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共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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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潘婷婷搭上她的肩,打趣说,“自从小霸王花跟你道歉后,我走在你旁边感觉腰杆子都直了好多呢!”
阮眠这才明白过来。
她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
前段时间大家都在猜阮眠家里的背景,潘婷婷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连小霸王花都要低头的,你们觉得会是什么背景?这样一来也就等于间接坐实了……
其实她也不怎么清楚,只知道阮眠她爸开了个出口贸易公司,听说生意做得还挺大的。
两人刚坐回座位,上课铃就响了,这节是英语公开课。
教室后坐了一整排听课老师,阮眠坐得笔直,认真做笔记,曾玉树咬着笔管,似模似样地打开书看,潘婷婷也收敛不少,不嗑瓜子也不看小说了,只是不停地在桌下抖着腿。
课上气氛不错,英语老师的时间也掐得很准,她的话音刚落,下课铃应声而响,全体起立。
课间,潘婷婷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她妈刚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了假,说是乡下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一直都不见好,怕是就这两天了。
她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和外婆感情说不上深,小时候和表弟玩闹,弄哭人家,还被她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巴掌。
那巴掌可真狠啊,她一直记到现在,以后每年过年都尽量避着,此番回去也只是尽尽最后的孝道。
阮眠见她转过身,把一本书放到自己桌面,看清那是她前几天刚买的言情小说,还没拆封呢,倒是一愣。
“我怕是赶不上6号前回来了,”潘婷婷背着书包站起来,解释道,“这就当给你的生日礼物吧。”张开双手抱了抱她,压低声音,“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顺便,阮眠,欢迎来到成年的世界。”
曾玉树刚从外面进来,见两个女生亲密地抱成一团,自己同桌还满脸羞意,他撇撇嘴角,趴在桌上,目光若有似无地围着她们打转儿。
哎,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也可以……
潘婷婷送的书才看了三分之一左右,阮眠的生日就到了,这天刚好是周日,她一大早起来,推开窗,晨光微熹,是个好天气。
其他人还在睡,客厅落地钟“滴答滴答”走着,她背着包打开门走出去。
大概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在一道下斜坡前停了下来,阮眠从车里下来,抬头去望。
她乌黑的眼眸被阳光映照得清透,颊边也泛着微红,风把她的白裙牵起来,在上面扑了一道道清影。
两块墓地像张开的手掌一样安静地置于青山绿水间,虽然共处一地,可其中又有天壤之别。
位于右边的是z市最大最好的墓园,曾找香港风水大师来测过,说是难得一遇的风水宝地,为此还轰轰烈烈上了z市日报。
可惜的是,三年后,听说那位风水大师再次应邀前来大陆看风水,途中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泥石流,不幸罹难。
怕是应了那句,生死有命,算人不算己。
阮眠要去的是左边的“平民”墓园,她妈妈就葬在那里。
前段时间墓园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告诉她,墓地旁边的柏树被台风拦腰截断,她走近一看,原来的地方已经重新栽种了一棵树苗,被树压坏的围栏也换了新的。
她放好东西,在墓前蹲下来,拔掉了几颗幼草,留下一株开淡紫色小花的花草,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小包桂花糕。
“妈妈,今天是我生日。”
一片绿树叶飘下来,被风吹到她发上。
阮眠吃完了一块桂花糕,声音微哽,“妈妈,从今天起,眠眠就真正长大了。”
她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太阳升得很高了,光芒刺眼。
阮眠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妈妈,谢谢您陪我过十八岁生日。”
她站起来,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附近人迹罕至,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拦到车,正想着,耳边就听到了车声,她抬头一看,一辆黑色车子正迎面开过来,然后慢慢停在路边。
“阮眠?”
这一幕似曾相识,连后座里的人都那么熟悉,“上来。”
阮眠仿佛受了某种蛊惑,不知不觉就上了车,坐到他旁边。
车子继续往前开,开向右边的墓园。
她心想,他也是来这里拜祭谁吗?她这样跟着是不是不太好?
第一个问题太私密,问不出口。
第二个问题……不怎么想问,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
两人安静无话。
车子停下,齐俨开门下车,阮眠坐直身子,准备待在车里和司机一起等他。
谁知他弯腰探进来,“下来吧。”
阮眠一动不动。
他又说,“我要去看的人,你应该也认识。”
阮眠下了车,跟在男人身后往山上走,步子被层层困惑压得又重又慢。
认识的人?
她和他有共同认识的人吗?
会是谁?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前面的人似乎也有满腹心事,颀长的身影看起来落寞又黯然,她赶紧跟上去,和他并排走着。
这片墓地枕山面水,大概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之兆,因此招了许多名声,价格也被炒得离谱,可人死了不过在世间留个名字而已……
到了。
阮眠的视线忙不迭地落到正前方的墓碑上,双眼圆睁,大惊。
爱妻齐如嫣之墓、夫周光南携子周俨立……9月6日。
那泛黄照片上带着嫣然笑意的中年女人,不就是那天周院长拿给她看的……
夫周光南,子周俨?
周俨,齐俨。
原来他、他是……他就是……
她心绪如疯长的乱麻,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还记得她吗?”他没回头。
阮眠用力点头,后觉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重重地“嗯”了一声,“记得。”
周围只有风声,如同死寂。
原来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是了。
阮眠想起九年前的今天,她中途离席庆功宴,为的就是不错过母亲打来的电话,在回房间的路上遇上他们母子,三人刚错身而过,头顶上的吊灯就不停摇晃……接着,灾难就发生了。
她的老师,所有和她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的同学,全部都……
他们三个人是那所酒店仅有的幸存者,后来又只剩下她和他。
或许,原本也有可能剩下的是她和她。
阮眠看着那道独自立在墓前的背影,很难过,想哭,很想哭。
她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了握他的手,感觉到他僵了一下,不过并没有甩开她。
他的掌心很凉。
两人并肩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男人偏过头,哑声问了她一句话——
第十三章
两人并肩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男人偏过头,哑声问了她一句话——
阮眠下意识后退一步,她看着他深沉的眼睛,张了张唇。
“她说,好好活下去。”
七个字,涩涩地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她心底最深处,她骗不了他的,再说,她也没有办法对着他说谎,说不出,真的说不出。
阮眠别开视线,盯着墓前早先放的一束新鲜的白鹤芋,“我……我不记得了。”
齐俨的神色还是无波无澜的,他又看她一眼,没有再问了。
山风徐徐,两人一路沉默地穿行在繁花绿树中。
阳光被风从树缝间抖落下来,碎金子般,披了他一身晦暗不明的光影,有那么一瞬间,阮眠几乎要脱口而出,“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这样告诉他。
“她……”
风把她的声音轻轻地揉散吞掉了,他没有听见,依然往前走着。
阮眠咬了咬唇,跟上去。
以后总有机会告诉他的。
上了车,阮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意间抬头,见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己一眼,她心一惊。
低头一看,雪白的地毯上被踩了几个脚印——她白色的帆布鞋上还蹭着山路上的湿泥。
她拘谨地微微悬空双脚,因为给别人添了麻烦,心底歉意丛生,有些不是滋味。
齐俨察觉她的异样,也低垂视线——黑白分明的一小片映入眼中,那脚印小小的,他的心思稍稍偏了一下,她的脚……他应该一只手就可以全部握住。
他微曲长指在她膝上轻点两下,阮眠敏感地感受到那忽然靠近的男性气息,双腿立刻软了下去,脚底也乖乖贴在地毯上。
呼吸呼吸。
哎,怎么呼吸来着?
黑色车子沐着熠熠光泽一路畅行无阻地行驶着。
齐俨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她,“中午想吃什么?”
阮眠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几乎是条件反射,“不用。我不……”饿。
“咕噜咕噜。”
她捂住肚子,臊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看他一眼。
齐俨牵起唇角,和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他十八岁离开,跨过九年光阴才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物非人非。
昔日的郊区摇身一变如今已是热闹的市中心,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所幸,记忆中的这座小面馆,虽被一片繁华喧嚣簇拥,却依然安静地在原来的地方迎来送往。
阮眠满腹疑惑地跟着下车。
他带她来吃面?
两人坐着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把面端上来,满满的一大碗素面,放在阮眠面前。
碗口几乎和她的脸一样大。
阮眠已是饥肠辘辘,她先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正准备吃面,想起什么,又放下筷子。
“怎么?”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轻声告诉他,“等你一起吃。”
齐俨把茶杯放下。
他手指修长别致,有些漫不经心地捏着黑色长筷,轻挑开浮在汤上的葱花,打了个漂亮的旋儿,面条便如柔蔓般爬上筷身。
又是一番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阮眠偏偏就是能感觉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很不好。
然而,他的面上却不露半分情绪,他藏得太深太好了。
是不是因为他之前问他母亲的临终遗言,她骗他说不记得了?
她不是故意的啊。
她不想对他说谎,可又屡屡怯步于周院长先前的再三嘱托。
阮眠埋头吃面,心里五味陈杂。
筷子碰到什么东西,往下一捞,捞出一个金黄色的鸡蛋,她一愣,再捞,又捞出一个……
以前每年生日,母亲都会为她煮一碗长寿面,上面卧两个煎得香喷喷的鸡蛋,母亲一边看她吃,一边说,“吃完这碗面,我的眠眠就又长大了一岁。”
阮眠抬手遮住双眼。
周围不断有人走动,老板的小儿子因为摔破一只碗被他妈揪着耳朵大吼“你给我数数这都第几个了”,小男孩愁眉苦脸地掰着手指开始数数……
只有他们这一个角落,两人各怀心事,安静如纤尘。
小男孩终于数出结果,屁颠屁颠地跑去告诉他妈,“一共二十二个!”
他小脸笑得像朵花儿,得意地等着表扬——他终于学会计算总数二十以上的数。
谁知被他忙着收钱的妈眼一瞪,给他头上赏了一个爆栗,于是委屈地扁着嘴跑走了。
“不好意思啊。”老板娘把找零的钱递出去,又多看了眼前的男女两眼,男的相貌实在太出众,当然女的长得也好看,就是看起来……还太小。
不过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很惹眼。
齐俨只是偏头看了一眼,阮眠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
动作自然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老板娘从善如流地把一沓零钱交到她手上,看着她笑得一脸深意。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阮眠像又接了一个烫手山芋,“那个……”
“先收着吧。”
哎?
附近早些年开发得厉害,寸土寸金,司机只好把车停到比较远的地方,阮眠慢慢跟着走出面馆,手里紧紧攥着一叠柔软的纸币。
她的注意力忽然被不远处商场的某处吸引了过去。
一排娃娃机前面站着一家三口,妈妈在夹娃娃,女儿歪着头和爸爸撒娇,奶声奶气的,“妈妈好笨喔!”
爸爸点点女儿的鼻尖,“不许这么说我老婆。”
阮眠看得又开心又难过。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是这么幸福的。
可这种幸福,却从来都不属于她。
那边,齐俨走出一段路,察觉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入目便是她那一副泫然若泣又努力微笑的样子。
他的心绪终于藏不住,从低垂的浓密睫毛里透了出来。
许多记忆的碎片不断在重叠——
那个坐在一片坍圮中小脸蒙灰的小女孩,“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对吗?”
她的声音在抖,眼睛却明亮如光。
她要走了,画了一幅彩虹给他,命名《希望》。
她一遍遍地告诉他,“你不要难过了,会好起来的。”
这些年来,她忘了他,也忘了她的希望。
齐俨朝她走过去。
“去哪里?”
他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往前走,在娃娃机前面停下,之前的一家三口早已经离开了。
他从她手上抽走那叠零钱,全部兑换了硬币,淡淡扫了一眼操作步骤,拣了一颗币塞进去,握住操作杆,银色的爪子开始慢慢移动……
阮眠终于反应过来——他见她一直盯着这边看,误会她想要玩具娃娃吗?
还来不及出声解释,他已经成功夹到一只花布小熊,又偏头看她一眼,眸光幽沉。
这样一个气质冷然的男人手里拿着只可爱的小熊,画面看着有些违和,阮眠却舍不得眨一下眼,她浅浅抿唇笑了笑,伸手接过来,贴在怀里。
齐俨又转过身去,往机器口塞了个硬币。
两分钟不到,阮眠怀里又多了个哆啦a梦。
他又塞了个硬币。
阮眠突然想起潘婷婷抱怨过几次,娃娃机老板为了赚钱,往往会通过调整爪子的力量和抓取时间,把成功概率降到百分之一。
她刚想提醒他,爪子一晃,一只小绵羊又被丢了出来……
真是太幸运了,这是什么概率啊?她惊喜得眉眼都笑弯了起来。
接下来,齐俨几乎以平均每分钟一个的速度将橱窗里的公仔取出来,为了方便操作,他稍稍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
从这个角度,阮眠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的侧脸,笔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细致地重新复习他的每一寸轮廓。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比他长得还要好看的男人。
“哇哇,他好厉害!”
“天啊,他这是在清橱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看他的脸吗?”
阮眠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