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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秾李夭桃-第86部分

小说: 秾李夭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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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子转向李小幺郑重的说道:“有件事托付给你!”

“您说。”李小幺忙直起身子答道,范先生缓缓叹了口气,靠到摇椅背上,望着天井上空那四四方方的蓝天,停了半晌才慢慢的说道:“范家,也没什么人了,下一代的男丁,明经是最大的,十岁了,还有明栋、明锐和朴娃,这四个孩子,若有可造之才,往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不管哪个,能撑起我范家,那都是范家的福份,若没有可造之才,不必勉强,就随他们去吧,这是范家的命数。”李小幺干脆的点头答应道:“好!”范先生长长的舒了口气,面容轻松的伸出一只手摸起杯子,享受的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悠然自得。李小幺瞄着他,慢慢喝了杯子里的茶,站起来笑着说道:“先生慢慢消闲,我出去逛逛去了。”

“嗯,去吧!”范先生随意的挥了挥手,李小幺出了院子,穿过角门回到李宅,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转身回去半亩院换了身衣服,看时辰不早了,叫了张嬷嬷陪着自己,两人到二门里上了车,往御街看郊祭车驾入城和下赦去了。

御街早就封严,不准闲人靠近,李小幺的车子沿着旁边的大街小巷绕来绕去,不大会儿就到了御街最前,最靠近宣德楼的一条巷子口,李小幺和张嬷嬷下了车,沿着御街最边上,各家看棚后,一直走到最靠前的一处看棚,长近站在看棚口,正四下张望着,见李小幺过来,忙远远迎过来,这是这些年梁王府头一回搭看棚,往年王爷要随驾陪祭,府里又没有别的主子,这看棚搭了也是白搭,今年早一个多月,王爷就吩咐他搭看棚,说是五爷要过来看热闹,以往几乎年年能把看棚搭到最靠前的宁意侯郭府,今年只好挨着梁王府看棚搭在了第二位。

李小幺笑着谢了长近,带着张嬷嬷上了楼梯,进了看棚,看棚不大,只有两丈宽一丈来深的样子,正中靠前放着扶手椅和矮几,几上放着七八碟点心蜜饯等,对着宣德门方向垂着轻薄的绡纱帘,李小幺走到离纱帘两三步远处就停下步子,隔着帘子打量着前方,长近跟进来,指着对面的看棚笑着介绍道:“跟咱们正对着的,是宁王府的看棚,宁王妃带着柔嘉郡主,还有尉家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在里头看热闹,挨着宁王府看棚的,是水家的棚子,镇宁侯和靖江侯两家合搭了一个大棚子,再往后一家是左丞相家的棚子了,和咱们挨着的,是郭家的棚子,宁意侯、宁安侯、宁远侯三家也是合搭了一个大棚子,往年咱们府上没有内眷过来,这棚子也没搭过,郭家的看棚就搭在咱们这儿,今年只好挪后了些。”

长近说的详细,李小幺凝神听着,转头看了眼隔壁的郭家看棚,两家看棚都垂着轻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看到里面珠翠的毫光频频闪动,李小幺转回头,笑着谢着长近:“多谢你照应,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五爷这是哪里话!巴不得咱们府一年比一年热闹,一年比一年看棚搭的大呢。”长近笑容满面,李小幺似有似无的蹙了蹙眉头,笑着没有接话,长近瞄着她,笑着说道:“五爷且在这里看热闹,我还有点事,先下去了。”李小幺忙笑着送了两步,看着他下了台子,转回身,左右看了看,在正中唯一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垂手侍立在台角的小丫头轻捷的送了茶水上来,张嬷嬷接过,捧给了李小幺。

城门方向已经热闹起来,阵阵欢呼声传来,中间夹着正平八稳的鼓乐声、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阵清脆异常的净鞭声响起,‘啪啪’的鞭子声响得仿佛一首节奏分明的乐曲。

李小幺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凝神听着远处的动静,听到马蹄声近了,才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在离纱帘两步处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御街上的情景,张嬷嬷也悄悄往前靠了半步,李小幺敏感的转过身,笑让着张嬷嬷:“嬷嬷也近前看看热闹。”张嬷嬷笑着谢了,落到李小幺后面半步,兴致极高的探头往下张望。

最前面引导的两头大象,身上披的文锦织着繁杂的花纹,背上驼着只金光灿灿的莲花座,头脸脚上,都装饰着金闪闪的笼络等物,象鼻边上走着两个小小的赶象人,张嬷嬷双手合什念了句佛,笑着说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大象,这是大礼仪才用的呢。”

紧跟在大象后面的,是全盔全甲的骑士队,分青、黄、赤、黑、白五色,各举着宽大的旗子、龙扇、画戟和长矛等物,倒也金光闪闪、威风凛凛,李小幺看得兴致十足,这皇家的威仪果然有点意思。张嬷嬷轻轻拉了拉李小幺,兴奋紧张的低声说道:“后面说不定还有破甲舞。”话音刚落,马队之后,并排四辆大车上奏着鼓乐,跟在大车后的,是黑衣黑甲的执戈武士,一边行进,一边节奏分明的厉呵着舞动手里的矛戈,动作如同跳大神,劈砍间却凛厉十足,张嬷嬷低声惊叹不已,武士之后,是陪驾至城外郊祭的武官,衣履鲜亮、面容严肃的骑在马上,后面是文官,也是骑在马上,北平以武力强盛著称,自己人人骑马。

百官之后,苏子义居左,苏子诚居右,都是一身黑底明黄龙纹缂丝大礼服,并肩骑在御街正中,后面,就是皇上的大安辇,大安辇经过处,御街两边一片肃静,张嬷嬷面容恭谨异常的垂头站着,李小幺歪着头看着她,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骑在马上的苏子诚,女孝男皂这话倒说的不错,这男子穿黑衣真是帅气。

李小幺恍然如同在看英国皇家的巡游,那时候她身后有人,在酒店阳台上,拥着她,说着情话,自己笑得比那游行队伍更加灿烂,隔壁阳台上的老夫妇冲自己举着相机,他俯身吻着她,那正是温情旖旎的时候,李小幺轻轻打了个寒噤,自己看人家的表演,又何尝不是表演给人看。李小幺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猛的转身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杯子慢慢喝着茶,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张嬷嬷退到李小幺身边,关切的看着她低声问道:“五爷,您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觉得威仪太甚,压得透不过气。”李小幺垂着眼帘低声说道,张嬷嬷舒了口气,笑着宽解道:“这也是常情,我头一回进宫,吓得话也不会说了,五爷不知道,年年新科进士觐见,年年闹笑话,有一年一个二甲进士,离皇上不知道多远呢,磕好头,竟然腿软的站不起来了,满殿的新科进士都站起来了,就他趴在地上,照理说这样失仪就是大罪,可皇上最宽厚圣明不过,让人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茶,还笑着宽慰他,说不要怕,又让人好生送他回去,不让人难为他,你看看,皇上真是宽厚,就没见他跟谁发过脾气。”张嬷嬷絮絮叨叨,李小幺心里微微一动,看着她问道:“嬷嬷从前在宫里当差?”

“是,原来在慈恩宫当差,后来皇后走了,慈恩宫的人就分到了宁王和梁王府上。”张嬷嬷带着丝骄傲答道,李小幺欠了欠身子,恭敬的致意道:“是我失礼了。”

“五爷这是哪里话?说实话,到五爷府上,日子过得倒是鲜活多了,能跟着五爷可是大福气。”张嬷嬷满眼的笑意,李小幺看着她深到眼底的笑意,挑了挑眉梢,笑盈盈的喝着茶,没再说话。

第一百四一章大赦礼

说话间,御驾已经过了梁王府看棚,进了宣德门,皇上升了宣德楼,就是这冬至郊祭的高潮:下赦了,李小幺站起来,走到看棚前,张嬷嬷跟在她身边,指着宣德楼前立着的数十杆大旗,笑着说道:“五爷看,中间最高的那个,和宣德楼平齐的,叫盖天旗!旁边那个,刚立下的,那叫次黄龙,只比盖天旗小一点点,再往边上,就是青城旗、太庙旗了,外头人不懂,以为宣德楼前立着的都叫盖天旗,哪敢都盖天的?”李小幺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广场正中的那根十来丈高、极为粗壮的方柱问道:“那个就叫鸡杆?”

“对!五爷看顶上。”

李小幺顺着张嬷嬷的手指看着杆尖上的木盘,盘上一只金灿灿的公鸡昂首直立,鸡嘴里衔着卷大红的绸布卷,盘子底下垂出青、黄、赤、白四色粗粗的绸索,直垂到离地面一丈左右处,张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鸡杆处,一边看,一边接着介绍道:“听说今年是龙翔军、虎翼军,还有殿前亲卫争今年这彩头,昨天紫藤还说,肯定是爷的虎翼军得这彩头,满北平谁不知道爷的虎翼军最厉害!”李小幺沉默着没有接话,今年的大礼年郊祭是宁远侯郭敏锐领了差使主办的,这样的安排和往年大相径庭,她和梁先生私下细细分析过这事,这四军归于那父子三人,皇上身体并不算很健康……李小幺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凝神看着已经肃静下来的宣德门。

张嬷嬷轻轻拉了拉她,李小幺反应过来,拎着长衫跪在了地上,皇上升宣德楼了,他站在宣德楼上,对着天下万民挥手之际,那万民都跪在地上磕着头,其实是看不到那挥着的手的。

李小幺和张嬷嬷跪倒磕了头,站起来,宣德门前已经整整齐齐的热闹起来,四个黑色紧身衣裤,头裹红巾的精壮武士整齐的站在宣德门下,冲着宣德楼单膝跪倒行了军礼,起来站到鸡杆四方,各对着一色绸索,作势欲冲,宣德楼上一声鼓点,四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几步跳起来,抓住绸索,手攀脚蹬,一边往杆头冲,一边踢打着邻近的攀索者,转瞬之间,惊心动魄,赤色索上的武士抢到了最先,伸手拉开金鸡嘴里的红绸,红绸一角应该坠着重物,迎着风飞快的招展开来,露出‘皇帝万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赤色绸方向的武士欢声雷动,山呼万岁,随着四个武士飞快的滑落,整个宣德门前一片山呼万岁声,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这一场争斗看着激烈之极,也好看之极,漂漂亮亮的让皇上占了这彩头。

欢呼声刚落,一只尾羽斑斓的金凤从宣德楼最高处缓缓飞下,一直飞到宣德门前搭着的高大彩楼上,刑部通事舍人一身大红吉服,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从金凤爪下取了大赦的圣旨,站起来,声音宏亮、抑扬有致的宣读了大赦旨意,早就跪在彩楼前的罪人都是一色崭新的黄布衫子,听着旁边穿着大红吉服、簪着花的狱卒的指令,整齐的磕头谢恩,山呼万岁,狱卒喜气洋洋、笑容满面的去了罪人们的号枷,罪人们站起来,再举手山呼万岁,往后退了出去。

李小幺看得笑不可支,这戏演的真是好,张嬷嬷双手合什念着佛感叹道:“这能赶上大赦的,都是有福份的,回去可别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了,本本份份的活着才是正理。”李小幺转头看着她笑起来:“你这话说得真是好,本本份份的活着才是正理。”

大赦礼成,宣德门立时热闹得一团,彩楼上已经演了杂剧,旁边跳舞的旋个不停,跳舞旁边是杂耍,那鸡杆的四根彩索上各吊着一个英气少年,作势打斗着,打得比跳舞还好看,李小幺站着看了片刻,转身低声吩咐道:“回去吧。”张嬷嬷目光恋恋不舍,脚下却片刻没耽误,招手叫了个小丫头吩咐去叫车,自己取了斗篷给李小幺披上,让过李小幺,紧跟着往楼下下去。

李小幺裹着斗篷下了楼,略停了停,等张嬷嬷下来,缓步往停在巷子的车子过去。

看棚下的帷幔悄悄掀起条缝,一双温柔安宁的大眼睛透过缝隙,仔细异常的盯着李小幺,李小幺步子缓了缓,突然转过身往帷幔看过去,大眼睛急忙闪到旁边,等再将帷幔掀起条缝,李小幺已经转进了巷子里。

楼上的一个青衣小丫头探头看着车子缓缓动了,急忙奔下楼梯,闪身进了帷幔,帷幔内,如月穿着件桃红织锦缎灰鼠里斗篷,挑着帷幔,还在出神的看着李小幺消失的巷子口,小丫头轻轻推了推她,低声叫道:“如月姐?”如月放下帷幔,将手放回到手炉上,温厚的笑着说道:“辛苦你,五爷既走了,你得赶紧寻个人去找大管家禀报一声去,我也回去了。”

“嗯,我送如月姐姐过去。”小丫头殷勤的说道,如月点了点头,将手炉递给小丫头拿着,抬手翻起斗篷风帽,接回手炉捧着,小丫头掀起帷幔,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闪身出来,如月紧跟其后,垂着头,风帽斗篷紧裹着,疾步往看棚另一边巷子进去,上了车回去了梁王府。

大赦后的当天夜里,开平府就粉粉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李宗梁等人冒雪赶回了虎威营,众人走后的李宅安静非常,范大娘子让玉砚过来给李小幺交了帐和余下的银两,却只字没提织坊的事,李小幺也不多问,只把帐本转给了紫藤,把管家的事交待给了张嬷嬷和卢嬷嬷,其实这会儿的李家,除了她这半亩园,也没什么好管的地方。

这雪直下了一天一夜才晴,整个开平府内外一片银装素裹,李小幺一早起来,指挥着小丫头们大呼小叫的堆了三四个奇形怪状的雪人,玩够了,正要出门,婆子引着额头冒汗的南宁奔进来,南宁瞪着那三四个怪雪人连连眨着眼睛,这五爷真会玩儿。

“出什么事了?”李小幺拍着手上的雪,看着南宁问道,南宁忙长揖到底:“没出什么事,爷让我过来赶紧跟五爷说一声,依惯例,冬至后皇上要驾临大臣之家游幸,正好这场雪下得好,宫里传了信出来,皇上等会儿要游幸宁远侯府,爷让五爷赶紧准备准备,先到梁王府门口一块过去,爷还让交待声,照惯例,是要联诗的。”

“还有谁陪着二爷过去?”

“还有梁先生,两位吕爷已经接了特旨直接过去宁远侯府了,水二爷在半路上等着爷,大爷他们也都得去,这是一年一回的风雅事。”南宁笑着解释道,李小幺点了点头:“好,我换了衣服就过去,多谢你。”南宁忙拱手客气了几句,就赶紧告辞回去了。

李小幺回到半亩园,叫了张嬷嬷和卢嬷嬷进来,简单说了南宁的话吩咐道:“我着男装!”张嬷嬷爽快的点头道:“这倒不失礼,我帮五爷挑衣服斗篷?”

“嗯。”李小幺长长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应道,紫藤忙叫人送了热水沤壶帕子等进来,几个手脚利落的侍候着李小幺重新净了重,梳了头,张嬷嬷和卢嬷嬷已经挑了件葱黄织锦缎薄棉长衫,一件杏黄绣淡黄兰花的银狐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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