啦!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