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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沈暮月映潭 作者:田可心(晋江2012-04-06完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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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出沈寂涯来提醒郁檀有旁人在此,郁檀不便再勉强,只好萧然一叹:“那……改日……”
  暮田田拉起沈寂涯转身就走:“再说吧!”
  沈寂涯看了看暮田田,没说什么,转身对郁檀拱手道别,便带起暮田田越墙而出。
  离开郁府之后,沈寂涯看看时候尚早,不必赶着回家,便放下暮田田,两个人放缓脚步,沿着街慢慢走。
  沈寂涯见暮田田一个劲只低头看着地上,情绪十分低落的样子,心里不由哽了哽。她这副模样究竟因何而来,他根本不必问,也不该问,更不想问。
  于是便换了个问题,大约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引她振作一些:“嫂嫂,那台阶究竟是怎么回事?里面是藏着什么妖鬼么?怎么竟能吃人?”
  这个话题果然让暮田田暂时放下了关于郁檀的心事,整个人顿时恢复了不少生气:“里面原先应该是有个鬼魂的,它困在台阶中不能投胎,就像水鬼那样需要找人顶替自己。可惜阿宝年龄太小,估计也说不清楚那之前的鬼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而且我要把他还给凌风夫妇,就必须马上把他封到镜子里去,也没法同他说话。”
  她把那个民国女鬼的往事改编改编变成沈寂涯能够完全明白的故事讲了一遍,讲到后来,她忽然联想到自己身上,不禁越发心意沉沉——
  唉,说起来……我也是以一身事二夫啊,先是小囡的爹爹,然后是檀哥哥……如果再加上沧岭,又算上欠寂涯的这份情债的话,我是不是得化作两级台阶才能赎得清自己的罪孽呀?
  檀哥哥,我为什么就没有先遇到你呢?如果我还是从身到心都一清如水的小姑娘,那该多好、多好……我一定会为了你而毅然决然奋不顾身,就算你曾经有过妻子,就算你早已情有所钟,我也要缠着你,磨着你,赖着你,让你有一天也爱上我,像我爱你这样爱我……
  可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就没有先遇到我呢?其实我真的相信,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那么你此时心里的那个人就会是我,一定是我……
  “你怎么了?”暮田田正黯然出神,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耳旁这么问。
  她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沈寂涯只觉得心里雷打一般地震了一下,什么话都答不出来,只得长叹一声。如果先前还只是猜测,那么他现在终于能够完全确定了:的确不是自己,她这段时间以来为之而坚守忠贞的那个人,的确不是自己……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再不说话,一直默默地走回家。
  暮田田甫一进房门,又吓了一大跳。
  这回不是半夜,不是又冷不丁从床上跳起来个人,可是事情恐怕更严重。
  因为沈沧岭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张信纸,脸色发青。
  暮田田心里大叫不好,本能地扑过去伸手就抢。
  沈沧岭并不坚持,轻飘飘的就还了给她。
  他反正都已经看过了。
  暮田田拿着那封信,咬住嘴唇,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沈沧岭沉默良久,终于萧瑟一笑:“我刚才寻你不见,也找不到寂涯,还以为……幸而小囡还好好的在那里,否则我还真以为你已经跟他走了。”
  暮田田急忙抬头分辨:“我和寂涯不是……”
  不是什么?话到嘴边,暮田田连忙紧急刹车。好险,如此说下去,就该把檀哥哥给抖落出来了!
  沈沧岭上前两步,又取回那封信,将它撕成一把碎片。他的动作极其慢条斯理,由此便显得格外沉重:“田田,我已说过,无论如何,我决不会休了你。你若执意要走,我就去寻你回来,你跑一次,我便追一次,你跑十次,我便追十次,你跑百次,我便……
  呵呵,你不信我能做到是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人总是会累的,累极便会心死。田田,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心,再不去找你,便留在家里干坐枯死也罢。我这一生,反正也是被你误了……”
  暮田田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哽咽,泣不成声。
  沈沧岭凄凄惶惶地笑了笑:“田田,说你是个孩子,你还真就长不大。难道你就不为小囡想想么?你真忍心她从此只有娘,没有爹?我也知道,似你这般绝色,要再嫁并不难,可说实话,就算我给了你休书,再要找个有情有义又家道殷实、能给小囡一个好家世的人,谈何容易?”
  这段话直接命中了暮田田的软肋,其实这就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懦弱犹豫的关键所在啊。她是现代人,很懂得给孩子一个完整家庭的重要性,而这是封建保守的古代,成过亲还带着孩子的妇人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就算进了好人家,也只能做小。虽说以她的打算,这辈子既然不能跟郁檀在一起,她是绝不打算再嫁的了,可那对小囡公平吗?
  回过头来看,她能有沈沧岭这般倾心呵护,实在是幸甚至哉,当初她怀着个不清不楚的孩子回来,他却毫不介意,待小囡有如亲生,得郎如此,更复何求?
  沈沧岭灰败着脸色,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震得桌上的信纸碎片跳了跳:“你说心中对我有愧,只得另图相报——田田,你若肯少些胡思乱想,安下心来好好同我过日子,恐怕到此时早已放下这些庸人自扰的心事,咱们一家尽享天伦了,又何必多走弯路?”
  暮田田心里一跳,更是惶愧。他说得不错,自己如此纠结反复,说到底终究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定下心来什么都不想,不去想总有一天要离开,不去想自己真爱的是否另有他人,不去想前尘未了前路黯淡,是不是现在就已经可以云淡风轻?
  所以,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错了呢?为什么就非要认定丈夫绝不是自己所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让过去的事彻底过去?为什么不能把想不起来的当作从未发生过?沧岭都做得到,为什么倒是我不能?
  沈沧岭走过来,轻轻地、试探地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田田,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自古只有丈夫休妻,岂有妻子休夫?”
  暮田田眼眶一热。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她已然懂了。如果她没有休书就自行弃家离去,羞辱的就不仅仅是沈沧岭一个人,更有沈氏全家。说起来当初自己未婚先孕,已经差点使历来美名远扬的靖阴沈家颜面扫地,沈铭锴夫妇为了压下这更大的损失,才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允了沈沧岭和她的婚事;而沈沧岭放下男子的尊严,早已忍辱负重,自己又怎能恩将仇报,再给人家雪上加霜?
  沈沧岭略微一用力,暮田田便身子一软,靠在了他的怀里。这是一个月来,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
  她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幽幽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许你走,田田,我不许你走……”

  集市偶遇

  暮田田再度投降,决定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
  以前暮田田时常听到的一句话,是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而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却更该把这话倒过来:给自己机会,也是给别人机会。
  因为根据此时的法度,女子婚后如若三载无子,夫家就可以以这桩罪名将她休出门庭了。
  而且不光是丈夫,公婆也有这个权力。
  暮田田想:如果满三载时我还是无法与沧岭同房、进而为他生子,也许到时候那封休书我想不要都不行了吧。
  可这事落在沈家,还真没这么简单。因为沈铭锴向来以德立身,自持甚严,嫌弃媳妇无子而逐出的做法终究失之严苛凉薄,他还真不容易撕破这层脸皮。
  与此同时,外面逐渐有些不大好听的传言流了出来。源头是当初给暮田田接生的稳婆,那老婆子本来为人热心快肠,并不爱搬弄是非,就有一个毛病:好酒。
  而且她酒量还不好,喝醉了就容易碎嘴。
  那天她在集市里与人斗酒,没多会儿就喝高了,大家话赶话说到某处,她便泄露了一条惊天秘闻——
  她给沈家大少奶奶接生的时候,看那孩子长得颇大,明明就是足月,哪里像是七月早产儿?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顿时兴奋了,纷纷议论原来沈家大少爷也如此风流,尚未将人家姑娘娶进门就弄大了肚子啊!
  街头巷尾的这么闹腾了几天,又有新段子补充进来了。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这沈大少奶奶在婚前三个月根本就没同沈大少爷在一块儿!还记得当初那个吸血妖邪吗?她是沈家人从吸血妖邪身边救回来的,您说她这肚子里的孩子能是沈大少爷的吗?
  这么一来炸了锅了。
  别以为这锅炸得叫沈家颜面无存,恰好相反,这锅一炸,沈家更是扬名立万了。
  因为大家得出的结论是:沈家真是义薄云天啊!居然连妖邪的破鞋都肯捡,这是多么大公无私牺牲小我锄强之余还不忘扶弱的精神啊!
  这下好了,帽子扣得太高,当事人下不来台了,以后沈铭锴夫妇再想休了暮田田就等于自砸招牌了。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人家一准儿会认定你们是找借口,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原因:哎哟,还是嫌弃人家孤儿寡母了呀?我说呢,这世上哪有那般菩萨心肠的人啊……
  更别说沈沧岭还誓死不肯放弃暮田田了。
  不管什么家务事,一旦成为社会焦点就复杂了。对这些传言,沈沧岭安之若素,沈铭锴夫妇讳莫如深,暮田田也只有摇头苦笑。
  好在反正自己也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假装不知道求个耳根子清静也罢。
  大家伙儿舌根嚼着嚼着,不久也就到了年末了。按照靖阴当地的习俗,小年这天是街日,父母亲都要带着孩子上街置办年货。
  其实带着孩子就办不成什么正事了,孩子不给大人添乱就已经不错,还能指望他们帮把手?
  所以这个习俗的重点并不是采购年货,而是亲子同乐。
  沈家向来人缘极广,常年都有宾客如流水般来去,到了过年过节这种非常时期,上门孝敬的更是一拨紧接着一拨。沈沧岭现在已经担起了家里半副担子,总要迎宾待客脱不开身,于是小年这天,暮田田便自己带着小囡上街游逛。
  这天是光明正大的出门,暮田田就不便再女扮男装了,何况小囡早就会喊娘,到时候当街喊出来,自己一身男装反倒难堪。
  然而想着要出去抛头露面,暮田田还是有些担心,于是精心妆扮了一番,特别记得用粉底将鼻翼上的珠粉色小痣盖了过去。
  她的容貌本就风情万种,此时对镜瞻顾,再三确认已经同自己男装的模样大不相同了,至少不大可能让没见过自己女装的人一眼认出来。
  她略微放心,到底还是在出门前换了柄发簪,垂下一小片轻云般的面纱,斜斜地挡掉小半边脸。
  小囡刚满一岁,走路已经很稳,但毕竟是小孩子,走不了太久。于是暮田田一会儿牵一会儿抱,母女二人逛得欢欢喜喜。
  大街上行人往来如织,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两旁凭空多出了好些小摊铺,摆出许多平日里不常见的年货。暮田田一心要女儿开心,但凡是小囡喜欢的东西,指一指就给她买下来,让她拿在手里。
  小孩子好新鲜,也不定性,小囡刚拿到一件东西的时候总是爱不释手,可只要看上了下一样,她就会将仍然新崭崭的“旧物”弃如敝履。
  暮田田这当娘的头一次尝到了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滋味,只好替女儿将她不要的东西都拿着。没多会儿单手就拿不下了,她便把小囡放到地上让她自己走:“小囡,你抓牢娘的裙子,切莫放手。娘去买只布兜来装你的玩具,装好了再抱你,好吗?”
  小囡含着手中的糖人,乖乖点点头。
  暮田田夸她几句,便带着她慢慢往一个挂着许多漂亮小布袋的摊铺走去。走动的时候能随时感到小囡扯住自己裙子,待停下来开始挑选,这感觉就没那么明显了,等暮田田眼花缭乱满心欢喜地挑定了一只别致的小背囊,低下头再看,发现小囡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连忙问卖布兜的老板有没有看到她身边的小女孩,老板摇头摊手,一脸同情:“抱歉啊夫人,我刚才光忙着招呼客人来着……”
  暮田田心急如焚,扔下那只背囊就转身跑开。可人海茫茫,放眼全是人头攒动,若是找个鹤立鸡群的大高个儿也还罢了,小囡个子矮小,如同一滴水珠落入大海,这可怎么找?
  暮田田急得险些哭出来,没有法子,也只得一边往人群中挤一边低头看地上,时而还得分出心思来观察一下别人手上背着抱着的孩子。她一路喊了几声“小囡”,马上就有热心人过来问她是不是丢了孩子,她形容了一下小囡的长相,有些人茫然摇头,有些人则指点向某个所在,她也不知道人家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小囡,道着谢就朝那个方向追去。
  满城的人接踵摩肩,更因为今天是特殊的亲子日,同小囡年纪个头相仿的孩子数不胜数。暮田田找了好半天都不见小囡,渐渐心生绝望,泪水不争气地漫上眼眶。她正想着如果小囡就此丢了,她真不知还该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忽然就听见一把熟悉的清脆童声笑盈盈地在身后大叫:“娘!娘亲!”
  暮田田做梦般地回头,眼前一片水光潋滟之中,果真看到女儿嫩桃般的脸上笑靥如花!
  她那一刻喜极而泣,一个箭步奔过去,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你这皮丫头!跑哪儿去了?险些没把娘急死!”
  小囡哪里懂得母亲刚才急得山河失色日月无光的心情,只对她不耐烦地嘻嘻笑了两声,一扭身就又往身后扑回去:“爹爹!爹爹抱!”
  暮田田惊了一下。小囡叫娘已经很久,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叫爹哩!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是从另一个人的怀里将小囡接过来的,慌忙向那人施礼道谢:“这位公子……”
  接下来的半截话,被她活活咬碎在舌根,差点没将自己痛晕过去!
  眼前这人居然是……
  郁檀!
  暮田田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掩面逃走,即将付诸行动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自己傻愣愣之间居然又把女儿递回去了,只得收住脚步敛衽为礼:“这位公子,多谢你照顾小女!”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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