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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杀 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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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子渊微笑。
自己终会得手,就别让这个天兵女警有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机会。
「你把我当作食言而肥的人吗!」彦琪大呼,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倒不是。那是……你身为警察的职业道德啊。」子渊正经地说。
「我偏要说!我偏不要中你的计变成食言而肥的小猪!我偷偷告诉你……」彦琪挤眉弄眼,随即压低声音,神祕的不得了。
小猪?
不等子渊挣扎,彦琪就出口:「你知道这间饭店住着谁吗?」身子往前挪近。
「谁?」子渊无可奈何,只好苦笑。
「叶素芬!」
「叶素芬?那个被杀手月锁定的那个叶素芬?」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她根本就只是一头爱抱怨的臭女人,保护计画刚开始时我全天都跟她在一起,整个就是闷,还要听她臭骂我们警察办事不力,才会让杀手月逍遥法外。说真的,如果月早点给她一枪,倒是让我们警方松了一口气呢。」
「……松了一口气?」
「至多就是捱一阵骂,反正有八成社会舆论都站在杀手月那边,加上杀手月每次都得手,这次再多得逞一次也不能证明警方无能啊。」
「不过我看月肯定放弃了,要不怎么会一直都没有消息?」
「不。」
「不?」
「月不是这样的人。」彦琪笃定地说。
子渊静静地看着彦琪。
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是非常奇怪。
子渊外表和煦的眼神,实则锐利地穿透彦琪虚无的语言防卫,但子渊却看见他无法辨识的灵魂。
彦琪是真诚的。外显的语言防卫不过是将真诚掩饰住的烟幕。
难道,自己的身分被发现了?但是完全没道理啊……
「那么,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子渊杵着下巴,好奇。
「我想想……嗯嗯,月呢,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虽然并没有抱存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想法,但还是天真地去做,去实践,好像……好像不是在维护正义,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在确认自己仍相信「善」的本质。每杀一个坏蛋,月就更接近一步自己。」彦琪切着小蛋糕,接奶油较肥厚的几块,放到子渊的小盘子里。
「听起来不像是及时作答耶?」子渊失笑,拿起一块蛋糕。
「简单说,就是一个身上有光的人。同时也是个寂寞的人。」彦琪幽幽说道。
「寂寞?月可是拥有广大支持者的杀手哩,光是奇摩家族就有三百多个月的支持团体,我最近也加入了其中一个。」子渊笑,但这个笑有点勉强。
「如果只有自己的身上有光,别人没有,那不叫寂寞叫什么?」
「但有八卦杂志猜测,所谓的杀手月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或者该说是恐怖组织,成员大约有五到七人不等,就像mission impossible虎胆妙算一样是个团队,也因此……」子渊转移话题。
「真正的理想,是没办法与别人共同分担的。」彦琪说得斩钉截铁。
子渊稍微愣了一下,毕竟这句话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言。但稍微自我诘问:「为什么我总是单独行动?」,子渊也说不出所以然。
对绝大多数的杀手来说,独行侠根本是无须多言的选项。当一个职业需要太多祕密与道德默契去支撑时,就裕Ф苏飧鲋耙抵站考坏霉狻2还芤院挝
「对了,有一点很有趣。你既然确信那个杀手一定会得手,那么身为一个警务人员的你该怎么自处啊?整个放弃?还是到处闲晃找人聊天,就跟现在一样?」子渊笑笑,丢出一连串的问题。
彦琪不置可否,吐吐舌头。
「就随打随安啰,反正叶素芬的律师很能搞,审判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定谳。如果不晓得休息就实在是太傻了,杀手月,说不定此时正在某个地方,像你这样悠闲地嗑下午茶也说不定呢!」彦琪颇有深意地看着子渊,竭力压抑「确认身分」的欲望。
完全正确。子渊嘴角轻轻上扬。
「其实啊,我不喜欢看一些教人励志向上的书,不过呢,我曾接过一封网路的转寄信,信里提到卡内基曾说过,人们会担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发生,如果不幸的,那百分之一的机率发生了……」彦琪手中的叉子随意玩弄着盘上的小蛋糕。
「那么,会发生的不幸的事里,十件中有九件是人们根本无法解决的。既然担心的事几乎不会发生,会发生的又无能为力,不如就来个束手无策,大大方方把日子过下去。」子渊接口,笑道:「我也看过那封转寄信。」
「是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彦琪吃着蛋糕。
子渊的背轻轻往后靠,陷进微软的沙发里。
原本今天到饭店是刻意的探勘,嗅嗅可能的气氛,或许近日下手,或许等到下一间饭店再说。但竟让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眩忧樾鳌
「但是,月还是没有出手。我是说,杀死叶素芬这件事。」子渊盖上电脑。
「那又怎样?」
「或许月深夜从酒吧买醉出来后,被抢劫的古惑仔捅了一刀住院;或是月结婚生子不想重操旧业;或是月根本就因为你们保护得太好而放弃;或是,月竟然得了绝症死掉了。根本没人知道。」子渊的下巴呈三十度微扬。
「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彦琪眼睛发亮:「就到了月出手的最佳时机!」
21
在台湾东部,靠近山区的城郊地带,有一座并未出现在任何卷宗资料上的祕密监狱,怪模怪样地耸立着,当地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干骂几句。
该怎么形容这栋建筑物呢?
从西侧看,它像是设计过时的员工宿舍。
从东侧瞧,用失败的维多利亚风格来形容它的淒惨模样恐怕还太客气。
南侧几乎完全用钢板与水泥联手封死,变成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平面。
而北边则是结合了灯塔造型的进出大门。大门共有三层,每层间距两公尺,越外侧门反而越大,显然「防止出去」的意义比「防止侵入」的效果还要来得大。
一句话,莫名其妙。
每一个地方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但这座四不像祕密监狱之所以出现在这个世界,竟是政府滥用公帑的闲置结果,纯粹为盖而盖。
七年前,为了一场县市长的选举宣传,地方政府胡乱将一大笔钱投注在兴建这栋可笑的巨大建筑物上,为的就是让当地人充分感觉到政府有意带动地方建设的「决心」。当然了,政府官员顺便在工程款上东挪西移,一一分赃进地方桩脚的口袋里。理由浑沌不清,公文纸上名目倒是冠冕堂皇:促进地方建设。
但建筑物盖了七成后,另一个地方首长上任,发现这栋不知道为何而盖的建筑物竟吃掉了大笔市府预算,新首长大惊之余,愤怒地要求议会认真提出此栋建筑实际的使用项目,与日后的维护费要从哪里来。正好此时一场不算太大的地震竟让它裂出一条大刺刺的裂缝,揭露了工程偷工减料的弊案,荒谬的兴建计画也因此暂时终止。
可笑的部份暂时告一段落,由中央政府暗自接手。
国安局在知道了有这么一栋巨大的、未完工的建筑物闲置在人烟稀少的城郊,立刻就透过中央政府的资金进驻其中,拉起通电的铁丝网,重新佈置建筑物内部,将它改造成各种祕密特务计画的执行据点之一。
其中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监禁特殊的、无法以一般司法程序处置的人物。
有些人就好比不可理解的深海怪物,并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囚禁。
例如……
「这种傢伙可以胜任吗?」
「如果继续放任像那样的人做那样的事,迟早会动到上头那些人的帽子。这头野兽,这时就用得着。」
「也是,正好拿他来实验新的H9药剂。关在这里,既没有证据起诉他,不偷偷枪决掉,迟早会让他找到逃出这里的门道,到时候咱们要倒的楣更大。」
可不是?这头野兽杀死的人,全都不留任何证据。
证据全都被「牠」给吃进肚子里,一点渣也不留。
「其实要冒这种险,上头的压力很大。如果不是上次那个突发奇想的九人小组,要抓到抓到这样的傢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放他出去,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这也是我们养着他的唯一理由。」
「理解。」
说话的两名国安局官员,在荷枪实弹的特勤小组亦步亦趋的保护下,走着走着,来到一扇没有钥匙的厚重铁门前。
铁门后,是一道窗户完全被水泥封死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片黑。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的咆哮,也没有抓着铁笼摇晃的金属碰撞声。
只有一股足以压制所有声音的,霸道浓烈的沈默。
22
       中山北路二段,柯达大饭店。
叶素芬躲躲藏藏的,也过了好些日子。但叶素芬先前濒临的幽闭性疯狂,却渐渐地自我消解,她的抱怨少了,摔的盘子少了,威胁的次数少了,让周遭又因笼鸟计画开始疲困的刑警们感到些微讶异。
答案是,又接近下一次的开庭了。
「或许是最近跟律师一起想出了什么邪恶的门路吧?我说,司法治不了这种玩法律的吸血鬼。」住在叶素芬隔壁房,躺在床上翻杂志的警察抱怨道。
「废话,就算真的判她有罪,我猜她大概脱产脱得乾乾净净了吧,那些投资人别想从她身上多要几块钱……报纸上不是说了吗?就算她进监狱,一天折掉的掏空金额可是八十几万!」另一个警察看着封死的窗户打盹。
「看到那群律师的嘴脸就有气。只要有钱,叫他们告一只狗杂交都行!」翻着杂志的警察啧啧自嘲:「然后最窝囊的就是我们警察,专门负责保护大家都讨厌的人。」
跟律师团接触的时候,是叶素芬最有生气的黄金时刻。
由於叶素芬并非遭到检察官羁押,而是技巧性主动申请「强制性保护」,所以当律师团要跟叶素芬开会的时候,叶素芬得拥有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完全自由,谁也不能剥夺。这些一肚子鸟气的刑警必须清出一间空房,关掉监视器与录音,让叶素芬与她的律师团好好商谈出庭的辩护策略。
有时律师团会带着厚重的卷宗与公司文件与叶素芬套招,在里头直接打电话叫顶泰丰送来食物, 边吃边聊,一口气就耗掉三个多小时,谁也不敢多吭一声。
隔壁房的律师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其中一名律师代表藉着要传叶素芬立委丈夫的私人口信,与叶素芬在角落里压低声音交谈。
「老闆,已经找到人做事了。」律师代表拿出电话,按下拨话键。
「安全吗?」叶素芬精神一振。她这阵子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消息。
「对老闆旁边的人可不见得。」律师代表奸笑,将手机递给叶素芬,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自己的银行帐号。
「坐船?」叶素芬接过手机,对着话筒的另一端说出自己的瑞士银行帐号与密码,按下确认键。
「叫了两艘,免得临时出状况。」律师瞥眼看着他那些还在沙发上研究庭讯答辩资料的蠢夥伴们。
准备个什么?司法游戏已经不在整个计画之中了。
「有什么暗号?」叶素芬输入转帐金额,再按了一次确认。
款项是约定好的三成,事成之后再付清余额。
金额庞大,但划得来。这辈子没有一笔开支比这次的交易还要重要。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羊毛都出在那些被灌水行情迷得团团转的白癡投资客身上。
「没有暗号,这样逼真些,没意外的话警察全部都会拍下来,最后在电视上让所有人看到。最顺利的话不只可以离开,还可以乱了月的手脚跟风评。没有社会的支持,这种不像样的傢伙很快就会消失了。」
「如果出了错,你该知道我老公的手段。」叶素芬冷峻的眼神,将手机还给律师。
「放心,就连警察那里我也打点好了两个,到时候拖个一两分钟,他们就什么人也追不上了。」律师代表将手机收在怀中,颇有得色。
叶素芬看着封死的窗户,眼睛里高涨着眩拥暮抟狻
那些被她搾乾的投资人对她发出愤怒的嘶吼,本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就在社会大众的「凶款」涌进了月的猎头网站后,她竟然成了一个「如果被强迫消失,社会全体成员都会共同默许」的可悲可恨的人。彷彿整个社会都盖印了死亡的证书,外加三天三夜的头条欢呼似的。
如果整个氛围是这样,走玩弄司法的路线就太蠢了。抵挡不住暴戾的民气,法院会变得很不友善,再多的律师费都只能减轻刑期,却改变不了自己即将坐牢的事实。
走到了这个地步,用潜逃出境这样的方式,狠狠嘲笑台湾这块荒谬的、容许谋杀犯罪的土地,就成了叶素芬心中宣泄愤怒的出口。
张大嘴巴吧,你们这些活该被骗的蠢人!
剩下的,只是时间。
23
       还未入秋,天气即转凉。
八月底了,距离叶素芬出庭应讯的时间,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如果放弃这一次的暗杀机会,子渊就得认真考虑用短身刺杀的技术,那样将大大提高失风的危险。这并非子渊所乐见。
说起来还蛮好笑的,只是看着隔天报纸见识自己杀人技术的老百姓们,个个都将自己看作无所不能的神。为什么?不是因为寻常老百姓不了解暗杀的技术之困难处(老百姓从电影里学到的东西可不少),而是自己拥有技术之外的东西:「道德的桂冠」。
在这座道德桂冠的底下,「月」这个字被神祕化,崇拜化,形象与真人的距离一整个拉远,社会集体就这么造就出一个「绝不会失手」的全民杀手。
绝不会失手吗?对身兼月职的子渊来说,「绝不会失手」等同於「绝不能失手」。这是多么巨大的压力。
岩层负担过多的压力,不是从内在开始崩毁成沙,就是被挤压成闪闪发光的钻石。谁都想选择后者,但真正能做到的,只有必然成为钻石的钻石本身。
这个钻石,正坐在车子里,喝着已经不冰了的橘子汽水。
这两天以路人的姿态勘验了附近四条街的状况后,不宜再过度接近饭店,以免引起周遭执行鸟击计画的便衣警察的怀疑。
「真是遇着了状况。」子渊闭目养神。
塞着的耳机里,持续转接着鸟击计画与笼鸟计画专用的警方频道。截听警用频道,除了要拥有警方的资讯,还要彻底了解此次行动的每个术语。
用得着。
一边听着警用频道,子渊想像着彻底易容过后的他,该如何混进饭店,然后快速枪杀叶素芬后安全又迅速地离去。沿途至少需要再变装一次,并精准地控制饭店监视器的画面,让警方掌握到错误的资讯,做出错误的行动。
不,还不够。
还得制造更大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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