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书商-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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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萦凤带来地丫头并几个护卫地家人慌忙拦在身前。丁仲元越发生气。又叫了一声:“快来人。都死去哪里了!”
早见邢萦凤慢慢站起回首,冷冷道:“你就是丁仲元?就是你抓了我余家哥
“好大胆的女子,竟敢直呼本官名讳!你来找余天锡,哼哼,你必定也是东林党的余孽!来人哪,快快押了她,老爷要亲自审问!”
“不用你审,我地来历我一一细说给你听。”邢萦凤示意家人退下,慢慢走到丁仲元面前,平静说道:“我姓邢,无锡人氏,一个舅舅是前任首辅方从哲,另一个舅舅无官无职,但有一个学生现任东厂副指挥使,我姑丈现任陕西道巡抚,一个表哥现任吏部员外郎,一个表哥现任大理寺少卿,还有一个表哥现任刑部给事中。我父亲并无官职,只是商人,我也只是平头百姓,丁仲元,你若是要治我的罪,尽管报上,我绝不皱一皱眉头。”
这篇自报家门听的丁仲元额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滚下来,原来这女子如此大有来头!她的亲戚哪一个不比自己官职高出许多,更有在东厂和吏部任职地,不用说都跟魏忠贤有瓜葛,岂敢得罪!慌忙陪笑道:“下官有眼无珠,得罪邢小姐,切望恕罪!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肮脏的地方不是贵人来的,快请到府里坐一坐,下官定当好生款待。”
“我不得不来,因为你有眼无珠,抓了无罪之人。”邢萦凤自袖中取出赦书,冷冷说道:“白纸黑字,丁大人应该不会不识字,自己看一个字地看过去,只见写地明明白白,乃是赦免余天锡一概罪行,即日放出,底下彤红的大理寺、刑部、东厂三个大印。丁仲元慌忙低了头,双手将赦书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送到邢萦凤面前,高声道:“下官误抓好人,下官该死!”又向身后喝道:“还不快放了余公子!”
狱卒巴不得一声,飞跑着开了牢门,恭恭敬敬扶出天锡,又忙着给他摘掉身上地稻草,丁仲元满脸堆笑道:“恭请余公子和邢小姐到前面叙话。”
天锡忙道:“凤儿,叶世兄也被他抓了进来,你让他也放了吧。”
丁仲元几乎要脱口说道:不妨事,我马上放人,多少人都放!
邢萦凤顿了一顿,慢慢向身后望去,却只是沉吟不语。丁仲元心中突突乱跳,糟了,难道她见叶端卿挨打太重,心里生气吗?看样子他们都是相识,这一番得罪只怕不轻,两个都是她的朋友,这祸闯大
谁料邢萦凤想了半天却,道:“丁大人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余家哥哥商量,待会儿再去见你。”
丁仲元忙道:“小姐请随意,随意。”又吩咐牢头快送来香茶,自己倒退着出了门,只觉两腿发软,心内感慨不已,怎么如此倒霉赶上这世道,东厂跟东林党还没搅清,怎么又摊上一个两边都有瓜葛地人,这是倒的什么霉!
他身影刚一消失,邢萦凤便道:“哥哥,我刚才说地你可听见了?你今后要如何报答我?”
天锡正色道:“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倾我所有罢
这里若茗低声向端卿道:“她既然有办法,何不也求求她,早些救你出去?”
端卿摇头道:“不能求她,你刚才没听见她报的那一串官职吗?如今在朝为官,又能说的上话的哪一个不是魏忠贤的鹰犬?我不能求东厂的人来救我。”
他声音虽低,邢萦凤却早听见了“鹰犬”二字,向他那边望了一眼,冷冷笑道:“原来还有人喜欢待在这里。哥哥,你是否嫌弃我是求了厂公才救的你?”
天锡此刻但知能够逃出这鬼地方,哪里管是谁来救!忙道:“顾不了那么多,先出去再说。”
邢萦凤冷笑道:“还是哥哥明白,那些不知道自己生死的,怎么还有脸去评论!东厂怎么了,东厂既能把人放了,就能再把人抓回来,到时候吃亏的不知道是谁!哥哥,老伯母现在哪里?我立刻派人去接了来,必定要把你们安置妥当。伯父我虽没力量救出来,但是有我照应,在诏狱也不会吃太大亏。”
天锡慌忙作揖道:“全靠妹妹了!”
邢萦凤微微笑道:“只是一件,从今后你切莫再提东林党,也切莫与东林党的人来往,若是他们找上你,你立刻到官府出首,这样方能脱开干系,不然给东厂的人知道了,又是一桩罪过。”
“多谢妹妹,我一定牢牢记着。”
“你先别忙谢我,你只说今后如何报答我?”
“但凭妹妹吩咐。”
“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指着若茗道,“我要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见她。”
天锡大吃一惊,顿时说不出话来。若茗靠着牢门坐下,低垂了头,一言不发。
邢萦凤看看她,又看看天锡,笑道:“我不喜欢林若茗,她处处与我为难,哥哥却处处护着她,这让我十分不快。哥哥,你可答应从此不见她?”
天锡此时早已心如明镜。往昔与若茗的滴滴答答,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心中委实难以割舍。只是抬眼一看邢萦凤神色,知道她素来说一不二,若是不答应,她翻脸无情,难道从此老死狱中?或者流放边境?
几天来所受的种种苦楚越发疼的难耐,天锡心乱如麻,看向若茗时,她坐在阴影中,虽瞧不见脸色,只是身形绰约可爱,令他又爱又怜,越发舍不下。
邢萦凤淡淡一笑,叹了口气。
天锡被这细微的声响惊醒,猛抬眼看见她手里的赦书,舌头便似不受控制,脱口说道:“我听你的,我跟你走,从此不见林若茗!”
注:厂公,对掌管东厂的太监的尊称,此处指魏忠贤。(
网友上传章节 八十 关雎Ⅰ
更新时间:2009…9…3 18:16:43 本章字数:3210
几天之内,昆山县鸦雀不闻,无论东林党还是东厂,都似从没发生过的事情一般,一点声息也无。叶水心急的白了一半头发,几次往衙门里去,丁仲元只是闭门不见,越发连升堂也不肯了,长随趁夜出来透信,只说丁仲元懊恼异常,一些证据没有,一个人也拿不住,如今已有撂挑子不管的念头,端卿只在牢中关押,并未再受拷打,叶水心这才渐渐放心。
只是一件,自那日众衙役打伙来砸抢之后,叶家贵重的摆设之物要么损毁,要么被抢,一所大院落空空荡荡,尽是碎瓷片、破砚台,乃至叶水心的藏书也被撕毁不少,好好一座大宅顿时有了萧索气象。黄夫人连日受惊,又兼担心儿子,心疼旧疾又犯,不能理事,每日只躺在床上求医问药,叶水心因此又平添一段烦恼。
若茗已许久没有心思打点书坊,就连林云浦也无暇他顾,只把刻印的事交给杨英,账务的事交给王先生,自己带着女儿,日逐在叶、林两家,走马灯似地忙个不住。若茗每天亲自给黄夫人奉汤侍药,俨然如女儿一般,又指挥着将内宅收拾的干干净净,黄夫人心里无限感激,暗自打定主意,无论丈夫怎么说,这个媳妇绝对要认。
叶水心久已不管家务,如今端卿不在,恰如失了一条臂膀,只得强打精神计算这次的损失。只是田租、地契、账务何等繁杂,他哪里惯做这些事?顾了这个忘了那个,时常急的火冒三丈。只得将修竹堂所有生意暂且停下,专心照应家里。黄夫人见他如此忙乱。少不得抱病将家里损毁以及被抢的东西列了单子,又细细告知地租、赋税等各样情形。叶水心花了七八天功夫好容易理出头绪,一见家道已如此衰落,一发愁眉不展。
这天林云浦刚来,他便道:“这一次除了打点丁仲元地银子,光这宅子里毁的东西就值两三千银子。多年积攒地古董、玩器全没了。我素日又没有积蓄,如今手头剩下的还不到一千两,照家里往年地开销情形,顶多再能支撑两年。雪上加霜的是今年年成不好,春季的租子还没有往年一半多,来日交税时只能吃老本。修竹堂前几个月勉强收支相抵。如今端儿不在,我也没精神管,一件活没接。只租金和工钱两项一月就要几百两银子,唉。这一次我家着实吃了大亏了!还不知下半年能不能维持下去。”
林云浦劝慰道:“只要地契、房契没丢就好,下半年要是年成好尽能补得上。端儿回来后生意接着做,不愁没有生计。你尽管放心。别的帮不上忙,钱我还攒了些。”
叶水心一声长叹:“只要丁仲元还在昆山,这地方,就没法再住。”
两人相对无语,都起了移居的念头,只是往哪里去?
半晌,林云浦回过神来,懒懒说道:“刚得地消息,颜标、杨念如这些在苏州带头殴打缇骑的已经被当众处斩,这事应该告一段落了,想必端儿也快出来了。”
叶水心不觉老泪纵横,道:“原来衣冠之辈还不如这些市井小民有侠义之心!像丁仲元这样的禽兽,为何他偏托生在读书人家!”
“只是我奇怪,怎么没听见凌蒙初的消息?按理说他跟颜标罪名差不多,难不成那些人怜他有才,法外开恩?”
两人正想不出原因。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喊:“爹。娘。我回来了!”
叶水心身子一震。拔腿边往外跑。却是一身布衣地方卿。欢天喜地往门内跑来。叶水心历经离别。此时顾不得矜持。一把抱住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如雨下。
方卿也哭了多时。只说:“孩儿不孝。家里边可曾受了牵连不曾?听说这边也在到处抓东林党。”
叶水心叹道:“你哥哥给关在牢里。你娘现今病着。”
方卿大吃一惊。撒腿便向内宅去。一边喊道:“爹你招待一下凌大哥!”
叶水心这才看见门内站着一个黑衣地青年。剑眉星目。相貌极为俊朗。只是神情萧索。令人难以亲近。
方卿这没头没脑一句“凌大哥”,叶水心也不知他是谁,却好那青年走进来躬身施礼,道:“凌蒙初见过叶老伯。”
林云浦忍不住道:“你没事吗?听说颜标已经处斩
凌蒙初看他半天,方才道:“这位敢是林老伯?”
“对,老朽林云浦,凌先生快请进屋坐。”
几人进了屋,林云浦忍不住又问,凌蒙初淡淡道:“我蒙人搭救,保住性命,正要返乡,恰好令公子听见到处抓人,放心不下也要回来探望,我便顺道送他一程。”
林云浦听他嘴上虽说地轻巧,脸上却一派悲恸神色,似是藏着无数伤心事,却又不便追问。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却见方卿和若茗一起进来,若茗一脸欣喜道:“凌大哥你没事?太好了!眉娘
凌蒙初紧抿双唇,只勉强挤出一个笑向她点头致意,却并不答话。
若茗虽有无限狐疑,当着长辈却不能再问,只得招呼着摆饭,众人虽都存着心事,依旧饮了几杯绍酒,说了些寒暄客气之话,更有方卿久未归家,不知有多少话要问,席间这才热闹几分。
若茗虽没有入席,然而往来之际,早发现凌蒙初一言不发,只是蹙眉饮酒,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忍到席散之后凌蒙初到花园散步,这才跟了出来,轻声问道:“凌大哥,你既要还乡,怎么不见眉娘姐姐?”
凌蒙初沉默许久,苦涩答道:“眉儿,眉儿,这一生我再也见不到眉儿了。”
若茗大吃一惊,忙问道:“难道是为了在苏州的事?难道官司牵连了她?”
“是我牵连了她。”凌蒙初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水光,“我与颜标一起被逮,原是判了斩立决,眉娘连夜赶去无锡,自愿嫁入邢家,只求邢老爷出面救我。我就这么出来了,只是再也见不到眉儿……”凌蒙初地声音渐渐低下去,“若是我事先知道,宁愿死,也绝不让她去……”
若茗明知该安慰他几句,无奈没一句觉得合适,只能默默陪着他垂泪。凌蒙初伤感片时,复又苦涩一笑:“我们义兄妹三人,竟没一个得了好结果,眄奴青灯古佛,松云少年早夭,我又注定要孤独终老……”
风吹草低,蝉声盈耳,水面上浮萍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若茗感伤难言,谁不道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哪知花红不过百日,也只是浮世中一段憾然的姻缘。
凌蒙初停了多时,又道:“我出狱后冯梦龙来找过我,劝了我好些话,又给我凑了些盘缠,还要我告诉你一声,他地书就快写完了。看到他让我有许多感慨,同是在世为人,同是吃文字行当这口饭,他何等超然洒脱,我却何等抑郁沉重。从今后,我只一心一意奉养老母,安静过乡村生活。若我有福,《拍案惊奇》能像他的《三言》一样众口称赞,便是我前世积德
若茗默默陪着他走了一阵子,到花园门时,凌蒙初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若茗刚要走,却听见他道:“人世间情缘最为难得,叶公子为人端正,待你一片热忱,愿你好生珍惜。”
当晚林云浦在家设宴为方卿接风,虽然碍着不知道叶水心怎么想未曾明说方卿与忆茗之事,然而一举一动里都是以女婿地礼相接待。叶水心经此一番磨折,将儿子看的比任何事都重要,早已在心里原谅了方卿,此番方卿回来一句埋怨话也未曾听见,只受到爹娘欢天喜地地接待,心中只悔未曾带忆茗同来。
黄夫人也抱病前来,在黄杏娘跟前一再夸赞若茗懂事,又拉着她的手悄悄道:“等我病好了,咱们一起去苏州探望忆茗,你说好不好?”黄杏娘喜得两眼含泪,点头不住。
平时叶水心夫妇到林家,几个姨娘都不上前,如今吃了一半,叶水心便道:“请几个姨娘也来吧。”
林云浦愣了一下,再看黄夫人,也说:“让她们都来
不多时闵柔几个进来,告了坐坐下,个个局促不安,不知为何忽然叫她们来,叶水心看一眼黄夫人,黄夫人笑道:“妹妹们别拘束,今天有喜事,特地叫妹妹们一起过来。”拉过方卿,笑道:“我们已为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聘定了你们家忆茗,今日正是定亲的喜宴。”
林云浦夫妇事出意外,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喜上眉梢,林云浦便道:“小女少不谙事,以后都靠亲家调教,方儿多担待吧!”
内中唯有闵柔约略猜了个大概,松口气想,这一桩孽缘终于了结!乔莺儿一向惯说嘴,忙道:“大喜事,大喜事,早说是一双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