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作者:荔箫(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5-01正文完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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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红衣……不是这一世的红衣。
怎么……又变回上一世的样子了么?
他心中因府中怪相而存的惧意陡然蹿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听她说清楚。可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见到嘴唇翕动。
“将军。”
语气清冷的一声唤自背后传来,席临川回头看去,紧悬的心倏尔一松。
“虽然我不知道您喜欢我哪里,但……您不要喜欢我了,我不是值得您喜欢的人。”
她平平淡淡地说着,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似曾相识的话让他一滞,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我若一直不愿呢?”她又道。同样是曾听过的话,这句他倒很快便想起来了——是她入府次日,二人同去竹韵馆看完舞后,她问他的。
“我不爱吃红豆沙。”她神色愈冷,几句话间毫无关系,却每一句都让他一阵心悸。
他开口想说话,却觉喉中干涩得生疼,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切地上前一步想拉住她,骤觉肋间有一阵剧痛,疼得他蓦然失了力,手只在空中划了个空。
他猛抽着冷气强缓了一阵子,待得疼痛渐退,连忙抬头看她。
她似乎又往后退了一步。
“终身大事,不是仅仅‘不讨厌’就可以的。”她这样说,语气似乎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冷了许多,“将军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冒了一身的冷汗。仍旧尝试着走近她一点,却还是他迈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席临川心底自嘲着,想要和她解释个明白,告诉她当初他那一箭并非冲着如今的“她”去的,可仍旧说不出一个字,只听到她又说了一遍:“将军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
。
一句话在耳中反复了许久,直听得他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蓦地惊醒过来,暖黄的光晕直刺得双眼一痛。
耳旁一声惊喜的“醒了!”刺破嗡鸣撞入脑中,席临川努力地缓着,四下望一望,榻边有很多人。
他费力地寻着,并没有红衣的身影。算不得出乎意料,心里却仍又沉了一阵。
“什么时辰?”他问道,旁边有婢子回说:“丑时二刻。”
丑时二刻?
席临川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来,遇到那些杀手是在晚上,那自己这是……睡了半日?还是一天多?
他懵了一会儿,神思又清明了一些。想起那时自己抵抗得费力,若非禁军赶来的快,估计就没命了,而在红衣到的时候……
他满身都是血,连手上都血淋淋的。彼时已思绪模糊,现在清醒地回想起她的神色来,分明是被他吓到了。
心里发虚地吸了口气,席临川终于忍不住问道:“她还在么……”
“将军?”正在旁边吹药的医女被问得一愣。
“红衣……她还在么?”他周身微栗地回想着她一退再退的场景,一时不知自己那时是梦是醒。
☆、第85章 惶意
红衣神经紧绷地等了席临川两天,再算上奔去长阳又赶回来的那日,足有三天不曾阖眼。
是以听御医说他烧已渐退、该是没大碍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觉得困了,连带着那天骑马所致的体乏一起涌上来,回到房中便栽在床上,转瞬就已无知无觉。
这一觉,竟一直睡到了午时。
醒来时身上轻松了许多,红衣坐起身唤人,脚步传来间她抬眼一瞧,小萄眉眼带笑。
心下竟为此有些不快,转而又骂自己一句不必这么矫情——席临川伤重归伤重,别人的日子总还得过,不可能因为他而看所有高兴的人都不顺眼。
却是吩咐备水盥洗的话还没说出口,小萄便一福,笑吟吟道:“娘子,公子夜里的时候醒了。”
红衣一愕。
“怎么不早说?”她带着惊喜又蹙了眉头,“我不是说了,若他醒过来,即刻来叫我?”
小萄也蹙蹙眉头,思量着道:“奴婢也不知,也是今早才听说的这事——好像有医女想来告诉娘子来着,但被公子拦住了。”
红衣黛眉微挑,不再怪她什么。匆匆地更衣盥洗,等不及用膳,便推门而出。
。
好在这珺山的府邸不大,她离席临川住的地方并不远。只消得片刻,便已望见了他的院门,正有一袭青衫的宫中医女往里走,手里端着托盘,盘中置着药碗。
“姑娘。”红衣唤了一声,那医女便回过头来,见了她颔首一福:“娘子。”
她回了一福,上前将她手里的托盘接过,轻道了句“我来”,那医女却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
“怎么了?”红衣问了一句,那医女沉吟片刻,望一望他厢房的方向,压音告诉红衣:“奴婢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先提醒娘子一句——将军自夜里醒来便……怪怪的。问了几次娘子的事,其中还有两次是忽然惊醒了问的,但旁人想去请娘子过来他又不肯,不知是为什么。”
……这真是……“怪怪的”。
红衣和那医女互望着踟蹰了一会儿,末了,倒还是端着药往里走去,只多交代了医女一句:“有劳姑娘在外等我一会儿,若是需要……我叫姑娘。”
毕竟,她对照顾病号的事实在不拿手。
。
自丑时苏醒以来,席临川后半夜都睡得不安稳。各处伤口隐隐作痛,自是难以睡沉,偏又梦境不断,在梦醒之间往复着,许多时候都无法判断什么时候才是梦。
脚步声轻轻落入耳中,席临川再度睁开眼,下意识地看过去,乍然一怔。
红衣被他这突然投来的视线弄得有点无所适从,回望着他僵了一僵,颔首道:“将军醒着正好……先把药喝了再睡?”
席临川凝视着她,懵了好久。起初有些惊喜于她会来送药,而后随着思绪越来越清醒,他理智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她会去做的事。
她躲他还来不及呢。在府里这一个多月都是这样,他寻各样地理由去找她,她每一次都有几分刻意地疏远客套,并不至于让他觉得不快,但足以清清楚楚表达出她的心思。
无声地舒了口气,他定神道:“多谢。”
红衣便端着药走近了,在他榻边的软席上正坐下来。药仍偏烫,她用瓷匙舀起来吹凉了些,稳稳地递到他嘴边。
席临川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张口将药喝了下去。
他心里矛盾着,心知也许应该直接把话问个清楚,然后让她做她乐意做的事情去。且他素来不喜欢这样一勺勺被人喂着喝药,延长了苦味不说……他又不是个废人。
然则这一回,心里的那份自私却是占了上风。
席临川默默地告诉自己:就喝完这一碗药,不过片刻而已,就自私地多留她这片刻。
。
红衣耐心地喂着药,一勺接一勺地递过去,越递越觉得心情微妙……
这个执掌千军万马、剑术过人,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在长阳城受尽艳羡的男人,此时躺在榻上喝药喝得这么“乖”……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他自始至终一直看着她,也自始至终没再说一个字。
她对他的伤势大致清楚,见他不吭声便也不主动寻话同他聊,觉得他安静歇着也好。便一匙匙地喂完了,侧身将药碗搁回托盘中,打算端出去。
“红衣。”
席临川轻唤一声,她同时觉得腕上一沉,低头看去,不知他的手是什么时候挪过来的,压住了她垂在榻上的广袖。
红衣望一望他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搁下托盘坐了回去,轻声询问:“将军有事?”
他仍很虚弱,说话时的无力她从未听到过,只听他问说:“谁为难你了?”
“什么?”她浅怔,不知他怎么会这样问。
“谁逼你来做这些的?”他说得更明白了些,垂眸一哂,平静道,“母亲还是舅舅?你告诉我就好,我来应付,你去休息便是。”
红衣听得有些发懵,回想方才医女所言,愈发摸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见她,疑惑道:“我听说将军醒后问了我数次……”
“我不知道我想见你,他们就会逼你来。”他解释的口吻微急,深缓了一口气后,续道,“我嘱咐过下人,不必告诉别人我问过你的事。”
他说着一顿,哑笑一声,先行道歉说:“对不起。”
红衣倏尔明白了他在误会什么!
悲喜交集地望着他,她喃喃道:“并没有人逼我来。”
这回轮到席临川一怔。
“将军……”她觑一觑他,浅一笑,“我先把药碗送出去……医女还等着。”
他没有阻拦,在她起身离开时心底却禁不住地一栗,担心她这一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而后自己暗劝自己,这种担心根本不可能发生。
。
红衣将药碗托盘递给医女后迅速折回房里,刚坐下身,就见席临川骤然放松似的一笑。
她眨一眨眼,又垂下眼帘:“是我听说将军醒了,自己要来看看。”
没有回音。
“将军为救我才伤成这样,我……”
“说不上是为救你。”他忽地阻断她的话,红衣一愣。
“他们是要我们两个人的命。”席临川无力的话语听上去稳了一些,认真地告诉她,“目的如此明确,若不尽力杀他们,早晚都是一死。你又不会武,就只好我上。让你先走,不过是因能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了强。”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好像完全没有刻意救她的心思,只是因为心中掂量得明白而已。
红衣怔了须臾,凝睇着他道:“可是夫人说……将军若不是为了护我,是能安全脱身的。”
而他为她挡了暗器,受了重伤便转瞬成了弱势。
席临川静了一会儿,轻缓一笑:“信她干什么?她又没跟那些杀手过过招——都是个中高手,我没有那么厉害。”
他说得恳切笃然,让她觉得这是实话;可她心里思量一番,却莫名觉得这事上,还是陈夫人更可信。
再说……
红衣扫他一眼,手指绞着衣袖,闷声不解道:“将军干什么跟我争这个,让我觉得将军救了我,有什么坏处?”
“又有什么好处?”他反问说,“让你心生感激和愧疚,然后以身相许么?”
他笑睇着她一喟,啧了啧嘴:“太小人了吧……”
怎么就小人了……
她腹诽着,仍是不明白他为何纠结于这个:毕竟,他保了她周全而自己身受重伤已是事实,无论如何,说他救了她都无错。
他干什么非把心思上的细节拎得这么清楚……
“你若为这份愧疚这个以身相许,日后见了我,你就会继续愧疚下去。”席临川轻吁着气阖上眼,循循又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拿这个让你从了,太残酷。”
那种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时时刻刻都要记住这一件事,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扭转局面的感觉……
他自己知道便够了。
红衣心中一颤,望着他平静阖眼的面容,心中隐约猜到他想到的事什么事。
是那一箭……
。
“我想再睡一会儿。”席临川轻言道,红衣略回了神,他又道,“你不用在这里守着。”
她一时不知如何应他这话,好像答应也不对、不答应也不对。便安安静静地坐着,静静看着他等他入睡。
过了片刻而已,似已睡着的他忽地一睁眼。仿佛没什么意识,只是目光在她面上定了定,就又阖上眼睡去。
这样的状况出现了三次,席临川自己心里都生了恼,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心念微动,脑中就会蓦地晃一声“她是不是走了”,然后再度看过去。
很快,就出现了第四次。
他重新闭上眼后皱着眉将脸转向另一侧,一再叮嘱自己别再这般折腾了。忽觉左手微凉,心下一惊,细觉下去,是一只纤瘦的手探进被中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别的事做……”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无可奈何,“不如在这里发愣——将军若非要催我走,我就只好回房去,一个人发愣了。”
席临川微讶着,被她握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反握过去。
☆、第86章 内情
或许是因到底年轻,又睡一觉之后,傍晚醒来时,席临川觉得周身都轻松了些。
思绪也不再绷得那么紧,他侧头看看伏在榻边小睡的红衣……
她还真一直没走。
在他睡觉前探进被中的手仍还在他手里,只是因熟睡而失了力气,席临川便也只好维持着纹丝不动,不想反把她吵醒。
如此静静过了两刻,忽闻外面守着的婢女齐声问安,红衣才猛地醒了过来。
二人同时一松手,待得郑启进入房中时,已经是一个在榻上安安稳稳躺着、一个在旁边规规矩矩坐着的样子。
郑启的目光一扫席临川:“怎么样了?”
席临川略一颔首,答说:“还好。外面……”
“暂未传到军中。你既醒了,传出去也无碍了。”他一壁说着一壁也坐下来,又道,“今日众人如常围猎去了,没有多提你的事。”
席临川点点头,看向他:“凶手……”
“背后是赫契王廷,禁军都尉府审出来了。”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是银质的,像一枚菱角,中间镶着一颗宝石,“你之前画了图送到我府上让我暗查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席临川定睛一看便点了头:“是。舅舅查到了?”
郑启长声一叹。
“怎么了?”他问道。郑启的反应让他心里发怵,禁不住地胡乱猜测起来。
郑启未言,只侧首睇了红衣一眼,红衣当即会意,立刻起身施礼告退,不扰他们谈论政事。
“这是惊蛰送来的。”郑启一语将席临川惊住:“您是说……”
“他已顺利进了王廷。”郑启淡声道,“这是赫契王族已婚女子惯用的额饰,汗王阏氏镶月长石、汗王侧妃镶红宝石,王子正妃镶蓝宝石,另有订婚而未嫁者,镶黄宝石。也还有其他样式的,依级别定。”
席临川听得一阵惊意。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淮乡楼出事时,他偶然见到的那枚是镶黄宝石的。
“那聿郸是……”他抽着凉气道,“赫契王子?”
郑启神色更沉,纠正道:“王储。”
房内顿时死寂。
席临川愕然望着郑启,满是不可置信。须臾,他挣扎道:“我暗查过……”
“但王廷准备得周全。”郑启平静接口,又说,“若非惊蛰此番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