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田园生存手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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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没想到此人心中也早就有所猜想,竟是来时就已经有了远行的打算。如此,裘和对他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且不说同自己交好远比出卖自己来得好,就说他分明前日就认出了自己最后却并声张,足可见也是眼光长远。为此,裘和也会让他同自己的利益绑在一道。
此去金陵路途遥远,一个来回路上不耽搁停歇也总要足足四日。八宝楼彻底绝了生意,莫大娘人前不瘦,可眼睛总是红红的。偌大的店面,桌子都仿佛没生意而蒙了灰尘。薛宝珠困境挣扎,仍不原意放弃,每日一早叫炒些花生瓜子的叫裘和拿去梨园外头卖。虽也能卖几个钱,可要支撑整个店铺的花销却是远远不够的。
才短短几日,薛宝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愈发显得漆黑的眼眸大得吓人,脸上的稚气也随之褪却,现出了少女的纤细。她往日里爱笑,现在眉宇间却总好像带着薄愁,可却有一丝不服输的韧劲儿。
其间刘四儿又回来过一趟,说是东西落下了,转着眼咕噜打量了一眼四周,阴阳怪气的笑问:“咋一个人都没有?叫我看东家还是索性关了门吧,省了花销留下几个钱。哎呀,呸呸呸!我这嘴儿真是欠抽,薛姑娘早不是我东家了。真要叫我那新东家听见了,可不得啐我!”
薛宝珠虽是听了不痛快,可莫大娘早就发作了起来,拿着扫把带着宝霖宝琴两个将人打了出去。
到了第三日深夜,终于有黑衣人出现在了裘和屋中。他屋中点着烛火,仿佛专程是为了彻夜等人的。
“主上!”那人双膝一曲重重跪在了地上,蒙面巾上露出的一双眼闪着激动的光亮。
第52章 豆角焖面
风从窗子缝隙漏进来; 使得桌上短短一撮的火芯摇摇欲灭,光影明明暗暗中,男子端坐的侧脸晦暗不清。
“未能护得主上周全,属下有罪,若非属下大意; 也不会叫那贼子有机可乘——”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语速飞快,显得急切得很。
裘和眸子沉吟不语; 指腹轻轻捻动,只是微微垂眸看着底下这人。于这人感觉是熟悉的; 可因为他并未完全恢复的记忆并不确认; 只轻轻哼应了一声。
而底下跪着的人仍是挺直了后背不敢丝毫放松; 敛声继续道,“主上派去的人行事小心; 几番试探属下才肯透露消息。”
裘和沉吟不语; 最终只问:“他还在金陵?”
那人抱拳称是,蓦然抬起头看向裘和; 眼中闪过一抹肃冷杀意,“主上担心行迹叫这人泄漏; 属下这就去飞鸽遣人——”
“尹奉!”话还未说完就叫裘和骤然出声打断; 长眉轻皱。
那人身躯一凛; 再不敢肆意揣度主上心意; 若不是非常时机……他也不至于这样狠心小心。可方才,他已从求和的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了愠怒——转念回想倒是他自己心思歪斜了,主上向来行事坦荡磊落; 怎么会妄取人性命,何况是报信之人。
“求主上随属下一道回府。裴家自主上……主上失踪后混乱过一阵,后由老夫人做主,在尚未寻到主上的情况下……暂将家主之位传于二公子。二公子裴昭只手遮天,为排除异己瞒着老夫人将各州总领管事都替换了自己人。可仓促之间交接混乱,被安排去的又多庸碌无能之辈,短短时日各地的收成已经减了三成。”尹奉话至一半顿了顿,“夫人心系主上,去了寒山寺祈福不归,亦是不知其中底细。而且、而且……二公子这段时日同三爷交往过甚。三爷这本就是个奸险小人,一向对裴家虎视眈眈,不排除他想借裴昭……”
裘和脸上神色始终淡淡,似乎是在专注听着,又好似神游在外,叫人摸不清底细。
尹奉并未察觉出主上不妥,是因习惯了这人缄默寡言,不知不觉当中已将近段时日以来,从裴家乃至整个金陵发生的都细细交代了。
裘和听着,并不能完全恢复记忆,只拼凑出了大概,对金陵,对裴家有了大概的认知。他曲着指尖敲打在桌面,叫人以为是重重思虑之后才逸出了一句:“这事暂且搁一搁。”
风忽的吹熄最后一点烛火,整个房间陷入阴冷黑暗。
尹奉不自觉打了个寒噤,金陵裴家虽说富可敌国,可如今内忧外患如何能耽搁得起。只怕再放任下去就真要翻天了,他这话滚到了嘴边又生硬咽了回去。
“此处尚可安身,你且回一趟办件事,待事成之后再听从我安排。”裘和说这话的时候已不自觉的带了一份紧迫。
“是。”尹奉得了主上吩咐,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裘和未再点灯,反而借着月光行至廊道,夜化作抹不开的浓墨,深沉一片。一道颀长黑影伫立良久,轻而易举地开了窗子,屋子里的人陷入酣睡,却拢着眉心,在睡梦中也依旧是不安稳。
“我是我哥妹妹咧,他不对我好对谁好。”
“这是我哥。”
“我哥力气大着呢!”
“哥……”
夜里因为回忆起那一幕的寒意渐渐叫那含羞带怯的一声甜腻化开,眉角眼梢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宠溺。
这一夜,薛宝珠晓得睡不踏实的,后来不知怎的睡着的,光记着做了个好梦来着,可惜内容是完全记不得了。
新的一日开始,薛宝珠依旧为了生计发愁,司家那蛮横不讲理她是见识过的,跟司仲那日是挣了一口气,可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裘和一早儿不见了人影,薛宝珠倒不怕他跟刘四儿一样跑了,倒并不管他,反而想到昨儿个临睡前颠来倒去想的辙儿来。
薛宝珠看着隔壁还在抹桌子的莫大娘,喊住了人,“大娘昨儿刚抹过干净的,您别忙活了。”
莫大娘其实也是找点事儿做,听到宝珠喊她,收了抹布有些不知所措。食肆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她看着都发慌,何况是薛宝珠,她一直怕薛宝珠经不住打击垮了,却没想到少女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许多,至少这一天天的都在想法儿,只不过都做了无用功罢。
“晚点我去挂个牌子,让人来相看铺子罢。”薛宝珠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强撑不是明智的法子,变卖食肆至少让银钱周转开,将损失降到最小,届时她试着去酒楼之类的寻个厨娘活计,永安镇不行,那就去汴城,汴城不行总还有别的城镇,她就不信司家一手能拢得过来。她非要带上大家伙过上好日子不可!
“这……”莫大娘瞅了眼算不得簇新的食肆,晓得薛宝珠在里头花了多少心血,有些舍不得银子,那都是一笔一笔画出来,和裘和敲敲打打折腾的,却叫这么平白给耽搁了,连安慰话这些日子也说够了,只余下一声声叹息。
——
等薛宝珠把牌子挂出去,街角不远就有人相着,匆匆离开了。
“她真要卖铺子了?”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牌子挂出来了。”那人朝着一锦衣公子挤眉弄眼禀报道。
一身墨兰绸缎的穆其闫摇着金丝扇,站在酒楼二楼延伸出的楼台,远眺那方向,嗤的笑了一声将扇子合拢,“这些乡下老鼠就该滚回洞里去。”
弓着腰的人不住点头附和,随即瞥见从外头进来的一道身影忙是提醒,“公子,县太爷来了。”
穆其闫闻声从外头缓缓踱步入了雅间,收了折扇反握拱了拱手不过是做了个虚礼,“黄大人,今日赏脸真是穆某之幸。”
“不敢不敢,穆公子抬举了。”县太爷在他面前可不敢拿乔,虽然不知这人是如何入了圣上的眼,从籍籍无名一下成了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可这等公文下发,只怕官衔都在他之上。而且风闻京中侍郎是他亲舅舅——啧啧,那就更了不得,自然要巴结得紧。
穆其闫也仅是口上恭敬,神态依然傲慢,等县太爷亲自请他入座,嘴角笑意更咧开了些,很是受用。等酒菜上桌,以两人为主,余下亲足乡绅自然捧着,一时席间氛围热闹无比。
县太爷举了酒盏敬上,你一杯我一杯,几杯黄汤下肚,话也就敞开了。
“穆公子何苦跟一个乡下女娃儿过不去,那地儿偏,原本就没个生意,没有您吩咐也未必能成。”县太爷是在家里听媳妇老娘念叨过几回,借着酒意来试探了。
“因为……嗝……因为啊……”穆其闫也没喝少,都打起酒嗝来了。
县太爷凑了过去听,就听他打了个长嗝,忙是掩着鼻子避过,才听到了那句,“因为小爷高兴。”
“……”
有跟穆其闫一块来的,平日就捧着这位小少爷的年轻人笑呵呵道,“咱们穆公子看不惯的人,那必须让他麻溜滚。”
穆其闫闻言甚是高兴点头,拍了拍他肩膀,笑得阴冷。
县太爷不知道的,穆其闫那好友却知这位翰林院修撰向来是个锱铢必报的,但凡一点不舒心,必要折腾得出了气才肯罢休,何况如今方才得势,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哪能轻易算了。
县太爷讪讪,也不搭话只拿了酒喝。
穆其闫打着酒嗝,看着是似醉非醉,实个脑子清醒着,不过是醉眼看人罢了。薛宝珠该死,何止是因为莫青彦。依照他如今的身份想要弄莫青彦简直易如反掌,何须借着整治薛宝珠的手段来迂回,穆其闫放着他在书院日日折磨他、羞辱他。而对薛宝珠……他则是满心厌恶。
回想起当日薛宝珠一行人当街拦马,他好意提醒却不想这臭丫头嘴又毒又狠,当着全镇人的面不给他面子!这种人,该死!
权势二字欺天,她一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下他面子?!该死!
***
薛宝珠挂出不到一日,没个响动,等天黑便收了起来,宽慰自个只是头天,许还要等的。这一夜憋了话难得爬了梯子上屋顶,可等到星辰满布也没等到裘和回来,直到屋里小宝琴哭着找人她才不等下去了,可心里尤记挂人会上哪儿去,锅里留着的豆角焖面恐怕要糊了。
等第二天天亮,薛宝珠去叩裘和那屋的门,却发现那人已经在大堂里拖地,“……你昨个什么时候回来的?”
裘和拖地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憨憨道,“摸迷路了。”
“……”好吧,薛宝珠差些忘了,这人不记路,容易走迷了。
两人又安静下来,等到裘和瞥见她手里拎出的那块牌子时扬了眉梢,目光直勾勾凝视。
薛宝珠顺着他目光往下,在那目光里不自觉地腾起一股无措,竖了竖牌子,“不撑了,再撑下去,都拖累垮了。”她干巴巴地道了一句,而眼底的青黑眼圈却是出卖了自个心绪,尤是不舍的。
裘和沉默走上前,抽走了她手里的牌子。
薛宝珠却怕他意气用事,忙是去抢夺,一个不经意间撞倒了小身影,“哇——”的一声嘹亮哭声想起。
薛宝珠打了个激灵,浑浑噩噩的脑子在这一刻也瞬间清醒了过来,忙蹲下身子去查看宝琴摔的如何了。小宝琴从刚端了热腾腾的豆汁儿过来要给薛宝珠,却不想叫撞了个满怀,豆汁儿也全撒在了袖口上。春日里衣裳穿的薄,滚烫的豆汁儿浸湿了衣袖粘在肌肤上,饶是薛宝珠急忙去掀开也没来及,只见宝琴细细的手腕上已经烫出了好大一片红。
“呜呜……呜呜疼……”
薛宝珠心疼得紧,跟着宝琴落下眼泪来,心里头又是懊恼又是着急,“宝琴乖,宝琴不哭,都是姐姐不好……都是我不好……”
莫大娘见薛宝珠急得失了主张,立即舀了一瓢子冷水对着宝琴叫烫伤的地方淋着。她虽也心疼着宝琴,可到底也不忍心去说薛宝珠,恐怕这时候她应当比自己还如刀剜着一般。等莫大娘哄了宝琴再去回神去看宝珠,见她正蹲在地上捂着脸,像是在呜咽哭泣。
裘和站在她旁边,手里依旧捏着出售的牌子,神色晦暗不明。
薛宝珠是叫宝琴的哭声勾动的,却也不想叫旁人看见,那极小声的呜咽像极了无助小兽的低鸣,是不得已的认命,却也蕴着日后更大的报复。所有的苦难若不能打倒,那就化作前行的动力,使她变得更强大。
正这时候,薛宝珠却抬起了头,“铺子开不下去,咱们死守着也无用。这阵子……是我一直认着死理。”薛宝珠抹了把眼,是打定主意另谋生路。
牌子被裘和拿走,她就另写了纸上用米饭粒儿贴了门上,一张尤挂着泪痕的小脸是满是桀骜不甘。
这时街道人行人往来,不一会薛宝珠门前便聚集了不少同一条巷子的人,都是对着指指点点,却没一个跨进店门的。薛宝珠对这样情况也早有意料,只转过了身去忙自己的。那些都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真要有心来接手的自然会进来。就这样到了晌午,外头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对面茶楼都坐满了人。
莫大娘有些被这情形吓到,“这是咋的了?”
“喂!我说这铺子你想怎么出手呀?”人群中有个头带方帽穿了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问道。
薛宝珠从大厅中稍稍往外出了几步,“这位老爷要是诚心想买,不如里头来详谈。”
可那男人却嗤笑了起来:“如今这店还是你的,我瞧里头去谈就不必了,倘若十两银子转让我便立即买了下来。”
莫大娘惊呼:“十两银子?!”
中年男人道:“怎么?你们还想要的卖七八十两银子不成?还不去外头打听打听,这铺子早叫你们败光了名声,你当谁还肯这时候接了这烫手山芋?原是过得去的临街铺子,好好营生也不是没做大做好的希望。可现在呢……呵,我买来也不过是做仓库堆堆货罢。”
他这一番话说出,旁边竟有不少叫好的。
薛宝珠冷着眼睨视他们,却是半个字都没说出,忽然眼中扫见一人,心里头咯噔了一声。纵然那张脸现如今如何憔悴怨毒,她都能认得出来就是荷花。
荷花原先在人群中,见薛宝珠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身上,更是无畏躲避。她狠狠的笑了一记,“这人原是跟我娘家是同一个乡的,整日里作风不正勾搭男人,这才呆不下去来了镇上。你们要是不信,大可去长渚村问一问,看看会有哪个不唾弃她的。”
荷花这忽然冒了声,言语更是搅起了人群中的议论纷纷。原本八宝楼的风言风语就已经传得全镇上都是了,这会听见个自称薛宝珠同乡人的指摘,更是信了□□分。
“你们想想,她这么个年纪轻的姑娘才死了爹,如何来的这么多钱能买下镇上头的店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身子换来的!还有还有,同她同进同出的那个野男人,哪里是她什么表哥,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