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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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内之事。”
许平匆匆离开李自成的大营,回到近卫营的营寨讨论立刻返回河南一事。
“这是三年来秦军第四次出关了吧?”余深河掰着指头数道:“第一次是傅宗龙、第二次汪乔年,然后孙传庭被打得全军覆灭孤身逃回潼关,怎么他又敢出来了?”
号称三月平贼的三边总督孙传庭之前一直死守潼关不出,听说秦军又来河南后余深河鄙夷地说道:“孙传庭什么时候胆子又变得这么大?”
“大概是听说我们离开河南,孙传庭打算出来捡便宜了吧?定是得知我们南进后,孙传庭知道河南空虚觉得有机可乘。再说上次孙传庭大败后不是说要练兵一年,然后就可以三月平贼了吗?他已经练了一年多的兵了,估计昏君觉得孙总督是该实践他的诺言了。”许平让近卫营把重武器都给装甲营留下,士兵轻装出发,明日就启程返回河南。
……
自从孙传庭听说河南大水之后,就开始观望是否可以出关,但他仍然担心闯军的主力并没有被大水全部消灭,所以始终犹豫不决。去年李自成虽然解散了大部分部队,但孙传庭仍然觉得没有把握。
接着闯营内讧的消息传来,李自成杀了罗汝才,老回回等人和他分道扬镳,联系之前闯营解散部队一事,孙传庭确信闯营确实在洪水中元气大伤,开始自相吞并。但尽管闯营被重创,孙传庭仍然觉得攻打李自成没有什么胜算,所以还是一如既往地按兵不动。
这次虽然是朝廷催促孙传庭出兵,但其实也不是完全违背他的意愿,李自成挥军南下,已经在湖广和楚军、福宁军激烈交战,据孙传庭侦查所知,河南只剩下很少的留守部队。去年打十万闯军没有把握、年初打几万闯军没有把握,但现在打个几千闯均孙传庭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为了保证进攻的顺利展开,孙传庭竭尽全力地向崇祯皇帝讨要部队,被赶出河南的汴军、从川北逃到陕西的川军,河北军、鲁军……只要能搜刮到的部队孙传庭一概不放过,眼下他手中已经握有二十万大军。尽管做了这些军事上的准备,但崇祯皇帝对是否能够剿匪成功仍然非常担忧,在内阁的竭力劝说下,崇祯天子终于同意下旨免去河南地区赋税三年,希望能够帮助孙传庭争取民心——这是崇祯皇帝第一次同意河南免税。
过去三年,明廷在河南丢了不计其数的军队,孙传庭手中的这支部队已经是明廷除新军外最后的家当。本来不该作为机动部队的一些驻守军,也被孙传庭一并带出潼关。
八月下旬,孙传庭的先锋部队抵达洛阳,并且占据了这个已经没有人烟的重镇。等占领洛阳之后,孙传庭的幕僚们劝他在此固守,收复洛阳已经是可以向朝廷有个交代,而且洛阳一带表里山河,二十万大军在此坚守,料想区区几千、上万的闯军是无法轻易夺回的,再说这里离潼关也不远,万一大事不妙可以迅速退守。
可孙传庭不这么看,闯军的主力仍然继续南下,并且开始进攻襄阳。由此孙传庭判断闯军志在江西、湖广、福建,那么收复河南的大功可以轻易地落入囊中,于是急忙督军继续向南进发。
出洛阳之后,明军开始行走在有百姓生存的地区,在抵达汝州县之前,孙传庭已经斩杀河南百姓十余万,当作闯军的首级上交给崇祯报功。
沿途完全见不到闯营的士兵,孙传庭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在把百姓的首级交给朝廷的同时,孙传庭在奏章中大吹大擂,告诉崇祯皇帝:“贼闻臣名皆溃。”
崇祯闻报大喜,当天将孙传庭的报捷书交朝臣转念,内阁当然是一片阿谀之声,皆称崇祯皇帝命孙传庭出关是“灭贼胜招。”念完了孙传庭的信,之前因为觉得反正也收不到河南赋税而同意免税的崇祯皇帝又变卦了。孙传庭一路旗开得胜让他觉得收税有望后,当天崇祯皇帝就出尔反尔,严令内阁挑选合适的地方官员,马上赶赴河南收复的诸县上任,并且催收欠税。当然、这个时候崇祯皇帝还没有料到他用不了多久就会第二次下诏免除河南赋税。
……
九月五日,剿匪军抵达汝州,入城后孙传庭将满城百姓屠杀一空。
汝州之后是宝丰,此城城内有三百闯军留守,听说官兵一路屠城的宝丰百姓决定内应官兵投降换取孙传庭的宽大处理。孙传庭好言安抚了出来投降的缙绅,第二天在内应的协助下攻入宝丰。消灭了留守的闯军之后,孙传庭依旧把宝丰全城屠杀一空,其中男性人头尽数上缴朝廷报功,女性全部赏给剿匪军充当军妓。甚至连出城和孙传庭联系,充当内应的宝丰缙绅都没能幸免遇难。
宝丰大屠杀以后,全城只剩下二百六十人存活,而且这些人并没有因为孙传庭发善心才免死的,而是因为他们有亲属在朝中做官。宝丰大屠杀绝不是控制不住军队,而是孙传庭在经过鉴别筛选后,把所有孙传庭认为杀了也没有关系的人都杀了。
宝丰之后是鲁山,鲁山城中没有闯军留守,因为得知了宝丰大屠杀后,鲁山百姓拒绝方秦军入城。孙传庭下令剿匪军攻城,攻破鲁山后孙传庭不留一个活口,全城老幼一个不留,甚至连女人都不放过——这里的妇女甚至连被充为军妓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离开鲁山,下面一个县是唐县,唐县父老效法宝丰派缙绅去与孙传庭谈判,希望剿匪军能够大发慈悲。孙传庭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继续杀人,唐县缙绅相信了孙传庭的承诺,回到城内说服百姓同意剿匪军入城。
十二日,孙传庭的剿匪军进入唐县后,孙传庭立刻如同宝丰一样进行鉴别工作,将一百多有亲属在朝中做官的人挑出来安置。
孙传庭的逻辑显然就是凡是没有绝对必要活下去的百姓,就没有必要活下去。鉴别工作完成后,剿匪军开始屠城,和宝丰一样没有进行抵抗的唐县,得到了和宝丰一样的待遇,孙传庭把妇女全部赦免为剿匪军的军妓。
宝丰的二百六十人,加上唐县的一百余人,共计不到四百人。
不知道从洛阳到唐县之间百姓有多少人事先逃离了家乡,但在孙传庭的剿匪军过后,这三百多人是有史可考的仅存的生还者。
汝州、宝丰、鲁山、唐县,拥有数十万户籍人口的这片地区,在短短不到十天里,就被孙传庭将百姓减少为三百余人。这就是崇祯皇帝的心腹重臣,孙传庭孙督师的收复河南工作,一件打着“抚育生灵,剿贼安民”旗号的工作。
中国的土地是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对中国的百姓进行灭绝人性的大屠杀有过很多次,最近的比如努尔哈赤的铁岭、沈阳、辽阳等大屠杀,在黄石本来的历史上还会有多铎的扬州、尚可喜的广州,在黄石的前世还有日军的南京。
不过即使是努尔哈赤、多铎和尚可喜,甚至日军,都没有孙传庭杀得这么干净。
尤其是……可悲的是,孙传庭是中国的官员,他带领的军队打着中**队的旗号。
眼下,摆在河南百姓面前的路有两条:
一,抵抗明军,那么全家无论男女都会死;
二,不抵抗,男的和老人小孩都会死,女人会被抢走。
每一个河南百姓,无论是缙绅还是农民、无论是商人还是贩夫、无论是长者还是幼童、无论是丈夫还是妻子。
问题就摆在眼前:
孙传庭来了,明军来了,你是抵抗还是不抵抗?G!~!
..
第六节 威胁
京师
“皇上,孙传庭草芥人命,理应问罪。wwW、”对河南四县发生的惨剧,黄石感到非常的愤怒和震惊,这件事他并无印象,似乎马主席在穿越前交给他的明史上没有记载,或许是因为不是天启年间的事而没有用心去看。若是马主席当年再交给黄石一本顾诚先生写的《明末农民战争》,那黄石或许就会预见到这一连串大屠杀的发生,也就绝不会同意让孙传庭统领剿匪军。
今天在朝廷上一片为孙传庭歌功颂德的欢呼声中,黄石的话显得与主题非常不协调。
得意的笑容从崇祯皇帝慢慢敛去,金銮殿上顿时鸦雀无声,陈演见气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元帅……”
“元辅!”黄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演正准备开始的话,继续冲着崇祯皇帝大声说道:“皇上派去剿匪军,难道是为了把河南的百姓杀光么?”
崇祯皇帝仍然一言不发,只是向内阁投去了一个眼色,魏藻德用洪亮的声音替崇祯皇帝解围:“这当然是为了给湖广福建解围,元帅不是说南方若是危机,那军械军饷就无从着落了么?”
“不错,我是这么说的。”
——或许历史上本不会有这一连串的大屠杀。
得知这个消息后,黄石反复回忆他看过的那本明史,里面把孙传庭说得差不多和圣贤相近了。
——或许是我造成了这恶果。
想到这里黄石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无数次他想抛下崇祯去南方,可是总有类似的念头在困扰着黄石,那就是如果没有他的介入,或许有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或许他能够对朝廷造成一些影响,让他苦心教育要爱民护民的新军负责内战。其实黄石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至少在孙传庭的这个兽行上,黄石的出现只是让本该发生在崇祯十六年的事情推迟了几年而已。
“但孙传庭杀的不是贼人,是皇上的子民。”
听黄石的口气软下来了,陈演又跳出来打圆场:“元帅悲天悯人,下官不胜敬佩之至,可是孙督师杀的这些,明明就是贼啊。”
“是啊,如果没有这些刁民供应闯贼粮食,官兵何至于数年劳师动众,都不能克尽全功。”魏藻德在边上帮忙道:“就连元帅您的二公子……这些贼人是元帅您的仇人啊。”
“他们不是我的仇人。”黄石黯然摇头,在朝廷当官的日子过得很憋屈,但是若一走了之,黄石有感觉自己太不负责任,他只是怀疑,或许自己在朝廷里多呆一天,就能给朝廷施加一些有益的影响。
黄石记得历史上孙传庭被李自成迅速击败,但现在明史上没记载的大屠杀都发生了,黄石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变化。
“皇上如果一定不愿意惩罚孙传庭,臣同意,但请皇上火速下令,命令孙传庭立刻回师。”施策是黄石很信任的一位手下,有施策在他估计闯营是不可能攻入江西的,虽然少了一个名正言顺离开京师的借口,不过黄石想以后总会有其他的借口。实在不行是强行反出京师去,虽然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不过黄石相信自己的老兄弟们即使再有怨言,总归还是会服从自己的命令。
“孙督师光复河南在即,大军岂能空回。”陈演见黄石口气越来越软,觉得这点不愉快只是一桩小插曲:“慈不掌兵,元帅乃当世名将,怎么这样心软呢?”
看到崇祯皇帝脸上有浮出了笑意,魏藻德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不错,心中愉悦,笑道:“这些刁民于国家无用。”
“于国家无用?”黄石冷冷地问道。
“是啊,这些刁民从来都抗拒皇粮,闯贼去了就委身事贼。就算孙督师光复河南他们又不得不缴一些粮食,可万一闯贼来了,他们又会给贼人提供物资,合起来想想,还是于国家无用。”
“于国家无用就可以杀?”黄石的语气有开始不善了。
“于国家无用当然……”魏藻德险些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他连忙把舌头一转:“杀了也于国家无害啊。”
“不错,确实于国家无害。”其他的官员纷纷点头,这就是他们与黄石的分歧所在,孙传庭既然没有伤害大明的利益,那么就是无罪的。
“当年韩非说这世上有五害之人,于国家无用,所以应该杀之而后快,”黄石的声调突然恢复了一开始的高亢:“魏阁老,那焚书坑儒也是对的吗?”
“焚书坑儒当然不对,”魏藻德和黄石有过很多次私下交易,从未听对方用这这口气和自己说过话,他略微一愣后答道:“儒生对国家最是有用,那韩非乃是卑鄙小人,献媚暴秦,信口胡柴。”
“为什么韩非说对国家无用之人就未必无用,而魏阁老你说对国家无用之人就是真无用,就可以杀个一干二净?魏阁老你是玉皇大帝吗?”
黄石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响着,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高声喧哗,一时间满朝的文武都愣住了,崇祯皇帝的笑意也再次凝固在脸上,站在黄石边上的贺宝刀在背后轻声咳嗽了一声。
“元帅。”魏藻德也有些生气了:“这是御前,元帅不要失礼。”
“难道是我失礼吗?魏阁老你是圣人门徒,既然与国家无用就可以杀,那老人是不是也该杀?疯魔了的人是不是也该杀?残疾之人是不是也该杀?”
“下官没有这么说,侯爷不要冤枉我。”魏藻德大声争辩道:“下官只是说孙督师并没做有害于国家之事。”
“所以侯询也没错,对么?”侯询至今仍在天牢里关着,但黄石对朝廷问罪于他已经不抱什么指望,既然孙传庭都没错,那侯询当然就更没错了。黄石不再追问魏藻德,而是面向崇祯皇帝,他默默地看着高坐于御位之上的大明天子,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着黄石不知所措。
背后的贺宝刀咳嗽声变得越来越急,中间已经没有了间歇,而崇祯皇帝的脸上开始浮起怒容:“元帅有何事启奏?”
“皇上,”黄石平静地问道:“皇上真的是先帝的弟弟吗?”
满朝的官员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贺宝刀张着嘴连咳嗽都忘记了。
“大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魏藻德。
“那是二十七年前,奴酋屠戮辽东汉民,凡家中没有五斗民的皆被称为懒民,建奴尽杀之,”黄石仿佛没有听到魏藻德的那一声大喝,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先帝为之食不能咽、寝不能安枕。那些辽民一样没有纳皇粮,一样委身事奴,而且奴酋此举更有大利于我军,但先帝却垂泪太息:祖宗之地、祖宗之民。”
说到这里黄石眼神一变,又变得锐利起来,盯在崇祯皇帝的脸上:“而陛下听说河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