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叶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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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一顿!
林文豪蓦然抓起桌上的酒猛然大喝一口。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他所惯用的方式不能用,他的生活秩序大乱。
他一直以为的爱不是爱,他一直追求的并不是他所想像的。
那他要的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你倒是说话啊!」秦雪农不耐烦地催促着:「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心里
怎么想!」
沈刚阴沉地望着他的妹妹。
她到底期望他说些佬?
「叶罗现在每天周旋在二个男人之间,而你却只是闷不哼声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真的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再失去她一次?」
她有些气急地嚷嚷。
「念祖正在睡觉,别吵醒他。」
秦雪农翻翻白眼:「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这样爱她和孩子却闷在心里十一年
不哼声!
你再这样下去永远也当不了念祖的爸爸!」
他仍是沉默的,却在心里隐隐地抽痛起来。
雪农没有说错,她所说的都是很可能不久后就会实现的事实。
而他也很可能会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人走进结婚礼堂。
「大哥!你──」
飞鹰拉拉雪农示意她别再说了。
雪农望着她的丈夫和大哥,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飞鹰上前拉拉沈刚:「我们出去走走吧!雪农可以在这里照顾念祖等叶罗回
来。」
沈刚有些犹豫,雪农朝他们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你和飞鹰去吧!省得
我看了就生气。」
「你妹妹是个泼妇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可清楚得很,快走吧!否则叶罗可
能要损失一些摆饰了!」飞鹰笑着把沈刚拉出门外。
夜凉如水,淡淡的月色泼洒在树叶上,泼洒在地上如同一汪银池……两个男
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小道上,这里是郊区,稀少的车声偶尔传来都
显得有些唐突,除了少数昆虫的叫声外,这里静得彷佛与世隔绝。
不知道从哪一间房子里传来了萧邦的小夜风,清清亮亮的,他想起那是叶罗
过去总爱在念祖入睡前哼的,她清清亮亮的嗓音是那么温柔,脸上的表情是那
么平和──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再哼那首小夜曲了……飞鹰在路旁的一截树干
坐了下来,点着一根烟,燃烧的烟头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小小的星星。
他伸手张开他的手掌拦截住一抹月色。
「你知道,爱对我来说就像这一抹月色,我深爱雪农,所以我只能一直张开
我的手掌,这样我就能一直留住这一抹月色──只要我随着它移动。我也想紧
紧握住,这样它就不会逃跑吧?但是我又很怕到时手掌中只会留下黑暗,就和
原来一样,握住的只是一片黑暗。」
沈刚倚在树干上,细细地数着天上稀少的星光。「想告诉我什么?你当了音
乐家和导演之后就变得诗意起来了。」
飞鹰轻笑:「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连手掌都不张开,那么你也只能看着月
色落到别人的身上而永远也轮不到你。」
「我知道。」
「我不问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犹豫了十一年。你是雪农的大哥,也是我的,
我了解秦家的一切,也许我将要说的话有些老生常谈,但我仍要告诉你:别让
过去而阻碍了你的未来。」
沈刚涩涩一笑:「说得像我从没试过似的,但是相信你也了解,有些事是无
法遗忘或改变的。」
「说得比我还陈腐。」飞鹰嗤道:「你的母亲去世了十多年,而我的父亲去
世不到二年,我们都相当的遗憾──」
「至少在他死前已得到你们的原谅,你们也原谅了他,而我并没有。」
「你是在告诉我,你的母亲不希望你幸福?她不原谅你,你就没资格去追求
幸福吗?」
「……」
飞鹰将烟弄熄,火光一闪之后,四周只留下淡淡的烟草味:「那你何必守在
叶罗身边十余年?让彼此都痛苦是一件很卑鄙的事。」
「你说什么?!」他微怒地开口,双手已紧握成拳。
「别想说服我。你认为叶罗并不爱你,我的恋爱过程很精彩,我认得出什么
是爱。
如果她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你待在她的身边十多年。」
「她付我薪水,我是她的佣人。」
「哈!」他不屑地嗤道,语气与他的妻子如出一辙:「她为什么不去雇个保
姆?那至少不会让服装界那些人有那么多话题可说!或许过去你照顾她,但当
她有自力的能力之后为什么还留住你?若真想报恩就不该还让你做佣人的工作,
而是把你供起来当成菩萨来膜拜!但她没有,十多年来连结婚都留着你,宁愿
忍受别人的闲言闲语而和你同进同出,若不是我太了解你,我还真会当你是性
无能!」
在飞鹰那毫不客气的攻诘下,他无言以对,忍不住逼迫自己开始深思。
这十多年来叶罗从没提过那些流言,他知道会有,却不曾真正面对──即使
是面对林文豪的侮辱,她仍面不改色地坚持留下他──她知道他不会找不到工
作,会说法国话的人不多,他会在外面的世界活得很好,并非老迈无用。
这是不是也代表了一种感情?
「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
「因为我讨厌看到雪农每天长嘘短叹的,我更讨厌看到她为了你而每天茶饭
不思,担心你没有幸福的未来,另外──」他滑稽地一阵傻笑:「她有宝宝了,
那样对身体不好。」
「真的?!」沈刚开心地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恭喜你们!」
「谢谢!」他喜滋滋地回答,随即却长长地哀叹一声;「如果你再不加油你
就惨了!」
「怎么?」
「你连雪农和雪航都应付不了了,我真不知道你如何去应付我的岳父,你的
爸爸,他决定到台湾来了!」
沈刚一阵僵硬。
上回秦泰和夫妇到台湾来为了雪农和雪航的事忙得无暇去注意他,而这回─
─「你可以紧抱着过去的鬼魂不放,但我必须提醒你,未来的幸福就像月光一
样,它是不等人的。」
在将近一个月不断周旋在纪天扬和林文豪之间之后,叶罗感到自己全身的精
力都已被压榨殆尽。
现在的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不但是一场大闹剧,而且还是一出大悲剧。
他们不断地追问爱与不爱,原谅与不原谅的问题,彷佛得不到答案就会失去
生命的意义一样。
对于这些,她甚至已经开始麻木,只想永远别再面对他们──永远!
「叶罗。」文书小姐敲敲她开着的办公室门:「有你的访客。」
「哦!」她掩面哀嚎一声:「不!别再来了!我快被逼疯了!」
「是个女的。」
「女的?」她放心地放下自己的手:「是谁?」
「她说她叫Carol ──」
「Carol ?!」她一惊站了起来:「她来做什么?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Carol 高挑美艳的身影已端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好久不见了,
叶。」
她打量昔日艳光逼人的Carol ,她瘦了一些,脸上的脂粉淡了,透出一股温
婉的雍容和哀伤。
她有些讶异,不到二个月前她们在表演会中相见,她仍不脱当年那些微的霸
气和骄蛮,而今天再见到她,她似乎变成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了!
「好久不见,Carol。」
一时之间二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们爱上同一个男人,却从未正面交锋过。
她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相识了数年,曾经深深痛恨过对方,而她们却不曾
在一起好好说过一次话。
Carol 有些地朝她微笑:「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我以为你一个月以前就走了。」她脱口而出,然后惊觉自己的失礼,只好
歉然一笑:「别误会!」
「不会的,我只是来祝你和TenYang 幸福的。」她有些微的黯然,显示了她
仍无法释然的心情。
「为什么?你苦革爱他十多年!」
Carol 苦笑:「而他苦苦爱你十多年。」
「你我都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Carol 讶异地望着她,眼神里透着不解:「为什么这样说?你难道不还不能
原谅他?」
「他不需要被原谅,天扬只爱他自己而学不会去爱别人。」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当年一直没看出来,他不爱任何人,只除了他自己。我
只不过代表了他良心的一部分,他需要被他自己原谅而不是我。」
Carol 沉默,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戒痕,好半晌才幽幽开口:「我也知道,但
是我还是爱他。」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她不解地摇头:「我不明白,既然你爱他为什么还要签
字离婚?」
「因为我不要他恨我,而他已经恨我许多年了。」
这就是身为专情的女人无可避免的悲哀!
任何安慰的话在她们之间都只显得更唐突,叶罗只好避开她无用的同情直接
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回法国重新寻找幸福吗?」
她轻轻摇头:「我要等他,如果你不和他结婚,那么或许他还是会回到我身
边的。」
「如果他仍然不爱你?」
「他不会爱我的,而且我也没有一个孩子可以留住他,但是他需要人来照顾
他,或许他真正失去你之后会想到我。」Carol 坦白地回答,没有一点虚伪的
客套和迂回。
叶罗满怀同情地瞅着她:「你在冒险!」
「我知道。」她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不替他生个孩子?」
「我很想,我知道他一直渴望一孩子,但是──」向来开放的Carol 脸微微
地烧红:「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在一起了。」
她一阵沉默。
或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Carol 更爱纪天扬的女人了!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为他付出了她的青春、她的财富和她的自尊。
她用她一切去买得一个男人,而他也只把那一切当成交易的一部分,自己却
吝于回报──包括他的身体。
叶罗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Carol 的疑傻,但对这样一个把爱情当成生命的女
人,她却无法不为她感到悲哀和不值!
「你觉得我很傻?」她有些防卫似的问。
叶罗无奈一笑:「我是这样认为。」
「那是因为你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
「忘了吗?我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当年的我也以为可以为他付出一切,而我
也做到了,到头来我却发觉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为了生活而撞得头破血流。」
她自嘲地回答,却在心里想起沈刚,那时只有他还在她身边。
「但是你现在有你的孩子和你的事业,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留下来。」
她眨眨眼,很不能相信地重复了她的话:「留下来?」
「留下来。」叶罗坚定的回答:「该为你深爱的再努力一次,让他知道你在
等他,该是教会他如何爱人时候了!」
她咬着下唇有些犹豫:「你不介意──」
「如果我介意你就放弃回法国去吗?」
「我──不。」她很平静地微笑:「这就够了。」
Carol 千恩万谢地离去后,叶罗不禁摇头苦笑。
爱情的力量真的很不可思议,即使是单方面的爱也足以改变一个女人的一生,
Carol 的一切都为纪天扬而改变。
她在受苦,至少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或许她自己也明白,但她却
仍不死心地在苦难中寻找一线生机!
桌上的电话蓦响起,她吓了一跳,从自己的思想中跳出来:「喂!我是叶罗。」
话筒的彼方很兴奋地说了些什么,她几乎要拿不住话筒了!
热泪涌进了眼眶中,她哽咽得说不出来,只是一直点头,直到话筒的那方很
迟疑地问她她是否在听,她才想到对方并不能看见她。
她又哭又笑地叫道:「我马上来!我马上就来!」
她记不得她和念祖是怎么进疗养院的,只知道她挂了电话连皮包都没拿便急
忙飞奔下楼,找到沈刚投进他的怀抱里。
她没看见他那张惊吓得发白的脸,只是兴奋得又哭又笑地告诉他她在话筒中
听到的消息,然后她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塞进车子里,飞奔到学校接了念祖
便直接驶进了疗养院的车道。
平日看起来暮气沉沉的医院现在看起来居然也有了生气,阳光突然变得无比
的亮丽,树木也绿得昂然起来!
他们冲进叶远山的病房,主治大夫和护士都含笑望着他们。
叶远山半坐着,苍白的脸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他艰难的举起他的左手朝念祖
招了招,颤抖的唇沙哑地吐出:「念祖……」
她掩面啜泣起来,几乎不能自制,沈刚搂着她拍着她抖动的肩。
念祖惊异地睁大双眼,握住了老人手:「外公,您会动了啊?您刚刚叫我了
呢?」
老人抽动他半边的脸颊,看起来虽然奇怪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笑容:「我会─
─说──话了……」
主治大夫含笑拍拍叶罗的肩,她泪痕犹湿地转过来,笑容灿烂得像一朵春花
:「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夫笑得更开心了:「别这么说,那是叶老先生自己的努力,躺了十多年还
能再忧愁一半的功能是很少见的!等我再观察个二天,确定没问题之后你们就
可以把他接回家了。」
她笑着,情绪仍然激动,主治大夫和护士微笑着走出去,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念祖正和他的外公吱吱喳喳地说话,比手划脚,祖孙二人似乎对这种方式都
很能适应。
她的笑容悄悄地敛了起来。
从她进门到现在,叶远山不曾抬眼看过她一次,他能开口了却也不曾唤过她
一声。
泪水再度滑落,这次却不是由于快乐,而是因为悲伤!
这么多年来,她的父亲一直无法原谅她,他接受了念祖,甚至也接受了沈刚,
却一直把她当陌生人一样看待。
如果当年她听从他的话而把孩子拿掉,那么事情是否会有所不同?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因为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