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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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武比收八人,你是第九,却是可惜了。不过你们家既然过去和刘节度家相识,怎么会不认识刘教官呢。”
“那时年幼……”张阳一边没什么底气的说着,一边拼命的回想刘家都有什么人,可他想来想去还真没想到。那时候张振虽与刘成交好,他们俩家却是不怎么来往的,最亲密的一次还是他娘带着他来借粮。
“刘教官就是刘节度的大郎君啊!”
“什么?”张阳的脑中瞬间显现出早先刘柱光着屁股流鼻涕的形象,“刘教官是刘叔父的大郎君?怎么可能!”
“的确是这样的。”郑十七道,这不是什么秘密,郑家既然把他弄过来这些东西自然都说给了他,“据说这演武场最初就是刘教官的意见。”
“是啊,这点我也知道。”旁边的李哲插嘴,他是特招进来的,和张阳郑十七都归钟辉带,他一向不善言辞,又觉得自己比不上另外两人,这大半天都没有怎么说话,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我阿耶对刘教官可是赞不绝口,让我跟着好好学学呢。”
张阳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他是怎么也无法相信刘教官就是刘柱的,不说别的,年龄就对不上啊,他早先见到的刘柱才多大?顶了天也不过四五岁,而这才过去五年,他就长这么大了?而且这演武场已经办了三四年,他能在五岁就搞起这一摊?就算他真那么聪慧,也长不了这么高啊!可不是刘柱又是谁,总不能是刘静,要知道他们听到的是,刘静是在演武场当学员的,学员、教官,这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那就是刘灿,可刘灿不是娘子吗?
第107章积分(下)
在张阳的记忆里,自己的娘是不怎么看得起刘家。家底薄,刘成又是步兵,还不怎么会捞油水,所以虽然那时候张振和刘成要好,他们俩家的关系却相当一般。可是再一般,他也还记得刘灿是娘子啊!那时候他最高兴的,一是过节,二就是他爹从刘家拿吃食过来。在他的记忆里,再普通的东西,由刘灿做出来,那就不是一般的好吃。他还记得他爹给他开过玩笑:“你这么喜欢刘家大娘子做的东西,将来阿耶给你讨来做媳妇。”
那时候他还不是太明白媳妇是什么意思,但想着经常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就一阵猛点头,不过没等他点几下,就被他娘训斥了:“看你那点出息,一点吃食就把你迷住了,你将来可要娶个好媳妇,刘家那个可配不上你!何况,她还比你大呢。”
“嘿,刘家那个大娘子可不一般,再说大一点又怎么样,女大三还抱金砖呢!”
……
因为这些话往往和吃食联系在一起,所以他的记忆也就特别深刻。这怎么看,怎么想,刘灿也不该是男的啊!但眼前这些人的态度,还有刘灿刚才说话的那个感觉……张阳眼前浮现出刘灿先前的身影,她的身上并没有多少多余的装饰,比起京城的那些郎君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可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仿佛会发光似的。而当他把那些话说出来,就是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张阳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在刚才他是把刘灿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这样的人,就是男子已极为出色,要是女子……张阳觉得不是、不会、不可能。刘家大郎君比他强上许多这已经让他脸上无光了,要是女子……在感情上,张阳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但理智上他又觉得这是最可能的。
纠结啊难受啊,这个晚上张阳都没睡好,第二天直接顶了两个黑眼圈,好在顶黑眼圈的倒不只是他一个,不少人因为来到新环境不适应也都没有休息好,教官看到这种情况也就没有安排太高难度的训练,这一天也就让他们混过去了。不过张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当天晚上就找到了石守信:“石头,我问你个事儿,刘教官到底是谁?”
石守信看了他一眼:“刘教官不就是刘教官,还能是谁?”
张阳左右看了看:“昨天的刘教官,你知道吧,就是讲话的那个。我听他们说,那是刘节度的大郎君!”
“怎么了?”
“你忘了,刘节度的大郎君才多大?倒是大娘子的年岁同这刘教官差不多。石头,你是第一批的,给我个实话,这刘教官是不是就是刘家的大娘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张阳一怔,石守信又道:“张阳啊,你来演武场是学本事的吧,我记得你早先还同我说过,其中也有你阿耶想修复与刘节度的关系的原因。那么,刘教官是谁很重要吗?”
“是不重要,可是若刘教官是女子……这、这总不太好吧。”
“谁同你说刘教官是女子了?”石守信上前搂着张阳,笑道,“你看刘教官像女子吗?不像吧。她穿的是女装吗?不是吧。既然既不像又不是,那她就是郎君!我说她是郎君,这演武场上下都会说她是郎君,你明白吗?”
张阳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了。石守信拍了拍他的脸:“别想那么多了,你能留下来才是正经的,再怎么说,你阿耶也是交了那么多钱呢。”
他这话说的温和,张阳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看着对面的石守信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傻很天真的感觉。而把他打发走之后,石守信就来到了刘灿的院里,不过他一进去,就不由得皱了下眉——赵匡胤竟然也在!
看到他,赵匡胤就笑了起来:“四郎快过来,我写了一首诗,正找教官点评呢。”
石守信脸一黑。虽然赵匡胤比他们更晚进演武场,但因为早先有底子,所以武艺上并不差。而功课上,则还比他们更好一些。这三年下来,他们虽然都能写会算,可大多也就是读个千字文,学个《论语》,连学唐诗的都不多。偏偏赵匡胤因为家世比他们好些,不时的却能做出首诗,虽然那诗写的连他都不觉得怎么样,可他却能拿着不时的来骚扰刘灿——赵方毅一代学子,实在看不上那些打油诗。
他扯了扯嘴角:“二郎你又得诗了?”
“今天早上晨练,看到日出,突然有所感悟,就写了一首,写完后又琢磨了一天这才定下。四郎,我这次写的可和早先的不一样,你看了绝对要说好的。”
“你平时写的,我也要说一声好。”
石守信皮笑肉不笑,赵匡胤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奚落,洋洋一笑:“我在这上面,是有些天份,我娘经常说多亏了我来这里,要去京城就毁了呢!”
对于他这种厚脸皮石守信实在无语,也不再理他,当下对刘灿行了一礼,刘灿却是一怔:“咦,四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教官,我刚才就来了,已同赵二郎说了几句话了。”石守信面无表情,心中却不免有些抑郁,他这么大一个人,刘灿竟然没看到他!不说别的,他刚才来的时候也是经过通报的!
“哦,对对,主要是我在看赵二的这首诗,一时就失了神。”
这话一出,赵匡胤自然是越发得意,石守信则更为郁卒了。
“我就说我这次的诗不一样吧。”
石守信没有出声,不过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这赵匡胤的诗真写的那么好,连刘灿看的都失神了?这么想着,他不免向刘灿看去,接触到他的目光,刘灿把手中的纸递给他:“赵二这次的诗的确不一样,你也看看吧。”
石守信接了,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整首诗看起来平常,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气质,石守信不由得一怔。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写的很好?”
石守信把纸递给他,淡然道:“教官说好,自然是好的。”
“我就说是好的嘛。”赵匡胤兴致不减,“我这一篇是咏日,等回来我再写一篇咏月,将来再写一篇咏星,这就是日月星辰都有了!”
“呵呵。”
“四郎啊,我同你说,这写诗就是慢慢练的,写着写着就能得出好诗,你没事得时候也练练吧。”
“呵呵!”
“我写日月星,你可以写江海湖泊,将来咱俩的诗放在一起,那就包罗万象了。”
“……呵呵……”
“哎呀,你别不好意思嘛,我知道你也是想写诗的,要不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来找教官点评,脸色都不对?而且几乎我每次来都能碰到你,这次也是,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和我一样,有一颗爱诗的心啊!”
“……我来找教官有事,赵二郎,你要没事的话先避避吧。”
赵匡胤一怔,对刘灿行了礼,临走的时候拍了拍石守信的肩,后者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强自按捺着喷发而出的冲动——摇晃着赵匡胤,大声的对他喊,他绝对不是妒忌他写出了诗,绝不是!他根本就没什么爱诗的心,一丁点都没有!
他的嘴角抽了又抽,脸黑了又黑,不过到底克制住了,他非常清楚,就算他把赵匡胤拽过来了,后者也能以一种“我都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他刚才的那两下拍肩。
看到这一幕的刘灿暗暗一笑,早年的石守信就是个机灵的小子,这几年越发练的喜怒不形于色,在演武场里也很有几分威势了,只是每次碰到赵匡胤就免不了吃瘪。难道这就是帝王与将军的区别?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到了刚才的诗,说实在话,那首诗是不错,但在中国诗词历史上最多只能说一般,之所以能流传下来,因为那是一首帝王诗。
是的,那首诗的确是赵匡胤写的!
作为一个主讲北宋历史的导游,刘灿对这首诗可以说是印象深刻。这首诗是赵匡胤写与未发迹之前,后人的评价是,词句虽然一般,却自有一股煌煌大气。
也就是说,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赵匡胤的确写了这首咏日,虽然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赵匡胤只写了一首半诗,可的确有这首的,而现在,他的命运明明有了变化,可还是写出了这首。这代表着什么,历史的潮流无法阻挡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刘家、她刘灿又算是什么呢?
“教官?教官!”见她久久不语,仿佛还在思忖赵匡胤的那首诗,石守信忍不住开口道,刘灿回过神,“哦,什么事?”
“教官,刚才张阳来找我打听你的身份了。”说到这里他心情不由得一畅——赵匡胤再会作诗又怎么样,他却知道刘灿更多的事情呢!
“他反应倒还算灵敏,你怎么同他说的。”
石守信把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看现在的情形他是被我吓住了,但我看他不是个安分的,将来免不了要拿此事做文章,不如找机会把他退出去,他在张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要从咱们这里出去了,就连他阿耶也不会理会他了。”
刘灿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四郎,你可是越来越坏了啊。”
第108章萌芽(上)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刘灿的表情是似笑非笑,语气带了几分调侃,石守信不知怎么的,脸就有些发热。她明知道刘灿这一句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可就是下意识的想解释,但张张嘴,又有种无从解释的感觉,最后只有干巴巴的道:“我看无论是他,还是张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灿这一次是真笑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眼角上挑的看了石守信一眼,后者的脸更热了。这一次连干巴巴的话都挤不出来了,站在那里就觉得手足无措。
“多么青葱的少年啊!”刘灿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很有一种调戏小鲜肉的快感,不过她到底没有这方面的趣味,一笑之后很快就罢了:“张振这个人是利益至上,一向是有好处就上的。我的身份他不见得不知道,但他就装作不知道,而且看这个样子还没告诉张阳,只从这一点来看,他对张阳的情分也实在有限。”
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张振又是看着她长大的,早先又在管城活动了一圈,说不定早就把她的身份摸清了,但他并没有露丝毫的迹象,原因无外乎就那么一点:没什么好处。
是的,她女扮男装了,但她一没有官身,二没有袭爵,了不起了也就是有些风化问题,放在太平时节只要家里给撑腰也不过是到外面躲躲,在这个世道那最多也就是引出些话题。当然,她的身份要暴露了会有麻烦,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刘成身强体壮正值鼎盛,只要有他在,就能给刘家撑住场面。如果现在还是和李蒙争位的时候,那张振把这一点曝光也许能为李蒙壮壮声势,现在,不过就是彻底恶了刘家。当然,这并不是说张振以后就不会拿这个做文章,以此人的尿性,这事还真可能是个隐患,不过那也是以后了。至于他连这点都没同张阳说……这到底是忽略了啊,还是他就没想让这个儿子得好啊!
“教官的意思是不用理会张阳吗?”
“也不能说完全不理会,你找人暗中盯着一些也就罢了,他若真就此闹出来,也不见得就不是个好事。”
石守信一怔,刘灿笑了笑道:“你也说了,张振并不看重他,他要闹起来也不过就是造些舆论,说些流言,而流言……最怕的是什么?”
石守信低头想了想:“周厉王时期,民不聊生,民怨沸腾,他下令不准百姓议论,最后却被流放了。议论和流言虽不太一样,大体却是相同的。若流言是错的,就以强大的事实证明,若流言是对的,就不去理会,若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也许还能多传一段日子,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也就是一时热闹,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刘灿拍了拍巴掌:“冷处理,的确是一个办法,不过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制造更引人注目更火爆的新的流言!”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在近两年,无论是张阳还是别的什么人,想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只有制造新的流言。对于这样的流言,一般人会当做一件新鲜事传传,大多数聪明人会不为所动,只有那种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趁机出动。外面的人是不说了,反正他们也没想过把郑州打理的如何——地方太大,水太深,时间则太少。可要是内部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一并收拾了,以后倒也干净了。当然,对于那些外面人也不用手软,这个世界,就没谁是绝对干净的。
“所以到时候谁挑起这把火,我们就把这把火,引到谁身上。”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她的语气很轻,声调很慢,还带了几分笑意。石守信则不由的产生一个感觉——这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