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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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宇庭:“政府群工部的代、……。”
陈书记:“哦对!跟格明同志时间不长,一时想不起来。有事吗?”
代宇庭:“没啥大事,这里有一份材料,想请您看看。”说着,将一份材料交给了他。
陈书记笑呵呵的接着材料,站着简单翻了几页,眉头慢慢绉了起来,斜了代宇庭一眼,不冷不热地:“这样吧,你把材料留下,我争取在开会期间看完,有什么事再告诉你。”
代宇庭:“行,我复印一份交给您的秘书,请他给你带着。”
副书记:“那好吧!”
过了几天,秘书长给代宇庭打来电话说:“老代呀,你是不是给了个什么材料给市委领导了?”
“对,上个礼拜给的。”
“我怎么没有看过呀?”秘书长不解地问。
“我去您那儿几趟,您不是开会就是有人在办公室,有些事要给您当面汇报,所以就没有把才料给您。”他打了个马虎眼。
“啊?”秘书长没有细究,接着说:“那你带上材料过来一下吧!”
代宇庭带上马伯清为他准备的材料,和新近从电视台索取的朝旭接待学生代表的录像资料,还有几个记者状告朝旭“坦护坏人”的举报材料,到了秘书长办公室。
秘书长看完材料,对代说:“你写的那个材料总的来说还行,群工部做了不少工作。但是,朝旭的几个问题值得斟酌,不过这是组织上的事,你也不要再扩散了。大机关有大机关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市政府对人的处理是特别谨慎的,这涉及到政府的形象。至于是不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问题,我看朝旭说不上什么表态,讲的话还是比较含糊的,这是个有争议的也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恐怕你也搞不清,这一段去掉算了。”
“好!这段不要,您的意思我明白,应该冷处理。”代宇庭似乎心领神会。秘书长对这次事件也拿不准,代宇庭这么做该不该?心里也没底,不让他搞吧!又怕将来扯到自己头上来说没有支持他,犯了“右”的错误,文化大革命不就这样被打倒一批?嗨!随他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算了。秘书长虽然没有再理他,代认为达到目的就行,想到朝旭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他笑笑离开了秘书长办公室。
从代宇庭的表情来看,秘书长察觉到他是在故意整朝旭,本想给朝旭说几句公道话,却考虑到代和方副市长这层关系,又怕有打狗欺主之嫌,想来想去,还是少吃咸鱼,少口干吧。他也从侧面知道,哪个领导都不想管这件事,包括那个副书记。既然是这样,他也就不怎么热心了,既不拿到党组会上讨论研究,也不找朝旭谈话,不置可否地将这件事给挂了起来。
这种不成方圆的东西,多少年来困惑着中、高层领导。明明知道他们的下属,有的拿大旗当虎皮,包着自己,吓唬别人,到处耀武扬威;有的自诩钦差大臣,欺凌一方百姓;甚至已经知道这个下级在整人,把这个单位搞得一塌糊涂,给国家的财产造成重大损失……而我们的领导干部则熟视无睹,不敢伸张正义,各人自扫门前雪,还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们左右。既使一些正直有本事的志士能人,因遭受压制打击,远走他乡,也无动于衷,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最安全。
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却生生地断送了朝旭,这个有作为的中年干部的政治生涯。
第二十七章
代宇庭与马伯清二人坐在办公室,详细研究朝旭的材料,直到把那个“纲”上得天衣无缝。代起身走向电话机旁,挂通了家里电话,轻声说:“在家呀!等下马主任来家,你把放在箔金画屏后那两条‘中华’烟给他。”那边回答;“好!”代的老婆接电话。他放下电话对马伯清说:“伯清,你现在到我家里把那两条‘中华’烟拿来,那是上次刘副县长给我的,我把它给方市长。”马伯清领命而去。
代宇庭将一切安排妥当,笑笑呵呵地来到朝旭办公室,显得很关切地对朝旭说:“伙计!辛苦啦!”这是代宇庭对同级干部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朝旭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代宇庭似乎很过意不去地说:“有一件案子,想要你去处理一下,考虑到你这些天太辛苦,哎!还是叫其他人去吧!”
朝旭说:“没关系,还是交给我去吧!反正我手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代看了朝旭一眼笑道:“那行吧,就辛苦你一趟罗!”说着,将手中的材料交给他,指着这份材料介绍说“这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人命纠纷案,由市政法委牵头,公安、民政,军区和我们办公厅都去人,你看看材料,抓紧准备一下吧。”
朝旭边看材料边说:“行吧!”
这是一个军垦农场与当地农民发生纠纷,他们开枪打死了一个农民,还以数十人冲击镇政府,农民抬尸游行,要求处理。市委、市政府,组织了一个有十几个单位和部门参与的调查组,朝旭也是这个调查组的成员。因不是以群工部为主,所以,代宇庭让朝旭参加了。
朝旭随调查组来到与军垦农场相邻的镇政府。
镇政府大门前围了一大堆人,花圈摆放上百米远,锣鼓声、号乐声、鞭炮声、哭喊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朝旭近前一看,发现还摆了具尸体,长长的白布上还放置一个黄纸剪成的斧头镰刀形党微。这就是那个被士兵打死的农民,还是个党员,人们在为他做道场。
调查组通过地方政府和群众,进行了深入调查研究,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一事件的发生,是因一农垦战士故意刁难一当地农民,引起纠纷,一战士向手无寸铁的农民开枪,其中一人被当场打死。这样一起责任非常明显的事件,在处理过程中却出现了异常的情况。
调查组又来到部队听取意见,然而,军方的对此事的看法,却与调查组了解的情况绝然相反。农垦部队一位领导干部那声情并茂、痛心疾首、乃至于控诉般的发言,使本来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最主动有理的调查组感到震憾,当时,调查组所有领导,竟然哑口无声,面面相觑,全场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朝旭在这数十人的调查组中职位最低,按常规不可抢先发言,否则,有犯僭越之忌。然而,全场的沉寂,令人窒息。他气愤,他着急,他希望自己的领导者站出来,主持正义,维护法纪,将这颠倒了的事实再颠倒过来。可是,等啊等!一个代表省级单位的调查组,竟然没有一个敢于仗义执言。主动完全变成了被动,好几位平时神气十足的正副厅级领导,此时呆若木鸡。半个小时过去了,调查组尚无一点动静,军方这位情况介绍人,不禁面露得意之色。朝旭想,我们的领导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畏惧部队,还是想维护军人的形象?是前几天的调查不实,还是到这里走走过场应付老百姓?如果说是前者,倒情有可原,但也应实事求是,维护军队的形象,不等于包庇纵容个别罪犯,个别人的问题,并不影响整个部队形象,再说任何组织和个人错误总是难免的,中国军队的优秀,并非这个队伍中人人都优秀。没有人民群众的监督,没有严明的国法军纪,也就不可能保持人民军队的优良本质。如果是第二种想法,到部队方面来只是为了应付当地老百姓,那就大错而特错,无异于为虎作伥,纵容部队有草菅人命的特权,而人民群众则可以被任人宰杀,公道何在?正义何在?
面对部队那位介绍情况的领导得意忘形的神态,地方调查组如此高规格的团体,竟然还是长时间的默不作声。
朝旭再也按纳不住心中的激愤,他要打破这反常的局面,他要以几天调查到的大量事实,以自己善于雄辩的口才把这个局面扳过来。他,这位曾经被选派参加中苏谈判的年青人,此时也顾不了自己职级的卑微,也虑及不了领导们今后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他发言了
“对不起,我可以说几句吗?”一声带有京腔的流利普通话打破了沉闷。全场一百多双眼睛一齐射向他,“好一个清秀的年轻干部。”人们轻声议论着。
“好吧!请讲!”双方同等地位,本不应受任何人批准的请求,还是被部队一位高级首长揽过去勉强批准了。
朝旭很礼貌地看了一眼部队首长,说了一句令满座惊讶的话——“本人也是军人出身,我对部队是有深厚感情的。”
这句话刚出口,那位高级首长立即带头鼓掌,在座的部下当然也跟着热烈鼓掌,而调查组成员则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都认为他屁股坐歪了,要捅娄子了。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面对着大大小小无数次群众集会,从无畏惧,侃侃而谈,甚至在几十万人的大会上发言都从容不迫的朝旭,对眼前这一小小的场面又何足道哉!他对于两种截然不同的反映——掌声和鄙夷的目光,似乎全然不见,毫不犹豫地继续发言:“军队是人民政权的柱石,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作为地方政府、人民群众,对军队的关怀、爱护、应该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
“说得好!”那位首长大声喝彩,部队方面又是一阵比第一次更热烈的掌声。
“你们刚才详细地介绍了这次事情的基本过程,重点突出了当地某些群众,谋小利,偷偷摸摸,甚至个别人还进行捣乱,听来,确实令人气愤。所以说:‘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这句话还没有过时啊!这是我们地方政府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也是我们双方共同的一项长期的义务。
……为什么说你们是宣传队、播种机……”。
朝旭的发言,气度汪洋,见地深遂。他从改革开放的负面影响,谈到独生子女是这支队伍的主要来源,因而存在的娇骄二气,说明思想教育的难度大;又从军垦农场与正规部队有所区别,集中训练少,以及高度分散等特点,谈到干部管理的难度,把对方出现问题的客观因素讲透讲足,入情入理。双方听着都感到很舒心,充分显示了地方干部,分析处理这一事件的能力和水平,客观、真实、准确,而不是否定一切。这就使对方不可能抓到他的辫子,因为,朝旭的发言肯定了对方的性质,表明了地方拥载的立场,毫无半点攻击、诽谤之意,前提十分明确,使双方的对立情绪减低了。较之那位军方发言人,一开始直到最后除了指责地方,就是罗列群众大大小小的捣乱,破坏的事例的发言,朝旭的立意和即席发言,远远高出了他们有准备的讲稿。
他思路清晰,语音流利。轻重缓急,象是新闻联播;跌宕起伏,宛如诗词朗诵。一件本来令人心焦的事,经朝旭这么一编排、阐述,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似水落而石出,清清楚楚地摆在人们面前。且言近指远,简洁清越,不疾不徐,襟度慷慨。会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此时此刻,调查组的全体人员才发现,他们这个队伍中原来有这样一位高智商的辩才,其实,朝旭还是一位力挽狂澜的雄才。
正当双方都在对他的发言细细品味之时,不料朝旭把话锋一转,使对方措不及防,为地方的调查组开辟了一条直达目的的通道。他说道:“搞好军民关系,既然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共同职责,那么如果有什么问题,双方都应高姿态,至少要有一个共同承担责任的公道的说法。很愦憾,刚才你们的发言,给我们的印象是,出现今天这样的大事,一切责任都在地方,与部队毫无关系。果真如此么?这里,不妨也将我们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给你们通报一下,大家心平气和地对这件事情予以评点、分析,以事实为依据,作出客观的公正的结论”。
朝旭列举了调查中部队违纪违规、欺侮当地群众的大量事实。
“以上事实说明,关系没有搞好的主要责任是在贵方。如果你们能有革命先烈对人民群众有那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风范和深厚感情,把当地群众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妹,那么就不可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第二,关于事件的严重性。我们说,从部队的性质来看,你们应当是保护人民的,这是人人皆知的基本道理。可是你们忘记了这一根本宗旨,竞然开枪打死了人,打死的这个人,是一个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普通农民。怎么解释?你们这是在‘保护’人民吗?当然,讲‘镇压’也不妥,毕竟是个别人,但性质是严重的,就是这样一个要害问题,你们在发言中也回避了,这又怎么能回避得了呢?最后一点就是,为什么要定为一个事件?我认为,定为‘事件’准确无误。因为,它有比打死人更为严重的问题,这就是你们组织几十人冲击人民政府。我前面说了,尽管你们与正规部队有区别,但就性质而言,你们仍然是一支人民的军队,这是毋庸置疑的。作为人民政权的保卫者,小到基层乡、镇一级政府,大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她的安全、稳定,全赖你们,没有你们,人民政权何存?可是,真想不到,你们竟会对自己的保卫对象发起攻击,组织相当于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冲击、占领镇政府,致使数十名政府领导和工作人员被吓得越墙而逃。不可想象,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一个装备优良的建制单位,人家一个小小的镇机关,你就是把它给踏平也不过几分钟的事,能这样以强凌弱吗?你们是吮着人民的乳汁成长起来的,是人民的儿子。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试问:儿子能对自己的父母动武而且将她制之死地吗?我们来自人民,必须一切为了人民。这里,我们看看革命前辈彭雪枫同志,就军民关系问题是怎样看重的?他曾经写过这样一幅对联:
上联:政府卫队,保卫政府,乃是义务;
下联:人民护兵,爱护人民,原为本分。
这就是部队和人民的关系,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而不是欺压与被欺压的关系,否则,我们部队的性质就完全变了。我,作为曾经是人民军队中的一员,看到你们出现的这种事情,深感痛心哪!”。
朝旭接着谈了对这件事情处理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