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宿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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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莱德拙劣地恢复的伤疤从来都不可能成为很好的伪装。
我打开床头的灯,等待着我的呼吸缓慢下来,我的血管因为这么真实的梦境而充满肾上腺素。
一个新梦,不过本质上与过去几个月以来一直困扰着我的许多其他的梦完全一样。
不,不是梦,当然是回忆。
我仍然能够感受到杰莱德的嘴唇吻我的感觉。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划过皱巴巴的床单搜索着,寻找它们找不到的东西。当它们放弃,软弱无力、空荡荡地垂落在床沿时,我的心会痛。
我眨了眨眼睛,挤掉眼眶里噙着的不受欢迎的泪珠,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受多少像这样的事情。怎么有人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他们的身体仍然保留着本该成为过去的记忆呢?由于这些情感如此强烈,我不再能够分辨出我自己的感觉了吗?
明天我会精疲力竭的,但是我根本毫无睡意,我知道要花几个小时我才能放松。我不妨履行职责熬过去,或许这样就会有助于我的思绪从我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上解脱出来。
我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只摆着一台电脑、空荡荡的书桌边。过了几秒钟屏幕才启动,又过了几秒钟我打开自己的邮件程序。找到猎人的地址并不难,我只有几个联系人:猎人、治疗师、我的新老板和他的妻子,我的咨询师。
与我的宿主梅兰妮?斯特莱德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
我打入这几个字,没心情去说问候的话。
他的名字是杰米?斯特莱德,他是她的弟弟。
在令人惊慌失措的一刻,我对她的自制力感到惊叹不已。一直以来,我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个男孩的存在不是因为他对她不重要,而是因为她在保护他,比我揭露的任何秘密还要用力。她还有比这更大,更重要的秘密吗?如此神圣,以至于她甚至阻止它们出现在我的梦中。她有那么强大吗?当我键入其余的信息时,我的手指颤抖了。
我认为他现在是个青少年了,或许已经十三岁了。他们一直住在一个临时的帐篷里,而且我相信就在亚利桑那州卡夫?克里克镇的北部。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你不妨拿地图对照一下我之前想起的那些线路。一如往常,如果我获得更多的信息,我会告诉你的。
我把它发送出去。信息一发送,恐惧就涌遍了我的全身。
不是杰米!
她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如此清晰,就和我自己大声说出来的一样,我恐惧地颤抖起来。
即使当我在正经历的恐惧中挣扎时,我的心被再次向猎人发邮件,并为通知她我荒唐的梦境而向她道歉的强烈愿望紧紧攫住了。告诉她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注意到我发送出去的愚蠢的信息。
这种愿望不是我自己的。
我关上电脑。
我恨你。那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吼道。
“那么或许你该走开。”我打断她。我说话的声音大声地回答了她,接下来是我战栗。
自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刻起,她就没有跟我说过一次话。毫无疑问,她变得更强大了,就像那些梦一样。
此事毫无疑问,我明天打算拜访我的咨询师。想到这一点,失望和羞愧的泪水从我眼里流淌出来。
我回到床上,把一个枕头蒙在脸上,努力做到什么都不想。
第五章 无法慰藉(1)
第五章 无法慰藉
“嗨,你好,漫游者!请坐吧,不用拘束!”
我在咨询师办公室的门口犹豫不决,一只脚跨了进去,另一只脚还在门外。
她笑了笑,只是不露声色地动了动嘴角。现在读懂面部表情要容易得多了,几个月暴露在这种环境下使我熟悉了小小的肌肉抽动和变换状态。我看得出咨询师觉得我的不情愿有些有趣,同时,我能感受到她因为我仍然不乐意来她这里接受辅导而感到挫败。
我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进这个色彩明亮的房间,坐在我常常坐的那个座位上那把松软的红椅子,它离她坐着的地方最远。
她撅起嘴巴。
为了逃避她的目光,我望向敞开的窗户外,盯着云朵飞快地穿过太阳。咸咸的海水味道若有若无,随风轻轻地吹进来。
“那么,漫游者,自从你上次来看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内疚地面对她的眼神:“我确实就上次约见留了言,我有个学生,占据了我一些时间……”
“是的,我知道。”她又微微地笑了笑,“我收到你的留言了。”
对一个年纪稍长的妇女而言,她很有魅力,这符合人类的判断。她使头发保持自然的灰色柔软,更接近白色,而不是银色,她的头发很长,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辫。她的眼睛是有趣的绿色,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
“对不起。”我说道,因为她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的回答。
“没关系,我理解,来这里对你而言很困难,你多么希望这是多余的。在此之前,这从来都不是必需的,这让你感到害怕。”
我低着头盯着木质地板:“是的,咨询师。”
“我记得我曾让你叫我凯茜。”
“是的……凯茜。”
她轻松地大笑道:“你还不适应人类的名字,是不是,漫游者?”
“是不适应,老实说,这像……是种投降。”
我抬起头看见她慢慢地点头道:“好吧,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特别会这么觉得。”
她那么说的时候我大声地咽了一口口水,接着又盯着地面。
“让我们讨论一会儿轻松的话题吧,”凯茜提议道,“你仍然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我喜欢。”这的确轻松一些,“我已经开始新学期了。我不知道这是否会令人厌倦,重复同样的材料,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有新的听众使故事再次变得新鲜起来了。”
“我听柯特说,他对你的评价非常高,他说你的课是大学里最受追捧的课程之一。”
听到这个评价,我的脸颊稍稍有些发烫:“听他这么说真令人高兴,你的伴侣怎么样?”
“柯特好极了,谢谢你。对他们的年龄而言,我们的宿主状况优良。我们这样还能过许多年,我想。”
我很好奇她是否会留在这个世界上,时间到了的时候她是否会继续待在另一个宿主里,或者她是否会选择离开,但是我不想问任何可能使我们的谈话转入更艰难的话题的问题。
“我喜欢教书,”相反我这么说道,“这在某方面与我在眼睛草星球从事的职业有关,所以,这让这份工作较之其他我不熟悉的事情更容易一些,我为柯特邀请我而欠他人情。”
“他们很幸运请到你。”凯茜热情地微笑道,“你知道在全部课程中,对于历史教授而言,哪怕经历过两个星球都是多么罕见的事情吗?然而,你几乎在所有的星球上都经历了它们原始的寿命,而且是在始祖星球上,从最初开始!在这个星球上没有哪个学校不想把你从我们这里挖走的。柯特想方设法让你忙个不停,这样你就没有时间考虑换地方。”
“荣誉教授。”我纠正道。
凯茜笑了笑,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微笑消失了:“你那么久都没来我这里了,我一直在想你的问题是不是自己解决了。不过就在那时,我突然想到,或许你不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情况更加糟糕了。”
我盯着双手,什么也没说。
我的手是浅棕色的不管我是否晒太阳,这种日晒形成的棕褐色都不会消失,就在我的左手腕上方还有一个黑色的斑点。我的指甲剪得很短,我不喜欢长指甲的感觉。它们不小心划到皮肤时,感觉很不舒服。而我的手指又细又长长指甲额外的长度使它们看起来很奇怪,即使是对人类而言。
过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嗓子:“我猜我的直觉是对的。”
“凯茜,”我慢慢地说出她的名字,搪塞道,“为什么你会保留人类的名字?这是不是会使你感觉……更融为一体呢?我的意思是这样你能与你的宿主更默契?”我也很希望了解柯特的选择,但是这是如此私人的问题。除了对柯特本人,向其他任何人询问这一问题的答案都是错误的,哪怕是他的伴侣。我担心我已经太失礼了,但是她大笑起来。
“谢天谢地,不,漫游者,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嗯……或许没有,因为我的工作不是谈话,而是倾听。和我谈话的大多数灵魂都不像你一样需要那么多的鼓励。你知道吗?我是在人类知道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到地球了,是最初的几个植入者之一。我在两边都有人类邻居,我和柯特不得不假装了几年我们的宿主。即使我们在就近的区域安顿下来,你永远都不知道人类何时可能会出现在附近,所以凯茜完全变成了我的身份。此外,我以前的名字的翻译有十四个单词那么长,而且减短的话还不好听。”她嫣然一笑。透过窗户洒落下的阳光照射进她的眼睛,使银绿色的光芒反射过来,在墙壁上舞动。有一会儿,翠绿色的瞳孔闪闪发光,犹如彩虹。
我之前不知道这个温柔、惬意的女人是前线的一员,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领悟到这一点。我盯着她,感到很惊讶,一种更加尊敬的感情油然而生。我从未认真地对待过咨询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必要。他们是为那些在挣扎,那些懦弱的人服务的,在这里让我感到羞耻。知道凯茜的历史使我与她相处变得不那么尴尬,她了解坚强。
“这让你觉得困扰吗?”我问道,“假装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不,并不是这样。你瞧,这个宿主还有许多需要习惯的有那么多新事物。感官超负荷,我起初所能应付的就只有墨守成规了。”
“而柯特……你选择与你宿主的配偶生活在一起?在这结束之后?”
这个问题更加直截了当,凯茜立即就领会其中的含义了。她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把腿拉上来,跪坐在身下。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头顶上的一个点,同时回答道:“是的,我选择了柯特而且他选择了我。起初,当然,这只是随机的,是任务。我们自然而然地紧密联系在一起,由于在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时光,共担我们使命中的危险。作为大学校长,柯特有许多联系人,你知道。我们的房子是一个植入机构,我们经常举办娱乐活动。只需要非常迅速,非常安静你知道这些宿主的暴力倾向有多么强。每一天,我们都知道任何时候我们都可能死去。既有不断的兴奋,又有频繁的恐惧。”
“这些都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柯特和我可能培养出一种对彼此的眷恋,为什么在不再需要隐藏身份之后,我们决定生活在一起。而且我可以对你撒谎,减轻你的恐惧,告诉你这些就是真正的原因,但是……”她摇摇头,接着似乎更加随意地坐在座位上了,她的眼睛凝视着我,“在如此长久的历史里,人类从来都没弄清楚爱情。多少与肉体有关,多少与心灵有关?多少是偶然,多少是命运?为什么看似完美的一对会劳燕分飞,而不可能结合的夫妇却白头偕老?我跟他们一样并不了解这些问题的答案。爱情常驻在它所在的地方,我的宿主爱柯特的宿主,当思想的所有者改变之时,这种爱并没有消亡。”
她端详着我,当我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的时候,她稍稍皱了皱眉头。
“梅兰妮仍然为杰莱德感到悲伤。”她说道。
我感到我点了点头,尽管我没想要这么做。
“你也为他感到悲伤。”
我闭上眼睛。
“还在做那些梦?”
“每天晚上。”我含糊地说道。
“说来听一听。”她的声音温柔,而有说服力。
“我不想想那些。”
“我知道。试一试,或许有帮助。”
“那又能怎样?告诉你每次当我闭上眼睛都会看见他的脸,那又有何帮助?当我醒过来,发现他不在而哭泣?那些记忆如此强烈,我不再能够分辨出哪些是她的,哪些是我的?”
我突然停下来,咬紧牙齿。
凯茜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白色的手帕,递给我。我没动,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把它放在我的膝盖上。她坐在我的椅子的扶手上,等待着。
我顽固地坚持了半分钟,接着我生气地抓起这片小方巾,擦了擦眼睛。
“我讨厌这样。”
“每个人在第一年都会哭泣,想要完全控制这些情感是非常不可能的。我们都有一点儿像孩子,不管我们是否有心这么做。以前每次当我看见美丽的日落都会潸然泪下,尝到花生酱的味道也会产生同样的效果。”她拍了拍我的额头,接着用手指轻轻地缠绕着我通常塞在耳朵后面的一缕头发。
“如此漂亮、有光泽的头发,”她强调道,“每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的头发都更短了一些。为什么你总是留短发?”
眼泪已经在我的眼眶中打转了,我不想为自己的尊严辩护。像往常那样矜持吗?接受别人的关怀不是更容易的事情吗?毕竟,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倾诉并获得帮助的我不妨继续这么做。
“这让她烦恼,她喜欢长头发。”
她没有大吃一惊,那倒是我始料未及的,凯茜很擅长自己的工作。她的反应稍微晚了半拍,稍稍有些不连贯。
“你……她……她的意识还……存在?”
令人恐惧的真相从我的嘴唇里缓缓道来:“当她想要存在的时候,我们的历史令她厌烦。我在工作的时候,她会不那么活跃,但是她一直存在,好吧,有时候我感觉她就和我一样存在。”在我说完之前,我的声音变成了耳语。
“漫游者!”凯茜恐惧地惊呼道,“为什么你没告诉我情况那么糟糕呢?这样持续多久了?”
“情况正变得更糟糕,不仅没有消退,她似乎变得更强大了。情况还不像治疗师所说的案例那样糟糕我们谈到过凯文,你还记得吗?她还没有控制我,她不会,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我说话的音调攀升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她安慰我,“当然不会,但是如果你这么……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