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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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看上去就像一个平面展开的中国模型。平原左下方有块高地,用以象征喜马拉雅山脉。其余划分为四大人文区域,分别以东、南、西、北命名,札伦布太空站即位于西南方这个象征性喜马拉雅山处。
由于传播媒体的发达、虚拟实境的高传真度,就算大门不出,人也可以神游宇宙。而在长生之余,人更是贪生怕死,所以火星基地自建成以后,三十年来,计划中的一百万移民,到如今还有两成的缺额。使得原来更具野心的星际移民计划,一直无法付诸实施。
这次庆祝大会选定在西藏地区进行,原因之一是,十周年庆曾在美国基地、二十周年庆在欧洲基地举行,这次轮到熔炉城主办。其二是火星五大奇观之一的金顶寺,就在西藏区,梵宫绀宇,规制宏整,外形考究,值得一游。其三是,经过本世纪初宗教大辩论后,佛教大兴,广受知识份子的拥戴。而佛教诸派中,只有红教在此建有基地,更有信众十万人,影响力极大。
红教以“回归佛旨”为宗,已成为改革的主流,故这个庆祝大会,宗教意味颇为浓厚。现任红教教主洛桑巴,当年便以改革密宗闻名于世。他认为佛教教义,应以释迦牟尼佛的教诲为唯一依据。因为后来的历代祖师,多多少少都受到环境的影响,不得不将世俗文化引入教义中。而今人智业已大开,时过境迁,以之作为参考固然无妨,作为真理奉行则绝对不可。
最令人侧目的是,他把密教中所有的密行密授,都视为谤佛,严禁信徒学习应用。但他仍自称喇嘛,认为形式并不重要。在二○一○年,他曾预言他们的极乐世界是火星,所以当移民计划宣布后,红教信徒十万人,便在二○二○年,有组织地移民“天堂”。
因为移民人数过于庞大,人类议会唯恐太空移民变质成特殊族群大迁徙,还特别修法规定,在兼顾鼓励移民原则下,任何移民计划中,单一族群不得超过全部人数的一成。
第一次来火星,文祥想先信步走走,随意看看,再到旅馆。一走出“熔炉”的转航中心,他立刻感受到一种狂热的宗教气氛,除了满目经幡飞扬外,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三成以上都是身披鲜红僧袍的喇嘛,不时还有几个喇嘛,戴着各种面具,如牛头、骷髅头等,穿着五彩长衣,打扮成神怪模样,在一群群信众簇拥下,随着锣鼓节奏踊舞。
火星与地球上的电脑城,大体上格局是相同的,空中专供长距交通工具飞行,地下道则为中距捷运路线,地面仅有各种建筑体及行人。这时街上人潮熙来攘往,锣鼓喧天,一派节庆热闹非凡的景象。文祥虽然觉得新鲜有趣,但因隔离人群太久了,肩摩踵接地,不免有些不习惯,他便往行人较少的路肩走去。
一走上路肩,他大吃一惊,只见路肩上划了两条长长的白线,两线中央竟有一些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队伍。文祥知道,那是信徒叩长头的仪式,原来在西藏时,藏人物资缺乏、生活环境艰苦,信众必须许愿,以苦行赎罪的方式,祈求来生的幸福美好。现在既然来到火星,登上了极乐世界,为什么还保留这种苦行呢?
文祥向文娃请教,谁知她竟然说:“这种事我们完全不能理解。”
文祥没有宗教信仰,无从理解人对天堂、极乐世界的渴望。他看到前面街头好像有地下快速道入口的标志,便往前走去,准备从那里坐车到地宫酒店。
街头转角处有一栋玄石砌成的商店,店门或立或坐的,有好几个人,正指指点点的谈论着街上欢乐的人群,对眼下趴伏前进的赎罪队伍,竟然视若罔闻。
训练有素的观察力,文祥一眼看到,这些赎罪者双脚都有链条拴住。怎么可能呢?文祥吃了一惊,如果这些人是自愿的,为什么要用铁链拴住?拴住唯一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在这个时代,一种宗教行为,怎么可能有强制性的措施呢?
“文娃,你知不知道,这些赎罪者脚上有铁链?”
“知道,他们自愿的。”
“自愿的?在电脑时代?”
“这也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
文祥仔细观看,发现队伍里以中、老年人居多,而且大半都是男性。他们口里诵着佛号,先双手合十,举在头上拜一次,当双手在胸前及腹下时,又各拜一次,然后跪倒,匍匐在地,双手向前滑,直到全部身体接触地面,再行叩首。叩毕起身,往前跨三步,再重复同样的动作,如此不断前进。
这种动作极耗体力,有几位老人已经面色苍白,四肢颤抖,眼看要支持不下了。但是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丝毫不敢怠慢。文祥听过一种理论,说人只要能专心致志,心灵便能得到平安。他自己就深受其惠,每当全神贯注于工作时,都能真正感觉到幸福。
显然,对这些人而言,有意识地令己身肉体痛苦,正是他们的工作方式。但为什么要系铁链,而且是自愿的?是怕自己逃跑?还是藉此加深痛苦的程度?
宗教的目的,原是逐步将愚民导引到智慧之域,使人生智慧而得解脱。人类已经移民火星三十年了,居然还有人抱愚守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队伍中有一位老者,显然体力已透支过甚,每当磕头后再起身时,都佝偻着身体,慢慢地挣扎。由于动作过于迟缓,延误了后面的队伍,使得前后距离越拉越开。
文祥乍着胆子走上前去,对那老者说:“老先生休息一会吧,免得影响队伍。”
老人回头一看,虽然后面没有人催促,但的确已造成妨碍。他羞愧地叹了口气,蹒跚地随着文祥走出队伍,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还差八万多个头还没有磕完,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老先生不要这么想,八万多个又算什么?现在时间用不完,慢慢来!”
“先生你不知道,老汉今生罪深孽重,这个愿是不可能还完的。”
“怎么会?你一天磕一百个头,只要再八百天就还完了。”
“没有那么简单,我许的愿是连续磕十万个长头。但每次还磕不到一千个,我就开始怀疑了,到底磕长头有什么用呢?人家整天做梦,没有磕过一个头,却活得和在极乐世界没有分别,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放弃了。可是,无论造梦机也好,什么实境虚境也好,都不能让我感受到那种极乐。师父们就说我了,谁叫我没有还愿呢?混来混去,老汉实在无路可走,二十多年来,没有一次把愿还成,也没有一次能找到我的极乐世界。”
文祥不知要如何安慰老人,老实说,连他自己都有这种困惑。他和眼前这位老者唯一的分别,是从来没有什么极乐世界的想头,所以还能随遇而安。文娃不是要自己来了解一下吗?了解什么呢?当然是自己不知道的,于是他问道:
“老先生,我不知道什么是极乐世界,能不能请你告诉我?”
“阿弥陀佛,极乐世界就是……就是……”老者一时之间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想来想去,终于想通了:“就是没有痛苦烦恼。”
“那么,你现在还有什么痛苦烦恼呢?”
“嗄!阿弥陀佛,我的痛苦烦恼太多了,多得说不完。”
“能不能告诉我?说不定能帮助我解决我的问题。”
“阿弥陀佛,好,好,让我想想。”老人用心地想,一时点点头,一时摇摇头。又用藏语和他的私用电脑谈了一会,最后,他满怀歉意地说:“我实在说不上来,好像有,想想又都是一些小事,像是儿子不听话呀,老婆要回地球呀,这些不值得向你提。不过,有一个千真万确的烦恼,就是这八万个磕长头的愿还欠着没还。”
文祥忽然懂了,说:“快乐是痛苦解除时的状况,所以还完了痛苦的大愿,也就是极乐的世界了。”但是他又想,状况是一时的,“极乐”可以说只是一种状况,但“极乐世界”却是永恒的。难道信徒要不断地再许愿、再还愿,永无已时地叩长头?
老者还没有听懂,旁边伫足的人群中,倒有人开口了:
“哼!又来个心理专家!我们这里不欢迎你的歪论!”
文祥闻声一看,说话的是个红衣喇嘛,只见他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那老人一见到他,不声不响地,立刻回到叩长头的队伍去了。
文祥还来不及开口,有一个少女已经越众而出,大声说:
“铁棒喇嘛?,你错了,这句话是释迦牟尼佛自己说的,在《大阿含经》中……”
“又是你!你为什么老跟我们作对?”
“又是你!你为什么老是被我碰到?”少女嘻皮笑脸地说。
“要不是……”那喇嘛戟指怒目,跺脚骂道:“我今天就把你……了!”
“又犯口戒了,是不是?在这个极乐世界里,喇嘛你吐出来是脏污了三宝圣地,吞下去也是脏污了三宝宝地,小心重堕阿鼻地狱哟!”
“你胡说!”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嘛!”少女故意逗他。
“你还胡说八道!我和尚不饶你!”
“不错,我叫胡妁,但不够霸道,你和尚饶不饶我没有关系!”
那喇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也不顾了,张开双臂便向那女孩扑去,口中大喝:“胡妁,老子宁愿下地狱!”
众人只觉眼前流光辉赫,地上已拥起一道光柱,堪堪把那喇嘛罩住。在光罩中,他尚自怒目圆睁,口鼻翻动,只是全身像标本一般,封冻在一个光华密裹的橱窗里。群众虽已司空见惯,一到有热闹可瞧,还是围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
那喇嘛被罩定后,只见光柱一阵旋转,下方的地皮开始塌陷。附近的人群立刻闪开,接着光柱缓缓下降,直到完全没入地底后,地表才恢复原状。
胡妁对文祥说:“快跟我来,否则还有麻烦。”
原来这是电脑当局防范严重人际冲突的手段,先将肇事者隔离僵化,再运送至看守所。文祥早就知道有这种律法,这却是第一次目睹,听胡妁这么一说,便机械般地跟着她走。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穿过人群,直往地下道奔去。
这个地下道通体朱红,全是火星石(一种玄武岩,多属斜方晶结构)加工砌成,由于加工时以高温加压,凝固后坚如冻石。这种石头表层有微光透出,照得通道内纤毫毕现,但光线柔和淡雅,一点也不嫌刺眼。
两人走到一处交叉口,少女止步回头一看,后面并无追兵,她郑重地向文祥说:“现在安全了,你大概是初来的,不知道此地的规矩。在这里凡是与宗教有关的事,千万别说、别碰。”
“我没有说什么呀!”文祥一肚子委屈。
少女见他竟不承认,双手一摊,说:“好,那你请自便吧!”说完便往前走了。
文祥觉得人家是一番好意,至少也要表示谢意才是。想着,便跟了过去,一边喊道:“胡小姐,多谢你了。”
那少女没有理会,却加快脚步往前走。这时,文娃开口了:
“我们察知喇嘛在集结,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们怎么不采取行动呢?”
“除非涉及现场安危,我们是不能干预的。”
“啊!这就是危险任务?”
“还不是,这是突发状况。”
文祥一想自己人生地不熟,现在怎么办呢?胡妁刚才说“还有麻烦”,说不定她知道怎么回事,便又大叫:“胡小姐,请等等我!”
“你别过来,紧跟着我就是!我得到通知,说他们在找一男一女两个人!”胡妁头也不回,一边向前疾走,一边大声说着。
前面已是尽头,文祥见胡妁向右转去,也紧跟了过去,通道壁上有“往吸星岩”四个汉字,上面一行文祥不识,想必是藏文。这边通道上行人较多,有的三五成群,也有一人独走的。胡妁突然放慢脚步,走向一个年龄相彷的女孩身边,两个人竟然说起话来了。
通道前端是个停车坪,上面停着一列磁浮梭,梭门前站着三个喇嘛。胡妁与那女孩谈谈笑笑,神色自若地钻进了梭舱。文祥也故作镇定,慢慢走到门前,一个喇嘛望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左边的一对男女。
文祥找了一个离胡妁不远的位置坐下,不久,梭门缓缓关上。眼前略略一暗,身体微觉震动,磁浮梭已向前疾驶数十公尺了。
胡妁走到文祥身边,说:“我已跟你的电脑通过话了,你叫文祥,是吧?是来采访火星盛会的?”
“是的。”
“你既然从事媒体工作,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禁忌呢?”
“老实说,我是业余的,临时被征召来的。”
“怪不得,这几天一下子来了几千个地球客,接待人员忙得人仰马翻。我也是临时被找来的,怕你们不小心闹出事情。就算这样,还是出了事。”
“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不,这与你无关,是一些喇嘛仗势欺人。他们占用了本城四分之一的能源,这些能源本来集中于几个堪布大喇嘛?,不过他们潜心修为,不问俗事,控制权就落到一些年轻的喇嘛手中。他们虽然不敢为恶,但是彼此相互比赛‘神通法力’,所耗费的能源就由信徒分摊。你刚才看到的叩长头仪式,在西藏恶劣的环境中,原是收敛人心的法门,到这里却成为他们控制信徒的手段。我们虽然看不惯,但是愚夫愚妇执迷不悟,有什么办法呢?”显然胡妁积忿已久,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难道电脑当局也不能管吗?”
“问题出在二○二四人权宣言呀,人不自觉,仙佛要怎么渡他?”
“那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等这次盛会你就会大开眼界了,喇嘛们打算藉着这次全世界瞩目的机会,打着为人类祈福的招牌,由一些法师施展法力神通,以扩大影响力。由于法术属于私人行为,需要配额以外的能量。他们会钻漏洞,先取得电脑当局的允许,建造了一个配电站,把每个人的配额集中储存起来,再依实际消耗分送。你想想看,那些只磕长头不用电的信徒,十多年来,不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