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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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牧本能般地作出侧身避让的动作,可刀光已经扫到了他的背上,他闷哼一声就摔了出去,倒在地上后只感觉身体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四肢全都不听使唤。
刚才见过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抱着那个用匕首自杀的年长妇人嚎啕痛哭,哭了一阵后,那个老太监又一跃而起,从地上拾起岳牧的旗杆,向着到底不起的岳牧没头没脸地砸过来。岳牧勉强抵挡了两下,就被砸得头昏眼花,在他昏过去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个老太监又去捡地上的大刀。
……
许平单手捧着自己的玉佩,呆呆地站在煤山山头,现在他大脑混乱,一时还没有能够理清思绪。
“侄儿……”说了一刻多钟,崇祯觉得总算是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陛下,臣当不得陛下这样称呼。”许平猛然从迷茫中恢复过来一些,连忙退开两步谢罪道:“陛下一定是认错了!”
听许平口气激烈,崇祯立刻把嘴闭上。
王承恩则跳过来,在许平身边叫道:“千岁,此事千真万确。”王承恩指着许平手里的那块玉佩叫道:“这玉原本是千岁皇曾祖的,后来x经千岁的皇祖父之手到了千岁的父皇手中,万岁爷大婚时,千岁的父皇又把它们赐给了千岁的皇叔,最后万岁把它交给了千岁的母妃。”絮絮叨叨地又重复了一遍后,王承恩说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见过这块玉的人已经不多,但是只要许平用心去查,一定能够找到曾经见过它并且还记得它来历的宫中旧人:“……千岁便可知万岁爷所言非虚了。”
听到这里崇祯微微一笑,缓缓点了两下头表示王承恩说得不错。
“侄儿……”崇祯又说道。
“陛下恕罪,臣请陛下不要这么称呼微臣。”许平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崇祯好像没有听道,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会以发蒙面,若侄儿你不信为叔的话,那我死后也没有脸面见我们的先祖于地下。”
崇祯把写着遗书的那块布扯了下来,郑重地交到许平手中:“若你信了为叔的话,就可以把我的脸上的头发梳理好,我的这封遗诏先密不示人,等侄儿重夺天下后再留给你的子孙,让他们知道守高皇帝天下之不易。若是……若是侄儿你无论如何也不信,那就在李闯手下安享你的富贵吧,这封遗诏你立刻拿给他看,让他把我那帮臣子都杀了替朕报仇。”
“陛下一定是认错了。”许平双手接过那张遗诏,口中仍顽固地坚持道。
崇祯皇帝不再理他,转身向挂着布条的大树走去。
“陛下,”许平急忙窜上一步,着急地劝阻道:“陛下何须如此?”
“武王伐纣,以殷太子为宋王,这多半是那牛逆想出来贬损朕的吧?也就是读书人才能想出这样的坏点子。”崇祯冷冷地撇了许平一眼:“可是武王是以殷太子为宋王,纣王他殉社稷了,可见若侄儿你的主子真的周武的话,你叔叔就一定得去殉社稷。”
许平哑口无言,这时王承恩已经抢在崇祯皇帝之前,把脖子套进另外一个布圈里,口中嚷道:“万岁爷,微臣为您开道。”
“王公公,”许平见状又是一声悲叹:“何必如此?”
崇祯回过头望向许平,轻声说道:“王承恩就是朕的魏忠贤,就算天下人都抛弃朕,他也不会。”
本来已经瞑目待死的王承恩听到崇祯皇帝的这句评价后,突然又从布圈里钻了出来,嚎啕大哭道:“万岁爷,微臣当不起您的夸奖,微臣收过那些鼠辈的银子,微臣罪该万死。”
“难道你认为魏忠贤没收过银子么?”
崇祯皇帝站在晃悠悠的石头上,把脖子向布圈伸过去。
“皇叔,”许平突然跳前一步,拉住崇祯的衣角:“如果陛下真是臣的皇叔的话,那陛下还没有说服臣,臣还是不信的,陛下要是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说服臣相信?”
“侄儿啊,”崇祯把头放在布圈里,闭着眼缓缓说道:“难道侄儿想看为叔被魏藻德之流指点羞辱吗?”
……
听到许平传来的招呼声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陈指挥领着手下锦衣卫急忙跑上去,他们看到崇祯平躺在地上,许平正把悬在半空中的王承恩抱下来,把这个忠实的仆人放到他主子的身边。
“皇爷!”明白过来的陈指挥突然强前一步,伏在崇祯的尸体边,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大叫一声:“皇爷!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去找两具棺材来。”许平对其他那些呆若木鸡的锦衣卫们下令道:“明皇一代至尊,王承恩忠心护主,他们不应该暴尸于野。”
……
现在金銮殿已经换了主人,顺军此番攻破京师,阵亡将士不过三位数,可以称得上是微乎其微。
刚刚投降顺王的李国帧紧紧跟在李自成身边,没能在紫禁城发现崇祯皇帝的踪迹后,李国帧立刻自告奋勇:“陛下,臣有数百儿郎,他们个个都见过昏君,也全是京师人士。”
李国帧建议由他立刻开始全城清查,他带着手下这批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崇祯皇帝找出来:“微臣一定生擒昏君献于陛下阶前。”
这种功劳自然刘宗敏、余深河等人都不会和李国帧抢,也没法和他抢,李自成叫了声好,便同意李国帧去进行搜捕工作。
“遵命,微臣不拿获昏君,就无颜回来见陛下。”李国帧心中窃喜,便要退下金銮宝殿去部署搜捕工作。
这时有卫兵报告道:“大将军在殿外求见。”
“快请!”
牛金星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李自成连忙改口为:“快宣。”
许平走上正殿,李自成高兴地下来迎接:“许兄弟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刚才去诏狱找不到人我……寡人正在着急。”
“末将替大王去追崇祯皇帝了。”
“可否拿住?”牛金星一听也来了精神。
“末将把崇祯皇帝给大王带回来了。”
李自成看着许平那冷漠的表情,轻轻一点头,许平就让陈指挥他们抬着棺材走上殿来。
整个金銮殿都陷入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紧盯着几个锦衣卫抬着的棺材,陈指挥他们把棺材轻轻地放在地面上,动作柔和得就好像是担心惊醒了棺中的人。
“这昏君,怎么可能?”远处刘宗敏发出了半句充满了疑惑的问话声。
李自成和牛金星也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被轻而又轻放在地面上的棺材,后者一口接着一口地吞咽着口水。
锦衣卫们放下棺材后,蹑手蹑脚地退开,陈指挥还郑重地跪倒在地,向棺材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才和其他人一起退下。
许平走过去,轻轻把棺材揭开,牛金星一直在不停地摇头:“怎么会有死社稷的末代君王?这怎么可能?”
“武王伐纣,以殷太子为宋王,”许平轻声回应道:“既然大王兴的是汤武革新的伟业,可见明皇是一定要殉社稷的。”
“纣王那只是传说。”大殿上一时间只有牛金星和许平的对答,其他人都紧紧地盯着躺在棺材中的崇祯,完全没有余力去参与到他们的对话中。
“可这个不是传说了。”许平揭开棺材盖后,缓缓退到一边,把崇祯的遗体留在金銮殿的正中央:“周、秦、汉、唐、两宋、蒙元,两千多年过去了,又有了一位殉社稷的天子。”
李自成看了一会儿,侧头问身边的李国帧:“是明皇没错吧?”
自从许平揭开棺材盖后,李国帧就变得脸色惨白、身体也开始瑟瑟发抖。
听到李自成的问话后,李国帧猛地一跃向前,扑到崇祯的棺材边。李国帧爬在地上,轻轻抚摸了棺材边两遍,突然失声痛哭:“皇上,您怎想不开了呢?”
躺在棺材里的崇祯皇帝当然无法回答李国帧的问题,李国帧一连问了尸体这问题两、三遍,突然以头抢地,放声嚎啕:“皇上,臣对不起您。”
“皇上,臣罪该万死啊。臣被猪油蒙了心,丧心病狂地从了闯逆,真是万死不足赎其罪啊。”
几个顺王的卫士胡喝着上前去拉李国帧,口中还发出斥责声。
这时李国帧已经将脑袋在地上撞得血流满面,被顺王的卫士从金銮殿上拖下时,李国帧犹自望着崇祯的棺材大呼:
“皇上,臣罪该万死,臣对不起您!”
李国帧被拖出大殿后很久,殿上的人还能听到他的呼喊声遥遥地传来。
“这厮是留不得了。”牛金星冷冷说了一句,转身看向许平:“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许平把实情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部分,还没等他说完牛金星就跳将起来:“你怎么不拉住明皇?”
“明皇一心求死,我怎么好去拉住他?”许平大声反驳道:“小国之君当大国之卿,何况正统天子?”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礼法?”牛金星怒斥道:“当然要把他拉住,应该把明皇捆起来,派人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地看着,绝不能让他自尽!”
“好了,好了。”李自成喝住争吵的两人,脸色阴沉地问牛金星:“现在该怎么办?”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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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相负
牛金星暂时也没有什么成熟的想法,既然崇祯皇帝死了,那只好封崇祯的皇太子为宋王。WWw、宫内还有一些女眷甚至一个太妃仍然幸存,李自成打算让这些女眷统统去和宋王一起就藩,从陕西到北京的一帆风顺让李自成基本卸下了对前明皇室的任何戒备之心,牛金星同样也认为朱明丧人心如此,已经不可能再死灰复燃。
不过还有一个很大的麻烦摆在眼前,崇祯既然自杀而没有投降,那就需要向天下诏告崇祯皇帝的过失,来证明大顺的得国之正。
可是仅仅写崇祯皇帝把国事搅和得乱七八糟是不够的,根据传统和大部分根深蒂固的念头,道德有缺陷才是失国的决定性因素,而品质良好的人是不会把国家祸害得一团糟的。
“明皇不喜奢华,也不怎么好女色,”牛金星把崇祯皇帝留下的太监都找来问话,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牛金星也没能找到什么道德上的缺陷,那些投降的前明臣子同样说不出来什么,除了崇祯自负无能外,看起来他的道德确实基本良好,牛金星终于发现大顺的宣传工作还是有问题的,其实他自己也同样有疑惑:“明皇不像是骄奢淫x逸的昏暴之徒啊,为什么会搞得天下大乱?”
“这个,”许平听了一会儿有些忍耐不住:“正人君子和治国是两回事吧?”
同样有些不耐烦的刘宗敏也赞同这种说法:“就好像好人也不一定会打仗。”
“打仗和治国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大殿上,牛金星和其他有学问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天子不失德,是不会失国的。”
有人提出不妨把崇祯的皇后说成是妲己一样的人物,不过这个妲己也主动殉国了,大部分人都觉得这种说法显然不会有什么说服力。
“王承恩!”陈缙彦突然叫道:“王承恩这个阉竖蒙蔽皇上,威福自操,而且还多次收受贿赂。”
“就好像是魏忠贤一般。”不少投降的臣子认为这个说法不错,崇祯皇帝信用太监而疏远士大夫,这是一个严重的道德缺陷。
“诸位大人说得不错,”一直在旁听的许平听大家讨论王承恩讨论得热烈,冷冷地说道:“明皇临死的时候,也说过王承恩迹近魏忠贤这样的话。”
“唉,皇上悔之晚矣。”听到崇祯都有类似的评价,大家都认为这个足以成为崇祯“亲小人,远贤臣”的证据,这个作为失国的理由也差不多足够了。
当即就有人向李自成建议:“陛下当速发缇骑,将阉竖王承恩捉拿归案,明正典刑也算是为明皇报仇了。”
还有人提出王承恩出任司礼监掌印这么多年,也收过不少脏银,更有人告密说王承恩的家产大多都在京师,由住在宫外的侄子负责管理。有人就因此劝李自成立刻派兵去把王承恩抄家,追赃既可以补充军实,也可以证明崇祯皇帝所信非人。
“不必了,”许平又搭茬道:“王承恩和明皇一起上吊了,他尸体也在外面就是还没抬进来。”
始终没有怎么说话的李自成突然问道:“都有谁陪着明皇自尽了?”
三千京官力,殉节的大概有十几、二十人,不过陪在崇祯身边的只有王承恩一个,听许平说明这一点后,李自成立刻下令:“派一队兵去王承恩的侄子那里,把王承恩的尸体也一起还给他,任何人不得骚扰王家,若是王承恩的那个侄子想护棺回乡也不可阻拦。”
既然王承恩也用不了,牛金星只好暂时推迟发布崇祯皇帝的罪状。
“搞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不就是最大的罪么?”许平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罪状不能写。
“是啊,但是为什么呢?是沉溺女色、不理朝政,还是骄奢淫x逸,明皇是怎么把这天下搞成这样的呢?”牛金星一脸的愁容,越是深入了解崇祯的私生活,他越觉得这罪状不好写。
“太师,”又是陈缙彦忽发奇想:“太师有所不知,神宗皇帝骄奢淫x逸,而且总是不上朝,至于熹宗皇帝,也是信用阉竖,有时会不务正业去打木匠。”
“可是这和崇祯又有什么关系?”
“太师明鉴,这前明的气运并不是崇祯败光的,而是明神宗、明熹宗败光的,到了崇祯这朝……”
“不错,陈尚书所言即是,”牛金星一听就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攻击一个私生活上没问题的崇祯比较困难,但攻击神宗和熹宗就容易多了:“国祚已尽,崇祯皇帝虽然有心振作,但积重难返,实在还不清他皇祖父和皇兄欠这天下的债了。”
刘宗敏听的云里雾里,大大咧咧地说道:“相爷我是个粗人,不过我觉得天启朝日子还能过,而且自己亡了国,去责备十几、二十年前的死人,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刘将军,现在我们说得是国祚问题,不是日子还能过不能过,是明神宗、熹宗不上朝、骄奢淫x逸,天心厌之所以耗尽了大明的气数,所以崇祯朝这日子才没法过了。”牛金星反驳道:“刘将军见过不赌不嫖,就把家业败光的败家子么?如果有这样的人,那肯定是他祖上不积德。”
牛金星和文官们忙着去起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