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蛮荒侠隐-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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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双翼,晃眼就到,果见丁俊在从兄嫂习武,见他只互相招呼,笑了一笑,三人仍自用功。
飞儿一人无聊,他因自己能飞,一心想乃父教他剑术,刀枪拳脚学它无用,懒得再看下去,信步行至屋后,见旭日始升,晴光欲染,小溪弯环,绿波溶溶,方暗赞好,又一眼瞥见柴家朝霞、晚翠两个小”r鬟蹲身溪旁垂柳之下,一个洗衣,一个淘米,正在互相说笑。相对就是绣春坪,上面原种有各色各种的奇花异卉,近十多年来,又经柴氏父女搜罗培植,点缀得终年花开不断,四时皆春,绿野如绣,这时才含朝露,又浴晨曦,万紫千红,争妍吐艳,越显得花光明净,草色肥鲜,丰神朗润,生香欲活,再加上远山横黛,近岭摇青,茂林修竹相与掩映,又有这身容美秀的双鬟在溪旁垂柳下一衬,便是画儿上也找不到这般景致。飞儿本想吓那两个丫鬟一跳,奇景当前,不觉看得呆了,心想今天又是这么大好晴天,柴家不但人个个好,连住的地方也好,如非妈娘不肯,真恨不得搬了来与丁二哥同睡,便早晚看看花也是好的。边想边信步往前走去,忽听朝霞问晚翠道:“那孽龙就有那般厉害么?老爷怎倒不许姑爷小姐将他除去?万一走过山口杀了进来,才怕人哩!”
飞儿闻言,心中一动,忙跑过去问道:“你们说什孽龙?我怎没有见过?”两个丫鬟因听柴叟以前曾嘱丁俊,向飞儿莫提此事,无心闲谈,偏又被他闯来听去,好生后悔,便不肯说。飞儿见她二人支吾,不由性起,低声唤道:“好好问你话,你倒不说。休看你两个是女的,惹得我性起时,我照样也把你们提到半空中去活活甩死,再不就扔到平山湖里去淹你个半死!”
二丫鬟知他说得出做得到,有心想喊丁二少爷来救。飞儿业已防到,双手一扬,微耸双翅,便要扑上前去。二丫鬟无法,只得摇手告饶道:“幺少爷,不是我们不说,只你爱闯祸。那孽龙又太厉害,听说身上还长着逆鳞,刀斧都斫不进去。我家老爷曾经嘱咐二少爷,不许向你说,何况我们。对你说不难,你只不可招灾惹事,也不许说是我二人说的……话还未毕,飞儿已不耐烦,抢答道:“我做事从不累人,你们只放心快说,迟却不依!”
二丫鬟被逼无奈,只得把前月地震野烧,危壁坍塌,多了一条明显的出路,庄人多半防到铁锅冲孽龙和手下缠藤寨人要来为害,去请二位庄主设法,丁侗夫妻也曾向庄主告过奋勇,均说孽龙行即伏诛,不曾应允等情说了一遍。飞儿又细细打听孽龙生相,心想这东西仍是一个野蛮子,不过身有鳞甲,力猛凶恶罢了,怕他怎的!自己能飞,他必奈何不得,今日正在无聊,何不寻了他去?这等该死东西就该杀了他也不要紧,还算为世除害呢。于是又问去铁锅冲的途径。二丫鬟几曾见过孽龙,所说俱是听来,哪里得知去向途径?力说不知。飞儿先还不信,后见二”,鬟誓神罚咒,方始信了。知道此事如若告知二丁等人,必被劝阻,莫如先和丁俊玩上一会,免去他的疑心,等他旁午读书时,先偷向山外探一回路去。当时仍往屋前去地丁俊,恰为习武已毕,二人玩了片时,自去读书。
飞儿假说嫡母等他回去,不在丁家留饭,等丁俊进屋,忙展双翅飞起高空,乘人不见,径往山外飞行,因为不知路径,径向相左一方飞去。飞了些时,见下面乱山杂沓,人迹全无,疑心不对,又改一个方向飞过一阵,杏无迹象可寻,以为铁锅冲必在近处,不会这远,觉出不似又改。似这样从早至午四面八方俱都飞到,始终没飞向正路。阳光甚暖,不停飞行,人却累了一身的汗。未后飞回原路,看见下面焦厚黑土之中竟有一湾碧水,想下去洗个澡,润润身上肉翅,凉爽凉爽。下去匆匆洗完了澡,把短裤穿上,踏着水玩,忽觉腹中饥饿,才想起过了早饭时候,清早至今水米不曾打牙。刚要飞回庄去,见溪旁急匆匆跑来一个身背口袋的山童,行走如飞,似乎渴急,一到便低头俯身捧水牛饮,狼狈神情甚是可笑,不禁出了点声。山童见他立在水里,用手相招问话。飞儿答了两句,猛想起父母行时再三叮嘱不许出山,尤不许与生人说话,说必有灾,好生后悔,更不再说。
两下初时也颇投缘,后来雷行捷递给他一块风鹿脯,庄中百物皆备,因内外阻绝,独野兽稀少,金花娘所制风鹿脯味极佳美,飞儿又在饥时,益觉鲜美无比,食量又大,吃了一块还想吃。继见山童有了吝色,不禁犯了逞强任性的脾气,雷行捷恰又推了他一下,于是飞起便抢。雷行捷当是怪物,一害怕,甩了一块上去。飞儿接过,落向一旁大嚼,吃完之后,一则还想再吃个够,二则想将这美味带些回去与妈吃,再留些给娘尝新,二次又追去行抢。这一抢却闯出了祸,吃林璇迎来,扬手就是几箭。头两箭吃他用足踢落没射到身上,禁不住林璇箭发连珠,手法又准,飞儿因抢来口袋业已扯破,落了好几块美食,觉着可惜,心顾鹿肉,一疏神,腿股间连中两箭。当时本不肯与林璇甘休,后见敌人拔剑出匣,银光曳芒,耀日生辉。他虽不会剑术,父母究是高人,耳濡目染,不少见闻,知道敌人宝剑决非寻常,再不见机定吃大苦,忿怒无法,只得恶骂连声,展翅逃去。
回到庄中溪旁僻处一看,仗着天赋异禀,肌骨如铁,那弩箭又小,双翼扇风也减去箭力不少,虽然斜穿入肉寸许,并未伤骨,当时拔出,赌气用力扔去,拿着一破口袋干肉脯,股间鲜血淋漓,出生第一次吃外人的亏,觉着丢脸,正不知如何发付,是向嫡母说是不说?恰巧丁俊饭后来寻,过溪遇着一人,问出飞儿未归,知他决不致再在别家吃饭,心中奇怪,连忙赶回寻找,正遇晚翠偷偷告以早间之事,请劝飞儿不可外出,丁俊吃了一惊,断定他出山生事,方欲告知兄嫂出山寻他,忽听头上风声呼呼,飞儿手抱一物掠空而过,投往溪旁竹林深处而去,飞得绝快,似未看见自己在下面凝望。丁俊机智,也不唤住他,径往下面飞步追去。二人相见,飞儿先跳脚痛骂敌人一阵,然后说出经过,要丁俊给他想主意报仇。丁俊先安慰了他几句,待了片时说道:“你已受伤,且藏在这里莫动。待我先给你寻点药来定疼止血,再打主意。”飞儿应诺,自向竹林草地上坐下,丁俊回身就跑。
那片竹林离柴家有里许路,毛、余二人来时,丁俊刚走出,并不知家中有客。这时恰值林、杨一行人等继至,行李甚多,全都堆置院堂以内。丁俊一进门”首先发现一群人中有山童,与飞儿所说形象相似,首先吃了一惊,刚要询问,正赶朝霞出来散给众人食物,见了丁俊喊道:“二少爷,还不快到里边去!我家来了好些好客人,现在内厅上坐着呢。”丁俊忙跪进去,头一个又看见林璇,衣着身相与放箭伤了飞儿的女子一般无二。山居终年无客,既大队来投,定是柴家亲友,这祸一定闹得不小。事一关心,也顾不得和来客见礼,先往龙珠身前奔去,凑着耳朵说了经过。龙珠知飞儿之母护犊,极不好惹,好生惊恐,忙即转告老父。
丁俊奉命取药赶回竹林,飞儿因飞了半日身子疲倦,丁俊一走便自头枕肉袋躺在草地上睡着。丁俊见他未走开,不曾被人觉察,宽心略放,忙将他唤醒,敷上伤药,拿话一激劝。飞儿本听他话,性又好强,恐别人知道他受此挫辱笑话,不但应允不说,还央告丁俊不要告诉柴氏父女和他哥哥。丁俊更会留着后步,便答道:“你大呆了!我哥哥嫂嫂和柴姻伯平日对你多好,就知道了怎能笑话你,只有替你瞒的。倒是你得留神些,你平日总爱赤着腿脚,伤偏又在腿上,最好一两天不要过溪那边去,只在家中静养。我明早起,逃上两天学来陪你玩。这伤药是柴姻伯的,灵验得很,过一对时便可能够复原。
你先躲着大伯娘一些,真要躲不过被她看见,你就说是从空飞落时,自不小心在树梢上挂的就是了。今天功课未完,不能逃学,我先回家去,明早准来。你可知李大伯和二伯娘准在哪一天回来么?”
飞儿道:“我爹娘走时,原说明日准回,不知早晚。顶好夜里回来,伤处已好,要不的话,娘还好说,我爹难哄。他知我出山,这顿背时打又逃不脱了。你先莫忙走,你能想出法子给我寻着对头,打她一顿出气么?”丁俊道:“这事莫怪人家,哪个叫你乱抢人家东西!再者你都看出那女的剑上有光,那必是剑仙一流。我们这样,再有几个也打不过人家,岂不自找苦吃?你又抢了人家一袋子肉。这事就算了吧,越闹越丑。本来我哥嫂管得紧,无法逃学,适才听嫂嫂说,柴老伯有几个好朋友,今晚不到明早必到。
他们都顾陪客,我却正好陪你同玩。要不怎能整天和你在一处?为叫哥哥信我能一个人用功,此时非回去不可了。”
飞儿闻得柴家行有客至,心中欢喜,忙问:“来客是谁?可有和你一样的小朋友?”
丁俊笑道:“柴老伯都快六十岁了,他的朋友想必也是些老年人,怎能和我们相交呢?”
飞儿好生扫兴,别时拉着丁俊的手再三叮嘱:“来客如携有小友,明早千万同来一见。”
又分了两块风腊。丁俊知来客必以此相赠,固辞不要,叫他留着自吃,说今晚明早山外来客必然带有这类东西,自己拿回去恐招哥哥数说。并教飞儿,如有人问起这袋风腊,就说是柴家送他吃的。说完分手,重又赶回,向众人说了前事。大家都赞他聪明心细,善于辞令。
柴蒙掀髯微笑道:“此事看似可以掩过。偏巧李氏夫妻恰在明日回来,不知此事便罢,湘玄如知有人伤了她的爱子,她不用自来寻仇,只须寻到那两枝遗箭,在山场上行使禁法,便能使这条路上前行的人无论跑出多远,都会自行投到,任她摆布,真个厉害已极。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诸位暂在老夫家中住上几日,她知是老夫的亲友,必不好意思公然就下毒手,即使便暗中闹鬼,只要她丈夫不背理出头相助,也还有防御之法。有这三数日,事已弄明,飞儿能瞒过去固妙,如被查觉,老夫也可见机行事,省得人行路上吃她暗害,老夫纵使得知,也是爱莫能助了。”
筠玉心虽有些不服,但一想起仙人锦囊应在此地开看,那白衣少年男女行时语气,也颇似说山场所遇之人既非寻常,此行所关尤大,便不再言语。林璇心虽焦急,却又无法,何况又有锦囊关系,丁侗夫妻又复殷勤挽留说:“只要过却三日无事,便可请求李、赵二主人允准,改由本庄出山秘径通行往云龙山去,路程既近便得多,还少走好些劫余焦土,恶水穷山,何知没有这场耽搁,差不了多少。”
林璇才转忧为喜。柴蒙又问丁俊:“你去时可曾见飞儿所中之箭在未?”丁俊说是未见,想已中途失去。柴蒙笑道:“诸位才在夸你细心,怎这最关紧要之事你倒忘了探问?好在那片竹林笋多,少时可同朝霞、晚翠假作采笋前往搜寻。他如回庄再拔,必然还在左近,否则明早趁他父母未回去探问一声。山外失落倒还罢了,如已带回,即速设法寻到,送回我处再去。不要忘了!”
众人见柴蒙说得那般神异,多是半信半疑。筠玉更因一出马连经三次怪异奇险,俱未受伤侵害,又恃有宝珠仙剑,胆大气豪,心中别有一番打算,当时不知主人深浅,也未现于辞色,事情算是从了主人之言,没有再提。龙珠要筠玉重叙以前事迹,筠玉初见时,只说路经铁锅冲斩了孽龙拉拉,诛灭缠藤寨人全族无一漏网,并未细说经历诸般异迹,林、杨等一行便自寻来,打断了话头。这时与龙珠谈得投机,便从自己随父隐居黔灵山起,谈及连番所遇奇险异事,把斩玄牦巧得日月双珠、王三赠旗、夜斗蔡野神夫妻打成相识、代除却一恶一怪、得了三口仙剑等情一一说出,只说得龙珠、丁侗夫妻二人眉飞色舞,连柴蒙也不住点头赞妙。
丁俊更是不舍就去,中经兄嫂几次催促,允他晚来重述他听,才行喊了双鬟,如飞往竹林奔去。黄昏回来,说是遍寻无着,只采了一篮鲜笋山蔬,并还遇见飞儿向他探问,说是带回时气急用力扔出老远。假意劝他,恐人发现起疑约往同寻。那落箭之处离竹林甚远,似在火灵凹温泉一带,四人到处踏遍仍未找着,大约不落在热坑里便落人温泉之中顺流而去了。柴蒙低头想了想,没再言语,因筠玉话未说完,接着又往下说。一会天黑,另有”r鬟摆上酒饭,席间又谈了一阵。柴氏父女和丁侗要过林、毛二女的日月珠、三口仙剑,连那牦象的头骨外皮一齐要来看了,俱都赞不绝口。
柴蒙道:“这三口仙剑,上有松纹古篆。一名五铢,乃当年铁肩大师之物。那光如赤电的名为红蛟,碧若青虹的名为寒虹,乃四川剑门山风雨峡槐居士磨剪老人炼魔之宝。
老人自元初得道,剑术自成一家,也不算是哪一派,孤身一人游戏人间,当年仗此双剑纵横天下,所向无敌。铁肩大师得道更久,业已仙去多年。三剑能得其一已是旷世仙缘,何况三剑同归,真乃古今奇遇。槐居士老夫虽未见过,屡听人谈起他性情古怪,落落寡合,永远独往独来,连门徒都未收过一个,此番从千里外假手好人遥遥相赠,必有原因。
照贾记所载卖剑老头形象,正是他本人无疑。三位务要记在心里,相遇时不可惜过。那玄牦十二根头骨上成十二岁星,无坚不摧,大有用处。适已分了四根与人,明珠投暗,大是可惜。异日得问,不妨以别样贵重之物易还,使成全壁。老夫学浅,虽未深悉妙用,三位既有此异禀,将来定有仙缘遇合,自知分晓。日月珠上古奇珍,能御水火风雷,更有避兵法邪之妙,三位连番经历,想已知悉,无庸深说。便是此兽外皮,冬温夏凉,也有许多好处,此后也不可转易妄送与人了。
三人听柴蒙说出剑名及原主来历,益料是个高人异士,好生起敬,因夜来了侗夫妻要随柴蒙用功,席散便自告歇。柴蒙已命人给来客备好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