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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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给干掉,活下来的那个,是因为他抢时间雇了几个杀手,将他怀疑是雇主的人通通干掉,乱枪打鸟,还真的让他蒙对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买凶杀人也被杀手杀死,我一点也不会同情。
其余的,都在我东拼西凑的虎胆妙算团队,努力运筹帷幄下活了下来。不痛快,但比死好。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灵异事件。」师父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碰到的怪事特别多。这个时候就意味你到了思考退出的分水岭。」
果然,我终于遇到非常扯的一件事。
「这次老大想杀死这个女人,又要麻烦你了。」小刘哥将照片递给我的时候,我简直没把口中的茶水给喷出。
是小莉,不,现在她叫小琦——那个我放过的第二个目标,现在理应在台南的小卡拉ok店陪唱陪睡的小妞,怎么他妈的又成了待宰之人?
狡猾如我巧妙地掩饰刚看见照片时的震惊,只是这次我直接问了小刘哥,冷面佛老大要杀死小琦的原因。
「说来真惨,老大去台南玩女人时叫了两个小姐到饭店陪睡,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在房间老大做到一半的时候,这个小琦突然笑了出来,老大跟以前一样当场没有发作,但就是把她排上了七日一杀的单子上。」
玩女人——冷面佛是不太可能到小卡拉ok搞摸摸茶那套,所以叫女人应该从大酒店开叫。混蛋啊,我再三嘱咐小琦不可以到大酒店上班,免得警方临检多,假身分曝露惹祸上身。听这情况,小琦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安分。
「等等,突然笑出来?」我问。
「是啊,老大那天喝太醉了,好象举不太起来——」小刘哥说了几句就发觉自己太多话了,于是住嘴。
但小刘哥忍俊不已的表情,已经透露出这件事根本没有转圜余地。
「所以,小琦就他妈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多问一句,回想小琦在还是小莉时候的个性。是有可能。
「总之这件事麻烦了,我想这女人应该很好杀吧?哎哎每次我将这种很好赚的钱推给你,心里就不是很滋味。说真格的,要不是觉得被警方查到的后果我承受不起,我还真想自己干这一票。」小刘哥将装了前金的牛皮纸袋推给我。
我点了一下,数目没错。
「我专业,应得的。」我将照片收起。
11
这真是太荒谬了。有人被杀死一次,然后还要再被杀死一次的吗?这种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也只能发生在我身上!
省略掉装熟的过程,我这次的任务显然轻松多了。我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火速把这件事解决。
我直接开车到台南,打了一通电话就找到了小琦。
「直接上来吧,我还要三个小时才上班呢。」小琦刚睡醒的声音。
其实我心里还蛮恼怒的,明明再三提醒过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要犯,搞得现在又要演一场戏,换另一个身分。何苦来哉?
社会学里有个理论,在人际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最多只隔了六个人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跟汤姆克鲁斯攀关系,只要找对了朋友,这位朋友的亲戚的朋友的朋友的亲戚的朋友,就可能是汤姆克鲁斯极亲密的朋友。这个人际理论听起来很好玩,我实验过几次,大多能在第三个或第四个朋友间就找到我跟原本是陌生人的目标的联系。
为什么提这个理论?因为我他妈的很焦虑。
一个人换了另一个身分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人际关系链断了一次,不管多么安分守己的人,人际链必定又会重生了一次,「两个人」的人际链一旦以复杂的几何图形嵌挂在一起,「被发现是同一个人」的机率就会大增,所以我都再三提醒那些死又重生的目标活得低调些,毕竟剩下的人生是捡来的,决不要想着引人注目。
而小琦,哎,这女人死了一次,现在又得再死一次,人际关系就会有三层!三层!更何况小琦的职业让她的交际圈比一般人要复杂,这次又扯到冷面佛老大的黑暗势力,下一次重生有九成不能再重操旧业。他妈的真的是替我找麻烦,这次硬搞下去,一旦被发现,我就得跟一个奉命要宰掉我的杀手决胜负。
妈啦!那样的话我可九死无生。
小琦住在位于第七层的小公寓,电梯坏了(我看也没好过),我没有选择只好气喘吁吁爬上去。住这么高倒是错得厉害,如果有恩客要上楼打炮,走到了脚也软了,小琦还得花一番工夫才能提振恩客的雄风。
七楼到了,我走到小琦家门口,整个愣住。
小琦家门口是个小走廊,走廊上有个小阳台,阳台摆满了十几株小盆栽。
午后的南台湾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在这些小家伙的身上,蒸散他们叶面上残余的水珠。仔细听,彷佛可以听见这些小家伙轻轻呼吸的声音。
我记得,小琦是个非常懒惰的女人。
一个懒到,决不会想要惹事的女人。
现在她开始在照顾小盆栽了。
我按门铃。
「门没锁。」小琦的声音。
我转开门把,走进一个以Kitty猫为主题布置的小套房,一片粉红色的世界。
Kitty猫的热水壶,Kitty猫的绒布地毯,Kitty猫的浴帘,Kitty猫的床头灯,Kitty猫的置物柜,Kitty猫的鞋架,Kitty猫的CD收纳盒,Kitty猫的体重计……
「喝咖啡?」小琦穿著Kitty猫的连身睡衣,捧着刚刚泡好的三合一即溶咖啡。
「嗯。谢谢。」我说,接过咖啡。当然也是Kitty猫的印花马克杯。
但我找不到地方可以坐,除了梳妆台前面的小椅子,但小琦正好就站在那边。
「坐床啊,别在意。」她说。
「打扰了。」我有些拘谨地坐在床缘。
我的气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了。是因为爬楼梯太累的关系?还是看见阳台上快乐的小家伙?还是因为咖啡的味道其实还不错?还是因为这房间里,有股淡淡的女人香味——
我保持微笑的沉默。因为我刚刚闷在肚子里的一番话,全都得靠一股气将它们排泄出。而现在,马克杯里细碎的咖啡泡沫依着杯缘,静静地思考它们的即溶人生。
「不是单纯来看我的吧?」小琦站在镜子前,开始梳理她的细长秀发。
透过镜子,小琦的眼睛看着坐在床上的我。
我摇摇头。
「我猜也是。你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小琦说,但声音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但的确,刻意跟重生之后的「目标」保持距离,是我的行事风格。应该说,人会理性分析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已经可以了」,我不例外。我认为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尽力的部份,至于重生者之后是不是过得好,就不是我应该关心的范围。最好的做法莫过于保持距离——我太清楚我自己。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成为我的负担。
「过得好吗?」我问。虽然已经不重要了。
「五年了,这五年就像是捡到的,怎么说都很好。」小琦的眼睛闪动着。
12
那几天我们天天做爱,房间里每个两只脚可以撑着的地方我们都搞过了。小琦不上班,我也没有急着要杀谁,就这么荒唐了一个礼拜。
另一方面,我气若游丝打了好几通电话安排小琦的死,然后他妈的再制造一个新的名字。
「这次妳想叫什么?」
「不知道。你说呢?」
「妳自己取吧,自己取的比较有意思。」
「不要,我要你给我。」
「——」
我随兴在我的脑袋里逛了一圈,迸出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小敏。敏感的敏。」
「嗯,小敏。过敏的敏。」
我们用激烈地拥吻庆祝这个新名字。好不容易因过度缺氧双唇分开,小敏用我看过最动人也最诚恳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办法不爱上,给了我两次名字的男人。」她说。
我很感动。虽然是我应得的。
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
也许我又杀又救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一天。命运上的,精彩的偶然。
据说人只要活过象样的一天,就可以干坐着等死。朝闻道,夕死可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但拥有了小敏一个礼拜,我只想一辈子都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死掉的话一切救没有意义了。在她的面前我没有秘密。我不需要秘密。
然后小敏跟我说,在她还叫小莉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爱上我了。
「真的?」
「真的——你的手在摸哪?」
起先,只是单纯的因为把命留下来的感激,于是当小莉变成小琦的时候,小琦便开始研究如何栽种植物。在我刻意跟她混熟的日子里,她听过我聊起我很喜欢跟小盆栽说话的癖好,而那时我还没落脚,没有固定的住所,只是象征性地养了十几盆在租来的公寓里。
我送了两盆小家伙给她。一盆辣椒。一盆仙人掌。
无厘头地养着辣椒跟仙人掌,倒也养出了一点想法。小琦心想,或许有一天可以送我几只她精心栽养的小盆栽,当作是谢礼。于是她一脱个性上的疏懒,天天花心思照顾这些小家伙。
「跟另一个人培养同一种嗜好,是非常危险的恋爱信号。」我说,心理学。
「可不是。尤其一直等不到你的出现。」
是的,我越不出现,小琦就越无法中断对小盆栽的浇养,也拥有越来越长的,对我的思念。从单纯的感激,养成了爱——小琦就这样,莫名其妙爱上了一直没有出现的我。
听起来很玄,不过爱情有一千零一种的经历方式。相信就会成真。
「但妳这么懒,养这么多不同的小盆栽又这么烦琐。」
「喜欢一个人,就要偶而做些你不喜欢的事。」
是啊,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充满了爱的句子,外表总是稀松平常的。
一个月后,小琦死了。死因是遭不知名的酒店客人用硫酸毁容,一时想不开、悲愤地从天台跳楼自杀身亡,唯一的善行是留下一笔寿险给来自印尼的华裔表妹。小琦死的模样之粉身碎骨,包准经过的路人天天做恶梦,就连全叔也只是随便用袋子包一包就烧掉。
至于小敏则搬进了我的公寓,与两百多只小盆栽同居。
我们花了一点钱动了一些整型手术,让小敏变得更漂亮,漂亮到拥有另一个名字也不奇怪,如此一来就可以拥有更多的行动自由。
小敏当然不必去那种场所上班了。我不是看不起烟花女子,但烟花女子欠的是钱,而不是欠干。我赚的钱够花,又都是良心钱,所以小敏只要跟我一起把盆栽养好就是了。
「如果妳想开个店或什么的,就去做吧。只是生意别搞得太有声有色。」我说,怕小敏无聊。
事实上小敏也很难无聊,因为忙着懒。
我这份工作有的是时间,不工作的时候我懒得出门,因为腿软。费神又费力地做爱后,我们总是窝在家里看一整天的DVD,或是浇他妈的一天的水。
「我们生个宝宝吧?」
「杀手跟妓女生的东西,一定很妙。」
「东西?别这么说,我还没听过哪个被我杀死的家伙咒我生的儿子没屁眼呢。」
「而且包皮也有人订走了,喀擦。」
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棒透了?是不是跟我天生一对?他妈的我说是。这种问题都要你同意了才作数,才是真正的蠢。
然后,我考虑起退出杀手这行的可能。
13
一旦抱存着「退出」这两个字,我对每一次接单杀人都格外地珍惜。
半年内,我的思虑达到前所未有的缜密。
我比之前都要更勤快接单,布置一切的手法也越来越精巧,重生的品质有时居然也比目标先前烂活着的时候还好。
请原谅我无法在这里将详细的秘诀和盘托出,但他妈的,我真的是个奇才。
这段时间我宰七生七。
一个错上了老大女儿的白烂混混。
一个把集资购买的中奖乐透彩卷弄丢了的健忘妇人。
一个出卖收贿派出所长官的正直警察。
一个黑吃黑赌场却失手露馅的过气老千。
一头被丈夫遗弃的五十岁河东狮。
一个枪拿不稳、误杀自己堂口弟兄的小混混。
一个老是在深夜唱那卡西吵死邻居,在里民大会中无异议通过将被人间蒸发的破嗓臭老头。
全都是白烂。
「但白烂还不构成一个人消失的理由——但白烂两次就很难说了,加油。」
我说,藉此勉励重生后的他们。
这就是我对于他们来说,苟延残喘的意义。
14
「永远别说这是最后一次。不吉利。厄运不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师父的嘴角流出浓雾,高深莫测地说:「它会在背后偷偷推你一把。」
在我有了退出杀手这行的想法后,我硬着头皮去找师父。师父现在已是肺癌第三期,距离死神的锋口只有短短几个月的踱步。
为了「骗过死神」,师父花了大把钞票住进医院的心脏血管科的加护病房(而不是他妈的安宁病房或癌症病房!),并且换了两次名字。但师父的烟还是照抽不误。一个人病到这种地步还坚持自己的路,我无法置喙。
此时身体虚弱的师父已经与轮椅合而为一,就像蜗牛得背着个壳走动。我推着轮椅,与师父到医院的顶楼天台呼吸新鲜空气。
顶楼视野极好,风很大,可以让师父手上的烟多少烧得快些。
「我知道,我得完成我最后的制约。在那之前,我还是会恪守我杀人的本分。」我说,蹲在师父脚边,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师父。
「你那也叫杀人?哈!」师父笑了出来,皱纹挤在眼角下。
「真的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希望你骗过死神后还有时间收新的徒弟——真正会杀人的那种。」我苦笑,但没有真的抱歉。
师父莞尔。
很久很久,我们师徒俩只是各想各的事,不说话。
风在大厦顶楼间来回吹袭,那低沉刮徊的声响替代了很多东西。
「欧阳啊,你的制约是什么?」师父没有看我。
「从你手上赢得骗神的称号,或者——」我没有看师父。
「?」
「杀了你。」
师父笑了出来,我却没有笑。
「你说谎的时候,有个破绽你自己并不知道。」
「只要你不告诉赌神,我就有机会赢他。」
师父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就因为师父露出这种表情,我心里升起一股快感。
「有那么惊讶?」我抬头。
「小子,你这一注下得太大。」师父叹气,嘴角却流露出骄傲的上扬。
是啊,是不小。
杀人虽然也是一种职业,但我们所做的事毕竟见不了光,算是在黑暗界里打算盘。所以有些从前辈门不断传下来的告诫、穿凿附会的传说、绝对不能触犯的禁忌,数不胜数,有人信有人不信,如果照单全收就太累了。
但杀手的三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