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天-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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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朕准许。”楚鸿道。
“妾在想,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妾这番匪夷所思的奇梦,已经破坏了定数?才会改变一些事情?”经过这一梦,白初月其实是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的,自从京城出现圣僧这位本不该出现的人之后,她就一直很担心,担心圣僧是佛祖派来镇压她乱天数的。
楚鸿没有出声,只是挥了挥手:“关于你梦见后世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朕知,你可明白?”
白初月神情一凛:“妾明白。”
“下去吧。”
“是,妾告退。”白初月恭敬的退了出去,她终于安然无恙的走进了皇宫,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她在梦里活了那么多年,虽然只是个半生凄凉的深闺妇人,但是她不再是懵懂无知的闺中少女,她走进了这座皇宫,走到了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自然不可能傻的告诉他,在梦里,她成亲嫁人的事。
身为帝王身边的女人,就算是在梦里,也必须是清白的。
“奴才小莫子参见贤妃娘娘,娘娘金安。”亲自守在外殿的小莫子看见她一个人从御书房出来,神色一,忙上前恭敬请安,这位贤妃娘娘不仅进了皇上的御书房,还在里面整整两个时辰。
白初月脚步微顿,背,慢慢的挺直,一张清丽脱俗的脸面带微笑地朝小莫子轻轻的颌首,优雅从容的伸出手,在宫人的服侍下,走了出去,心里再一次告诉自己,她一定要也一定会走的更高,更高!
御书房内,楚鸿眯着眼睛将画卷掷进炉子里,看着它在青龙炉里化为灰烬,看着青龙炉里的火焰,他眯起了眼,这个世上竟然有如此离奇之事,那他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得道高僧?
“小莫子,宣圣僧进宫见朕。”
“奴才遵旨!”
如果他真是得道高僧,那他为何而来?
如果不是?他……又是为何没有他?
099妙不可言
099妙不可言
蓝云进宫,被太监直接引领去往藏书阁,藏书阁前院有一汪清池,碧绿而透亮,再过去是一片郁葱的小树林,树林里有一座飞龙亭,亭子很大,是由十八根人形粗的宫柱围成,高、宽、广,用来避暑气是再好不过了。
矮小的树林里,露出一个金色琉璃瓦顶,在翠色中,格外的显眼。
凉亭上面的两条飞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气势惊人。
正值午后,艳阳高照,闷热而炎酷。
明黄色华丽的帷幡都收了起来,偶尔一阵微风拂来,这些明黄色随风而扬,华贵炫艳。
还未走近,就听到雅和柔悠的琴声从凉亭里传出来。
引领她来的小太监恭敬上前:“启禀皇上,圣僧到!”
小莫子从凉亭里躬身出来,那名小太监退了下去。
他恭敬地对蓝云请道:“圣僧,请!”
蓝云朝他微微颌首,迈步走了上前,跟在他身后的法空却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停在了凉亭外面静静的等候着。
进到凉亭,一阵凉气扑面而来,蓝云心里微微一讶。
这座凉亭虽建立在树林里,但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就算并未受到阳光直接照射,这凉亭里也绝对不会有如此凉爽沁心之意。
她淡眸扫过,顿时明了之余也暗自轻叹,凉意是从这慵懒侧卧正支着头闭目养神的人身下那铺着明黄色锦缎下的锦榻上散发出来的。
多么奢侈的享受,这样一张帝王榻比起后世的空调还要来的令人向往。
“小僧蓝云见过陛下。”
楚鸿并未睁眼,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则搬上来一张椅子放在蓝云身后。
蓝云微微欠身,安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琴声,目光平静的落在了弹琴者身上。
弹琴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初月。
琴声依旧雅和清扬,但只有白初月自己知道,在圣僧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首曲子她在梦里弹了不下百遍千遍,她想此刻她一定不会这样镇定自如的弹奏着。
如果不是在梦里活了半生,此刻她也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安坐着,不泄露出自己心里的情绪。
经过那一梦,她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玄奇之事。
而全京城的人都在传颂着这位圣僧,他的佛法之深就连护龙寺住持都甘败下方,他得到了太后的敬赏,得到了皇上的封赏。
她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宁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她始终有些莫名的心虚之余也生出一丝畏惧,因为她想走人生捷径而泄露了天机,她怕会遭天谴!
因为她知道,如果说梦里一切都是定数的话,现在她已经因为先知而改变了自己的定数以及全家人的定数,而且她还把一切天机都告诉了皇上,她总觉得自己这样做是犯了一个错误,可是她如果不这样做,她又如何能让皇上不顾荣家人而护她为妃?
此刻见到传说中的圣僧,白初月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惊艳感,可是更多的却是忌惮,因为圣僧越是不凡,她就越发不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圣僧看她的目光很高深莫测,仿若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无所遁行。
白初月强压下心里不停翻涌的心潮,强装镇定的抚琴,看了一眼后就飞快的低下头没有再低头。
楚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蓝云,而蓝云却在注视着白初月。
“朕说过请圣僧为朕赏花,不知在圣僧眼里,朕选的似花如何?”
听闻楚鸿开口出声,白初月抖动的心突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是啊,她现在不是梦里那个落选后不得不嫁给一位老头子当填房的白初月,她现在是皇上当着满朝文臣京城权贵赐封的一品贤妃。
就算这圣僧佛法高深又如何?就算她改了自己及白家人的命运又如何?佛,终归是方外之神,这人间是帝王高于一切。
她现在有了帝王的庇护!她根本就不用惧怕,也许,她梦见那一切,是天意如此呢?
想到这里,她平静的抬头,理直气壮的抬头。
蓝云看着白初月终于抬头直视着自己,忽然微微一笑:“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四个字一出,白初月手里的一根琴弦突然一下子断开来,划伤了她的手,鲜红的血珠顺着葱白的纤细滴下,惊吓了一旁的太监宫人们。
可这些她都顾不得,只是怔怔的抬头注视着蓝云,眼神有着震惊,他……这是何意?是赞她还是真的看穿了她?
小莫子看着这新受宠的贤妃娘娘受伤的手,眉眼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了他的主子,却正好看见楚鸿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明异光。
小莫子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感觉皇上自封了这贤妃娘娘后就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了呢?
楚鸿缓缓的坐起了身,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问道:“圣僧说妙不可言,那……妙在何处?”难道他真的是有神通的得道高僧?
蓝云微微一笑,继续扮演起了得道高僧:“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心里却波涛汹涌。
而一旁的白初月似乎是镇定了下来,她任由一旁的宫人替她所扎好伤口,才起身福身道:“妾扫了皇上的雅兴,请皇上见谅!”
楚鸿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摒退了在场宫人太监后,他才淡声道:“爱妃不必内疚,坐。”
“谢皇上。”白初月在蓝云对面坐了下来,朝着蓝云微微颌首道:“京中百姓都在传颂圣僧佛学精深,本宫今日有幸得见圣僧,心中有惑,还望圣僧能为本宫解惑。”
蓝云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阿弥陀佛,能为陛下和娘娘讲佛,是小僧之幸,不知娘娘为何而惑?”
白初月垂眸道:“即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这在佛法中,作何解?”
楚鸿挑高眉头,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一双眸瞳却幽暗无比的盯着他,微笑着道:“圣僧佛法精深,想必一定可以为贤妃解惑,恰好也让朕听听圣僧讲佛。”
白初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圣僧不能为本宫解惑吗?”
蓝云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而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白初月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又似是想起什么又抬起硬是与他对视,这个圣僧给她的感觉实在是令她很不舒服,让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和忌惮。
而且,这圣僧美的就连她都有些自惭形秽,那无边的佛韵更令她不敢直视。
当这位不曾存在于她梦中的圣僧出现时,她曾经想过将这位圣僧除去,只要她告诉皇上,圣僧会影响他的基业,她相信皇上一定会相信。
可是她又顾忌到这圣僧是上天派来考验她的,而她起了杀心,老天爷就会拿走她的一切,让她像梦里那样凄苦,所以她才不敢这样做。
“圣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不出声,白初月小心翼翼的出声提醒。
蓝云微微一笑,暗暗压下心里的惊诧,天地之浩瀚,能容一切,她以为自己借尸还魂再活一世已经是离奇,却没想到她还会有幸遇上另一桩离奇,幸好这重生的白初月对鬼妖神佛太过畏惧才会缩手缩脚,要是她也和她一样,前世已经犯下杀孽,恐怕她还真要坏她的事。
在进来这凉亭之前,她并不敢肯定这白初月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古怪?
但是联想到昨天在赏花会上听到了以及看到的,她心里倒是有些莫名的感觉,此时听闻她的话,再结合她和楚鸿两人之间的神情举止,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圣僧解释不出来吗?”见他一直没有出声,楚鸿也忍不住出声了。
蓝云敛去心里的波动,从容下来,微微一笑道:“小僧给陛下和娘娘讲一个故事。”
白初月一愣,有些不明白她问的话和故事有什么牵联?但她聪明的并未提出异议,而是垂下眸,不让自己泄露太多的情绪。
楚鸿垂眸一笑,重新侧卧于榻,悠悠的闭了眼睛,淡道:“朕就听听圣僧的故事。”
蓝云缓缓道来:
从前有一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沙弥,有一天夜里,老和尚在寺院的菩提树下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到离树不远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闭目养神。
小沙弥怕他着凉,为他披上袈裟。
老和尚张开眼,道了声谢,问:刚才那个在菩提树下来回走动的人是谁?
小沙弥一愣,疑惑地说:那不就是您吗?
老和尚:不是我,我在这里坐着哪!
小沙弥以为老和尚‘精神恍惚’,但老和尚却说他‘清醒得很’,一再问刚刚那个在菩提树下走动的人到底是谁。
小沙弥的背脊开始发凉,心想难道刚才他见到的会是鬼?
最后,老和尚笑一笑,说:你现在是小沙弥,二三十年后,你可能当了方丈,但我现在能叫你方丈吗?
小沙弥搔搔头,若有所悟,高兴地说:我明白师父的教化了!刚才那个在菩提树下走动的人只是刚才的你,而不是此刻的你。
楚鸿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蓝云,却见蓝云此刻正凝视着白初月,缓缓道:“娘娘可明白?”
白初月蹙眉,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似乎不明白,她摇了摇头:“请圣僧明言。”
蓝云轻笑:“娘娘如果点一盏灯,通宵达旦,灯火不熄,那你会发现,从初夜到天明,那一直燃烧的灯焰是既非同一焰,亦会非另一焰,人如灯,春去秋来,悲欢不息,从出生至老死,人还是人,但却既然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
白初月呆呆的望着他,心莫名的慌了起来。
见她不语,蓝云又道:“洞山禅师在渡过一条溪流时,见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大彻大悟,而写下这样的一首偈子: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这一下,白初月完全听明白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清丽的脸,一片雪白。
楚鸿又重新坐了起来,目光在白初月身上扫过之后,最终固定在了蓝云身上,眼神深黑的令人看不透,却并没有出声。
蓝云在他注视着的深沉目光下,却外之泰然,起身朝他道:“阿弥陀佛,陛下,您贵为九五之尊,当谨记:一言参差即千里万里,难为收摄。”
楚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圣僧佛学精深,不负圣僧之封,朕,记住了。”
蓝云微微行礼,又转身白初月道:“娘娘,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突然梦醒了,却发现自己是僵卧在床的庄周。娘娘说,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白初月一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扔是朝他轻轻颌首,却并为回答他的话,而道谢道:“本宫谢圣僧解惑。”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这位圣僧是佛法精深的得道高深,也许,她在梦里之所以看不见他,就是因为他不是红尘中人。
“娘娘既然能有‘既非同一人,亦非另一人’之惑,必定是有慧根之人,如若娘娘一心向佛,小僧相信,娘娘必有所悟。”
“圣僧赠言,本宫铭记于心。”
蓝云点点头,朝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楚鸿行礼:“小僧告退。”
“等等。”楚鸿突然道,又转身白初月道:“爱妃,先行回宫。”
白初月点点头:“是,妾告退!”她确实需要冷静。
待到白初月退下后,整个凉亭里只剩下二人。
“圣僧,坐。”
蓝云重新在椅子上安坐了下来,只听见楚鸿命令道:“奉茶。”
小莫子进到亭内,为两人奉好茶后,又悄然退了下去,亭中依然只有两人。
楚鸿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执起茶盖,轻酌细品之后,才抬眸看他,眼神不明:“朕心中有一惑,还请圣僧为朕解惑。”
蓝云微笑地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不知陛下有何惑?”
“求不得,放不下,该当何解?”楚鸿盯着他,又淡声又补了一句:“朕指的是人,而非事。”
蓝云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圣僧佛法精深,却对情之一字无领悟?无法回答朕的话?”
蓝云沉默了片刻,轻轻一叹:“如果得到这个人,是要让陛下放弃现有的一切,陛下愿意吗?”
“……”楚鸿怔住了。
久久,他都没有出声,蓝云微微一笑:“既然明知求不得,说明此情非所得,既非所得,又何苦执着放不下?”
楚鸿依然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又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