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奇潭[出书版]by银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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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腻浓稠的空气压迫在我身上，杂乱的声息刺激着我的神经，在不舒服的感觉下，我吃力地睁开眼睛，面前却仍然是一片黑暗。
瞬间的惶恐过后是数秒钟的整理思路的时间，我终于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实，那就是我的眼睛在昨天午夜就被拿走了，现在的我，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来如此，刚才我是在做梦吗？
。。。。。。所以才会看到那种虚幻的雪景吗？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开始试图搞清楚现在自己的状况。昨天晚上，当我看不到东西以后，旋一直搂着我，直到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为止。。。。。。从空气的感觉看来，现在应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吧？对了，旋呢？
〃。。。。。。旋，你在吗？〃我试图叫他的名字，然而并没有听到回答。
先是一阵惊慌，然后我立刻明白了旋不在我身边的原因。他一定已经开始寻找綮缇了，因为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那么，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摸索着床铺再度躺下，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黑暗的气息。无边无际的漆黑，与茫茫雪原给人的感觉其实是非常相似的，都是一样的宽阔但寂寞，仿佛被放逐在世界尽头一般，天地间只有自己孤独一人，那是一种的无助的寂静和冷清。
。。。。。。这样的感觉，和梦中的白衣人一样吗？
让意识漂浮在虚无的黑暗之中，我不自觉地联想到刚才的梦境，想到自己对雪地里的白衣人说过的话。
。。。。。。对了，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高高盘起的发髻，白色的发带，群青的腰巾，随风飘扬的长衣。。。。。。我努力回想他的容貌，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他的长相。说来也奇怪，我明明应该在很近的距离看过他的脸才对，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漂亮却孤独，当泪珠滑落时，那里深藏着苍白的寂寞。。。。。。
旋
。。。。。。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呢？在这座房子里。。。。。。
廊转庭回，三重阁和两侧厢房住满了彼岸的居民们，每一个潮湿阴暗的地方都被异物所盘踞，无处不在的芜杂意念把这幢宅第的空间感撕扯得七零八落。不过，虽然肮脏杂乱，但这座房子里并没有特别强大的〃东西〃，我想，能够维持这个虚幻空间的，所拥有的力量一定不只这种只能吵得人头疼的程度，眷养保护着这些彼岸之物的房子的〃主人〃，綮缇，现在一定还躲藏在某处。。。。。。
时间临近中午，我来到大宅西面。推开西廊尽头〃山茶〃的小阁门，真那蛮的浑圆浓艳的沉香气味瞬间扑鼻而来，我一阵恶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口鼻，没办法，我向来最受不了的就是沉香系香料的味道。
〃真没有礼貌，随便就闯进来了！〃一把尖细娇媚的声音生气地骂道。
。。。。。。〃居住〃在这里的人，是女性吗？
四角系着香囊的白色丝织纱帐，打磨得发亮的牡丹铜镜，镂雕着鸳鸯戏水的黑漆卧炕床，放置在四脚座上的景德的白瓷花瓶，散落在梳妆台上金光熣灿的首饰与珠宝。。。。。。布置极其讲究的房间里，一个身上只穿着浅绿纱衣的女子，眉目妩媚艳丽，长及双膝的黑发散落在两肩上，肢体修长丰盈，斜倚在炕床上用陶制的长烟管抽着水烟，细细的白烟升在空气里，大麻甜腻的香味很快揉进了真那蛮浓重得让人窒息的味道之中。
〃。。。。。。綮缇？〃感觉这名女子和之前遇到的鬼魅有所不同，我尝试着叫道。
〃失礼的家伙。〃绿衣女子站起身，迈着摇摆袅娜的步子向我走来，〃我叫皓蕊，不是什么綮缇！〃
〃。。。。。。是吗。。。。。。〃我蹙着眉，小心翼翼地提防着这个自称〃皓蕊〃的陌生女人。
〃就这样闯进来，连名字也不报吗？〃皓蕊挨近我，单薄的纱裙泉水一样脉脉流泻，勾勒出她细致圆润的身体曲线。
我沉默不语，记得紫鸢那家伙曾经提醒过我们，在这个世界，〃名字〃就是法则之一，随便说出自己的名字，万一又落入什么陷阱了的话，可就全完了。
〃。。。。。。好吧，不说也罢！〃皓蕊伸出戴着碧玉手琢的白皙双臂，轻轻地勾住我的脖子，〃正好，一个人闲着无聊，你来陪姐姐我玩吧！〃
我毫不迟疑地推开她，〃抱歉，如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么，我还有事，告辞了。〃
〃真是无趣的男人！〃皓蕊后退一步，以左脚为支点轻盈地转了个圈，等站定了以后，微笑着说道，〃如果你肯留下来陪我，我就告诉你寻找綮缇的线索，怎么样？〃
〃。。。。。。好吧。〃面前的这个女子是我遇到的唯一的线索，〃你其实很清楚，只要你这么说的话，我是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不错，是个聪明的美男子呢！〃皓蕊笑得狡诘，〃不过，真的要答应我？我可没说，要你‘留下来'陪我多久哦！〃
她刚才那句话所埋下的陷阱，我当然已经听出来了，一旦我答应下皓蕊的要求，可能就会被迫一生留在这个异物的领域之中，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仍然找不到线索的话，我们会和奶奶当年一样输掉与綮缇订立的赌约。
。。。。。。况且，悠的眼睛，现在已经看不见了，能够去寻找綮缇的人，就只有我了。。。。。。
。。。。。。不能输掉赌约，不能让悠失去身体。。。。。。要留下的话，我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没关系，我答应你。〃我用肯定句回答了皓蕊的疑问。
没有说话，绿衣的女子用细长漂亮的凤眼看我，像是要读出我内心想法一般。
〃。。。。。。真令人吃惊啊！〃沉默片刻，皓蕊眨着眼睛笑起来，伸手慢慢地抚摸着我的脸颊，语气柔软甜润，〃为了喜欢的人吗？〃
〃只是表兄而已。。。。。。〃我平淡地说道。
〃与血缘无关吧！〃皓蕊的手缓缓往下移动，最后落在我的胸口，按在心脏上方的手有种冰凉的触觉，〃你的心跳告诉我，他是你最重要的人哦！〃
。。。。。。最重要的人吗？
。。。。。。悠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存在吗？
〃不过我不介意，他是不是你喜欢的人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皓蕊如此说着，伸展开手臂搂住我，〃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行了。〃
。。。。。。只要可以找到綮缇的话。。。。。。
皓蕊发际衣襟所带的大麻与薰香的味道绵绵软软地缠绕在身上，头疼的感觉伴随着昏眩隐隐刺激着神经，绿衣女子轻柔的声音揉合在香味里缱绻而行，〃。。。。。。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很寂寞嘛。。。。。。〃
悠
中午已经过去了，滕晷送来的饭菜我一点也吃不下去，烦躁焦虑的情绪驱之不散，旋还没有回来，他一定是在努力寻找着綮缇的踪迹吧，只是，独处在一片黑暗的吵闹声中，意识就像绷在半空的细线，摇摆不定，忐忑不安。
。。。。。。总觉得。。。。。。旋好象。。。。。。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唐突地闪现在脑海里，如同湖面投入了巨大的石块，陌生而强烈的恐惧瞬间满溢而出。
。。。。。。要带他回来，要带他回来！
从座椅上站起来，我摸索着蹒跚地走出房间。如果不去的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旋了，因为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很清楚，血缘化成了不可思议的羁绊，这类的不祥预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以手扶着墙壁，我紧挨着墙慢慢地走着。因为没有了视觉的引导，只能靠触觉来作判断，然而在这样气息浑浊的地方，我的感觉似乎变得非常混乱，在平常看来也许是空无一人的角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可能变成了一个拥挤不堪的地方。
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步速究竟走出了多远，我拐过走廊的一角，忽然感到一阵凉气滑过脚髁。
〃哎呀！你踩到我了哎！〃尖细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
〃笨蛋，把你的脚移开啊！〃声音继续叫道，我只好向后退了两步。
〃好笨哦，踩到了人也不道歉！〃
〃没教养，没教养！〃
〃傲慢的人类，讨厌的人类！〃
顿时，纷杂的议论声四起，我被包围在乱七八糟的气息之中，我伸手四处挥舞，想要驱散那些围绕在我身边的东西，然而明明声音就在前面了，手伸过去却什么仍然什么也碰触不到，搅散的空气立刻又聚拢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少，层次反而越来越多，音量越来越大，敲在耳朵里带着嗡嗡作响的回音，乱风打在脸上手上，像薄刃一样割得人皮肤生疼。
〃他什么也看不见耶！他什么也看不见耶！〃
〃可恶，眼睛被取走了吗？〃
〃真是的，太狡猾了，眼睛是最好吃的部分啊！〃
〃就是，我想吃，我想吃他的眼睛！〃
似乎察觉到我什么也看不见，身旁的声音变得更加猖狂，原本在我们眼中只是很小的，甚至眼睛不如旋好的我根本看不到的小妖怪们，全都在我害怕的情绪下张牙舞爪起来，戏弄人类的感觉似乎令他们很高兴，我现在因为看不见而无法反抗的不利地位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够了，快滚开！！〃我不停地大吼，但全然没有效果，有个家伙甚至把尖利的牙齿磕到我的手上，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痛楚，透骨的寒气从伤口流窜入体内，与震耳欲聋的疯狂尖叫声瞬间揉搅成强烈的昏眩感，那种令人恶心的刺激差点让我晕厥过去。
〃让我也尝一口！〃
〃我要吃了他！〃
〃我要喝他的血！〃
血腥味令鬼怪们异常兴奋，更多的疼痛随即落在我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我尝试着拔腿逃跑，仿佛明白我想做的事情，被尖牙所贯穿，锥心的痛苦倏然从右脚窜到大脑之中，在跌倒在地的那一刻，我被自己的尖叫吓到，〃旋！！〃
。。。。。。四周安静下来，压在身上的气息也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事。。。。。。
忍耐着伤口上的寒气和疼痛，我努力强迫自己不要昏迷过去，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一个年轻却沉稳的声音，一字一顿，平静的语气里暗含着不可名状的威仪，〃住手，不准你们对他出手。〃
〃。。。。。。旋？〃即使努力抬起头，面前仍然是漆黑一片，我只能尝试着问道。
〃给我记清楚了，不准对他出手，〃那人的手停在我的脸上，微微向上抬起，〃因为，他是我的猎物。〃
。。。。。。不，不是旋。。。。。。
昏过去之前，我唯一明白的就只有这一点。
。。。。。。和旋夜空般深沉的感觉不同。。。。。。
。。。。。。那个人身上。。。。。。带着冬季白雪的气息。。。。。。
旋
因为答应下皓蕊要留下来陪她，我只能像这样坐在她旁边，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低头看了看手表，表盘显示时间已经流过了两个小时，虽然烦躁不安，我却因为她用作交换条件〃线索〃而隐忍不发。
〃。。。。。。所以啊，我就亲手杀了那个薄情的男人，〃皓蕊说起她的过去，〃真好笑，知道我是妖怪的时候，他竟然害怕地跪地求饶耶，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我不觉得好笑，〃叹了一口气，我终于开口说道，〃一般人对彼岸的居民们都难免会恐惧吧，毕竟生活的世界并不相同啊。〃
〃你啊，竟然说出这种不合我心意的答案！〃皓蕊生气地瞪着我，赌气的神情几乎和真正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你就不怕我一生气爽约不告诉你线索了？如果我真的那样做的话，你喜欢的人可就死定咯！〃
〃。。。。。。我不认为你找我说话，只是想让人附和你。〃我淡然说道，〃而且我并不习惯附和别人。〃
〃真可爱啊，你这家伙！〃皓蕊微笑着挨到我身上，〃你这样的性格，在人类世界一定很不受欢迎吧，会得罪人哦！〃
〃没有的事。〃我推开皓蕊，她身上的香味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有我自己的处世方式。〃
〃骗人！〃皓蕊笑道，〃骗人的吧，你和我一样都是人类世界的异类，所以，还是留在这里吧，这个世界比较合适你哦！〃
〃不，我并不想留在这里。〃我漠然答道。
因为承自奶奶的血缘使我获得了与一般人不同的天赋，就这点来说，或许我真的应该算作是普通人中的异端，但是，我并不认为彼岸之物们的世界才是最合适我的归属。就是因为生存在人类的世界里，所以我才能获得自己重视的东西，找到自己喜爱的人事，失去了对原本世界的向往期待，我不认为自己还能保持着属于自己的真实性情。。。。。。更何况，现在我还有没办法放下的牵挂。。。。。。
〃拒绝得这么干脆？〃皓蕊稍微吃了一惊，然而笑得如同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不过，你可是答应我要‘留下来'的哦，在我同意以前，你根本不可能离开我！〃
默然地瞥过脸去，我甚至懒于回答皓蕊的话语，这件事我早就已经有所觉悟，所以现在才会一直坐在这里陪她聊天啊！感觉到太阳穴传来隐隐的阵痛，我不耐烦地闭上眼睛，伸手按住穴位。
旋！！
脑海里穿来清晰的声音，是悠以强烈的情绪在呼唤我的名字！倏地站起身来，我不禁回身向四周张望。
〃怎么了？〃晧蕊眨着眼睛，奇怪地问道。
〃。。。。。。他在叫我。。。。。。〃
〃谁在叫你？〃皓蕊越发奇怪，〃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啊！〃
〃。。。。。。不是的，他在叫我。。。。。。〃我可以肯定，那的确是悠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皓蕊的语气幽暗飘乎，〃你听到喜欢的人叫你的声音了？〃
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我打开门就要冲出去，会以这样痛苦的声音来叫我，悠绝对是出事了，如果不立刻回到他身边的话，我一定会后悔一生。
〃慢着！〃看到我的举动，皓蕊大声阻止我，〃你不能走！你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了！？〃
〃。。。。。。皓蕊，我叫闵旋。〃回过身子面对着绿纱的美丽女子，我清楚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用名字与你订立契约，我会回来这里，到时候，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照你说的去做。但是，现在，我一定要离开。〃
〃。。。。。。你要和我订立契约？〃皓蕊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我，语气里满是困惑，〃即使我要让你一生陪在我身边，即使我要你爱上我，你也会照做吗？〃
肯定地点头，当我决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有所犹豫了。
〃。。。。。。是吗。。。。。。为了喜欢的人吗。。。。。。〃皓蕊的笑容中带着苦涩的味道。
。。。。。。喜欢的人。。。。。。
。。。。。。也许真的是那样吧。。。。。。悠。。。。。。一直都是我喜欢的人。。。。。。
〃。。。。。。人类，真的是不可理喻的愚蠢生物。。。。。。〃笑容从朱色的唇角慢慢扩散开来，如同花瓣落在湖面漾起圈圈涟漪，随后，皓蕊抬起头看我，用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