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战争 [美] 乔·霍尔德曼-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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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希利波尔的档案,知道她只参加过一次战斗,而且作战只有几分钟。在这次战斗中,她失去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后来也像我一样,通过恢复医院的测试后被重新任命。
也许没受伤之前她也是一个很迷人的姑娘。再植一只断肢就够呛了。
她拿出典型的第一上士的派头给士兵们训话,话语严厉而又不失公正:别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我,耽误我的时间,一切按指挥等级逐级办理,很多问题到了第五级就迎刃而解了。
这时我想,要是能早点有点时间跟她谈谈就好了,然而特遣军司令部却催着我们立即集结,以便次日登船,所以我甚至没来得及和我的军官们谈上几句。
这怎么行呢?现在已经越来越清楚了,对于怎样带领这支突击队,我和希利波尔在想法上有很大的分歧。我只管下达命令而具体指挥归她。她处理问题的方法太生硬,把部下简单地分为好的和坏的。按指挥等级处理指挥事物只能把她和部下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大,使自己完全孤立起来。我不愿意这么高高在上,我打算隔天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和士兵们谈谈心,士兵们如有什么委屈可以直接到我这儿来聊一聊,或是提一些建议什么的。
在来到突击队之前的三个星期里,我和希利波尔在接受训练时都被输入了同样的程序和信息,然而有趣的是我们对如何带兵竟有如此不同的看法。
我这种“开门政策”的领导方法,在澳大利亚和美国的现代军队中都证明有良好的效果。特别是像我们突击队的这种情况,每个队都要在这蛮荒之地蹲监狱似的苦苦熬上数月甚至数年。在我上次所在的圣·维多利亚飞艇上我们就是这么办的,这种宽松的领导方法使士兵们普遍感到精神放松。
在她津津乐道地高谈阔论时,她让士兵们都稍息站着;训话一结束,她命令士兵们立正站好,然后把我向他们作了介绍。
我对战士们说点什么呢?我本打算先向士兵讲些应景的话,然后阐明我的“开门政策”,最后请安特波尔船长介绍一下有关玛萨科飞船的情况。但我又突然想到,我还是先和希利波尔长谈一次,然后再向战士们讲为好。实际上最好还是由她来向士兵们讲,这样就不会使我们俩的分歧公开化。
我正犹豫,我的副官摩尔上尉帮了我一把。他从一个边门急匆匆地走进来——他总是这样急来急去的——向我飞快地行了个礼,递上一个装着作战命令的信封。
我和船长耳语了几旬,她也认为可以对战士们说明我们要开到哪里去,尽管命令并不要求传达给士兵。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没必要为敌人的间谍活动而担忧。托伦星人可以在身上涂上层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四处游动的蘑菇。对此,我们了如指掌,不必担忧。
希利波尔叫战士们立正站好,把我的情况向他们作了介绍,说我是一个好指挥官,战争开始的时候我就是个军人。她对士兵们说,如果在服役期间不想被敌人打死的话,最好跟我学着点。不过她没说我只不过是一个不想服役的普通士兵,但有些在战斗中保全自己的本事。她也没提到我是抓住了头一个机会就退了役回了家,只是因为地球上的情况让我无法忍受才又回到部队上。
“谢谢你的夸奖,中尉。”我站到她讲话的讲台上,“稍息。”
我打开那张命令,举在手中,“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五个世纪前的一个笑话,如今成了现实。
“这些是给我们下达的参加Ted一138战役的作战命令。好消息是,我们不必立即投入战斗;坏消息是,我们将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人群中稍微有点骚动,但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注视着我,好纪律!或者说是认命了。我不清楚他们对自己的前途是否有个现实的认识。实话说,他们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命令要求我们寻找到一个围绕Sade一138号塌缩星飞行的一颗大行星,然后在那儿建立基地,我们要坚守基地直到有人来换防,这也许要两年或三年的时间。
“在这期间,我们肯定会受到袭击。也许你们中有很多人都知道,特遣军指挥部已经发现了敌人的一条在塌缩星之间移动的路线,他们希望最终能按照行动模式找到托伦星人母基地的时间和空间关系。就是说要寻着这条复杂的路线最终发现作为托伦星人大本营的那颗行星,目前他们只能派出拦截部队,阻止敌人扩大其占领区。”
总的说来,这就是命令要求我们完成的任务。我们是几十支拦截部队中的一支,我想我不必再三强调这一任务的重要性了,如果联合国探测部队能阻止敌人的扩张,我们就能把敌人包围起来,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趁我们大家都还活着,我要向你们说明一件事:我们可能一登陆就被消灭,也可能能够顺利地占领那颗行星,在那里呆上十年然后回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每个人都必须时刻保持最佳应战状态,我们还要坚持锻炼,复习以往的训练内容,特别是施工技术,因为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基地以及配套防御设施。”
天哪,我真的学会像一个军官似的下达命令了。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做声。
“那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安特波尔船长。船长呢?”
安特波尔船长在向满屋子的士兵简要介绍玛萨科二号飞船的特点和性能时,丝毫也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厌倦。那些玩意儿我在受训时早就摸透了,但是她最后说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Sade一138号塌缩星将是人类所到过的最远的塌缩星,它甚至不在银河系中,而是一块巨大的麦哲伦云系的一部分,距这儿有十五万光年。
“我们将进行四次塌缩星跳跃,将在四个月内到达,当然是按我们的标准时。迂回进入塌缩星轨道将会使我们在抵达Sade一138号塌缩星时,在时间上晚于镇关星上日历约三百年。”
船长讲话时我在想,即使我们能活着回来,时间已是七百年以后了。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玛丽可能早就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对我有任何意义了。正如少校所言,你们切不可为这些数字沾沾自喜。敌人也正在向Sade一138号塌缩星进军。我们可能与敌人同时到达。有关这一推测的数学计算相当复杂,但可以肯定,这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竞赛……”
“少校,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开始起身:“我……”
“立正!”响起了希利波尔刺耳的口令。我早该料到这个。
“我只想和军官们见见面,四级以上的军官请留下,就几分钟。上士先生们,明天凌晨0400时,带你们的人前往第67号集结区集合。在此之前,一切时间由你们自由支配。解散。”
我把五位军官请到了我的宿舍,拿出一瓶真正的法国白兰地。这瓶酒等于我两个月的工资,可我的钱除了买点酒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呢?拿去投资吗?
我把酒杯一个个递给他们,但艾尔萨福没有接。她弄破鼻子下边的一个小药囊,深深地吸了一下,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法掩饰的亢奋的表情。
“首先,我想先谈一个纯属个人的问题,”我说道,又往杯子里倒了点酒,“你们是否知道我不是同性恋者?”
他们有的说是,有的说否。
“你们认为这是不是会使我的指挥工作复杂化,特别是对普通士兵来说?”
“长官,我不认为——”摩尔先开口了。
“没必要这么拘谨,”我说道,“特别是在我们几个当中。四年前我也才是个列兵,当然是按我个人的时间框架算的。部队不在身边时,我就是曼德拉,是威廉。”我说这番话时就感到不大对劲,“接着讲吧。”
“好吧,威廉。”他接着说道,“这可能是一百多年前的老问题了。你知道人们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实话说,我不知道。从21世纪到现在,我所知道的全是军事上的事。”
“哦,是这样的,哎,是这么回事,从何说起呢?”他搓了搓手。
“是个巨大的罪行。”艾尔萨福干脆说道,“就是那时优生优育委员会的家伙们开始让人们接受在全球实行同性恋的观念。”
“优生优育委员会?”
“是联合国探测部队的一个机构,只在地球上行使职权。”她又闻了闻手中的空胶囊,“他们的想法是不再鼓励人们用生理的办法繁育后代。其一是因为多数人一旦选定了生育后代的伴侣后总是后悔不已;其二是该委员会认为种族差异给人类带来了不必要的分裂因素。通过完全控制生育的办法,用不了几代人的工夫,所有的人都属于同一种族。”
我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但我想这是符合逻辑的,“作为大夫,对这事你怎么看?”
“作为大夫?我也说不准。”她从口袋里又取出一个胶囊用拇指和食指摆弄着,目光呆滞,不知在看着什么。或是说在盯着在场的人谁也弄不清的什么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使我的工作省事多了。许多疾病都已经被根除了。但我怀疑他们对遗传学的了解是不是像他们自以为的那样多。严格地说,这还不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他们可能正在犯错误,而后果可能几个世纪后才能显现出来。”
她捏碎了手中的胶囊,放在鼻孔下,深深地吸了两下。“可作为女人,我举双手赞成。”
希利波尔和瑞思克使劲地点了点头。
“不用再忍受妊娠之苦了?”
“这只是一部分。”她十分好笑地眨了眨眼,盯着手里的胶囊,最后深深地吸了一下,“主要是我再也用不着只从男人那儿找乐了。有时候男女之欢让我感到恶心。”
摩尔笑出了声:“如果你从未对那快事有所体验,戴安娜,就别——”
“住口。”她调情似的把空胶囊向他扔去。
“但那才是完美的自然安排。”我抗议道。
“那么猿人荡悠在丛林中,挖地取食以饱饥腹也是自然的完美安排了?这就是进步,我的好少校,这就是进步。”
“不管怎么说,”摩尔说道,“异性恋在最初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被认为是犯罪。人们认为它是可以治愈的。”
“是一种机能紊乱。”艾尔萨福说道。
“谢谢。现在异性恋的确是十分罕见。我怀疑现在会有什么人,无论男女,还会对此事有什么强烈的、这样或那样的感受。”
“有点怪僻罢了。”戴安娜宽宏大量地说,“决不会把你看成吃婴儿的恶魔。”
“是这样的,曼德拉。”希利波尔插话说,“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感到什么异样。”
“我,我很高兴。”
这太好了。我刚才还在为怎样和这些人和睦相处而犯愁。我的所谓正常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性礼节的那一套不言而喻的复杂习俗为基础。我也应该像对待女人那样对待男人吗?或者反之一样?或者对待所有人都像是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吗?我感到困惑。
我喝光了杯里的酒,放下酒杯:“谢谢大家的安慰。这正是我想和诸位谈的……你们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办,再见。可别说我把你们当战俘扣下了。”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查利·摩尔。他和我决定来一次毕生难忘的纵乐,喝遍那儿的每一间酒吧和军官俱乐部。我们一共去了十二家,要不是我想在第二天集合前睡上几个小时的话,剩下的几家酒吧俱乐部一间也漏不下。
有一次查利试图和我调情,非常有分寸。我希望我的拒绝也是不失礼貌——但我意识到自己还需要大量的磨练。
第三章
联合国探测部队的老式太空船上面有很多复杂的装饰物。后来经过各种技术改造,船体结构的坚固性能得到加强,保护性涂层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重要。这一点在设计时就得到了充分体现:轻外观,重功能。唯一留下的装饰物就是船体上的飞船的名字“玛萨科二号”的字样,蓝色的字母醒目地印在船壳上。
我们从运送我们前往登船的运输机上就清楚地看到了飞船上印着的船名。船身上有许多人正在对飞船进行维修。以他们为参照可以判断,那些字母足有1OO米高,飞船的长度超过1公里(1036,5米),船宽大约是长度的三分之一(319。4米)。
船虽大,但舱里并没有多大的活动空间。在船舱的腹部,有六架大型高速战斗机和五十架无人驾驶飞机。我们这些步兵只能挤在船舱的一角。冯·克劳采维茨说过,战争就是摩擦的结果。我想这次我们倒要看看他的说法是不是对。
还有六个小时我们才进人加速舱,所以我把装备放在自己今后将要呆二十个月的单人舱里,然后想去船上四处走走。
查利·摩尔死磨硬缠地把我拉进了军官休息室,听他品评玛萨科二号飞船上的咖啡。
“有点犀牛胆汁的味道吧。”他说。
“起码不是大豆味的。”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心里想要是真能来点豆制品该有多好。
这是一间4米长3米宽的小舱室,地板和墙壁都是金属的,室内有一台咖啡机和一台阅读机,还有六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台打字机。
“这个房间还不错吧?”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打开阅读机,荧屏上闪现出一行行的资料索引。
“不愧是军事理论的宝库。”他说。
“太好了,我们正好可以温习一下。”
“想接受军官培训吗?”
“我?不。没人命令我。”
“你完全有理由不参加。”他拍了拍开关键,屏幕上的绿点变小了,“我报名参加了,可他们并没有说是这样的。”
“没错,他们说过,我们接受培训时所获得的记忆,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淡化、消逝的,需要不断加强。”我说。
“啊,你们在这儿。”希利波尔走进来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她环视了一下房间,看得出她对房间里的安排很满意。“进加速舱之前你还对士兵们说点什么吗?”她问我。
“不了,没必要了。”实际上我想说的是“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