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奇潭[出书版]by银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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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打第一天上课开始，便已经讨厌那个课室了。虽然明明知道身后是一块墙壁，但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却感觉到有视线在背后一直盯着看。如果不是因为继承自祖母的血缘使我明白自己的体质与众不同的话，我也许还可以用〃心理作用〃来解释，但是仿佛受到监视般的讨厌感觉，却让我在补课的两个小时中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故意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打算等到同学和老师都出去以后，才仔细查看个究竟。
〃悠，你在磨蹭什么？〃堂弟旋走到我身边，手里垒着厚厚一叠习题解。
我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指那面像是长了看不见的眼睛的墙壁。
旋盯着那面贴满初中生所画的粗糙的水粉静物画的墙壁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问道：〃这墙怎么了？〃
〃你没‘看到'什么吗？〃我吃惊地反问道。
原本我还以为，同样继承了祖母能够看到彼岸的特殊能力，而且眼睛比我好的旋，一定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是，但从他困惑的表情看来，似乎他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旋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悠，我的感觉没你的敏锐。。。。。。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从刚才上课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忐忑地回答，〃有视线从墙壁透了过来。。。。。。〃
〃视线？〃旋微蹙起眉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墙壁，片刻以后，才疑惑地答道，〃我还是什么也没看见呀！〃
〃。。。。。。是吗？〃因旋的回答而对自己的知觉感到动摇，我伸手拍了拍墙壁，〃会不会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被遮住了所以你才没发现？。。。。。。比方说。。。。。。里面藏了尸体什么的。。。。。。〃
〃拜托！〃旋几乎要被我的回答逗笑了，〃又不是侦探小说的情节，哪里可能随便就在墙壁里发现尸体啊！而且你瞧，〃说着旋指了指门边的墙壁，〃我们学校的隔墙都是这种不足二十公分的厚度的尺寸，怎么可能掩埋收藏得了一具尸体呢？〃
〃嗯。。。。。。你说得对，〃我承认旋的分析很有说服力，于是慢慢地点了点头，〃大概是我多心了而已。。。。。。〃
〃不，我倒不认为是你多心。〃出乎我意料的，旋在这时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面墙应该真的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才对，不过照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多管闲事去弄清楚吧。〃
〃的确，如果只是视线的话，倒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如果随便调查的话，反而有可能招惹到不应该招惹的麻烦。
〃所以，忘了这件事吧，〃旋理智地作了最后结论，〃反正还有三次补习而已，忍耐过去就不必再到这个课室来了，现在还是安心准备高考比较重要。〃
然而，〃安心准备高考〃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特别是像我这般拥有特殊体质的人，仿佛是注定了要和麻烦纠缠不清一样，永远也不要妄想得到不可能的安宁。。。。。。
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习惯〃，所以我和旋才都默默地记住了这面奇怪的墙壁，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我们的这个〃习惯〃是正确的。。。。。。
第二次见到那位打扮妖艳，但身上却带着淡雅的广玉兰香的学妹，是在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校庆日上。
难得的节庆使得我们被繁重的题目和考试压迫得无法喘息的精神有了一次名正言顺的放松，但是，也许是运气太差的缘故，我才刚回到学校，便莫名其妙地被班主任抓去填补广播员临时请假而产生的人员空隙，虽说老师解释道会找上我是因为我有一副轻柔优雅的声线，但从当时广播站里因人手不足而出现的手忙脚乱的情况看来，他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考虑，随便逮着谁便拉谁去充当壮劳力的。。。。。。
〃喂，你念这段来听听。〃被老师如同货物般丢在广播站里，正愣着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的时候，一张被红笔划得乱七八糟的稿纸忽然塞到我面前。
我条件反射地移动视线，发现面前这个用鲁莽的语气对我说话的人，正是我前些日子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抹广玉兰味香水的，漂亮的卷发女孩。
伸手接过稿纸，〃。。。。。。春天的早晨，顽皮的阳光透过浅浅的水气照在小河里，投落下五彩洒金的波光；河两岸，疏疏密密长了一丛一丛的芦苇杆儿，凝了露珠的苇梢上，停了一只或两只颜色艳丽的蜻蜓，迎着和风抖动着透明的翅膀。夏日的傍晚，附和着呱呱的蛙鸣，芦苇丛间一盏又一盏小小灯笼明明灭灭，好像星子碎落在人间。。。。。。〃什么也来不及多想，看着纸片上的文字，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错，声音很漂亮。〃女孩点着头，〃那么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也交给你了。〃说着，将十几张纸塞进我手里，还露出一脸不容分辩的表情补充道，〃给我好好念完它们！〃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我很少和学妹们有所来往，但印象中，她们对待比自己年长的高年级学生一般都是彬彬有礼的，像这样摆出一副毫不放在眼里还随意差使的态度，我还是第一遇到。
只是抹广玉兰味香水的女孩完全不管我同意了没有，丢下一叠稿件转身就跑到其他地方忙自己的事了。我只来得及听清别人叫她的名字，苏岄。
被一堆字迹芜杂而且修改得七零八落的稿子折磨得头晕眼花，我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不仅口干舌燥，而且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做播音的工作，这明明只是一份麻烦的苦差！
〃喂，辛苦了，这是你的午餐。〃正在我不停地喝着水的时候，一份饭盒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头顶上，不必抬头也晓得，为了避开桌上散落的稿件就随便把饭盒搁在别人头上的，在这里，除了苏岄，不会有其他人。
〃这样很不礼貌，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情不愿地从头顶捧下饭盒，我试图摆出学长的态度教训道，〃还有，我的名字叫闵悠，不叫‘喂'。〃
〃哎呀哎呀，生气了？〃苏岄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那好，闵悠学长，下次我搁你膝盖上总行了吧！〃
〃不会有下次了，〃我不高兴地回答，〃反正以后我再也不会到广播站帮忙了。〃
〃为什么？你的声音很好听啊！〃苏岄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故意曲解了我的意思，反而质问起我来。
〃。。。。。。我是备考生！〃我无力地回答，悻悻地打开饭盒，〃反正也快毕业了，而且也没有时间。。。。。。〃
〃是吗？高三还真是辛苦耶。。。。。。〃苏岄像是若有所思地回答，〃那样的话，我一定要好好享受现在才行。。。。。。〃
〃对啊，高三就没有那么轻松的日子可以过了。〃打击学弟学妹是身为毕业生的工作，〃不仅要每天念书念书，还要为高考成绩发愁，会忙得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的事哦！〃
〃。。。。。。什么啊，一到高三就乖乖念书，像你这样不会享受生活的人，还真是无聊透顶啊！〃苏岄歪着头看我，然后装模作样地数落道，〃学长你啊，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每天放学就回家念书，不会和朋友出去玩，更加没有女朋友，也不会谈恋爱的人吧！那样的人生多没意思啊！〃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自以为是地数落？〃听苏岄越说越不像话，我不由得提高声音反驳道，〃难道在高三认真读书就是浪费青春吗？每个人都有义务尽最大的努力为以后的人生创造更好的条件吧！别随便用自己的偏见衡量别人的生活！〃我顿了顿，打量了一眼坐在我面前的女孩，〃你自己才是，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就不惜违反校规染发而且修改校服加上抹香水，这样的做法难道就是有意义的人生吗？其实不过是幼稚而已吧！〃
〃。。。。。。我喜欢怎样做是我高兴，不必你来干涉吧！〃似乎是被我说到了痛处，苏岄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声音也骤然增大，惹得旁边的人都转过头盯着我们看，〃别随便教训我！〃
〃我才懒得教训你。〃说着，我端起饭盒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狐疑的视线中打开门，丢下一句〃顺便提醒你，广玉兰的香味和你的样子不相衬〃然后便走出了广播室。虽说和女孩吵架不是我愿意做的事，不过事情发展现在这样也正好，反正我下午本来就不打算再去帮忙了。
从广播室解放出来，下午的时间，可以和旋一起好好享受校庆的轻松活泼的气氛。
因为这所学校是我们这个小城镇上唯一一所中学，所以校庆就如同是整个城镇共同的庆典，因而举办得特别隆重，很多镇上的居民也会特地赶来参加，木偶剧、民谣颂、滑稽戏、工艺魔术、类似新年游园会的各种小游戏以及丰富多样的特色小吃。。。。。。富于热情的学生和精明强干的生意人，用一场又一场精彩的表演和各种各样有趣的活动将校园内的气氛推向一个接一个的高潮。
〃快乐不知时日过。〃待到校庆进入尾声，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这句俗语来。
鲜红的火烧云蔓延在西面的地平线上，浓重的青灰色取代阳光的色彩开始由东面的远山慢慢爬上天空，夏季的暑热稍微退下一点，温润的薄雾随着新起的夜风飘散在空气中。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旋看着手表提醒道。
〃嗯，〃我回头看向正忙着收拾校园的人群，然后笑了笑，〃想想明天又得继续忙碌的备考生活，就觉得今天下午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没办法，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嘛。〃旋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唇角带着细微的苦笑。
虽然不是不明白，但是今天中午和苏岄的争吵似乎仍然记在我心里，其实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和旋一起度过的话，高三的岁月应该会比现在更加辛苦，更加难以忍受吧！
。。。。。。只是，因为有陪伴在身边的人，所以才能微笑着度过每一天吧。。。。。。
。。。。。。因为有陪伴在身边的人。。。。。。
只是这样想着，微笑便已经不知不觉地爬上唇角，会这样想，实在是最单纯又理所当然的心情吧。
。。。。。。这样的心情，是不是应该被称为〃幸福〃呢？
〃。。。。。。等一下。。。。。。〃急促而匆忙地，一把女孩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闵悠学长，请你等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视线之中，蓬松着满头卷发，苏岄正急急忙忙地向我跑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跑得太过匆忙的缘故，翻飞的短裙和零乱的头发使得我在看她的时候，似乎不仅仅看到一个身影。。。。。。
〃。。。。。。我找了你。。。整整一个下午了。。。。。。〃苏岄跑到我和旋面前，弯下身子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身边的旋忽然伸手扯了扯我的袖子，我侧过脸看他，他神色严肃地向我摇了摇头。
。。。。。。的确，现在不是管这种闲事的时候。。。。。。
。。。。。。但是。。。。。。这女孩身边。。。。。。
〃闵悠学长，拜托你，〃好容易喘过气来，苏岄抬头看我，一扫先前的骄傲明朗，神情显得有些焦躁，〃拜托你救救我！〃
。。。。。。果然，我没有看错，她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另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影子。。。。。。
广玉兰的香味也越来越浓，简直就像是从苏岄身上蔓延而出一般，弥漫在我们身边，几乎麻痹了嗅觉。
〃拜托你救救我从我姐姐手上，救救我！〃
。。。。。。虽然说，现在不是管这种闲事的时候。。。。。。
。。。。。。可是，什么时候才应该理会呢？
。。。。。。其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广玉兰的香味，明明不是这样的。。。。。。
〃来，先喝点茶再继续说吧。〃在咖啡店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我把冰红茶的杯子推到苏岄面前，尽可能温柔地说道，语气听起来近乎安抚。
〃在我旁边的人，你们都看见了吧？〃苏岄拿起杯子，唇稍稍碰了碰杯口，然而一口茶也没有喝便迫不及待地对我和旋说道，〃她本来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名叫苏溱，但是病死已经有半年以上了，却还一直跟着我。。。。。。〃用力喘了一口气，仿佛是鼓起勇气想要陈述完自己的恐惧般，女孩的语速忽然变快起来，〃虽然在她刚出世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可是最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了，原本我以为她已经往生去了，没想到，闵悠学长你今天对我说，‘白玉兰的香味跟我一点都不相衬'，可是，我今天根本没有抹香水啊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根本没有走，仍然一直跟在我身边。。。。。。〃
〃我们的确能够看到你身边的人影。〃我回答，〃可是，既然是你的亲姐姐，你为什么还要觉得害怕呢？〃
关于看见已经过世的亡者的经历，我和旋体会得算是足够多了，但是，我从来就不认为徘徊在现世的亡魂是邪恶或者可怖的东西，反而，相比起恐惧的感觉，亡灵更多地让我体会到尊严和沉静的威力；死国并不是那么黑暗和阴郁的世界，至少它没办法吞噬人性中美好与真实的一面，也不具有扭曲人本质的力量。
〃。。。。。。我。。。。。。〃听到我的问题后，苏岄突然沉默下来。
〃既然向我们求救的话，就老老实实把事实说出来。〃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旋冷冷地开口说道，〃否则的话，很抱歉，我们没时间和你继续耗下去。〃
〃。。。。。。其实。。。。。。可以说。。。。。。是我。。。。。。是我害死她的。。。。。。〃坦白地说出心里话的时候，苏岄一直低头用力搓揉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只有疼痛才能使她保持着清醒，不至于被罪恶感淹没一般，〃苏溱她从小身体就很不好，很容易生病，所以很少和我一起玩，我们两姐妹的感情并不深。。。。。。但是她头脑很好，考试的成绩门门都相当优秀，加上她人也聪明漂亮，特别会写文章，而且明明是我先学的画画，但是她当是业余兴趣开始学以后，才练习了没多久就比我画得好多了，因为这样，反而令原本非常喜欢美术的我放弃了画画。。。。。。〃
说到这里，卷发的女孩像是为了整理思绪一般停下来，沉默地揉捏着手，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苏溱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女孩，所以爸爸妈妈他们特别疼她，无论什么事都以她为先，在她面前，我觉得抬不起头。。。。。。所以我。。。。。。我觉得她。。。。。。很讨厌。。。。。。〃卷发的女孩低垂着双眼，想了一会儿，补充道，〃甚至常常会想。。。。。。如果我们家没有她就好了。。。。。。如果她早点死掉的话就好了。。。。。。〃
我侧头看了看旋，从他漆黑的瞳眸里，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感情。
说实在的，我无法了解苏岄那种阴暗的心理，同样有一起成长的亲人，同样自己比不上的优秀血亲，但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