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红颜-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个人打开看看是什么货或清点一下件数——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他们连宾馆也没进,还坐那辆出租车去换汇。一路上小玉直催司机快开,车简直像飞一样了。
小玉说没办法,卢布贬值得太厉害,一会儿一个价儿。
换汇点儿在红场边儿上,是小玉的老熟人,很多中国人都在这儿换。换完汇还不能消停,得赶紧去买回北京的火车票——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一点儿不假。
票可真不好买,几乎全控制在中国票贩子手里。多亏小玉有熟人,加的钱还不算多。票拿到手里,人才觉得又累又饿。小玉说咱们别在街上吃了,俄国人的饭没法儿吃。咱干的已经是牛马活儿了,总不能吃的还是猪狗食儿吧?回我那儿咱自己做。
大家说好,便去商店买了一大堆菜,又打车去了小玉的住地儿。
进门第一件事是洗澡——鸡毛服上滚了七天,人早臭了。洗完澡换上衣服,吴霞掌勺做饭。俗话说饥饭甜如蜜,吃了七天方便面,这顿饭可真香呵!
吃饱了喝足了,侯玉花说算账。嘿,真赚了不少!一人一份儿都收好了,天也晚了人也乏了,就说睡觉。四个人三张床,小玉刚要往地毯上铺被子,吴霞说话了:“小毛孩儿,地下有蟑螂。念你一路辛苦,来,跟姐姐挤着睡吧。”
明知不是伴,情急也相随。苦闷寂寞,彼此相同。天涯漂泊,谁不渴望异性的抚慰?
从此他们就睡在了一张床上。
1994年冬天,我去捷克紧挨着波兰的边境城市俄斯特洛瓦批发市场批货,正好同吴霞小玉住在同一家酒店里,他们早已停止了‘滚大包儿’,在布拉格做起了贸易。下午,小玉在房间里睡觉,吴霞要我出去陪她买首饰。她选了好几件金饰,都是又粗又重的,价格自然不菲。她看出我的疑问,便说:“我春节要回国了,‘他’也从澳大利亚回来,说要好好谈谈。我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呀!”
“然后呢?”我问。
“要是谈得好,我就不回布拉格了,跟他去澳大利亚——毕竟有孩子了。不过你别告诉小玉,我就是担心他。这几年他让我惯得要懒死了,我走了他可怎么办呀?”
回到洒店,小玉乐呵呵地欣赏吴霞买回来的首饰。
我心里想:这可真是个傻孩子。
春节过了,我又看见吴霞在布拉格的街上开着车跑,旁边坐着兴高采烈的小玉。我俩在路口会车,互相按了一下喇叭。
大家开始为回国做准备。鉴于小玉的惨痛经验,第一个任务是藏钱。她们想了很多办法,又随即被一个一个推翻。后来,侯玉花买了一个带轱辘可以拖着走的小行李箱,她把美元塞到铁管儿的最深处,说回去后找把小钢锯锯开就行。汪虹则买了个长毛绒玩具狗,给狗做了个手术——把狗肚子打开,取出部分充填物,把美元塞进去,堵上充填物,再把狗肚子细心地缝上。
吴霞的钱交给小玉藏,问他藏哪儿他不说,大家就笑他是害怕屁股开花。
走之前吴霞还腌了一大瓶泡菜,酱了一大堆猪肉,买了好些软包装牛奶外带一袋子面包。没人愿意在餐车上吃饭——中方的餐车饭菜又贵质量又差,而俄方的餐车干脆没有能吃的东西,除了红菜汤就是黑面包。
到日子了,汪虹抱着狗,侯玉花拉着行李箱,小玉和吴霞拎着食物,四个人又登上了归国的列车。
这趟车是途经蒙古回国的,有不少中国人都带了狗,汪虹就说小玉你看。小玉笑了,说等到了二连浩特汪虹你看。
真应了小玉的话——一个中国人藏的东西,一万个老毛子和蒙古利亚也找不到。又穷又坏又贪的俄国和蒙古海关边检人员轮番上车,像猎犬一样到处乱嗅,然而在汪虹一行面前只能是无功而返。
汪虹旁边的包厢情况就大为不妙了。这个包厢的四位乘客是东北某省去莫斯科访问的政府代表团,第一次走这条线,又自恃是政府官员,手持在东欧及前苏联地区一律免签的绿皮儿公务护照,买了不少莫斯科的便宜货,在进入蒙古前被俄国海关悉数没收,毫无通融余地。在进入中国之前的蒙古扎门乌德海关,蒙古人又上来打秋风。见已被俄国人先下了手,便在送还护照的时候趁机把团长挂在包厢里的一件呢子大衣给偷走了。刚下车就被发现,大伙儿就喊。那蒙古边检人员一听车里中国人在喊,撒腿便跑。60多岁的胖团长悲愤交集,站在车窗前对着站台上的蒙古海关人员用东北方言发表即兴演说: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政府官员,是应邀到莫斯科访问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我向你们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如果你们不赶快把我的呢子大衣还给我,由此而引起的一切严重后果必须由你们负责……
蒙古海关人员望着他嘻嘻地笑。
当然,大衣绝对不会被送回。
列车一进入中国的边陲小镇二连浩特,小玉的话再一次被验证——打狗队蜂拥而上,手里拿着大麻袋,见狗就往麻袋里装。也真可怜那些乖巧可爱的公主狗哈巴狗小鹿狗,莫斯科人再穷,它们也从未受到过哪怕丁点儿的委曲。这回可好,一个个倒栽葱被扔进黑咕隆咚的大麻袋里,惊恐万状,哭喊连天。
小玉得意地对汪虹说:“我说得不错吧?”
汪虹被打狗队的粗野行径气得十指冰凉,说:“这帮家伙坏透了,一个好东西也没有!”
北京到了,三姐妹的阵营也发生了变化:吴霞决定和小玉一起干,三姐妹变成了两姐妹。汪虹很伤感,说咱们怎么也像苏联似的,说没就没了?侯玉花安慰她,说没事儿,苏联不在了,但俄罗斯还在,俄罗斯是前苏联中最强大的。咱们就是俄罗斯,吴霞充其量也就是乌克兰,走了也不碍事儿,咱们俩好好干就是了。
汪虹点点头。
根据市场需要,侯玉花决定在皮夹克、砂洗衬衣、鸡毛服以外再增加旅游鞋——当然也是劣质的。货很快备齐,两姐妹再度出发。
在秋明车站出了事故:汪虹下车卖货,在收回的卢布中有一张5000面值的是假的——俄国人在500后面自己又画了一个0。侯玉花严肃地对汪虹说:“这完全是你自己不小心的结果。中国人让俄国人给骗了,本身就是一件耻辱的事——咱们干什么来了?就是骗他们来了!可你倒好,让他们给骗了。你说怎么办吧。”
汪虹嗫嚅道:“经济损失我自己承担,下次一定注意。”
侯玉花诚恳地说:“就剩咱俩了,万事都要小心呀!”
没有了快人快语为人爽朗的吴霞,没有了油嘴滑舌乐于助人的小玉,汪虹顿感孤寂了许多。如今她终日与板着一张脸,精明于生意却毫无情趣的侯玉花相伴,心情暗淡极了。更要命的是侯玉花在漫漫旅途中结识了一位在莫斯科大学学习俄语的小伙子刘辰,她正在努力劝说他抛弃学业利用自己的俄语专长跟她共同发财。看得出,那小伙子已经被侯玉花为他描绘的灿烂远景打动,跃跃欲试,蠢蠢欲动。汪虹知道,这里是俄罗斯,不是捷克,瓦哈洛娃的名字没有任何作用,而她一口流利的英语也比不上刘辰结结巴巴的俄语有价值——俄罗斯不比捷克,懂英语的人很少。一旦侯玉花与刘辰结伴远行,她会毫不犹豫地扔下汪虹。想到自己可能一个人孤伶伶地往返莫斯科——北京,她就不寒而栗。
早晨,汪虹在莫斯科的旅馆里醒来,发现侯玉花已经不见了。赶紧起床,见案头有她留下的一张纸条,说她和刘辰去考察外地市场了。
再没一句其他的话。
汪虹明白,她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个人上街闲逛。望着波涛起伏的莫斯科河,心中突然泛起那种漂泊的感觉,特无助,特孤独,特凄凉。到晚上回来,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窗外是一轮明月,汪虹觉得远不如家乡的圆。
第十三章 遇到郝雨
侯玉花从外地回来,也不说市场好不好,只是告诉汪虹她要和刘辰一起干了。汪虹苦笑笑,说那好吧,我再跑一次就回布拉格吧。
很快就买到了回国的车票,包厢里还有两位北京男士,是从布加勒斯特来的。年龄大一点的叫郝雨,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特爱说话,一说话就笑,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眯缝儿着,一路上就听他讲故事了。年龄小一点的叫焦和平,二十五六岁。郝雨不光爱说爱笑,还挺会照顾人。汪虹几趟大包儿滚下来,落儿了个一上火车就胃疼的毛病。平时跟着侯玉花跑,除了强忍着也没别的办法。这回遇上个怜香惜玉的爷儿们,自己也就金贵起来。郝雨一阵儿端茶一阵儿送水,把汪虹服侍得舒舒服服。这家伙和俄国列车女乘务员混得特好,居然允许他在包厢里用煤油炉子做饭吃。汪虹喝了他熬的大米粥,胃里好了许多。他又给大伙儿讲笑话,拿罗马尼亚人的名字开涮,说罗马尼亚人最常用的名字叫“一拉拉一裤”。
把汪虹笑得肚疼。
北京到了,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郝雨说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尤其象上货这种事儿,他门儿清。
没几天,汪虹到北京找郝雨,要他帮助上点好货。汪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卖完货就回布拉格。郝雨说回布拉格干嘛去,不如跟我到罗马尼亚呢。你这样小打小闹挣不了钱,要做就正正规规往大了做。他这次又发了一个集装箱鸡毛服,“眼瞅着天就凉了,准能卖个好价钱。”郝雨说。
汪虹心里一动。
这回汪虹上的都是好货。郝雨带着她去找客户,因为郝雨是走集装箱的大货主,客户都不敢得罪,以很低的价格给了汪虹很不错的皮夹克和羽绒服。
回莫斯科的火车上,汪虹和郝雨在同一个包厢。看着为她忙上忙下的郝雨,她突然笑了,她想起在布拉格聚义时的三姐妹。什么铁板一块,一遇爷儿们就散了!
郝雨问她笑什么?她不语。
列车上,郝雨帮她卖货收款,殷勤备至。他告诉汪虹,他原是北京一家建筑公司的工人,老婆跟他最好的朋友偷情被他发现了,自觉无颜再在北京混,跟老婆离了婚,只身跑到布加勒斯特闯天下。一个人在异国谋生,艰难不怕,男子汉嘛。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这种孤独和寂寞,是最难忍受的。
汪虹对此感受非浅,点头称是。
郝雨便说:“为什么你不跟我去布加勒斯特呢?我发货柜,你有英语,可以帮我很多忙。利润我们平分,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亏待你。我本来应该发完货坐飞机去罗马尼亚,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路上才陪你的。”说着便抓住了汪虹的手。
汪虹任他抓着,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挣出,说:“我得想想。”
是夜,汪虹几乎无眠。布拉格?布加勒斯特?小郎?郝雨?她无法定夺。
到了莫斯科,郝雨带她住在他一个河南朋友的公寓里。两室一厅,郝雨和朋友住一室,汪虹自己住一室。那河南朋友好像在专职倒票——那时莫斯科到北京的票非常难买,都集中在这些票贩子手里了。郝雨和汪虹到的时候,他刚刚和俄国警察打了一场官司得胜归来,高兴得很。摆好酒菜,一边吃一边讲起这档轰动莫斯科华人社会的事来。
河南朋友那天下午乘地铁纵线去中国人聚居的“吉庆”旅馆送票,出来后又准备原路返回。刚下了电梯,一高一矮两个俄国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高的年轻,矮的老,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穿便衣的汉子。他们把他叫进旁边的警察办公室,让他面壁站着,两手高举放在墙上,双腿叉开,警察便开始搜身。河南朋友心里火火的,俄国警察经常对中国人来这一手,真他妈的讨厌,可是又没办法,警察是在执行公务。那天他身上有票款3400美元,被警察一把全掏了出来,但又立刻塞回了他的口袋。他因为是倒票,票款必须记清楚,所以他把每一笔钱都记在一张纸上,谁的多少钱谁的多少钱。他斜眼看到搜我身的警察把这张纸拿着看了看,他看不懂中国人的名字,但看得懂阿拉伯数字,也看得懂美元的符号——他大概意识到这是一张账单,便撕碎了随手丢在纸篓里,然后对他说可以走了。
河南朋友稀里糊涂被放了出来,他摸了一下钱,感觉厚度还差不多,地铁里又不是数钱的地方,便乘车走了。路上他想钱肯定会少,俄国警察尽是下三滥。但估计他们也不敢多拿,抽一张了不得了。如果那样他也认了——谁让自已在这操蛋地方呢?可他回了家一数,我操!整整少了640美元!孙子们也忒黑了点,他怒不可遏,立马打的赶了回去。
他一进门,仨孙子还在呢。他冲过去抓住那俩警察就用俄语喊:“你们是玛菲亚!还我的美元!还我的美元!”
仨孙子压根儿没想到他敢找来,他们这样坑害中国人多了,从没见过有找后账的,一时慌了,纷纷发誓说绝对没有偷他的钱。这时有个俄国老太婆走过来说:
“他们都是好警察,你要是捣乱,他们会狠狠地打你。”
穿便衣那小子也挥着拳头吓唬他,说你如果还不走,马上就让你坐牢。
河南朋友见跟他们讲不出理,立刻用地铁里的公用电话报了警。十几分钟后,来了一位少校。他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就命令那两个警察出示证件。看得出,少校相信肯定是这两个下贱的家伙干了坏事。可两个家伙死活不承认,少校便问河南朋友有没有证据?他到纸篓那儿一看,撕碎的帐单还在里面,马上取出来拼好,交给了少校,告诉少校他们共抢了640美元。少校立时就火了,大声训斥那两个家伙。那俩家伙万没想到会在这张撕碎的纸上出问题,登时都傻了眼。少校骂了他们一顿,然后让河南朋友和他们一起乘车去地铁警察分局。到分局呆了不大一会儿,市警察局来了两个人,让河南朋友把事情又叙述了一遍,全部记录在案。正在这时,有一个警察跑进来说有人来电话找中国人。他过去一接,闹错了,不是找他,是找另一个中国人。打电话的是国内公派的一个翻译,原来在河南朋友被抢钱之前一个小时不到,有一个姓陶的中国人被这三