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女人中间 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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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女人争夺曲本柱的,哪怕曲本柱是她最心爱的人。况且在这件事上,曲本柱并没有做到让她心爱。杨帔觉得,这件事,主动权在曲本柱那里,既然他选择了在清晨的时间里不再和杨帔聊,而是和另外一个人聊,那就尊重他的意思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网上别的没有,人不是太多了吗?又何必要这样谎来谎去的呢?杨帔很不屑这种做法。聊天室,她是越来越少去了。
第四十二章
‘月下’来了,风吹月下,谁能回家?“谢谢你送来的歌,我很喜欢。明月从来可清心,铮然飘动若凤鸣。”屋子里有着女人低低的哭音,叶萍还在哭泣中,能真正安慰她的只有她自己。何仁拿起烟,又深吸一口,在屏幕那端坐着的‘月下’,她又是谁?是男是女?网上,八尺须眉却常扮出个娇滴滴脂粉女儿样,如是之事,何仁却也是见得太多,听得太多。红尘如此疲惫,如块巨石,而人性则是那石头下的草,多也在扭曲着生长。严格说来,人多少都有点变态,所以在这谁也不知道谁的网上,那些野草才会这样疯长。但此刻,对何仁来说,屏幕那端的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叫‘月下’,她也正在陪着他说话。她是寂寞的,否则也不会在这样深的夜里,仍在网上游荡。何仁想了想,又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杨帔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你还好吗?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从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在这么个夜里,里面仿佛就有了太多悲伤。我不好,真的,一点也不好,杨帔喃喃自语,你又还好吗?明月从来可清心,铮然飘动若凤鸣,他很落寞,他不好,所以他问我是否还好。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杨帔都不敢去把它们想起。眼泪滴落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儿赵玉没在家,丈夫赵青也没在,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她用手指轻拭去眼睛里的泪。“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说吧。”“你为何叫风吹?”何仁沉默下来,为何当初给自己取名风吹?
“风只是因为空气的对流而存在,它本身其实什么也不是。它吹过了,仍然是什么也不会留下。我在这网上所写下的这多文字,也都会是这样。所以我叫风吹。对了,你又为何叫月下?”
“红尘只在明月下,人情冷暖残如花。凋零哪堪毋有家,哽咽无语泪满颊。所以‘月下’。”“你很不错,出口成章。”“不是的,这只是我想说的话。不说那个了,我刚在看你那篇‘王八的一夜情’。‘饿是什么?巴莆洛夫摇起铃,狗的嘴角就流下涎水。这种最本能的反应让王八品味不已,就宛若刚饮下杯“深水炸弹”,那些饿的火焰总也让心温暖。欲望在火焰中慢慢凸现。王八一动也没动,就这样闭上眼,茫然立着,仔细地享受着这些。’我想问你,这种饥饿感可否就是人之所以想活下去的原因所在?”
“人都是饥饿的,因为饿,所以知道自己在,若想不饿,就得活下去,想着法子来驱除这种感觉。所以说人永远是在寻找的过程之中。这种寻找或许注定了是无望。我说过,你是我想找的人,但这也仅仅只是刹那。此刻的我,已非彼时的我;此刻的你,也非彼时的你。一切都在改变,河水在流,时间在走,少年马上就白了头。还是饿,还是凶猛的饥饿,在心中呼啸,让我们头晕目眩。”
是的,是这样的,就如王八在文章中说的,饿的感觉呵让整个身体恍惚都在飘浮,好象再朝前一步,就能迈入梦里。五颜六色的光芒旋转着,一些破碎的羽毛正被人震耳欲聋地从头顶撒落。身体很软,但饿却在燃烧。这很好。是这样的,杨帔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赶紧揉了揉太阳穴。自己是怎么了?有些诧异。
第四十三章
杨帔与丈夫赵青是大学同学,毕业分配时,为了在一起,托了无数关系,就差没给那秃顶校长下跪,这才好不容易弄到两个留校名额。结婚伊始,两人也是恩恩爱爱,每天都恨不得拿着勺子给对方喂饭,下了课就互相手拉手,在校园里的林荫道上,逛来逛去,看得那些学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据说,学校里的恋爱风气便因为这一对‘为人师表’而遽然急剧升温,就连落在树上的鸟儿也一定是成双成对。时间过得很快,甜蜜的日子给人的感觉就恍惚是眨眼之间。两人家里都不富,又都是在家里排行老大,弟妹也多,工资每月却就是这多,样样要花销,隔三差五还都得往自己家里寄点钱去,一来二去,等到女儿赵玉出世,这日子就有点穷得当当响。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若没有亲身体会,就永远也无法真正明白。浪漫是需要钱的,简单点说,校园旁边花店里的玫瑰就是再打折扣,也得三元钱一朵,可这三元钱可以买上二斤大骨棒,熬一锅鲜鲜美美的汤。不知从何时起,赵青说他不爱吃肉了,常傻傻地蹲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十二个平方米大的房间门外看着天上流云,一看就楞是老半天。
杨帔父亲去世的时候,曾深度昏迷了三天,杨帔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地走近死亡却无力挽回父亲的生命。当时她想:要是自己有钱,给父亲点上最好的药,怎么会救不过来呢?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一向不看重钱的杨帔。她发疯般地想要挣钱。她自己做盒饭,自己出去卖过;数九寒天里,骑着自行车去给人家挨门挨户地推销过报纸;还把刚刚三岁大的女儿放在幼儿园便和朋友一道到外地押货,保车……一年下来,辛苦倒是没少吃,钱却没挣来多少。算命的说杨帔命里没财。赵青说:“你就当出去散散心吧,孩子还小,就不要再出去了,如果家里真的缺钱,我来挣。”杨帔听了赵青的话很是感动,觉得赵青说这话还算是个男人。再加上女儿也确实小,她便息了出去挣钱的心。赵青虽然没有马上怎么样,但他却也真是用了心。
故事很俗,但事情的的确确就是这样。这是否更让人悲哀?赵青离开校园,去了遥远的大城市开始奋斗,他很能干,也很吃苦,再加上运气不错,几年下来,积攒的钱对杨帔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虽然两地分居诸多艰辛,但口袋里装着足以让杨帔踏实的存折,似乎任何艰苦都是可以平衡的了。
赵青的事业线似乎很汪,不认识他的老板也能通过层层关系找上门来,请他去大饭店,送大礼,便是说什么也要把他挖过来。赵青提出没有房子,老板轻松许诺:只要赵青答应来,马上就给买房子。
这一切的一切,真象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令赵青,杨帔喜悦,兴奋不已。女儿上学的事也不算难办,因为有套房子,便可以解决当地的户口。但工作调动的事却一直拖下来,不是说没有希望,只是说要过段时间。这段时间会有多长?谁也不知道。杨帔便在家里做起个贤妻良母来,洗衣弄饭拖地,还好,家里有台电脑,杨帔也就学会了上网聊天去BBS看文章,日子轻松而又悠闲,按理来说,应该是幸福的。但杨帔却渐渐发现赵青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她的赵青。他越来越晚回家,甚至在床上对她也越来越敷衍了事,最后就根本不耐烦。她有些弄不明白,总以为久别重逢的赵青会和她一样珍惜这个家,观察着,思考着,杨帔是越来越少话了。他们就这样渐渐地没有了话,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明白事理。既然没有用,又何必多说?他与她的爱情算是到了头。其实,在赵青选择离开校园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就有可能到了头,一对真正相爱的人,谁能忍受那朝思暮想的苦?只是她与他在当时并没有心情去想。杨帔望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有些茫然,他与她之间真的有过爱情吗?抑或,他曾爱上的,不过只是自己那张光滑的脸?她终于明白了李夫人为何在病重憔悴时不肯见汉武帝的原因所在,色衰爱驰。这世上真会有爱吗?爱又是什么?自己又一直深爱着赵青吗?应该不是的,在赵青离开她的这几年里,她也有过个情人,只是她做得很小心,谁也不知道。
自己为何就会有了个情人?那又怎样的一个情人?过去的一幕幕象电影底片般在她的眼前掠过。杨帔慢慢想着,眼睛里泌出泪珠。她忽觉得真有些饿了,便站起身,给自己倒好一小杯酒。酒是透明的,但从这里望去,这屏幕是变形的。酒很好,只需小小一口,就能让心暖和起来。现正坐于屏幕那端的‘风吹’,他会喝酒吗?
第四十四章
“你说,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遵守誓言吗?为了那带有誓言的爱情约定吗?”杨帔不假思索,便在键盘上敲出这句话,她知道这有些唐突或说是冒味,但在网上,她可以问的,这就是上网的好处。
何仁想了会,缓缓敲出两字,“不是”!他也不清楚爱情是什么,自己爱叶萍吗?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可当初为何要娶她?是因为她漂亮或说是单位好吗?他有些疑惑,真的忘了当初那个自己是如何想的了。也许只是因为当初自己身边需要一个女人,而她又出现在眼前,看上去,也不错。但可以肯定的是,爱不需要誓言,正如爱不需要任何理由,它应该是种超乎一切直觉的存在。他又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爱或许仅仅是在刹那间让我们柔肠百转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不必太寻根问底,那会让自己糊涂。”
“人为何要结婚?是为了爱吗?”“应该不是的,结婚只是种契约。你因此能合法享用某人的身体与其它资源。这种合法性也为大众的道德观所承认。当然结婚的目的或说是副产品还有很多。比如孩子什么的。但那却也仅仅只是那些。而不是你所渴望的爱情。”何仁想了会,又继续说道,“爱应该只是一种感觉。你是人,你就会有这种感觉。感觉这东西并无高下优劣之分。只是你对外界刺激所得出来的最初最为原始也最为真实的反应。故,是否这样说,爱更应是生理上的一种本能而不是理性思辩所得出来的结果?至于这种感觉总是让我们觉得柔肠百转与莫名其妙,则是因为这种本能在不停地与我们所自以为豪的理性进行战斗而不可避免的一种症状。是这样的吗?”“太精辟了!本能与理性,柔肠百转与莫名其妙,真是再好不过的形容!”杨帔真的有些激动。因了风吹的话,与这个叫风吹的人聊,总能让她神清气爽,多恶劣的情绪也会在短时间内化腐朽为神奇。她现在的情绪已经因读了他的话而变得不再抑郁,这茫茫人世间,竟然有一个异性和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又能常常说出一些她尚待总结,又似总结不出来的话来。“你总是这样善于这样讲道理吗?”何仁看着杨帔的话轻轻地笑了。道理谁都会说,可说出的道理,自己真的相信?他又点燃一根烟。这世上也只有它才是好东西呵。
……
第四十五章
两人就这样一直慢慢聊着,天色渐渐亮起。“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一个晚上。我很开心,对了,我叫何仁。”屏幕那端犹豫了会,也出现一行字,“同样得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晚上,我叫杨帔。”
何仁关上电脑,站起身,到水笼头下洗了把脸,有些恍惚。他说的以及只说了一半的,她仿佛都能够明白,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可这‘月下’却象双灵巧至极的手,总是恰到好处慢慢地挤着他的心灵,就象他现正挤着牙膏般,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就会不知不觉说了一整个晚上的话。何仁望了望镜里的自己,镜里的男人,年青却又疲倦,眼睛里那几丝血丝,让这张脸看起来心事重重。这一点都不好,何仁咧开嘴,拍拍脸颊,再用力揉揉眼睛,这张脸应该会生动一些吧?
有些饿,何仁趿着鞋,为自己泡好杯方便面,在电脑边坐下,刚吃了几口,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叶萍。也不知她昨晚睡得可好?放下碗,何仁朝房内走去,说过让她先睡一会,但自己整晚都是呆在电脑旁,这好象是说话不算数,有些歉疚。轻轻推开房门,往床上一看,不禁一颤,叶萍不在床上。她上哪了?对面铝合金窗户正张大着嘴,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就象双冰凉的手扼紧咽喉,何仁直觉眼前一花,身体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她不会想不开吧?心脏处猛然一阵收缩,手脚不由自主抽搐起来。长长吸了口气,紧走几步,来到窗前。他的脸色已经白得无一丝血色,她不会真的想不开吧?何仁哆嗦着把身体探出窗外,似乎正有群人在下面围成一圈,吱吱喳喳,何仁直觉得血往上冲,扑通声坐倒在地。
他看见叶萍正在对面那静静坐着,嘴里仿佛正喃喃自语着什么。她好象在看着他,但好象看的又不是他,目光似乎穿过他,也穿过墙壁,而停留在一个不可明状处。何仁长吁口气,下意识地拭了把额头不自觉泌出的汗水,鼓槌般猛敲着的心脏这才稍平静下来。她怎么了?看样子,也是一晚没睡?何仁用手撑着墙壁站起,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拍拍叶萍的肩膀,“要吃点东西吗?我去泡杯方便面吧。”
叶萍这才如梦惊醒,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手却紧抱着何仁的双腿,“阿仁,我爱你。真的,我不能没有你。阿仁,你相信我。我想了整整一夜,我真的爱你啊。阿仁,我以后下班了就回家,我再也不去打牌,阿仁,我会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会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阿仁,你相信我,好不好?阿仁,你就点下头,好吗?”叶萍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淌了出来,“阿仁,我真的是爱你。我不骗你,我只是不敢相信有人还会对我这样好。阿仁,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会做这世上最好的妻子。阿仁,我会给你生个孩子的,阿仁,结婚后,我真的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啊,阿仁,我们会有孩子的。”叶萍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