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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新宋-权柄-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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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惠卿心中认定沈起与王雱关系不浅,沈起不罢,他却没有办法将王雱牵扯进来,见有吴充支持,也是不依不饶,道:“若不处置沈起,只怕从此边臣不知朝廷为何物。只需善择守臣,交趾小国,又岂敢捋中国虎须?”   
赵顼一时觉得王韶有理,一时又觉得吴充、吕惠卿说得不错,心中摇摆,便拿不定主意,见石越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石卿,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陛下。”石越拱手道:“如今实在不宜在南交开战,但若示交趾以弱,毕竟不妥。臣以为,不如遣一使者,召回沈起,让他说明为何竟敢不顾朝廷严令,擅启边衅。同时择一善守出知桂州,只须不断绝与交人互市,不遮断其通使之路,内修守备,外加安抚,料来不至有事。再遣一使者往交趾,宣示朝廷怀德之意,则交人小国,断不敢与中国为敌的。”他一心一意要改革朝政,自然也是希望在无关的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   
赵顼思忖了一会,心中却又有不甘之意,一面他心中愤怒沈起抗诏,一面却又觉得沈起轻易击杀交人千数,交趾似乎软弱可欺,因此沉吟不决。   
石越揣见赵顼心意,又说道:“陛下,南交是瘴疠之地,中国兵士前往,未及交战,十停已损一停,便得胜回朝,十分之三,便已死于疫疾。所谓得不偿失,正是言此。如今国内千头万绪,去年灾害,元气至今未复,此时不是开战之时。”   
赵顼这才拿定主意,颔首道:“便依卿所言。只是桂州知州,诸卿以为谁人可任?”   
吕惠卿见赵顼对石越言听计从,心中大是不忿,但他生性隐忍,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臣以为知处州刘彝可以代任。”   
吴充却知道刘彝也是好大喜功的人物,此人知桂州,只怕南交无宁日,他是枢密使,本来不当言知州的人事任命,但想来想去,此时在场之人,除自己之外,王韶与石越,于人事上并不熟悉,迫于不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知邕州苏缄可以代任;刘彝代任,只恐招惹事端。”   
枢密使公开反对宰执关于区区一个知州的人选,若是韩绛,只怕脸上早已挂不住了,但吕惠卿业已打定暂时退让的主意,竟是毫不在意,反而笑道:“臣无异议。只是派往交趾的使者,须得慎重。”   
石越心中想起一事,连忙说道:“臣荐举一人,可当此任。”   
“是何人?”   
“臣以为沈括可当此任。”石越道。   
赵顼皱眉不语,他万万料不到石越竟然会举荐沈括,虽然沈括现在参预军器监改革诸事宜,但是在赵顼心中,对此人印象,始终不佳。   
石越却是知道,这个时候出使交趾,并非一件美差,那种瘴疠之地,中原人士谈虎色变,无人愿往,何况两国关系正在紧张之时,虽然交趾绝不敢杀大宋使者,但是风险毕竟存在。石越推荐沈括前往,正是想让他立功,以改变皇帝对他的印象。   
他见吕惠卿等人不置可否,心中便知道已成功一半,又说道:“臣以为沈括定不会有辱使命。另外,臣以为,亦可同时命令薛奕的船队顺途往交趾港口耀武,以震摄交人。”   
赵顼终于点头答道:“便以沈括为宝文阁待制,出使交趾。”   
※※※   
辽国的中京大定府,是汉朝之新安平县,唐太宗伐高丽,便曾驻跸于此,其后曾置饶乐都督府。耶律阿保机建国后,平奚族,括有此地。其后辽圣宗望气,有楼阁之状,遂议在此建都,实则是为了镇压奚族。皇城之中,除祖庙宫殿外,有大同驿以接待宋使,朝天馆招待高丽使节,来宾馆招待夏使。在当时,是辽国的一个政治中心。   
司马梦求离开辽国南京之时,已经知道宋辽和议已成。他自知自己的使命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决定趁此机会,打探一下辽国的形势。因听说辽国太子已回中京,所以便决定往中京而探探消息。   
离开南京非止一日,这日行至松亭岭,司马梦求见地势险峻非常,便停下马来,细心观察形势。跟随司马梦求的,是一家燕京商号去中京贩卖药材皮货的商队,这个商号名义上是辽国汉人的产业,实际上却是唐家的资金。商队的领队叫韩先国,他见司马梦求对这此处颇有兴趣,便招呼着商队到一处酒铺停下来歇脚,自己陪着司马梦求四处闲逛。   
其时辽国承平日久,松亭岭虽有驻军,却是稀稀垮垮的,司马梦求心中顿生鄙夷之意,挥鞭指着那些辽军问道:“韩兄,辽兵尽是这般模样吗?”   
韩先国笑道:“辽国最精锐的军队,是宫卫骑军、御账亲军,共六十万骑,非五京乡丁可比。”   
司马梦求点点头,道:“我听说辽国军队,百姓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隶兵籍。每正军一名,有马三匹,打草谷家丁、守营铺家丁各一人。人备铁甲,马备皮甲,弓有四张,箭四百,别有长短枪等物,装备精良。平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养军队——所不解者,这承平之时,如何能靠抄掠来供养六十万骑兵?”   
韩先国本是落第的秀才,为唐家所笼络,并非毫无见识之辈,他见司马梦求说起辽军制度,分毫不差,心中也不禁佩服。一直以来,他都在揣测着司马梦求的身份——李丁文与唐家在辽国所建的间谍网络,为防泄露,都非常隐秘,因此发展也极其缓慢,骨干之人至今不过二十余名,大部分相互都不认识,所有的人都只知道自己向宋廷效忠,除此之外,便都所知有限。当自称“马林水”的司马梦求拿着玉制鱼符与接头暗号前来时,韩先国便已经在暗暗揣测他的身份了,这是几年以来,第一个拿着玉鱼符来找他的人。   
“马先生所说不错,不过所谓打草谷供养军队,也只是片面之辞,辽国的军队一样要耗费国家的粮饷。”韩先国笑道。   
“六十万骑兵!若大宋有六十万骑兵,天下不足平。”司马梦求感叹道,一面细心的数着驻扎在松亭岭的辽兵人数,以便晚间绘图记下来。   
韩先国摇摇头,背着手笑道:“宋与辽不同,辽国养得起,是因为马不要什么本钱,大宋可做不到。其实只要士卒精练,将帅得力,政治清明,骑兵又有什么用?燕云之地,是城寨攻防,又不是大漠追逐。”   
司马梦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这次北来,听说辽国各属国、部落,对辽国朝廷,都多有腹诽,韩兄久居燕地,可有耳闻?”   
“那不足为奇。”韩先国点头笑道:“这些部落、属国,当契丹强盛时,便唯唯诺诺,不敢不听;但若其虚弱,自然先为自己考虑。似燕云的汉人,虽然未必便心怀故国,但却也不会为辽人卖命。”   
他见司马梦求有愕然之色,又笑道:“我听说南朝有人以为燕京的汉人一定心怀大宋,这其实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老百姓只需平安生活,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契丹人的统治。”   
“那么韩兄为何?”司马梦求不解的问道。   
韩先国自嘲的笑笑:“我不过因为累试不第,没什么出身之路。有人出钱帮我创业,让我能有机会做点事业,自然死心塌地的为大宋卖命。辽国象我这样的汉人,若有人加以笼络,却是多少有点用处的。”   
司马梦求点点头,傲然道:“这也是好事。我可以告诉你,大宋才是前途无量的国家!朝廷日后绝不会忘记韩兄的功勋,封妻荫子,等闲之事。”   
韩先国不置可否的笑笑,显然并不太当真。   
司马梦求笑道:“我知道你不信,若在几年之前,我也不信。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韩先国见司马梦求说话的神态无比认真,心下竟也不由信了几分,他思忖一会,终是不明白为什么说“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便试探着问道:“马先生,朝廷养着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有意燕云,那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用呢?”   
司马梦求望了韩先国一眼,笑道:“不要急,此事本来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慢慢的,你就会明白我的信心从何而来了,不用太久,所有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信心的。”说完,挥鞭抽了一下马背,驰向酒铺。   
韩先国怔了一下,来不及细细咀嚼司马梦求的话,也连忙拍马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酒铺,便觉得一股森冷之气迎面而来。只见酒铺前,站着一队黑甲卫士,军容肃穆,凛然生威,见二人走近,四个卫士立时围了上来,用契丹话喝道:“什么人?”   
韩先国见他们的打扮旗号,已知道这些人竟是宫卫骑军,心中不由一凛,一霎时就换过脸来,满脸堆笑,用流利的契丹话说道:“小的们是商队的头头。”两个商队的伙计也连忙跑过来,一面作揖,一面解释。   
那几个卫士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这才释去疑心,任二人进入酒铺。   
司马梦求与韩先国暗暗称奇,看这个样子,酒铺中必有大人物,但是为何却不驱逐众人呢?司马梦求本来也难得见识一下辽国的贵人,更是暗暗留心。   
二人走进酒铺,便见两个契丹人占了一张好桌子,在那里饮酒,旁边站着剽悍的八个卫士。其中一个神态儒雅的中年人见到司马梦求,似乎微微一怔,用契丹话问道:“那位先生,请过来一下。”用辞虽然客气,但神态语气,却非常傲慢。   
韩先国知道司马梦求不会说契丹话,连忙拉着司马梦求走了过去,陪着笑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那人却不去理他,望着司马梦求微微一笑,在另一个人耳连低语数句,忽然用流利的汉语说道:“这位先生是南朝人吧?”   
司马梦求心中一震,他知道既已为人识破,毕竟不能再掩藏,否则只能启人疑窦,便装出讶异之色,抱拳答道:“学生的确是南朝人。却不知大人如何知道?”   
那人笑道:“我去过南朝许多次,两朝人物,略有些不同处,倒也分得出来。”   
“大人果然慧眼。”司马梦求笑着恭维道。   
“哪里,却不知先生台甫如何称呼?来北朝何事?”那人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敢,在下马林水,草字纯父。因为生性喜欢游历,来北朝,无非是想看看北地的风光。”   
“哦?”旁边那个契丹人突然开口说道:“先生倒是个雅人,不过这样做,似乎触犯了大辽的律法。”他的汉语,竟然也甚是流利。   
司马梦求连忙谢罪道:“在下不敢,实是不知,还望大人恕罪。”   
他却不知道那两人,一个便是辽国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主萧佑丹,另一个,是辽主刚刚任命辅导太子的客省使耶律寅吉。萧佑丹往来宋朝,颇能识人,竟一眼认为司马梦求是宋朝人,不过他却也没什么疑心,毕竟他也不认识司马梦求,不知道此人竟是石越的重要幕僚。   
萧佑丹与耶律寅吉本来也有要事,要赶回中京,辽主很快就要任命太子耶律浚总领政事,他二人须得在中京替太子谋划,特别是耶律寅吉,在辽朝威望甚高,颇为魏王所忌,太子身边,有他无他,相差甚大。因此二人在此短暂歇脚,不愿意扰民,也没有把旁人赶走,不料竟然邂逅司马梦求。   
一个人的气度,是经历养成,毕竟遮掩不住。萧佑丹见司马梦求神态之间,颇出常人,竟生了招纳之意,因笑道:“马先生想必也是读书人吧?”   
司马梦求作出愧色,说道:“惭愧,累试不中,最终无意功名,只愿留意山水。”   
“非也。”萧佑丹笑道:“我观先生非腐儒可比,必是文武兼修之人。”说罢站起身来,用契丹话大声喝道:“来人。”   
一个黑甲卫士跑上前来,高声应道:“在。”   
“取弓箭,我要与马先生试试骑射。”萧佑丹喝道,一面拉着司马梦求的手,走出酒铺。早有卫士取来弓箭,交给二人。萧佑丹取了两个卫士的头盔,指着远处的一棵树,令他们将头盔挂在树枝上,一面用汉语向司马梦求笑道:“马先生,我们来试试骑射,你若能胜我,私来我朝之罪,一切不问,我待以上宾之礼;若胜不得我,便要得罪先生,送予官府治罪。”   
司马梦求不由暗暗叫苦,此时耶律寅吉也已出来观看,眼见四周卫士环绕,终是脱身不得,而且也不置韩先国等人于不顾,这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应充。   
萧佑丹见他答应,大笑上马,左手引弓,一箭正中头盔。   
司马梦求也只得咬牙上马,他要胜得萧佑丹,竟驱马向后奔驰,在马上返身挽弓,便听弓弦响动,飕的一箭,正中头盔。   
这一手施展出来,不要说萧佑丹,便是耶律寅吉与那些铁甲卫士,也不禁齐声叫好。   
萧佑丹见逼出来司马梦求的本事,不由微微一笑,拈弓搭箭,三箭连发,二箭射中头盔,一箭擦着头盔而过,正中树枝。这却也已经是不错的本事了。司马梦求见众人叫好,心中已是暗悔卖弄,但骑虎难下,这时也只得依样学葫芦,连发三箭,却是箭箭中的。   
萧佑丹不料司马梦求弓马如此了得,不由高声赞道:“好本事!南朝有此人而不能用,可谓无人。”   
司马梦求只得谦身答道:“侥幸而已。”   
萧佑丹下了马来,亲自拉着司马梦求下马,一道走到耶律寅吉跟前,笑道:“耶律大人,如何?这是天赐此人予大辽。”   
耶律寅吉颔首笑道:“这样的人材,定然深知大宋人情虚实,他日石越得志,我们亦不至于束手无策。”   
司马梦求与韩先国听到二人对答,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着急。却见萧佑丹转身向司马梦求说道:“马先生,实不相瞒,这一位,是当今太子的辅导耶律大人,在下萧佑丹,是太子属下。以先生之材,南朝朝廷竟然不能用,若弃之山野,岂不可惜?我大辽太子英睿天授,爱贤如渴,才华远在元昊辈之上,先生如若不弃,定能不负胸中所学。”   
耶律寅吉也走过来,说道:“良臣择主而仕,若先生不弃,太子当待以张元、吴昊之礼;先生名标青史,富贵荣身,皆不过等闲之事。”张元、吴昊,是当年不得志而投奔元昊的汉人,元昊扰乱华夏,得此二人之力甚多,而元昊亦不惜以师礼待之。   
司马梦求万万料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真是目瞪口呆,不过他却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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