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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白衣传(完)by瞑色-第5部分

小说: 白衣传(完)by瞑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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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尚未答话,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爽朗的声音,“白衣卿相所言,便是归云庄之意!”正是归云庄少主云逸扬。

    我回身望去,见云逸扬神色平静,对我落出一丝微笑,心中不由一阵温暖,朗声道:“归云庄就以一匹四十二尺长的缭绫,换优华一人。”此言一出,我自有主张,叶知秋已断言一件舞衣可值百金,宋时金价极贵,一两足金价最高时可换得八十两纹银,一匹缭绫可做得四件舞衣,以此算来,至少值得一万余两银子。

    我言一落,叶知秋突然哈哈大笑:

    “好个精明的白衣卿相,竟也糊涂至此!你可曾见过那个商人以高价买进,又以原价卖出的么?一匹缭绫……如果我要两匹,又待如何?”

    我颔首:“可以。”

    叶知秋道:“如果我要三匹呢?”

    我并不迟疑,应道:“可以!”场内已发出一片讶声,三匹缭绫,已价逾四万两白银,几乎可买下一个碧云楼,现在却用来换一个歌妓一命,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优华人在地上本已心神恍惚,见我已同意出三匹缭绫,突然哭叫道:“白公子,小女子贱命不值得――”

    叶知秋的声音又淡淡传来:“如果我要织缭绫的技艺呢?”

    “啊――”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秋叶阁青丝雪绸已是极品,若叶知秋知道织缭绫之法,秋叶阁所得何止四万两白银!自此江南江北,秋叶阁更是如虎添翼,还有谁可与之比肩!

    “哈哈哈――”我朗声长笑,“叶阁主,在下已,退避三舍――”话音一落,我寒冷的眼神直透出蒙面黑纱,向帏帐内的叶知秋射去!

    “退避三舍,退避三舍……”叶知秋轻道:“退无可退,必有迎击之威,这是晋文公故事呵……”帏中人沉思半响,缓缓道:“阿福,放下刀。”

    这一下形势立转,连我也不禁讶然。叶知秋此言一出,被称作阿福的仆役脸上仍是一副老老实实的表情,手腕一晃,架在优华脖颈上的刀却已不见踪影。叶知秋的声音传来:

    “叶某只想以优华的身价,换得请白衣卿相为我做一件事。”叶知秋道:“做得这件事后,优华就是你的人了。”

    我沉吟半响,道:“好!”

    叶知秋轻笑道:“好!爽快,放心,叶某定当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放火之事。”一道修长的身影在白帏内慢慢传过身去,悠然道:“今天各位未能尽兴,是叶某的不是,改日定选良辰再开盛宴,阿福,送客!”

    那个阿福慢慢走出,脸上面无表情,道:“各位好走。”众商贾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面无人色,虽酒菜味美,自己小命更美,一个个鱼贯而出,连告辞的话也没说出,一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阿福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手中却没有刀子,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家公子有请。”

    我站在另一间花厅中,叶知秋在我的对面。

    我们中间仍是二幅白丝帏。

    叶知秋没有说话,丝帏内传出清越的笛声,一片白雾朦胧中,可看见他唇边一支玉笛,笛音清亮悠远,一改在酒席上的温柔缠绵,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洗尽尘俗,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渐渐笛声渐沉,遂入无声。叶知秋缓缓张口说话:“这支曲子比起在酒席上所奏如何,还请白公子品评。”

    我微微一揖,道:“在下不懂音律,只觉笛声一片志向高远,清越超然,非凡人俗士可比。与酒席所奏应景之作,自不可相提并论。”

    丝帏中,叶知秋颔首道:“听得白公子之论,已得曲意三味,叶某请白公子到此,只是想白公子为叶某做一件事――”

    他一字一句,沉声道:“叶某想让白公子为叶某摘下黑纱斗笠。”

    我轻轻一笑,回道:“叶阁主也不以真实面目示人,却为何偏偏要我摘下斗笠?”

    叶知秋在帘中慢慢踱步,缓缓道:“难道白公子觉得这个要求,还不值一万余两银子么?”

    我一怔,随即朗声笑道:“我以前可不知道,自己的脸居然值这么多银两。”随手伸上斗笠,一翻,已将斗笠摘下,一张精心“修饰”的脸已露在光天化日下。

    出乎意料的,帘中人却未发出尖叫,只轻“噫”一声,沉寂半响后,叶知秋缓缓道:“叶某有一朋友,精擅岐黄之术,不知白公子可愿我这朋友一施妙手,……虽不能全愈,但还可以恢复容貌大半。”

    我手一翻,熟练地将斗笠戴好,悠然道:“容貌只为皮相而已,且不劳叶阁主费心了。”

    叶知秋闻得此言居然一笑:“人说白衣卿相风流潇洒,果是如此……”忽话音一转,道:“我欲以十万银请白衣卿相到秋叶阁落脚,不知可否?”

    “十万银?”我不禁大笑:“十万银足够让叶阁主控制整个江南织业,又何必来买我一小小书生。”

    “江南织业可得,而白衣不可得,你真不愿随叶某去秋叶阁么?”叶知秋的声音淡淡传来,仿若随意而语,“可是,在下却真的不想让你走,想让你……永远留在和月山庄……”

    这句话叶知秋说来轻柔婉转,好似满蕴情谊,我听入耳中却如一盆冰水从头到脚直淋下来,四肢百骸无一不冒出冷气!――

    “没想到叶阁主对在下如此抬爱,白衣真是却之不恭。”我声音居然未抖,笑道:“和月山庄如此美景,能留在这里必可大饱眼福,只不过……”叶知秋接道:“不过什么。”

    我话中笑意愈盛,慢慢道:“我家少主正在庄外等在下,若半个时辰后我不出去,他就要去宁王那里,恐怕……为了在下一介草民,竟让宁王久等,怕也不妥吧?”

    叶知秋在帘内似乎怔了半响,方一字一句道:“叶某倒忘了归云庄与宁王府素来交好……是叶某的不是了,天色已晚,叶某不敢再留白公子。”沉声道:“阿福,送客!”

    我尽力步履沉稳地走出和月山庄,见云逸扬果然在山庄外不远等我,心中一松,脚下居然一软――

    云逸扬飞奔过来,连忙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急道:“白姐姐,你没事吧?”

    我轻轻摆手,轻声道:“不要多言,扶我回归云庄就好了。”手伸进衣裳内袋,摸出一丸柏子养心丸服下,方才吐出胸中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一凉――身后衣裳居然被冷汗浸透!

    叶知秋所说“不想让我走”,是真的不想让我走,“永远留在和月山庄”也是真的想让我留在和月山庄。

    死人当然不会走,也当然会永远留下来。

    叶知秋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仆役,就有如此出刀的手底功夫,若是真要下手,便是一百个白衣,也要“永远”留在和月山庄。

    我仰望天空,一只落群的孤雁正尽力飞向高空。我的手不觉按住心脏的部位,这半个时辰与叶知秋的交锋,我竟觉得从未有过的漫长难熬。二十余年的岁月里,我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对手。

    好个一叶落知天下秋!

    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闭目养神。耳边突然传来云逸扬的声音,从屋外直喊过来:

    “白姐姐,那个碧云楼的歌妓来了,说你是她的主人,请你收留下她呢。”

    我稍稍抬眼,见云逸扬已跑进我的屋子,一双眼睛满是犹豫和询问的神色,便笑道:“是优华么,让她进来好了。”

    “可是你……你的脸……”云逸扬指着我的脸,却没说下去,我微微一怔,手轻轻拂上脸颊,刹时已明其意,悠然笑道:“满脸的牛油水粉当然要洗下去啦,要不会伤皮肤的,没关系,你让优华进来好了,我自有主张。”

    不多时,云逸扬已带着优华走进小院,这个美丽柔媚的歌妓此时却换下价值连城的舞衣与首饰,只是一件青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普通的银簪别住,低着头不言不语,与在和月山庄风流妩媚、长袖善舞的气度判若两人,直待走近,方低低一拜,细声道:“婢子优华,拜见公子。”

    我摇摇头,上前拉起优华,柔声笑道:“在酒席上你不是想看看我的模样么,现在怎么低着头不抬起来。”

    果不其然,优华慢慢抬首,便发出了一声足以震下屋瓦的尖叫,我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娇声娇气的小姑娘,会发出如此大的叫声:

    “你……你是女的!!”
第六章 春梦了无痕
    山花漫落白衣襟,疏竹轻斜绿水新。

    一楼清风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优华手持红牙檀板,仔细看着桌前的红笺轻声吟唱,专心得连我走进来都未发觉。我蹑步走到她身后一拍她肩,又惹得她一声尖叫!

    “白衣!不,小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优华一边用力拍着胸口,一边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很无辜地看着我。

    “不是告诉你了吗,别叫我小姐小姐的,叫我白衣姐姐或是白衣都可以。”我拉了张竹凳坐了,随手轻捏她柔滑的脸颊,“住在这里还习惯么……哦,对了,你刚才在唱什么歌儿,很好听呢。”

    优华笑道:“这个是小姐……白姐姐写的诗么,优华觉得十分清新雅致,能入曲一定好听,所以想试着唱唱。”想了想,又连忙道:“今天杨婆婆让我织的云锦已经织完了,我是织完才过来的。”说到此,不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点点她的鼻子,不禁笑出声来:“算你改得快,这诗是好久以前随意写的,便扔在一边不去理会了,那有你说的那么好?”

    优华却一双清澈的大眼惊讶地看着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嗫嗫道:“白……白姐姐……原来,原来你的声音那样好听!”

    我下意识地掩口,随即轻笑道:“原来一高兴,忘了装回男声了。”声音变回清亮柔婉的女声,“习惯了以男声说话,倒一时忘了自己的原声是什么了。”

    “可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呀,为什么要改,姐姐,为什么你要穿男装?”优华看着我,好奇地问道。

    我悠然一笑,道:“先不说这个,你来到归云庄已有一些时间了,但我今天才抽出空来看你,也有些事情要问你。”优华见我眼神一凝,连忙不自觉地点头。

    “好……”我脸上渐渐笑容敛去,沉声道:“为什么叶知秋让你看我的真实面貌?”

    优华闻言大惊,失声道:“白……白姐姐……你怎么……?”连声说了几个“怎么”,一时竟说不下去。

    “你是说,为什么我知道是叶知秋让你看我的面貌是么?”我摇摇头,缓道:“没有他的授意,你就是再好奇,也不会想掀开我的黑纱,你能和我讲讲他怎样买下你么。”

    优华见我面色放缓,轻吁一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幽幽道:“优华现在命都是白姐姐救下的,又有什么不能说……三个月前,叶阁主派人将我从江南碧云楼买走,削了乐籍,再不用倚楼卖唱,优华那时候真是高兴无比……多少姐妹羡慕我,羡慕我一下子脱离苦海,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讲到此,优华脸上漾出又是高兴,又是满足的神情,继续道:“白姐姐你莫笑我……象我一朝为妓,终身是再也洗刷不清,嬷嬷虽未教我买身,但我知道,她是想找一个大户人家,好卖个好价钱,可……可叶阁主将我买下却从未碰过我的身子,只是说要带我参加一个酒席,只要我设法看到白衣的脸,便可放我为自由之身……”

    我接口道:“可是,你却想看看叶知秋的真容?”

    优华眼神呆滞,好似又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那样可怕!他和我说话一直和颜悦色,从来没有大声过,没想到……没想到……”优华的眼泪流了满脸,在我怀中不住抽咽。

    我轻拍她不住起伏的背,柔声道:“乖乖的不哭,哭花了脸,优华便不好看了,……”我轻叹口气,缓缓道:“其实……我看那个叶知秋根本不想杀你,他这么做……只不过想引我现身罢了。”

    但是叶知秋为什么大费周章,只是想看我的真实面貌?

    这个叶知秋不但精明无比,更是神秘莫测。他的心思,恐怕没几个人能猜透。

    我低头看优华仍在哽咽,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再哭,恐怕我的衣裳上尽是你的鼻涕眼泪,那可不好。”正在此时,云逸扬跑了进来,大声喊道:“白姐姐,差点忘了是今天是重阳节,苏三手请我们去他们听竹小筑一聚,说要尝尝他们好不容易弄到的‘岁寒三友’。”说完了一大串后,喘了口气,转身看到优华正在拭泪,讶道:“优华好好的怎么哭了,对了,一定是白姐姐吓的!”

    “胡说!”我故意一板脸,“我又不是凶神恶煞,还有,你不要总是这样跑进来,又不是着了火。”说罢,转身一手拉起优华,一手拿起遮面斗笠,笑道:“我们一起去吧,你一定也想见见那个传奇的苏三手!”

    苏三手的听竹小筑还是老样子。

    苏三手也是老样子。

    我们与苏家三兄弟坐在小亭外,一边啜饮清茶,一边听着优华轻拍檀板,响得几声,正是《鹧鸪天》的调子,拍得几下,优华漫声而歌:

    “长忆长门醉不归,短歌短亭记新词。

    漫挑青弦吟离寂,轻分月色寄相思。

    杯中酒,酒中诗,相约共赏牡丹时。

    夭桃秾李不解饮,惟落残红作雪飞……”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竹枝轻摇,间有一两声鸟鸣传来,在夜色下动听无比,优华的歌声在小院中低回婉转,竟似比鸟鸣还要清亮悦耳。唱至最后,红木檀板轻拍几下,归于无声。院内许久无言。苏三方拍手笑道:“好!真个是此曲只应天上有,歌者好,这《鹧鸪天》也好!”

    优华收起檀板,微微一福,掩口笑道:“曲是小女子所作,作词可没有这般本事,这词是白公子填的。”我微微点头,却是十分赞许,优华毕竟聪慧非常,在苏三手面前一直称我“白公子”,没有落出破绽。

    苏大哈哈大笑:“好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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